安怀柔一听,也是极为心疼,自然是什么都答应她。
所以今日才不管她是否体虚,决议带她出来。
就是没曾想,她妹妹居然私自叫了洛朝朝,她倒是没什么,就是没想到,恐见生人的妹妹,居然主动约见了自己的朋友,这怎能让她不惊讶呢。
安怀晴伸出枯瘦的手,示意扶她下来。洛朝朝离得近,于是便顺手扶了一下。
她的指尖枯瘦无力,甚至是冰冷的,触上的一瞬间,洛朝朝有些不舒服,当看她下马时候艰难的模样,以及衣服里面的空荡荡,洛朝朝不由得皱眉。
这位姑娘的身子太弱了,似乎风一吹就能倒,小脸凹陷,甚至瞧着有些吓人。
洛朝朝道:“你身子这般弱,属实不宜骑马。”
安怀晴朝着她淡淡一笑,点头:“谢谢,我也知道,我总听我阿姐提及你,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怀晴。”安怀柔轻轻呼喊了一声,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披风,披在了安怀晴的肩上。
做完这些,安怀柔朝着洛朝朝道:“朝朝,我先带我妹妹回去了。”
安怀晴却忽然推开安怀柔搀扶她的手,小脸微沉道:“我约洛小姐出来是有事,阿姐怎也不过问一声,便想带我回去,阿晴就如此见不得人吗?”
说的倒也是,安怀晴利用安怀柔的笔迹将洛朝朝约了出来,正常情况下,作为姐姐定会好奇妹妹为何这么做,但是安怀柔却什么也没有过问,只是想带安怀晴离开。
安怀柔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安怀晴。
安怀晴却转过身子,朝着洛朝朝道:“听闻洛小姐有一个哥哥,也与我阿姐是朋友,竟没想到,今日是你一个人来。”
“你还写信给他了?”安怀柔忽然出声质问。
“是。”安怀晴笑着转过身,看着安怀柔,“都是阿姐的朋友,为何不能约出来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安怀柔似是有些生气,抿着唇冷冷看着她的妹妹。
洛朝朝算是看出来了,或许,这个妹妹,想撮合自己的姐姐和洛文礼,约她出来,可能就是充当和事佬的,但是没想到洛文礼没有来。
对于安怀柔有一个妹妹,洛朝朝是无比惊讶的,不过此刻似乎也不是问安怀柔事情究竟的时候,而且她此刻显得有些多余,似乎她们姐妹之间有了一些龃龉。
总之,她现在对洛文礼和安怀柔的事情她也不想过问,她哥付出的过多了,继续撮合,不知道是对是错,所以她也让他们顺其自然了。
洛朝朝这时候开口:“所以,安小姐,约我出来,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朝朝,你别听她胡闹。”
两个人似乎都想打断对方的说话,安怀晴在安怀柔说了这句话以后道:“我比任何时候都深思熟虑,我想与洛小姐单独说话,还请阿姐姐准许。”
“我不许。”安怀柔的声音从未如此冰冷过。洛朝朝认识的安怀柔,一直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姑娘,说话都不曾有大的声音,不敢与任何人有矛盾,可是此刻的安怀柔,神色冷漠,态度坚决,面对安怀晴之时,像极了一个专横之人。
原来,她还有如此一面吗?若是她能拿出这样的气势去对抗她的父亲和嫡母,是不是她哥哥就不会这么伤心了。洛朝朝不由得想着。
姐妹两人的氛围安静了片刻,安怀晴眼眸微红,白得没有血色的唇瓣翕动着,眼底泪光闪动,忽然严肃道:“阿姐,你这样我活着只会更累。”
“阿姐,我不想当一辈子的拖油瓶,你放过自己,也放过我吧。不要拿你自以为是的对我好,牺牲自己给我幸福,我宁可你没把我当成妹妹,你开心,于我来说才是最大的幸事。”
见她激动得胸口起伏,安怀柔不由得上前一步,关切道:“阿晴,你莫要激动。”
可她上前一步,安怀晴就后退一步,似是对她避之不及。
安怀柔愣在了原地。
安怀晴转过身,和洛朝朝道:“可否请洛小姐移步说话?”
既是安怀柔的妹妹,而且瞧着二人似乎有着难以言说的苦衷,洛朝朝也是万般好奇,所以自然不会拒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一次,安怀柔没有再阻止。安怀晴似乎是想与洛朝朝走远一些的地方说事,但是她还没走两步,已经气息不稳,呼吸喘急了,好在身边有可坐下的地方,洛朝朝便顺手将她给扶坐了下来。
她朝着洛朝朝温声一笑:“很多人都嫌弃我是病秧子,深怕我把病过给他们,都对我避之不及,洛小姐居然不怕我。”
洛朝朝淡笑:“若是这样说,柔儿早生病了,我时常和她在一起,现在躲也晚了。”
听到洛朝朝这样说,安怀晴倒是笑了,苍白的脸宛若一朵即将枯萎的花,似是风一吹,就能凋落。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安怀柔,看见她还是站在那里,才放心下来,回过身和洛朝朝道:“我阿姐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洛朝朝笑道:“你阿姐也不赖啊,你阿姐讲话本子可厉害了。”
一说完,洛朝朝忽然才反应过来,惊讶道:“该不会是给你讲话本子给练出来的吧!”
安怀晴笑了笑,不置可否,过了片刻,她脸上的笑意淡去,才进入了叫洛朝朝过来说话的目的。
“我与阿姐,是一对孪生姐妹,医术上说,两子同胞,必有一子强,一子弱,而我,就是弱的那一个。我母亲生完我们二人以后身子大损,没过多久就走了,我父亲视我为不祥之物,再加上我身子弱,三天两头的生病。三岁之前,冬日的雪我都未曾碰过。我阿姐恰恰相反,她性子活泼,一年四季啊,总给我带不同颜色的花给我看,给我读话本子,给我说外面的天地。五岁的时候,我祖母重病,我父亲觉得是我冲撞了祖母,于是想将我送到别院去,那一年,我阿姐第一次忤逆我父亲,被罚跪在雪地里一天一夜,我……想去叫我阿姐起来,不过是去别院,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不小心,一脚滑进了湖里,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冬天的水,会那样冷。”
她说得风轻云淡,可是眼底的泪光却骗不了人。
那哪是什么不小心啊,是她觉得自己累赘,多余,心死神灭的时候,一脚踏入的湖里。死了好,死了就不会拖累亲人,受尽白眼。
“仆从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快气绝了,后来,据说请了半个京城的大夫,熬了好几根人参,才勉强吊住了我的命。我父亲从没来看过我,其他人更没有,只有我阿姐一直陪在我身边,白天喂药,夜里守着。自那以后没过多久,陛下忽然降下了圣旨,封我阿姐为县主,也是自那以后,王府没有了二小姐,只有县主这一个嫡小姐,我不知道我昏迷的时候我阿姐做了什么,只知道我落水醒来以后,我阿姐变得特别听说,再也没听她说过我父亲的不是,甚至,变得有些郁郁寡欢。”
说完这些,她的眼眶已经满是泪水,无声拿起手帕擦拭,继续道:“我知道我又拖累了我阿姐,可我不敢再做傻事了,她夜里睡不好,醒来必定会来看我,她总是说,看见我还在,她才睡得安心些,明日才会有盼头。过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分不清,我到底是阿姐的累赘还是她心里的依靠,我不敢走,可我更狠自己无能,拖累了她。”
洛朝朝见她越说越激动,甚至已经呼吸困难了,连忙抬手给她拍背顺气,安怀晴却在这时候抓住了洛朝朝的手,祈求她:“洛小姐,阿晴不能成为阿姐一辈子的挂念,阿晴想给阿姐另外找一个归宿,我阿姐喜欢洛公子。”说到这里,她居然笑了,“洛公子会成为我阿姐新的依靠的是不是?”
这话,洛朝朝也不好说,如今二人宛若冰雪与石头,一个冷,一个硬,怎么可能擦得出火花来。
除非……安怀柔低头。
不过这也是想想的事情,她不低头,一切便无可能。
洛朝朝思索片刻,才开口:“不是我不想帮,只是感情的事情两厢情愿才能坚不可破,你阿姐……”她的目光缓缓扫向安怀柔,眼底说不出的惋惜。
安怀晴眼底却是与洛朝朝不同的神色,她喃喃道:“我阿姐会勇敢的。”
她阿姐,曾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女子,因为她这个累赘妹妹,才避其锋芒,根骨里的性子怎会轻易改变,撇开她这块腐朽的木,她阿姐便什么都不怕了。
第73章
今日的骑马之行自然是没有消遣成, 洛朝朝和二人用过午饭之后,再度听了安怀柔的一番解释,才起身离去。
本是想回去的, 但是想了片刻,还是觉得不回去了, 吩咐车夫往另一处驶去。
若是她没有记错, 当初贺霖佑将她忽悠出来, 去的是城西的客栈, 他应该是在那处有居住之处。说来也真是寒酸, 他堂堂皇子, 还得蜗居在酒楼,不能有自己的院落,就不知道偷偷置办一处吗?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今日洛朝朝再来,才发现这客栈的四周静悄悄的,虽在城中四通方便却也鲜少有人会过来, 也难怪贺霖佑会选择这个地方作为皇宫外的落脚之处。
洛朝朝的马车方一停下,守在门口的店小二就迎了过来。
这间客栈里面来往的人他都认识,若说其他人只是殿下的幕僚,只需他们和普通人一样奉茶对其就行 ,那么眼前之人,便是需要他们和对待殿下一般, 细致照顾之人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小姐真是稀客,不知此番前来, 是住店, 还是用饭啊?”
这家客栈,“住店”和“用饭”的字眼也别有深意, “住店”是需面见客人的意思,“用饭”是留下信息的意思,不过此刻小二所说的话,就仅仅是住店用饭的表面意思了,洛朝朝也自然不知道第二层的意思。
洛朝朝下马车以后,站在门口,听到这样的问话不由得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我找,贺公子,你是否能带路?”
“真不巧,公子今日不在。”店小二自然也没有撒谎,贺霖佑今日确实不在客栈。
其实洛朝朝来,也没打算真的就遇上贺霖佑,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罢了,既然人不在,那她便只能打道回府了。
见她要走,店小二急忙阻拦:“洛小姐不如在楼上喝杯茶,或许贺公子就回来了。”
洛朝朝轻动了一下眼帘,大致也猜到了,这里的人可能是想去通风报信,告诉贺霖佑她过来了。
洛朝朝却不想这样,她是想见贺霖佑,却也不想他因为自己耽误了他的要紧事,于是阻止道:“不必了,我就是出来走走,也不必告诉他我来过。”说完转身离去。
只是刚一转身,回头就看见了刚一踏入门内的贺霖佑。
三道挺拔的身影停在门口,气势恢宏,整齐如一。
贺霖佑一身墨蓝色交领长袍,窄腰扣玉带,面如冠玉。
他两手背在身后,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见到洛朝朝的时候更是脸上露出笑意:“来都来了,坐会再走吧。”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瞧模样打扮,都极为年轻,和他不相上下,一个是端方如玉文弱公子,一个面无表情,肤色偏暗,身子瞧着壮硕一些。
那个公子打扮的人笑着走上前,朝着洛朝朝行礼:“在下胡景义,是三殿下的朋友,能得见洛小姐一面,当真是万分荣幸。”
另一个人只是客气又疏远的说了三个字:“纪罗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个人洛朝朝皆有耳闻,一个是名冠京城的风流才子,当今太傅的孙子,另一个是前不久刚被平反的庄王谋反案里的小世子。二人洛朝朝都是第一次见到,没想到他们似乎都认识她洛朝朝了。
就这片刻的分神,贺霖佑已经上前,旁若无人的拉起洛朝朝的手:“上楼。”
洛朝朝与他自是不同,无人的时候也就罢了,可是此刻身边还有两个陌生人,她怎好与他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连忙收回手。见都见了,就这样走了似乎也有些可惜,于是道:“我去楼上喝茶,你忙你的。”
说完,示意店小二指路,她也就跟着小二上了楼。
胡景义摇着折扇,一脸悠闲地看着他们:“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了。”
贺霖佑回眸冷冷看他:“上楼,谈完事情便不留你们了。”
身后跟着的二人笑了笑,一副了然的模样。
太后那日绝食,无非是想保住夏家在朝中的地位,当年她入宫的时候,是得了舅舅家的庇护,才能一直坐上皇后的位置,如今舅舅已经故去,她自然也是想保住夏家那一番荣光的,只是夏家不争气,让贺霖佑回来三年便摧残得摇摇欲坠。
之后,皇上叫来了宫里的老太医,将这些年皇后所做的残害皇子的事情通通抖落了出来,甚至祈贵妃娘娘也是在身下贺霖佑不久以后被皇后陷害,永失生育之能。
如此歹毒的女子,皇帝将那些罪证呈上以后,才算是灭了太后想保夏家的念头,这几日,皇帝已经开始清算与夏家的账了,贺霖佑却在这时候收手,皇帝本想让他着手处理此事,他却以母妃被勾起伤心往事为由拒绝了插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