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易放在桌底下的手微微握紧,“你非要这样?”
“还好吧。"Emily说,“我不过分吧。喝酒而已,你难道不会?”
周嘉忱正好说话,被邢易打断,“他喝醉了谁送我回去?”
Emily眨了眨眼,似笑非笑。
邢易看了眼杯子:“我喝。”
Emily没说话,眼神有些怀疑。
“他的给我。”再重复一遍,她直接拿起杯子灌了一杯,喝得太急,咳了几声。
季庭在旁边看着,见她微皱呛咳时,身体下意识有反应,想立刻前倾抽纸巾递过去。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自己打消。就那样岿然不动,看着她深陷狼狈。
不像季庭这么冷漠,周嘉忱绝不允许邢易再委屈多一秒钟。他直接把她手里的杯子夺走,砰一声砸回桌面上,其余两人都猛地震了震身,眼瞳微颤地看向声音的源头。
周嘉忱很少生气,但这会儿他的情绪似乎到了某个极限。他将邢易伸来想压住自己i的手轻挡下,随后用截然相反的语气对Emily说:“有什么要求直说,做了也没用就别浪费时间,溜人很好玩?”
Emily和邢易的神色都变得有些古怪,尤其是Emily,看看周嘉忱,又看一下邢易,心中有了一个怀疑,但不太确定。
邢易站起身,“这事你不要管。”
本身她和Emily之间就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旧事,加上这次和Emily再接触的原因也有他,冲突由他挑起怎么都不合适。
“什么情况?”Emily笑着问,“你俩在我面前□□/白/脸/呢?”
周嘉忱:“看来你今天没打算解决问题,只是想羞辱人。”
Emily:“她羞辱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哪里快活,用得着你在这审判?”
见情况不对,邢易刚要开口把火转移到自己身上,就被Emily直接打断。她满不在乎,直戳痛点,“怎么?你为他做了件这么伟大的事情,没想着邀功吗?”
周嘉忱神色微怔,略有迟疑地看回邢易。她眼神有些闪避,其中的心虚和回避无法掩饰。
所以,这个女人说的是真的?
邢易来这里是为了自己?
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结果,邢易却没有回答,径自拿起桌上的酒,一杯又一杯地喝下去。
等桌上酒杯都见底,她才抬头看向Emily。
“舒蝶,我和你的事情,不要再牵扯别人进来。如果你不愿意帮忙,还是觉得当年的事情过不去,今天之后我们就再也不要见面,以后都当不认识。”
“当不认识?”舒蝶声调忽然拔高,手微微抖动,“你跟我说装不认识?我们两个认识多少年,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你能做到吗!”
邢易微抿了下唇,反问:“不然还能怎么办?你还想怎样?”她往旁边瞥了一眼,周嘉忱也已经变成沉默的一方,静静地注视着自己。收回视线,继续说:“这两天耍我你应该也出够气了,今天就当给闹剧收个尾,以后——”
“邢易!”舒蝶打断她,眼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点发红,“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如果是这样,你拉下脸重新来找我有什么意义!”
她刚才已经把自己的意图点破得差不多,邢易没藏的那么严实,回答她:“还人情,我跟你说过了,实在找不到意义,就把这个当成意义吧。”
“那我呢?”舒蝶走上前靠近她,周嘉忱下意识往前侧身,把人挡住,将邢易护在身后。
舒蝶:......
“当年的事,我再向你道一次歉。”邢易启声淡淡说,“但这不代表什么,毕竟你说的话也没多好听。放下仇恨,不代表你没给我带来过伤害。”
她起身,坐着喝了很多酒,膝关节软了一下,往前用力坠了一下,下一秒被周嘉忱一把拉起来,稳稳扶住。
舒蝶的思考能力都停留在邢易最后说的那句话,愣愣地看着邢易被周嘉忱扶往门口的方向。
以为他们两人要走,结果季庭忽然站起来,望着周嘉忱的背影:“你这样我哥知道吗?”
邢易和季珩并不熟悉,所以,他这句话是冲着周嘉忱说的。
周嘉忱转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里打什么算盘,冷声问:“知道又怎样?她是你的附属品吗,因为和你有过一段缘分,永远带有你的标签?”
季庭:“你敢说自己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吗?你以为自己站在道德高地吗,很没品你真的。”
周嘉忱笑了声,“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需要知道现在我喜欢她,且这件事你没资格管,你没有任何立场。”
邢易大概把他们对话听完了,喝了太多酒,她晕头转向的,小腿发软,受不住酒劲。轻推了下身侧人的手臂:“别理他了,先回去吧。”
“好。”
房间里的两人眼看着周嘉忱把人带走,而他们两人都各自受挫,陷在沙发里进入死寂一般沉默状态,盯着桌面上的空酒杯发呆。
舒蝶想了很久,看了眼旁边在点烟的季庭,“我当初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季庭看了她一眼,点头认可。不过,几秒后,他补充:“但她说的也是实话。”
他们再次沉默。
到底谁对谁错啊?根本说不清。
...
高考结束的夏天,季家庄园。
邢易一身紧束的骑马装,纤细的手臂戴着窄袖,短衣长靴,利落大方。在大草坪上绕了几圈后,翻身下马,小跑到旁边早已歇菜的舒蝶身边。
“刚才看到了吗!我已经能过障碍了!!”邢易一副求夸夸的样子,满怀期待地看着早已躺在长椅上的懒虫。
舒蝶不胜其扰,把脸上盖着的太阳帽拉下来,“看到了,易易你就是最棒的!真有天赋——”
“一眼都没看!”邢易得出结论,瞪了她一眼,“你看看这草坪,哪里有障碍,这不是一望无际吗?”
舒蝶坏笑一下,一不小心露出破绽。
季庭跟家人聊完天,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瓶重要日子才开的贵酒。
舒蝶:“哇季庭,你干嘛!你这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这种酒都舍得给我们喝?”
季庭把酒倒进高脚杯,第一杯放在邢易跟前,淡定地回说:“刚才收到L大offer了。”
安静两秒,舒蝶和邢易都惊呼一声,忙道恭喜。
舒蝶:“其实我觉得这事儿根本没有悬念的,不过仪式感还是不能少!恭喜啊季小少爷,有书读了!”
季庭:......
这是什么话。
比起舒蝶这边的激动,邢易相对来说淡定一些。季庭把酒倒完后,就走到她边上坐下,随后轻轻用肩膀撞了撞她,低声问:“怎么了?”
他非常擅长观察别人的情绪,邢易这会儿显然不是最高兴的状态。反之,她好像有心事。
邢易撇了撇嘴,道:“没有啦,就是想到以后我们俩要异国恋欸......很辛苦的。”
季庭微敛了下眉。
在前程和爱情之间,他毫不犹豫地暂时忽略后者,必须要将学业事业处理好,再顾及儿女情长。异国恋的问题,他并没有多想,不过今天被邢易开了这个头。
早在他准备申请国外大学的时候,邢易就总是时不时想到这些。网上总是有很多网友分享自己的恋爱经历,异地恋本身就十分艰难,何况还是远隔千里的异国。
邢易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舒蝶在旁边观察了一下,开口缓和气氛:“简单啦!让季庭一有空就包机回来看你!”
“可是这样他很辛苦的。”邢易低头抠着手指头,声音压低,带了极微弱的哽咽,只有季庭听到了。
季庭想了很久,忽然问:“要不你也考出国?材料我可以帮你一起准备,到时候我们两个都在国外,就不会有你担心的问题了。”
舒蝶听后立刻点头附和:“对啊!国内的大学感觉都很死板,还不如出国咧。申请材料那些,实在不行就找人帮帮忙咯,润色一下你的简历,加上你的专业成绩应该问题不大吧?”
他们不是学这一方面的,对艺术类的申请还是有壁。邢易只简单地回绝说“不是的,这样不行。”
舒蝶:“有啥不行的!让季庭随便找个人帮你找个学校就好啦,又不难,他家在国外应该认识很多人脉。”
邢易微蹙眉:“怎么能随便找......”
虽然她成绩不顶尖,但也绝对不是差的那一拨,自己申请学校绝对绰绰有余,不用靠所谓的关系。
舒蝶:“哎呀,随便啦~上个大学就是用来享受的。”
邢易并不赞同:“我不这样想,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进修的机会。”
“难道你以后真要去拉小提琴吗?别做梦了,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你爸妈不会同意的。而且,到时候你跟着季庭,肯定是要当贤内助的啦!”
邢易越听越觉得不对,这完全是在否定她自己的价值。不过舒蝶和她是很好的朋友,或许这是她自己的认知和选择,邢易没打算一直纠结,于是就看向季庭,转移话题说:“就算异国恋也没关系,我们一起努力克服障碍!”
她期待地看着季庭,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些力量和安全感,可是他在这时候忽然沉默了。
邢易感觉到自己心跳漏跳了一拍,却还是强忍着,等待他的反应和回答。
过了不知多久,季庭几乎是陈述命令语气地说:“我晚点给中介朋友打个电话,问问艺术学院申请的流程。应该没那么难,毕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专业。”
“你这话什么意思?”邢易一瞬间觉得自己太阳穴抽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想让我出国吗?还有,什么叫不是重要专业?你在歧视吗?”
季庭耐着性子:“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怎么谈恋爱?对着屏幕早安晚安四年吗,异国恋不是这么容易做到的事,我没办法给你承诺。”
邢易表情肉眼可见的失落,继续听他说:“所以我觉得你出国对我们俩都好。”
他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没回答第二个。
邢易从他的反应中看到了答案。
是的,他的确专业歧视。他学的理工科才是有难度有作用的好专业,而她这个艺术生,只需要随随便便找个书读,反正最后都是嫁为人妻,丧失价值。
舒蝶见邢易沉默,附和季庭道:“对啊,异地恋真的很难顶,你受不了的。反正你迟早跟着季庭的,学那么精干嘛,怕季庭以后养不起你吗?”
又来一盆冷水,每一下都直击她雷区,邢易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明大家之前志同道合,可现在为什么觉得他们无法沟通?
邢易稳住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要在他们两个人的气势下落下风。声音微微颤抖地问:“所以因为季庭,我要放弃自己更好的未来,从现在开始就做好一个季太太的本分是吗?”
舒蝶喉中一噎,没说上话。
“真的是为我好吗?”邢易苦笑一声,表面上十分平静,心里其实已经快爆炸,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利刺,“净出自毁前程的阴招,你们俩打的什么算盘?”
第29章 心上
29.
原本轻松愉快的氛围陡然变得这样凝重, 马场的叔叔默默牵着绳将马拉回去,不在草坪多逗留。
邢易说完那两句话,季庭和舒蝶都懵了十几秒,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舒蝶先反应过来, 说:“你怎么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啊?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而且也是你说不喜欢异国恋的, 矫情什么啊!”
邢易:“不是谁都要做别人附属品的,那是差的无路可走的人的退路,不是我的。”
季庭看过来, 神色仍然没有检讨的意思,并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易易, 你冷静一点。之前确实没有认真考虑这个问题,现在看我们一起出国可以互相照应,也可以保持感情稳定,是最好的选择了。”
“现在把话说的这么好听了。”邢易低笑一声, 显然没有领情,“你们俩刚才说的那些才是实话,下意识说出来的,我的专业不入流,你的学历是靠自己本事争取的, 我的学历随便找关系弄个大学就好。季庭, 你根本看不起我,我没你想的这么差。”
舒蝶:“看不看得起重要吗?是你先谈的感情问题,现在又来纠结这个, 不觉得很好笑吗?”
邢易冷哼一声:“当然重要。如果你觉得无所谓, 你索性大学都不用考了,现在就准备做准太太, 一到年纪就领证结婚生子,过你的贵妇生活。你愿意吗?”
舒蝶眼睛微瞪大,哑口无言。
“你自己不愿意,还一直劝我这样,难道不是在出阴招吗,有什么好生气委屈的。”邢易低嘁了声,“虚荣地要一个国/外/文/凭,好显示自己与众不同高人一等。回头比你优秀的问起,你说是水文凭;比你差的你说你是国外学历高高在上,有什么好炫耀的。”
舒蝶:“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邢易:“你没说,你是这么想的。”
“你疯了!”舒蝶尖叫一声,指着她气愤到极致,“如果不是季家,有你们邢家什么事!好不容易攀上高门你就知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