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我不替她做决定,”江嘲看着她,“你自己选。”
陈之夏知道这好像就是她要的答案,她看了他一会儿,还是对Ronaldo道:“我觉得,我还可以试试的。”
察觉到他牵住她的力气紧了,好似很担忧。
她回以他笑容。
“……不过我可能得缓缓,那个摄像机有点吓人。”
江嘲便是也无奈地笑,却只是答应她:“没关系,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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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江嘲打了一通电话。
“有消息了吗?”
梁丹妮刚从律师那儿出来,看到他的电话难免欣喜一下。
不过她到底顾不上这些,还是一五一十地道:“有是有,他今早联系我了,他要转移资金,让我给他想想办法,说什么我爸爸肯定有这种经验。”
她很没好气,还是劝他一句:“你不觉得这事儿很奇怪吗,他都能联系我,警察会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听说他案底不少,这次虽然把很多人都砸出来了,之前被他割伤耳朵的他那个香港同学,跨境都要指控他……
“但一次次都这么不了了之了,包括陈之夏那事儿,这一次说不定也——”
“我有办法,”江嘲冷冷打断她,“他回北京第一时间告诉我。”
第113章
还是不太行, 但也勉强可以应对。
拖延几日,总算是顺利完成了《迷宫》的宣传访谈。
最后结束的那个下午,这间朝南向的会客室跌入到一种无比和煦的寂静里, 阳光正好。
陈之夏不自禁地把目光投向一旁衣冠楚楚,始终气定神闲、沉稳落括的男人。
是了。
他在陪她。
知道他一向也不怎么喜欢这种公开露脸的场合,然而全程下来, 他都对她奉陪到底。
那家媒体惊喜极了, 眼下这最风口浪尖上,他居然能这么痛快地一起接受了采访,自然就把业内业外最常津津乐道的那些话题, 都忙不迭地同他问了一通。
自然而然地, 就一如既往问到了《Cecilia》今年是否有推出“结局”的计划。
从他两年前带领团队回到北京接手FEVA之后,就总有这样的消息传出,又屡被辟谣。
当然这么问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是——
他们的工作室就取名为“CECILIA”。
“《迷宫》将以目前行业最尖端、最经典的游戏引擎CECILIA搭载……而CECILIA不过起因于近十年以前,他在少年时期无心而为写下的一行编程代码。很难说不是为一种命中注定。”
——媒体采访稿的最后,是这么画下句号的。
二月伊始,庆功宴安排在了小年这天。北京静悄悄地飘起了小雪。
足有四五层楼高度的弧形挑高玻璃橱窗,傲然地睥睨而下,四面笼纳着满满的复古温情。
满目璀璨琳琅,以雪为景,如梦似画。
“……真丝材质当然也不挑人 , 不过对于身高略高挑的客人,我们更推荐羊毛材质的单色款, 简简单单就很凸显气质, 深蓝和深灰这种颜色也不会容易出错。”
柜员小姐殷切热情地介绍着, 一边偷偷地用余光不住观察着对面形容深邃,器宇不凡的男人。
他的身旁偎着个清俏温柔的女人, 无多暧昧,但从他们甫一出现,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密氛围。
“羊毛材质,又是深色,会不会比较闷?”陈之夏问。
“——不会不会,”柜员小姐后知后觉地从男人脸上收回注意力,很不好意思似地,“可以再搭配个领带夹,颜色稍亮一度就好,不用多繁复的款式。”
江嘲淡淡扫视过去一眼,“非要挑一条?”
“……也没有非要啊,”陈之夏随手拿起一条在他领口比了比,迎视上他,微微羞赧地笑,“你那条不是落酒店了吗?那会儿我们出来我才想起。”
也是有精力折腾,最近都忙成了这样,他俩还能大中午忙里偷闲地跑去上个床。
兵荒马乱的,她自己一只耳钉也不知掉哪儿了。
“而且,”陈之夏顿了顿,“今天日子不也比较特别么?”
江嘲垂低了眸,把她这一系列认真为他丈量,细心比划的神情与动作都收入眼底,还是忍不住低笑了一声,“你想送我礼物直说。”
“……我送你礼物干嘛?”
“你明知道回去取也来得及。”
陈之夏才呛了声,耳际蓦然贴过来抹微凉。
江嘲用指尖儿轻轻捻了下她那空了一侧的耳垂,也挺认真,“你耳朵红了?”
现在试的那条藏蓝色的就很衬他,更确切说是,怎么都很衬他。
陈之夏却是丢到一边去,又故意挑出一条她对比出来“最丑”的,问他:“这个怎么样?”
“随便,”江嘲看着她,“你要送我当然什么都行。”
“……等下你自己去刷卡哦,”陈之夏不忘强调了句,“反正是你丢了东西又不是我。”
江嘲微微挑眉,“我刷卡付钱就不能是你送的了吗?”
几个贴身跟前跟后的柜员们,互相面面相觑了眼,都不知该去询问他们谁了。
“那好啊,”陈之夏就挑了那条,转眸对旁边温柔微笑,“麻烦帮我们打包吧。”
柜员小姐忙应道:“……好的!还需要看看领带夹什么的吗?”
陈之夏也去瞧他,“嗯,看看吗?”
“不用了,”江嘲抬起手腕看时间,淡淡地道,“你之前送我的那个就行。”
“……不是,那很久了诶,”陈之夏想到上次在他家看到了,到底没想到他居然还留着,不禁轻叹,“都我好多年前的审美了,款式早就过时了吧。”
江嘲便是笑着看她一眼,“有什么的。”
也是哦。
就你长了这么一张脸
“嗡嗡——”手机震动起来。
陈之夏没犹豫一会儿,还是让柜员帮自己换回了她认为最衬他的那条深蓝色的领带,打包装好。
丁韵茹来的电话。
陈之夏这段时间没敢再多吭气,平日通话就是照例寒暄,只要丁韵茹身体没大碍就行。
丁韵茹从林婉那儿听说她和程树洋分手,多少还有点脾气,又听闻程树洋奶奶上月中旬去世,陈之夏还去参加了葬礼,就怎么也责备不起来了。
每次别别扭扭的,还是把她絮絮叨叨的那些医嘱、日常注意事项都听了进去。
今天是北方小年,他们北方人很在意这样团圆的日子,许也是想结束这段时间以来的“冷战”,丁韵茹自然地来了电话,问她要不要回港城过年。
正好周末了,也是想她。
陈之夏在这头与丁韵茹你一句我一句地心照不宣。
她也生怕丁韵茹哪句突然搭错了,问她现在跟谁在一块儿,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到底复合了没,不是男女朋友怎么天天往床单上滚诸如此类。
正想回避开他,手腕儿忽然被人略带力道地牵住了。
江嘲带着她,忽然就是脚步一转。
“干什么?”她忙对他作了口型,指外面,“我们不走吗?”
“去哪,”江嘲知道电话对面的人听得到,他懒懒掀了下眼皮,提起声量,“去你家,还是我们再找个酒店?”
“喂……”
陈之夏咬咬牙,狠狠用指甲挠了下他的手心。
江嘲又故意一五一十起来:“是啊今晚小年夜,但是你算算我们有多久没一起好好过年了?你晚上想去哪儿,我订个地方。”
“……”
“顺便明天后天也一起安排了,周末想跟你好好过一下,就我跟你。”
……这个人!
陈之夏还没来得及开口。
江嘲又把她手里的那个包装袋接过去,他单手抄在口袋,慢条斯理地俯身,凑到她的耳边:
“——港城那破地方有什么好回去的。”
当然是对她另一只耳朵说的,没对着手机听筒。
陈之夏知道丁韵茹肯定听到了,她匆匆说了句“我稍后回给您”就把电话给挂了。
“……江嘲,”她无奈了,“你搞什么。”
江嘲看了她一会儿,“你不想陪我过年吗。”
“也还没到真正过年的时候吧……”陈之夏知道自己也没完全不想,她叹了口气,心底还是认为春节更重要一点,“不是,还有小半个月么。”
“所以你要回去,”江嘲微微地挑了下眉,问,“今晚?”
“……今晚来不及的吧,今晚不是我们的庆功宴?不过,也说不准诶。”
“明天呢?”
“嗯,也不一定。”
“明天去,后天应该就回来了吧。”江嘲心想他或许也不好再跟着她去,虽然他很想。
陈之夏还没说话,他又淡淡瞥她一眼,很有脾气地冷笑:“反正我最多给你放假到后天。”
“……你少拿这个威胁我,”她也颐指气使道,“你不是说,CECILIA都我说了算?”
腰却是又被轻轻带了下,江嘲揽着她,漫不经心地觑她,“是么,我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那么说。”
陈之夏一时失语:“……你现在心情不好?”
“说不上,”他低头,浅浅地吻了下她的眼角,“总之一听你要走我就很不爽。”
她呶了呶唇,赌气不说话。
“对了你知道,”他突然又说,“我爸是心脏出了问题才突然死的吗。”
“……有所耳闻。”
他一本正经地,“你就不怕他遗传点儿什么给我?”
“——江嘲!你神经病吧。”
一场小雪飘飘摇摇,像是如何也落不到尽头。
天气转了阴,阳光零零星星地透过冷雾,洒在人的身上,却也不觉得冗长难熬。
“你要买这个吗?”陈之夏不禁挽了挽他臂弯,被那一枚枚小小的璀璨晃得眨了眨眼。
柜员小姐照着他所指,拿出一对弯钩似的耳饰。
绿色宝石镶嵌成四芒星造型,每个角度都有不同的光芒折射,肌理层次丰富,清澈不冷艳。
陈之夏只一眼,视线仿佛被稳稳地托住了。
颈侧的头发被轻轻拨到了一边,他的手指无意触到她皮肤时,她很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窒了一窒。
她剩下的那只耳钉装在大衣口袋,她忍不住攥了攥。很疼。
男人这么微微地敛下一双好看的眼睛,抬手为她佩戴时,神情却很温柔、很温柔。
让她连手心的刺痛都忽略。
江嘲见她瞧着自己的眼神儿突然也定定的,怔了一怔,“疼了?”
“……嗯,”陈之夏很坏地说了谎,点头,“你哪来那么大的劲儿啊,我耳朵都给扯疼了。”
江嘲的视线于是沉了点儿,很抱歉似地,“我没给别人戴过——你别动,我摘了。”
她轻轻地别开了脸,任他动作,怕他发现自己撒谎,又怕他听到自己的心跳。
余光顺着瞥到了一旁镜中,那枚绿色极衬她这白皙的肤色。偏生她的颈侧还落了颗浅浅的痣。
还蛮有眼光的嘛。
江嘲以为是她嫌累赘,不喜欢,他摘了下来,便又要递回给柜员,正准备说不要。
陈之夏忽然说:“嗯……这个,也还是帮我们包起来吧?”
她重新偎住了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笑吟吟地瞧着他:“其实我还挺喜欢的。”
“真的?”他有点儿怀疑。
她也没说什么,拎起打包好的,对柜员微笑:“谢谢啊。”
然后与他一齐离开这里。
出了门,江嘲还是挺在意她到底喜不喜欢,上次他送她鞋子,她又原封不动还给了他。
以为这次是她是不好拒绝,他淡淡地说:“不用勉强说你喜欢,你想戴了就戴,不想戴了就随用随摘,丢掉也好。”
陈之夏看着他,清澈的眉眼弯弯。
“鞋子放在那儿不穿还会惦记,”江嘲也不知她怎么嘴角就噙上了笑容,抬手摸了摸她的发,深深地沉下气来,“这种小东西就算丢掉了,你也不会有什么负担。”
“你要这么说,”她打断他,“那我偏要戴。”
“?”
“我今晚就戴给你看——”
江嘲无奈地弯了弯嘴角,看着她就只是笑,“所以如果我说就放你走,你会不会就偏偏不走了?”
“怎么可能,”陈之夏瞥他,“虽然我不……喜欢你了,但是你这种话我还是可以听一听的。”
“——好啊,”他就没好气地拧了把她的腰,循着她耳朵凶狠地亲吻过来,“那今天晚上我不戴了,行不行。”
她吓得像受惊的兔子,“你别想……今今今晚我就回港城了!”
从前段时间开始,有时一到下午四五点,江嘲就没人儿了。
陈之夏也挺奇怪他的那个年幼他实在太多的弟弟,近来他们结伴去江柏那里潜过水。
她听闻了一些七七八八,的确是他妈妈亲生的不错,再打照面细细观察,那小孩的五官细节多少也跟他那么一些相像。
这些年,不是没想过他有可能在那些心照不宣的绯闻里,已经与谁结婚生子。很难否认的是每每想到此,她的心底就会泛起一种非常明烈的遗憾。
那会儿他频频看时间,也不是CECILIA这里有什么事,送她回去之后他也就离开了。
陈之夏回到快节奏的工作状态,到了晚些时候,才发现他两三小时之前发了微信给她。
天都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