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几年的幸福时光里，她爸爸不管工作多忙，只要没应酬，都会按时回家吃饭。
那时他说对孟栖说的是，“妈妈的手会魔法，做的饭菜比其他人做的好吃，而且吃完之后所有烦恼都消失不见了。”
或许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心里对食物就赋予了一种旁人没有的治愈功效。
刚上幼儿园那会，因为个子比较矮小遭到其他小朋友欺负，由于害怕没敢告诉老师，心里特别难受，回到家闻到香喷喷的饭菜香味一时忘记说了。
吃饱之后，突然觉得心里没那么难受了，心里更加笃定她爸爸曾经说的话，被欺负的事也忘了。
后来还是幼儿园的老师带着欺负她的小朋友家长到家里来道歉，她爸妈才知道这事。
小朋友父母也是无意中听到小朋友说，她力气大，随便就把幼儿园的小朋友推摔倒了。
在她父母的逼问下，她这才把欺负孟栖的事说出来，之后他们找到老师询问孟栖家里的地址，带着她上门道歉。
那天，孟栖的爸爸又跟她说，“爸爸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吃了妈妈的饭菜不仅会变开心，还会变勇敢，被小朋友欺负时，会反抗，会告诉老师和爸爸妈妈。”
从那以后，孟栖没再受过欺负，谁欺负她，她当场还回去。
后来很多个时刻，孟栖都在想，她身上的坚韧，应该都是她爸爸那些话给的。
虽然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丈夫，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教会了她勇敢坚韧，也是这，让她在后来的日子里，度过了很多个崩溃难捱的时刻。
从坐下，孟栖的碗就没空过，三人争先恐后地往她碗里夹菜，这种久违平淡的幸福，她曾经梦到多很多次，如今成真，她哪里舍得轻易打破它。
即使后面撑的不行，也没舍得拒绝他们的好意。
最后还是陆谨察觉到，没再给她夹菜，同时也阻止了他父母。
“小孟啊，今晚就在这住一晚吧！”
碗筷放下，陆母的声音跟着响起，孟栖差点没拿住陆谨递过来的纸巾。
“小谨现在也没法送你，明天让小祁送你回去，他今天在公司忙，可能没时间送你。”
孟栖忽视陆谨投过来的目光，婉拒陆母，“不，不用了阿姨，我打车回就行了，民宿还有事等我回去处理。”
“什么事，这么急？”
陆谨故意追问。
孟栖把手拿到桌下，悄悄伸过去拍了下陆谨，眼神警告他闭嘴！
又对陆母说，“真的不用送的阿姨，我打车回去是一样的，这两天民宿比较忙，员工有点照顾不过来，我得回去帮忙了。”
孟栖都这样说了，陆母也不好再强求。
“行，那待会让你叔叔给你叫一辆车。”
“嗯好，谢谢叔叔阿姨……”
“嘶——”
陆母比孟栖先向发出痛苦声音的陆谨望去，“小谨怎么了？”
“没事，就腿突然有点疼。”
陆谨皱着眉头，看上去很痛苦，“妈，麻烦你帮我把药拿过来，我吃点止痛的。”
“阿姨我去吧！”
孟栖站起来跑去。
吃完药，陆谨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孟栖一脸担忧地问，“感觉好些了吗？”
陆谨轻轻点点头，“没事了，别担心。”
视线又落在陆父身上，“爸，你今天能先别回去南城吗？我怕我腿晚上又疼。”
陆父面露为难，“恐怕不行，明早我和你妈都有课，”他思忖了会，“要不我打电话给小祁，让他晚上过来陪你吧。”
“公司最近忙，还不知道他得加班到几点！”
“那小川呢？”陆母问。
“他还要回家陪老婆，算了，不麻烦他们了。”
陆谨坐直身体，一副已经没事了的样子，“你们几点的航班。”
“三点。”
“那你们收拾收拾，一会该出发了。”
几人自顾说着，完全没注意到孟栖皱着眉头，纠结又担心的模样。
直到陆谨看过去。
他拉住她的手，轻声说，“我真的没事了，让我爸给你叫车吧，你也早点回去。”
陆父应了声好，手机还没掏出来，就听见孟栖说，“叔叔别叫车了，我晚上留下来照顾陆谨吧。”
陆谨脸上没有表现出很震惊，或者高兴的情绪，“那民宿怎么办？”
“我打电话给小荷说一声。”
着急去打电话的孟栖，对于身后的人不动声色勾起的嘴角，全然不知。
陆父先注意到，压着声对他说，“你小子！小心小孟知道你骗她跟你生气！”
陆谨望向孟栖的背影，眼里尽是宠溺。
“她不会。”
第46章 首选
吃完晚饭, 窝在沙发上看了会剧，孟栖盯着陆谨吃完药才去洗澡。
睡衣和一些洗漱用品都是陆母临走前，特意去附近商场买的。
这一周在医院洗漱都是简单的冲洗，现在终于可以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洗个遍。
洗好出来, 墙上的钟表快转了一圈了。
听到声音, 沙发上的人立刻望过去。
“洗好了？”
孟栖愣了一下, “嗯，好了。”
倒了杯水才走到陆谨旁边坐下，“你怎么还没睡啊？”
“等你。”
孟栖喝水的动作一顿, 望向正直勾勾盯着她的人，极其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又低头攥紧手里的杯子。
“那什么，阿姨把客房的床单被罩都换了，我不能辜负她的好意。”
陆谨极轻地皱了下眉，“你从哪个字听出来, 我让你辜负她的好意了？”
“啊？”
孟栖抬头，陆谨已经拄着拐杖站起来了。
“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陆谨快走到卧室门口，孟栖才从呆愣中回过神，“你就这样走了啊？”
回应她的, 是卧室门口被门板阻隔掉的光源。
…
孟栖翻来覆去, 毫无困意。
“不是，他到底什么意思？”
身上的被子被她一脚踢开，不大不小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
“还好意思说我厌烦了？”
将近五分钟的思考, 孟栖还是没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她坐起来把床头灯摁到最亮, 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精准无误的找到一个棕色卷发的女生头像。
【我感觉陆谨变了！！】
消息发送成功, 她才注意到对话框正上方的备注，下一秒，被“对方正在输入中……”替代。
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想撤回，却不小心按了删除，盯着对话框的孟栖彻底僵住。
等她想补救快速打出“发错了”几个字时，对话框已经弹出两条消息。
【怎么了？】
【你在陆谨家？】
孟栖删掉未发送出去的那几个字，重新输入。
【我是在他家，怎么了，不行吗？】
那头秒回。
这次是一条5 秒钟的语音。
犹豫了会，孟栖才点开播放。
“所以说，你和陆谨复合了？”
贺伶秋难掩激动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压根没在意她呛人的态度。
孟栖敷衍地发了一个“嗯”过去，本以为这次聊天就这样结束了，谁知不到半分钟，贺伶秋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真替你们高兴。其实之前加你微信，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撮合你和陆谨，现在你们终于复合了！我很快就要离开公司了，如果你不想再看到跟我有关的任何东西，可以随时把我的微信删了。”
贺伶秋的声音平静了很多，隐隐中透着一丝伤感。
“骗你们的事，我真的很对不起，但我知道说再多对不起也挽回不了什么，只希望我的离开能让你们忘却一些伤心的回忆。”
【你要离开？】
孟栖迅速敲下这几个字，即将按下发送时，她又把手缩回来点了几下删除键。
问了又能怎么样了，改变不了什么。
陆谨怎么想的她不清楚，但她现在还做不到，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摁灭屏幕重新躺下，眼睛盯着天花板，她不知道贺伶秋的离开能不能让她忘记那些回忆，但此刻，她的话却勾起了那些往事。
陆谨提议见家长时，她内心是高兴和期盼的，但同时也害怕。她知道陆谨不会在意她的家庭，但她不能保证他的父母也是如此。
除了不想再去掀开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她更不想让陆谨夹在中间为难。
她想的是，等她变得更优秀，和陆谨更般配，到那时，她会更有底气让他的父母接受她。
只可惜还未付诸行动，贺伶秋就带着“噩耗”来找她了。
在学校门口撞见她和陆谨的父母，亲如一家的画面刚过去不到三天，堵在心里的那口气还未散去，所以她的语气并不好。
贺伶秋却异常平静，语气不急不缓，“我来找你，是要跟说你和陆谨的事。”
她和贺伶秋顶多算认识的同学，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她们之前唯一关联者就是陆谨，所以即便她不说，她也知道她来的目的。
“说什么？说你和陆谨的父母相处的多好？他们多喜欢你？”孟栖一时没控制住，把在学校门口撞见他们的事说了出来，“如果是来跟我炫耀的，那大可不必了，我没工夫听。”
转身离开之际，贺伶秋拉住她。
“陆谨他爸住院了！”
孟栖回头，贺伶秋责怪的声音传来，“你知不知道，叔叔住院都是因为你？”
孟栖僵在原地，听贺伶秋把后面的话说完。
“他父母反对你们在一起，陆谨坚决不跟你分手，就和他们吵闹，最后气的叔叔心脏病复发，医生说要动手术，不能再受一点刺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孟栖大脑宕机，约莫半分钟才从惊慌愕然中抽离出来。
她想过陆谨家里会因为她的家庭，反对他们在一起，但从没想过会把事情闹的这么严重。
“什么时候的事，陆谨他，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贺伶秋冷笑一声，语气略带针锋，“你这是在责怪他？这事你要他怎么跟你说？说他父母反对你们在一起，他不愿分手，最后把他爸气进医院？还是说他没带着你一起跟他家里反抗？”
“我没有，没有那个意思？”
孟栖连连摇头，所有的情绪拥挤在一块，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攀升而来，这是她在贺伶秋面前无数不多的张口结舌，“陆谨，他现在，还，还好吗？”
“孟淇，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很可笑吗？这种时候，他能好吗？”
孟栖记不清她最后是怎么回去了，大门口到宿舍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她却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仿佛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支撑她走回去。
贺伶秋说她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可以，她想做一个自私的人，什么都不管不顾，可她太清楚被亲人背叛的滋味，那种锥心的痛，只能伴随很多个难捱的日夜减轻，却永远不能抚平。
孟栖最不愿回忆想起的就是贺伶秋找她那天，以及她下决定不告而别那晚。
每次回想，心都如撕裂一般疼。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她心里对贺伶秋萌生的怜悯全部消失不见。
放下手机准备好好睡一觉时，贺伶秋又发来两条消息。
【其实，骗你跟公司合作是陆谨授意我去的，合作的事他很早就在计划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他嘴上说看中的是你小院的地理位置，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他就是因为你，帮你解决难题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他想借此把你留在身边。】
【我之前说过，他对你的爱远比你想象的深！我不是在帮他说话，只是想告诉你，你在他那里永远都是首选，他对任何人都可能会变心，唯独对你不会。】
房门被敲响时，陆谨正搂着手机眼巴巴盯着和孟栖的对话框，输入栏上的字不知道被他删删减减了多少遍。
“陆谨，你睡了吗？”
听到声音，陆谨迅速放下手机，拿起床头柜上的书随便翻开一页，作出认真看书的模样。
“有事吗？”
门被推开，孟栖站在门口，嗫嚅着，“我，我能在，你这里睡吗？”
陆谨抬头，抑制住嘴角的笑，促狭道，“怎么？现在不怕辜负你阿姨的好意了？”
“我……”
孟栖突然注意到陆谨手里的书，“你书拿反了。”
陆谨低头确认，随即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把书倒过来，又作势翻了两页。
这次直接被孟栖拆穿，“好了，你别装了，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吧？”
她这会没什么心思打趣陆谨，关上门，也没等他回应，自己走到床边。
“陆谨，我现在好难受。”
陆谨这才注意到她泛红的眼眶，放下书，掀开被子让她躺进来。
本能反应似的，她一躺下就扑到陆谨怀里抱住他。
陆谨同样抱着她，手掌在她头发上轻揉，“怎么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我记得你是月底啊，今天才月中，是提前了吗？”
听到这些，孟栖鼻尖突然一酸，六年过去了，她自己都快忘了，陆谨却还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