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就是因为唐水是亲的，你是后的，”唐盏说，“这事儿你不是知道么。”
“你打我吧，哥。”
李星进了这个家，除了高考那次，唐盏对李星连个凶模样都没有过。
“是想抽死你来着，”唐盏说，“你们那会儿那么小。”
李星点点头，唐盏现在打他一顿都比他这么待着好受。
“我给你记着呢，你以后要是对唐水不好，我连本带利地揍你。”
“哥。”
“傻小子，别跟自己过不去，你应该比我还了解唐水，”唐盏拍了下李星的头，像拍小孩儿一样，“你知道了，她当时会更难过。”
李星能为了唐水没考好而复读，如果唐水成了小瞎子，唐水会一直成为坠着李星的风筝线。
线下绑着一个拖油瓶。
“哥当时得先给唐水治眼睛。”唐盏说。
李星点点头，他都理解，“哥，以后都让我承担，无论是唐水还是你，包括唐包子，都让我承担，哥答应我。”
“行啊。”唐盏说，“就指着星哥给我养老呢。”
兄弟之间不必多说什么，唐盏也有不让话题沉下去的能力，唐盏说：“晾着她吧，多晾她一阵，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李星终于笑了下，说嗯。
“多让唐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自己能想通，”唐盏说，“唐水在美国都不怎么出门，你能信吗。”
李星静静听着，唐盏说：“刚开始她不说话，唐包子笑她就笑，唐包子哭她就哭，幸亏唐包子笑的时候多。”
“等唐包子一岁多去了日托，唐水也才重返校园。”
“我出外景会带着他俩，让唐水跟着干活。”
“为了减轻眼睛的负担，唐水只上美术专业课程，其他课程都没修，就一直没毕业……”
“独立屋的邻居是一对华侨老年夫妻，经常邀请唐水和唐穗亦去蹭饭。”
“后来西里也来了，但是西里不说话，唐水也安安静静的，只有唐包子在一边捣乱。”
唐盏敲了下李星的脑壳，笑道：“还是星哥更靠谱，一个月就养成了原来的样子。”
李星问为什么没早点回国。
“一个原因是我答应了兰薇不回国，另一个原因是，唐水担心她的眼睛有复发的可能，过了那么多年，她越来越不知道怎么面对曾经，”唐盏说，“我就只能把他俩养大一点儿，一天又一天，日子就过去了。”
唐盏跟唐穗亦之间也有秘密。
唐穗亦会说中文是真的，不会说英文是假的，他是不怎么擅长而已。
三个姓唐的都想回国，把理由安一个小孩子头上。
“哥跟你说这个，是知道你对唐水深情，唐水对你也是，”唐盏说，“别苦着自己了。”
李星沉声说：“知道了哥。”
“别给自己心理负担，恋爱好好谈，哥给兜着呢，”唐盏说的是唐水的眼睛，“真有接受不了、没感情那一天，别为难，放手也没人怪你，唐水我永远管，我也永远是你哥。”
“哥。”
李星和唐水再长大，也是唐盏的弟弟妹妹。
唐盏最后躺下了，又说了两句话。
“唐水那儿，你让她自己想明白。她想要亲情和爱情，就别觉得自己是拖累。”
“嗯，好。”
“嗯……，唐水那什么那事，兰薇不是有心的，你不许背后为难兰薇。”
……
“听见没有。”唐盏碰了李星胳膊一下。
实话说，唐盏自己完全不怪那不可能，他每次想到，都心痛地要命，那是他亲妹妹和亲外甥。
可兰薇无辜也是真的，事情过去以后，怪来怪去没什么用，要不是兰薇问，唐盏也不会说。没人打算再提那事儿。
李星这两天还没想那一层，闭着眼睛道：“不背后为难。”
“睡吧。”
“我直接找人发她的黑通稿，让合作公司跟她解约。”
唐盏拧眉道：“那是唐包子的亲妈。”
李星睁开眼：“哥替我保密，别告诉唐包子。”
……
唐盏半天憋出一句：“不至于吧，断人前程，她也挺不容易的。”
李星不会那么做，因为他知道唐水不会想让他那么做。而且他最怪的是他自己。
“至于。”李星说。
夜色慢慢沉下来，2201 归于平静。
李星半夜起床看了一眼，唐包子睡得香，唐水因为李星不理她，退而求其次，回去搂着唐包子，睡着了都带着点不高兴，李星伸手拨了唐水嘴唇一下。
唐盏睡觉没声音，李星慢慢掀开被子躺下去。
“不至于。”唐盏突然坐起来。
“哥，你这么吓人，我回大卧室睡了。”
唐盏拽着李星手中要拿走的被子，低声说了几句话。
唐盏沉不住气不怪别人，他也不想想，李星回大卧室带唐盏的被子走干嘛。
李星扯着嘴角，说好吧。
第90章
唐穗亦周六日不用上学，和唐水一起睡了个懒觉，李星和唐盏已经开始吃饭了，正商量着买哪款车。
唐盏的脚已经好差不多了，买辆车出行方便。
“咱家要买车了？”唐水坐下插话，“我觉得粉……”
“打住，”唐盏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星哥给参谋，我自己看着买，不用你。”
杨吉行已经到楼下了，给唐盏打电话一起去工作室，唐盏说唐包子还没起，让他上来等会儿，杨吉行懒得动，说在车里抽根烟等着。
“星哥今天去公司吗？”唐水扭过头问。
李星看了她一眼，没吭声，他吃完了去叫唐穗亦起床。
李星把唐穗亦叫起来带到卫生间洗漱，抓起玄关的车钥匙，“走了，哥。”
“拜拜，”唐水冲门口摇摇手，“小哥晚上见。”
白天唐水给李星发消息，李星一条都不回，临下班唐水要给李星打电话之前见到了兰薇的助理，兰薇的助理到“吉影”找到唐水，问她下周日方不方便见一面。
“见我？”唐水指着自己问。
助理点点头，“可以的话，同时希望您带上唐穗亦一起。”
兰薇不见哥哥，不见唐穗亦，见我干什么呢。唐水去休息区找唐穗亦回家，杨吉行正带着唐穗亦打游戏。
唐水一手扯一个耳朵：“眼睛离手机远点，赶紧结束回家了。”
唐水这边教育完唐穗亦和杨吉行，另一边卑微地给李星打电话：“星哥，加班结束了吗，几点回家啊？”
“不回去，”李星说，”别等。“
“那你去哪儿啊，”唐水捂着手机悄声说，“我去找你。”
“我是你什么人，你找我？”李星冷声问，“我想安静一会儿。”
唐水不想让李星安静，李星安静了就会难过，可李星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
杨吉行带着唐水和唐穗亦到“纸浅景深”工作室接唐盏下班，唐水说不用唐穗亦下车，她去叫。
唐水把兰薇助理的话转达唐盏，问唐盏的意见。
“去吧。”唐盏沉默了一会儿。
“兰薇是什么意思呢？”唐水问。
“我哪儿知道，”唐盏笑得有点苦，“叫你去，又不是叫我。”
兄妹俩边走边说话，唐穗亦把脸贴玻璃上等着唐水上车，唐水抓住哥哥的胳膊，停了下来：“哥哥，你还喜欢兰薇吗？”
*
李星早上去加班，晚上没回加悦澜湾，唐水整个晚上都心不在焉，握着手机一个消息也没等到。
第二天是周日，唐水要带孩子，唐穗亦越大唐盏越当甩手掌柜，一股脑扔给唐水让她管孩子，连下周五的家长会都是唐水去参加，李星那边不搭理唐水，等不着人回家，电话说两句就挂。
唐水心里像长了毛一样。
周一把唐穗亦送到学校以后，唐水再也待不住了，旷了那个没她也照样转的打杂助理班。
平启投资的保安有点眼熟，唐水莫名觉得他身上有一股欠揍的气质。
还不让唐水进门。
“让开，”唐水被拦烦了，一双大眼冒着火气，“你怎么专拦我啊？”
王明亮苦着一张脸：“别人有预约。就算我让你进去了，你也进不了总经理办公室。”
唐水大喊：“我预约两分钟以后见李星！”
无理取闹。孙一南特意交代王明亮了，不让闲杂人等进，尤其是一个大眼睛的。
“我给李星打电话，他说了行，你就得让我进去吧。”唐水掏出手机拨号，刚响一声就挂了。
唐水决定智取，凑近两步跟保安商量道：“这是你的工作我知道，我不为难你，你拦我，但是没拦住，行吗？”
王明亮摇摇头说不行。
“你叫王明亮？”唐水垂眼看王明亮的工牌，“你认识我吗。”
王明亮仰了下脖子，眼神飘忽着没说话。
“刚才还有点下不去手，”唐水对着王明亮一鞠躬：“现在，得罪了。”
起身间唐水用手肘在王明亮肚子上来了一下，趁王明亮捂着肚子后退时往里跑。
王明亮说得对，她进来了也找不着李星在哪儿，李星都不在这个楼层。
这是星哥工作的地方，有人经过，电梯前还有一个挺漂亮的前台，唐水低头整理了下衣服，好似刚才打保安的人不是她。
唐水伸手想问一下前台，李星就从大厅内出现了。
新助理在李星身后提着一个公文包，唐水叫了一声“星哥……”，李星从头到脚看了唐水一眼，径直出了办公大楼。
唐水跟在后面，孙一南开车，李星坐上去以后，新助理把公文包放进去，新助理没上车，然后唐水拉开车门坐进去了。
李星打开公文包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全程无视唐水，唐水自己找话题：“去谈事吗，带着我碍事吗？”
“碍事。”李星说。
唐水点点头：“那你克服一下吧。”
孙一南在前面想笑又不敢。
车子开到机场，唐水眨眨眼：“星哥你要去哪儿？”
李星提起公文包下车，一张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出差。”
李星真是去出差，临时定的，他跟唐盏说了，唐盏说去呗，正好多晾唐水几天。
“你怎么没跟我说呢，”这让唐水心里挺不是滋味，“去多久啊，去哪里。”
“为什么告诉你，”李星问，“我是你什么人。”
机场人来人往，唐水垂着眼站着，挺失落：“小哥……”
两个人心里都有个坎，哥说得对，要让唐水自己想明白才行。
李星出差也一周了，这一周，唐水真真被打入冷宫了。
唐水看着手腕上的电话手表，心里生出点不公平，星哥能看见她在哪儿，她却不知道星哥在哪儿。
李星也没说哪会回来，唐水在群里问了好几遍，李星说不确定，唐水又用哥哥的号问，李星又是那俩字，别等。
为了避免唐穗亦太亢奋，唐水没提前告诉唐穗亦明天要和兰薇一起吃午饭。
摄影工作室周六日是更忙的，唐盏一大早就走了。
供暖后正式入冬了，唐水和唐穗亦在暖乎的被窝里自然醒。
一杯热牛奶，一片吐司，唐水也不会做别的，“先垫垫，中午去吃大餐。”
兰薇订的是一家室内花园热植私房餐厅，造景的蕨类郁郁葱葱，跟现在的冬日萧落街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东西厢房之间有一条人工室内流水溪，游着五彩的小鱼。越往里走温度渐升，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季。
唐包子的手心都出了汗。
脖子上挂的拍立得跟着唐穗亦的小步伐微微晃动。
兰薇已经等候多时。
一起床就来了，这儿的老板她认识，兰薇亲自在后厨挑了一尾新鲜的鱼，甚至想下手做几个菜。
可她根本不知道唐穗亦喜欢吃什么。
兰薇站在屏风旁，看到唐水和唐穗亦就笑了下，“来了。”
“很开心见到你，”唐水说，“谢谢你邀请我来。”
唐穗亦靠着唐水的腿观察兰薇。
兰薇很漂亮，是一种韵味的美丽，兰薇不年轻了，但会让绝大多数小女生产生一种“我过了三十岁如果也有这样的状态就好了。”的感觉。
兰薇先落座在一侧。唐水把唐穗亦牵到她和兰薇中间的位置，捏着唐穗亦的外套领子：“热不热，要不要脱掉外套。”
唐穗亦点点头，自己低头拉下拉链，把拍立得的挂绳递给唐水，脱袖子转身的时候就是兰薇。
兰薇蹲下来帮他脱袖子，唐穗亦这个年龄已经不需要家长帮忙整理衣服，兰薇拿着唐穗亦的衣服，唐穗亦看着兰薇没有动。
唐穗亦忘了自己说的话，胳膊轻搭着兰薇的脖子，极小声的叫了声“妈妈”。
服务生进来添茶送果点菜，唐穗亦赶紧松开，希望服务生没听见。
兰薇的睫毛颤了两下，很快又对唐穗亦说：“没事儿。”
只有唐水是在认真点菜，李星这几天不在，她吃什么都不香，今天看唐穗亦和兰薇的初始相处非常好，她得多吃点。
兰薇转头问唐穗亦想吃什么。
唐穗亦说：“唐水点的都是我爱吃的。”
“要不要喝点酒？”兰薇推荐道，“这里的红酒是老板自己酿的，味道很不错。”
唐水点头表示感谢，却道：“我不能喝酒，唐包子过几年再喝吧。”
服务生核对菜目，还未退出屏风，兰薇说：“抱歉。”
母子相处得好，是唐水的感觉。
兰薇却感觉糟透了，她觉得自己说得每一句话都不对。
唐水没有客套，真诚地说兰薇参演的一部悬疑类型的电视剧很好看，“这几天我和唐包子每天晚上都会看两集。”
那唐盏就是没有看了，兰薇思索着，唐水笑着说：“能剧透一下吗？”
兰薇并不是主角，但她有剧本，毫无保留，把主角配角的结局都讲了，“不可外传，哈哈。”
唐水听得只有八分开心，跟她猜得一点都不一样。
剧情讲完，前两道菜上桌，唐穗亦吃得含蓄，唐水夹了一大筷子放他碗里：“大口吃！”
直到唐穗亦的小肚子鼓起来唐水才满意。
兰薇搁下筷子，问唐穗亦：“你吃饱了，要不要去喂小鱼。”
唐穗亦看着兰薇：“你要跟唐水说悄悄话吗？”
兰薇被套穗亦逗笑了，坦诚道：“是啊，要跟唐水道歉，你要在这里听吗？”
唐穗亦摇摇头：“唐水说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她会原谅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