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严宇转去拍他前面的人,“那新来的说她能考满分。”
王长往后看了两次,第二次越过姜议语的脑袋,对上苏诀的眼神。
空调太冷,他胳膊起了层鸡皮疙瘩,甩了句,“你管她考多少。”
他头转回去后,严宇咕哝了句,等田老发卷子。
数学卷子的发送方式及其残忍,分数由低到高,依次点名,一班的人各科成绩都不差,但最卷的就是数学,遍地都是140分起步的,差距十分以内的占大半。
“先把答题卡分了,这次难度是比以往的考试难一点,但也不是你们的水平。”田晓军扶了扶眼镜,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咱们班这次只有两个满分。”
“别的班有几个。”
“太难啦!我做最后一题的时候差点把头皮扣破。”
“选择题就十二道,有五道上了难度!计算量还大。”
“哪止啊,第一道大题,那是一般的三角函数吗!”
“第二个填空,每个序号都要算一遍!”
“苏诀是一个,另一个大神是谁!”
台下吵吵个不停,田晓军拿三角板敲了敲讲桌,“安静安静,董且珍,一百二十七,下降了啊学委。”
学委羞愧地作为倒数第一,上台领卡。
名字依次被点,只剩下最后三个人。
严宇心都提到嗓子眼,默念,姜议语姜议语姜议语……
“严宇,一百四十四,最后一道大题算错了啊,可惜。”
希望破灭,他不是另一个大神,拿了答题卡往下走的时候,直勾勾盯着后排那两个,她头低着,在看桌上的数学卷,丝毫不为自己的满分激动。
至于苏诀,看起来更是不在乎,远远瞧着,他桌上像是放了一张写满英文的信纸。
妈的凭什么,老子这么拼命地学,就是考不过苏诀,现在连新来的都考不过,新来的抄了吧,严宇心里一个劲往外输出。
“满分的两位,一起上来吧,姜议语和苏诀。”田晓军念了半天名字,趁着这两人往上走的时候,喝了口茶,说:“你们这么好的环境,空调吹着,他俩在外头考,还是满分。”
“卧槽,姜议语这么牛逼!”
“我感觉我被鄙视了,人家进度都不一样。”
“靠,今晚再做两套题。”
台下嗡嗡声又起,但都是在喊牛逼。
姜议语余光瞟到苏诀的答题卡,他的步骤起码比她的少一半,应该是解题方法不同。
往座位上走的时候,她一直在作势瞄苏诀手上的东西。
中途,苏诀突然停了下,差点又撞上。
严宇低下了头。
成绩都公布完了,田晓军说:“重点表扬姜议语,能看出她高二的知识点用得很生涩,但都用了另外的解法,她是唯一一个用了特殊的方法算出来题的,其中还包括高一的竞赛内容,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多掌握没坏处,数学的知识点都是贯通的,有些部分用到够好够熟练,只记了个公式,都不用讲,全都能写出来。”
这节课他依然是不讲题,田晓军把眼镜摘了,另拿了几张草稿,打算在上面拟几个题目,说:“给你们时间,自己看错题,到底是因为马虎还是没掌握。”
童伊凡就坐她旁边,扒着她桌子说:“给我膜拜膜拜。”
姜议语把卷子推给他,转头扒着苏诀的桌子边边,“给我膜拜膜拜。”
苏诀笑了下,同样把答题卡推给她,“给我膜拜膜拜。”
“他还我之后,就给你。”姜议语胳膊肘往旁边点了点。
两个考满分的大神,还是两个复读机。
童伊凡看着满满当当的大题步骤,一个劲吸气,“我说怎么算错了,这里你用了那个,那个什么定理来着,之前田老提了一嘴,诶呀我没记。”
“托勒密定理,高一的竞赛老师讲过。”姜议语专注地看手上的答题卡,听到声音,顺口答话。
教室里不算安静,多了很多讨论声。
注意到这一幕,田晓军的想法更坚定了,之前怎么没发现,双人双桌还有这个好处。
没想到的时候,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一旦想到,就觉得现状哪哪都不好,急于做出改变。
还回去答题卡的时候,苏诀的笔点着大题的最后一小问,“练过竞赛?”
姜议语点头,“高一的时候,去学了两个月。”
“怎么不提前把高中内容学完?”
“没那么多时间,我物理不好。”姜议语想到这个就愁。
苏诀:“哦,我物理挺好。”
姜议语:“……”
哦,物理好了不起。
“姜议语,苏诀,跟我来趟办公室。”已经下课了,田晓军招呼这两人。
因为刚受到数学的打击,教室里这帮人一点瞌睡都没有,势必要跟卷子争个高低。
办公室里坐着不少老师,在讨论这次周考的事,小班只有两个满分,也代表着,全年级只有两个满分,除了那种偏科偏到太平洋的意外,但意外哪有那么多,平行班出了苏诉这个五边形战士就够了。
田晓军眼镜又重新戴上了,先是对着苏诀说:“下周三要举办开学典礼,你知道吧。”
“别找我。”苏诀拒绝得干脆。
田晓军表示他无能为力,“各个年级的第一名都要演讲。”
苏诀:“……”
“你可以写少一点,但,可不能再套校规了啊,唐主任被你气得早上吃了三碗面。”田晓军不忘提醒。
“我今天当着全校的面念检讨,优秀学生代表这头衔放我身上合适吗。”
这话就错了,田晓军说:“该奖励的地方就得夸,你从高一就占着年级第一的位子,到现在都没掉下来过,怎么就担不起优秀学生了。”
姜议语忍不住笑,他那张检讨够离谱,办公室的空调马力比教室大多了,在里面还有点冷,她默默往苏诀后面移了移。
挡风板说:“随便我写?”
田晓军教了他一年多,他那个懒劲是认识得透彻,高一时的开学典礼,他上台就说了一分钟不到,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这次留了个标准,“讲够三分钟。”
“行。”苏诀答应了。
“你先回班。”解决了他的事,田晓军赶他走。
第二个事是关于姜议语的,班上有个职位还空缺着,一直都是由班长代劳,现在来了新同学,还是个三好学生,又听话又安静,这个给她最合适不过了。
“姜议语,你来当文艺委员,怎么样。”
头上缓缓冒了三个大问号,“什么?”
“文艺委员,学校有活动的时候负责安排。”田晓军觉得这是一个让新同学迅速融入班级的好机会。
殊不知,当她因为违纪被喊出去的时候,同学心里已经把她当成是一伙的了,只是他们都比较内敛,没表现出来。
姜议语双手背到身后,犹豫道:“我没当过班干部。”
田晓军对她很有信心,“多熟悉就好,高二上半年学校的活动很多,运动会开幕,元旦晚会,游学,这些每个班都要排个节目出来,到时候都你安排,最近的就是有个板报评选,还有个兴趣班,这些到时候再说。”
“好。”姜议语有些拧巴,潜意识里不太想当,但又不想违背老师,她问:“板报评选是什么。”
“后面的黑板,要做个花样出来,下周一晚上劳动课的时候检查,做好了能得分的,风纪分,小分都能加。”田晓军翻早上开会的记录册,说:“大致就围绕着新学期新气象这个点来做。”
姜议语说:“好。”
田晓军又说:“找字写得好看的,画也是,但我们班没有画画好看的人,前面的板报都是班长找别的班的人帮忙画的,你会画画吗?”
寒气从小腿蔓延到大脑,姜议语麻得心脏都颤了一下。
她从上了初二,就没再学画画了,以后也没机会。
“不会,我不会。”她说。
闻言,田晓军把记录册合上,说:“不会也没事,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星期天下午来学校准备就好,我到时候把钥匙给你,差不多就这些了,来学校的这几天,能跟上吗。”
姜议语点头,说:“除了物理,其他都可以。”
“我不是说成绩,班上的学习强度比较大,跟同学相处,作息安排什么的,生活上习惯了吗?”
“习惯了。”姜议语答话。
一班都是靠成绩选的,定量的四十个学生,现在因为她变成了四十一个,期中考试被挤下去的名额就多了一个。
前几个月,高一升高二的期末分班考,他们班发挥得很好,全校前四十依然是这四十个人,这些都是一直带着的,班上的学生都什么性格,田晓军大差不差都知道,脑子聪明,做事仗义,在小事上比较混。
自然也知道,有几个人的好胜心太强,好胜心强,这不是问题,偏偏那几个会暗地里做点小动作,他一直明里暗里提醒,这才好点。
田晓军天生爱操心,闲不住,老是怕新同学融入不进来。
听到她的话,放心地让她回班了。
教室里人还是那么多,只空了几个座位。
姜议语坐回椅子,拧开桌上的茉莉花茶,灌了一大口。
清清淡淡,隐隐带了点茉莉花的苦味。
是她喜欢的味道。
在学校的时光。
说慢也慢,一节课,四十分钟,怎么望都望不到头。
说快也快,一上午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
“走走走,阿诉在楼梯口等我们。”童伊凡招呼着姜议语。
她起身跟上。
每一层都安排了两个楼梯口,还有些班在拖堂,下去的时候不算拥挤。
在二楼的走廊,接上了等在那里的苏诉。
她看起来挺高兴,挽着姜议语的胳膊说:“猜我考了多少。”
姜议语微微抿着嘴,说:“五十。”
“啊?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啊。”苏诉底气不足。
罗契在后头,随口一猜,“十分,蒙对了两个选择题。”
收到了苏诉的无情冷眼。
苏诀,她亲哥,开了尊口,“三十。”
“哎,对了,刚好卡在我妈给我请家教的分数线上。”
姜议语往侧边瞄了一眼,放低声音说:“你哥数学很好啊,怎么你妈妈还要专门请家教。”
两道人声同时响起。
“他不教。”
“她不学。”
“……”
说白了,一个不想教,一个不想学。
正午的太阳很大,苏诉带了遮阳伞,打在两人头顶。
“我来举吧。”姜议语说。
苏诉没给,“我比你高点,举着方便。”
同样的小白鞋,鞋子厚度差不多,苏诉比姜议语几乎高了个额头。
而苏诉的亲哥,她后桌,跟他隔了个二十厘米的台阶才能平视。
高一的在军训,早早就解散吃饭了。
还好食堂分量够多,不然就这一行人的走路速度,到了连个尾气都排不上。
“学长,可以加个好友吗。”
桌子边突然多了道声音,姜议语下意识抬头看,苏诀坐在最外侧,旁边站了个穿着军训服的女生,笑容灿烂,像橱窗里精致的芭比娃娃。
苏诀眼都没抬,往垃圾盘里扔了条苦瓜,“不能。”
童伊凡和罗契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看热闹不嫌事大。
“学长,你都没看我,别着急拒绝啊。”段琪琪不打算放弃,她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苏诀的号,结果一天都没消息。
“不能。”
抬眼了,看了,拒绝了。
“欸,他不加,我加啊学妹,你考虑一下。”罗契习惯性口嗨,说了句玩笑话。
段琪琪往桌上放了张纸条,上面标着一串数字,“我等学长的消息。”
加了他朋友,还怕加不上他的?即使被拒绝了两次,也很有信心,段琪琪冲着罗契笑了下,转身离开。
罗契眼睛瞪大,满脸写着离谱,“我就二大爷的随便说说。”
“人家等着你哦,学长~”童伊凡挂着罗契的肩膀,“嘴贱得治,报应这不就来了。”
“滚滚滚。”罗契耸动肩膀,抖掉满身的鸡皮疙瘩,“咋整啊,我加是不加,她肯定是为了打听消息,我怕我一个忍不住,全跟她说了。”
“放心加,你就跟她说阿诀只喜欢物理,向咱们小姜同学看齐。”童伊凡又把胳膊挂回去,开始出主意。
“看齐什么?”这种场面,苏诉见得多,早就见怪不怪,现在才开口问。
童伊凡头朝右边伸,像个八卦传话筒,“高三的那个周浩宇,早上来我们班了,小姜同学就说她只喜欢数学和物理,让他以后别来。”
这两人全凑一天,罗契先是瞟了下苏诀,再是瞄了眼姜议语,说:“你俩,一个被高三的追,一个被高一的追,挺巧哈。”
被点名的两人,隔着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又各自移开,诡异地沉默。
下午的劳动课,田晓军过来安排,扫地,拖地,擦柜子等等。
“姜议语,后面的黑板就交给你了啊,擦干净。”
“苏诀,你擦窗户,负责你们桌子旁边这块。”
班上的人各自行动,拿了拖把去洗,提着桶去接水,搬了凳子架到桌上,早点搞完早点吃饭。
反正总是要用抹布,姜议语跳过了拿黑板擦这一步骤,从水盆里拧干抹布,先是把下面的那块面积简单擦了一下,上面的够不到就搬了凳子过来,踩上去擦。
但最顶上的那块仍是糊不上去,她扶着黑板边缘,作势要蹦,但没成功。
椅子背上多了只手,蚊子包还没完全消掉,伤痕已经结痂了。
“你要是不怕变得更矮就蹦。”
姜议语低头看,这个高度,难得能俯视。
“说话老是听不懂,你就不能说清楚点。”姜议语还站在椅子上,尽情享受高个子的快乐。
苏诀抬眼,下巴微微扬着,“你还要站多久。”
“最上面那块我够不到。”
“我们换换?”苏诀往窗户那看了一眼,说:“下面的玻璃给你。”
顺着这个方向,能看到,窗户的玻璃,上下分层。
上面的蒙着水痕,光面。
下面的蒙着薄薄一层灰,雾面。
姜议语干脆利落地下来,把手上的抹布递给他,转而去捡盆里的。
里面的水已经有点混了,她双手用力,端着盆沿去厕所换水。
洗手台那站着一行人,都是来换水的,劳动课算是她们为数不多的休闲时光,不用想那些复杂的题目,只有劳动,劳动使人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