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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岛岛」回来后,黎月筝和贺浔一起回了趟延水县。
上一回来这里,还是延水县暴雪,黎月筝赶来做报道,碰上了同样返回这里的贺浔。
那时两个人的关系尴尬,在筒子楼里不欢而散后,贺浔不管不顾开车撞向矮房,逼黎月筝主动找过来破冰,以此来证明黎月筝尚且对他有几分关心。
现在想想,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到达延水县后,黎月筝和贺浔直奔当初那个小树林。城市规划,原来的小楼在几年前已经拆掉了,至于那片小树林,也被铲平了一部分,修了路和公园广场。
除了公园里面尚且保留的一小部分林木,几乎已经看不出当年的痕迹。
那件事发生之后,作为受害者的郝知夏却仍旧没有得到安宁。每天都有人上门找郝瑛莲母女,有的时候是记者,有的时候是来表达关切的邻里。
可温情她们没有感受到多少,反而是窥探,同情和看热闹来得更多些。
延水县就这么大点地方,一桩案子传来传去,郝瑛莲母女几乎没有活下去的空间。
于是,那件事没过多久,郝瑛莲便带着年幼的郝明秋搬离了延水县,在京西市角落找了个营生安家。
回到噩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地方,黎月筝有些恍惚,不过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害怕。
贺浔牢牢牵着她的手,步行在公园林中的小路上。弯弯绕绕的石子路把密林分割,春意渐浓,树枝已经冒了新芽,鸟啼隐约,光线斑驳,竟多了几分静谧感。
路两旁安装了些长椅,有嬉笑逗趣的伙伴,也有耳鬓厮磨的情侣。
也就是在这里,是黎月筝向郝知夏和岛岛做了最后的道别。
梦里灰扑扑的土路变成了柏油马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也变成了悠闲的好去处。
延水县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有清爽的青草味道,记忆里呛人的血腥气慢慢消失掉。狰狞的树影也变得模糊,和此刻浮动的春风还有路过的行人慢慢重合。
所有可怖的,黑暗的,骇人的,都在时间的流逝中被慢慢抚平。
至于心口的创伤,黎月筝在努力自愈,也有人在拼命为她缝合。
通过黑暗之径,终将抵达黎明。
突然,有人从黎月筝身边跑过。
黎月筝下意识看去,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手上拿着一颗氢气球,花朵笑脸形状。猛一脱手,氢气球往天上飘去。
春风荡过,带它越走越远。
黎月筝想起十年前从法庭出来时,她抬头看向天空说的第一句话。
[知夏,天亮了。]
那个等不来黎明的黑暗被她亲手打破。
手上的力道突然紧了紧,黎月筝回过神来,视线从飘远的氢气球收回,转而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和他的目光相对。
来到这里,贺浔好像比黎月筝还紧张。
从头到尾,牵着她的手就没有松开过。此刻见她盯着一个地方出神,更是担心的紧,生怕又触发了她的某段记忆,再次伤害到她。
黎月筝长久地注视着贺浔,看向他深邃的眼睛,里面澄澈干净,只有她的身影。
“两两?”贺浔抚上她的耳后,刚要说什么,下一刻,却见她笑了。
瓷白明媚的一张脸,血色恢复,红润的唇向上勾起一个弧度。眼睛透亮,像那天带她去「岛岛」时那片波光粼粼的海。
贺浔看着她,眸中倏尔浮动起一层情绪,猛地松了口气。
想要笑,也想要落泪。
黎月筝主动拉住贺浔的手掌,笑道:“上次我们来延水的时候吵了好大一架。”停顿了两秒,黎月筝补充,“回去之后好像还扇了你几巴掌。”
提起几个月前的事,贺浔眉尾轻抬,故意道:“当时没打够?”
想了想,黎月筝摇头。
“现在有点后悔下手那么重了,在想怎么补偿你。”
第72章 安分
或许是休息的时间太长, 黎月筝一时间还没来得及适应上班的日子。
前脚刚从延水县回来,后脚就接到了章桐打来的慰问电话。
休假的这三个月,章桐和林思璟他们前前后后也和她联系了很多次, 知道她因为郝瑛莲的事承了很多压力, 也想来家里看看她, 然而都被黎月筝以外出旅行的理由推拒了回去。
一是她那个时候状态实在不好,没有和人交流聊天的欲望。二是她人在京樾府,和贺浔的关系三言两语也确实解释不清楚, 所以干脆就不见人, 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眼看就要会公司,章桐看起来比黎月筝自己反应要大得多。
“筝筝, 你明明只休息了三个月,我怎么感觉至少有半年没见过你了!”章桐那边还有些回音,听起来像是在地下车库和楼梯间的样子,“你再不来, 我都要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黎月筝弯唇, 开玩笑道:“看来你这几个月过得挺欢脱的, 一点没想起我来。”
“屁!”章桐反驳, “难道不是你自己玩儿嗨了到处飞,我们想去看你都没机会!你自己说,外面哪个成精的千年老鱼钩勾着你呢!”
尾音还未落, 黎月筝就条件反射地用另一只手心捂上了手机收音的地方。她靠坐在沙发上,抬起眼,直直看向那个被称作“千年老鱼钩”的男人。
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在讲话,手机那边的漏音估计是一字不差地传到了贺浔的耳朵里。
然而他却毫无反应, 正常的让人有点发毛。
无意识的,黎月筝收了收自己的腿, 然而刚有所动作,就被贺浔拉着脚踝拽了回来。
男人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一手扣住她的踝骨,另一只手还握着她的小腿肚。而后,男人微微掀起眼皮看过来,并没出声,只是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别动。”
说完,两指拨入放了身体乳的瓦罐,取了一些擦到她的小腿,指根并拢,将身体乳涂抹开来。边擦边打圈揉按,掌心顺着她的腿部线条缓缓贴过踝骨和足跟。
不知道是不是黎月筝的错觉,总觉得贺浔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但总归还是舒服的。
这段时间下来,贺浔的手法越来越娴熟,给她的体验也一向不错。
接受着人服务,就不好意思再应和关于他的吐槽。
“你想什么呢。”黎月筝对章桐道:“什么千年老鱼钩,你怎么多偏的词都能想得出来。”
沙发尾的男人依旧毫无波澜,目光稳稳落在那两条纤白的腿上,动作认真专注,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我这叫生动形象。”章桐据理力争,“能把你勾得不着家的可得是有点道行的。”
“章桐你——”黎月筝要说的话被吓回了喉咙里。
脚踝上的力道突然加重,把她整个人都往下拽,黎月筝的身体下移,背部失了倚靠,不自觉地往后倒。
后脑贴上靠枕的瞬间,眼前覆上来一具身体。男人宽阔的肩膀遮住主灯光线,视野暗下,鼻息间闯入淡雅的乌木沉香。
喉间的低呼险些溢出嗓眼,黎月筝双目微怔,同贺浔四目相视的瞬间,只见他唇边微微扬了下,转而偏头到到她没有贴着手机听筒的另一只耳侧。
温热的气息碰住耳垂,让黎月筝呼吸骤紧。
贺浔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问黎月筝,“勾到了吗?”
因为刻意压低,本就醇厚的嗓音多了层别样的喑哑感。分明音调平缓,一丝调情的意味都没有,可就是这直白的询问会更让人耳热。
黎月筝一只手抵住贺浔的肩膀,奈何面前的身躯太重,坚硬的像块钢铁,所有的力气都被消解掉。
电话那头还没挂断。
“筝筝?筝筝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耳边传来的女声把黎月筝的思绪拉了回去,无法分心同贺浔纠缠,“没...没事,我就是在看明天的天气...”
尾音还没落下,贺浔的手指强势蹭入黎月筝的指缝,吻住她颈侧。
颈窝的酥麻感让黎月筝微微颤栗,不自觉偏过头,却方便了贺浔吻得更深。她咬住下唇,伸腿踹贺浔的胯骨。
后者却仿佛早有预料,在她踹上来时便顺势捉住她,拉过她腿弯搭在自己腰间。
看起来是个有点让人羞耻的姿势。
这边的汹涌之上是伪装极好的安静,电话那头没有分毫察觉。
“知道你明天就要上班,我这刚结束采访回来就给你打电话,是不是很够意思?”
黎月筝有些呼吸不畅,身前的衣料出现折痕。
是因为拢住又松开的掌心。
“够...什么意思。”黎月筝的指甲抠着贺浔的手背,留下好几个清晰的印子,声音尚且维持得住平稳,“难道恭喜我...明天上班吗?”
“能见到我你不开心吗?”
和章桐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贺浔的低语。
“不想去就不去,有什么事儿我给你担着。”
吻游移到锁骨和下巴。
黎月筝有点受不住。
眼看那手掌又要跑到别的地方,黎月筝心脏紧缩,草草几句迅速结束了通话。
手机几乎是被扔甩到桌脚的。
脱手的瞬间,贺浔将她的两只手腕扣在一起压到头顶,直接吻住她的唇,堵了黎月筝的控诉。
身体挣扎无果,反被贺浔拦腰抱起,然后坐到他的大腿上。
黎月筝的双手被折在自己腰后,力道收紧,严丝合缝地贴着贺浔的胸膛。
宽大的手掌托住她,臀肉挤占入掌心。
空气暧昧,响起缠绵的吮吻声。
这样充满欲望的亲密很久不曾有过,贺浔心系她,三个多月的相拥而眠,没有一丝过界的行为。
贺浔唇舌炽热,不由自主地动作,让黎月筝膝盖紧缩。
脊柱绷紧,呼吸胶黏。
其实贺浔也没打算对黎月筝真的做些什么,只是想到明天,到底还是有点不放心。
于是这种焦虑,自然而然被他转化成和她亲密的行动。
不过黎月筝自然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感觉到贺浔的怀抱快把她热化了。
挣脱不出来,那只能换种思路。
黎月筝身体往贺浔那边靠,主动回应他的吻,在他唇上碾磨。
贺浔瞬间被她的主动勾了些不安分出来,手上桎梏的力道不自觉松了。
眼见得逞,黎月筝眼睛弯起,双手攀上贺浔的脖子,指腹在他肩上游移。
意识迷离,黎月筝睁开眼,看到贺浔根根分明的睫毛,眸中的笑意更浓。
下一刻,她按住贺浔的肩膀,用力一推。
贺浔反应不及,整个人往沙发上倒去,手臂下意识护住黎月筝。
推拒的力道重,贺浔愣了愣,就见黎月筝趴在他胸膛,笑意清浅,“明天还要早起,早点休息,晚安。”
话音落下,黎月筝一个翻身下去,跑路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等贺浔反应过来,黎月筝已经进了卧室。
他眉心微微蹙起,大步跟着她走过去,然而手压下门把地瞬间,脸色却变得更差。
开不了,门被锁上了。
贺浔直接气笑了,对着门内道:“黎月筝,你防贼呢?”
没人回应。
知道黎月筝装睡,贺浔话声停了停,片刻,继续道:“不说话我把门拆了。”
已经上床关灯的黎月筝:“……”
“黎月筝。”
再一次叫她名字的时候,门从里面开了。
五月下旬的天气,京西的温度已经热的烫人。黎月筝只穿着件吊带睡裙,长发披散在肩头,眉眼清绝。
她抬眼看向贺浔,迎上他那双凉薄的眼睛,无声抿了抿唇。
还没等贺浔说话,黎月筝先一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臂,用了点力气向下拽。
身体对黎月筝的顺从是贺浔的本能,反应比大脑还快。
贺浔躬身下去,能让黎月筝凑得更轻松一点。
下一刻,黎月筝的唇轻轻碰了下他的脸颊。
“困了,想睡觉。”黎月筝看着他,声音温和,没有一点命令的意思,却总是能让贺浔言听计从,“别生气,别撬锁,别拆门。”
停顿了下,黎月筝往屋子内看了眼,又补充了句,“别翻窗。”
贺浔:“……”
贺浔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了两下,“在你眼里,我就是干这种事儿的人?”
闻声,黎月筝沉默了一会儿,到真是像在思考。
“嗯。”黎月筝点头,“你是。”
贺浔:“……”
下一秒,贺浔直接把黎月筝打横抱了起来,手肘用力将门关上。
这回黎月筝倒是安静,还主动搂上贺浔的脖子。
贺浔会顺着她的,她知道。
两人齐齐躺上床,撩了被子滚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