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做化妆师的,今天在漫展上有工作,我跟她关系比较好,来找她,顺便也转一转。”
寻弋点点头。
他无视了她的话,忽然自顾自地说:
“那把廉刀挺重的,你拿几个小时很累吧。”
酒妩心头刚松了的弦,又被他一把吊紧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
已经知道她是coser了吗?
酒妩思绪滞空,忘记了回应。
他继续问,语气始终闲散慵懒,却让酒妩浑身冷汗往外冒。
“你为什么要在学校里扮丑?”
酒妩后知后觉地推测,寻弋约莫已经在漫展上看到了她,甚至于认出了她。
但她还是决定死不承认,只要不承认,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本来就长的不好看,为什么要说扮丑这种话侮辱我。”
演得还挺逼真。
寻弋笑笑,闲散地说出几个字词,“镰刀,修女,九無。”
她低着头,做最后的抵死狡辩,
“我知道你说的九無,但我确实不是她,真的,我本来很丑的。”
寻弋弯唇,“是么。”
“正好,现在堵车了,你把眼镜和口罩摘了,给我看看不就知道了。”
酒妩心口一突,摘口罩不等于自爆吗?
“可是,我怕丑到你。”
她委婉拒绝,并下意识地把口罩往上拉。
寻弋盯着她,那悠然确定的眼神仿佛在说——不摘的话,那就是你了。
酒妩犹豫了,她想着干脆赌一把。
与其让他在心里确定自己是九無,不如祈祷今天的黑眼圈够重,嘴唇够白,桃子化的妆够浓,不至于让他辨认出来。
她把手放在口罩上沿扣住,然后微微往下扯了一点,头顶的光有点刺眼,她吸了口气,说,
“能把灯关了吗?好亮。”
她这话说的真暧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初体验现场,还把灯关了,怕亮。
寻弋笑哼了声,长臂一伸,照她的话把车顶的灯灭了。
一瞬间,昏聩笼罩着他们,只有路两旁的都市霓虹与穿行流动的车灯,斜进车厢内。
她把口罩拉到下巴尖以下,然后手指捏着鼻托的位置,往外一拉,把眼镜也摘到了一边。
很近的距离。
他浓窒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一厘米一厘米地巡视。
虽然,她已经卸了妆,一张素面朝天,身上还穿着和平常一样的,又土又暗的灰黑色运动装,臃肿宽松。
但这张精致到仿佛是建模般的脸蛋,只要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遮掩着,就算不化妆,也美到令人挪不开眼。
细腻的皮肤如雪绒通透莹白,下巴很尖,高鼻梁,一双狐狸眼又冷又艳。
浓密的乌发密密地披散在肩膀后,仿佛从朴素的尘土里生长出的,开到最艳丽的玫瑰花,艳色出挑,不可逼视。
车厢里,空气闷窒燥热。
他盯看良久,没了遮掩的酒妩像被人剥了衣服似的,他灼热的目光,酒妩的脸也被他看烫了。
车外的鸣笛响了声,音频尖锐。
她还在等他说话,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呼吸发紧,她忍不住要问怎么回事,
下一秒,他哑声说,“别装了,你就是她。”
今天见到的coser九無是她,那晚在海中惊鸿一瞥的美人鱼也是她,在酒吧里擦肩而过看见的少女也是她。
灯再怎么暗,他不会再错认她。
酒妩看他深沉笃定的眼神,也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暴露了。
她叹息着,把口罩拉回去,又把甩在一边的眼镜,戴回鼻梁上。
她瘫在椅背上,认命地沉思了好一阵。
“帮我保守一下秘密吧,我可以给你封口费。”
“我虽然粉丝多,但是当coser的时间不长,接的推广和漫展也不多,所以,赚的钱也不是特别多,你既然都开的起车,应该不会向我这种穷学生狮子大张口吧。”
很好,先道德绑架一波,以免他伸手要大财。
绿灯亮了,寻弋一时半会没回复,驱车绕过十字路口,往高架桥上开,上了大路后,他才应她的话,但关注点不在封口与钱,而在她身上,
“就那么怕被人知道,原因呢。”
女孩子不都喜欢自己漂亮干净,能被人喜欢,被人赞美。
她倒好,把自己伪装成那副模样,邋里邋遢,估计没少因此被人阴阳怪气。
酒妩淡定道,“现在狂热粉丝很疯狂的,性骚扰,偷窥,跟踪,我在学校里穿个马甲,心里更安稳。”
“所以,你帮我保密吧,好歹我们现在也算认识了。”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了他的逆鳞。
他眉间微冷,抿着薄唇,一时无话。
酒妩见他沉默,以为他还是有所求,于是又转回上个话题,直白地问,
“你想要什么,几百块几千块我还是出的起的。”
上次,被言铃铃知道,她用替她递情书做封口费。
这一次,不知道又要破费多少。
谁知,寻弋摸出手机解了锁,在屏幕上按了几下,然后把手机丢给她,只简单地说了句,
“我要你的微信。”
第20章 谣言一
酒妩愣了, 看着他冷黑的双瞳,
心说,就这样?
她低俯眼帘,趁着他手机屏的光还没熄, 拿起他的手机, 飞快地输入了自己的微信账号,免得他反悔, 提其他更难办的要求。
输好后, 她把手机还给他, “就这样说定了, 不能乱讲。”
他扯唇嗯了一声,垂头去看手机。
他当着她的面,点开了她的账号信息和朋友圈。
酒妩回想起自己取的微信名和最近这一个月发的动态, 有点儿犯尴尬症。
她转开头, 看向窗外,不着痕迹地提醒他,“快要绿灯了,别看我朋友圈, 看路。”
反正都是一些风景照和动漫图, 又配了些中二症台词,圈外人看, 只会觉得幼稚陌生。
而且她的朋友圈里高中和大学的同学都有, 所以她从不发自拍,个人信息还没她微博号多。
他扫了几眼, 没说什么, 把手机搁下了,专心开车。
约莫一刻钟, 汽车下了高架,又开过几个十字路口,徐徐地行驶进了北城大学的校园。
盛夏夜晚的大学,小情侣们踏着沁凉晚风在小道上悠闲散步,看文就来群羊,依乌儿耳漆雾贰叭宜路过宽阔的广场,玩滑板,跳街舞的人也不在少数,操场上还有人在跑步跳绳,一派青春热闹。
车开到中区,他问,“你哪个寝室楼?”
酒妩:“北区,四号楼。”
他嗯了一声,直接把车开到了她寝室楼前。
酒妩跟他说了句,“再见。”便推开车门,自顾自地下了车。
她脚步一瘸一拐地走到后车门前,准备拎上她的包。
车门还没拉开,他已经替她拿了东西,从驾驶座下来。
暖色的路灯下,冷俊的脸庞分外惹眼。
身形高阔,宽肩冷肤。黑色短袖搭牛仔裤,最简单的穿搭,但穿在他身上,就是一种很迷人的酷帅感。
女寝楼下来往的女生多,卿卿我我的情侣也扎堆。
酒妩看了看周围。
她知道寻弋在学校里的人气高,深受一众小女生的喜爱。
她在学校里跟寻弋说说话,聊聊天,还不至于太显眼。
但是在晚上从他的车上下来,还接了他递给她的礼物袋,这种事看起来太暧昧,她要狡辩都扯不清。
酒妩在学校里只想低调做人,不想当显眼包。
她三步并两步,去接他手上的东西,想拿完礼袋,赶紧回寝室。
结果,他没松手,酒妩也没把包扯过去,两人大眼瞪小眼。
她仰着脸,满不理解地说:“你松手啊。”
寻弋垂着黑眸,看着她,不急不缓地回,“说会话呗,急什么。”
他语气低哑,撩人撩得直白,弄的酒妩心里毛毛的,不适应。
四周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
酒妩说:“我很急,我要回去上厕所。”
寻弋看着她,心知肚明,也只好松了手。
酒妩拿过礼物袋,立马转身往单元楼里走。
也要感谢他给的药膏,涂了之后,她又按揉了一阵,踝骨的闷痛感已经减轻了很多,走路只有些使不上力,上楼时才感到疼痛。
他靠着车门,点了根烟,微仰着头,看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缓慢迟钝地爬上转角,又从楼层的转角口弯进二楼的楼梯。
身影消失后,他吸完这一根烟,回到了车上。
驱车开出校门,明天周末上午没课,他先回了趟家里。
家中,寻莉在客厅里静候他已久,一看他进门了,立刻当着许韵的面儿拿他开罪,
“我哥回来了,妈你快说他啊。”
“他说好给我送头饰,接我回家,结果东西送来了,转头就走了,我手上那么多东西也不管我,我拎着那么重的东西去路边拦车,手都勒红了,你说他过不过分?”
许韵坐在沙发上,穿着贵妇式的精致衣裙,打扮华贵端庄,脸上的表情也很淡定。
从小时候起,他们家这两兄妹就总爱扯皮。
寻莉娇蛮任性,公主病,平日最喜欢缠着她亲哥玩。
寻弋偏偏也不是温柔耐心的主,脾气差,性子傲,所以这俩人每次一撞上,就像枪管子撞上炮筒。
以前,许韵接到寻莉的小报告,还会仔细,耐心地先听完事情的全过程,然后做到安抚开导,与公正教育两不误,尽量中立公平,不偏不倚。
只不过,最近这两年,这两人也长大了。
每次再闹矛盾,基本上也不用她帮忙讲和。
寻弋成年了,手里有票子,钱的作用比话重。
他像往常一样,直接撂了句,
“给你打三千红包。”
寻莉的表情变了变,嘴上依旧理直气壮,
“有钱了不起啊。”
“要不要?”
寻莉瞅着他,有点儿尴尬地停顿了一会,然后转开脑袋,掷地有声地说:“你转支付宝给我。”
他扯唇冷哼,摸出手机给她转钱。
寻莉拿了人的钱手短,再没回怼他,只念念叨叨地说,“不过你确实有点过分了,又没回学校,又没回家里,反正也是现在才到家,都不愿意送送你亲妹。”
寻弋眼神闪烁了一瞬,“我有事儿。”
寻莉:“你能有什么事儿?又跟你朋友下夜店看美女跳舞?”
她这是拿了钱,不解气,还打算在爹妈面前黑他一把。
寻弋也不吃她那套,直接破罐子破摔,吊儿郎当道:“是,我天天晚上都看,不看浑身痒。”
说完,他就走了,也不管她怎么编排。
寻莉逮着这话,又向许韵开罪,“你看你看,他都承认了,才上大学就不学好。”
许韵:“行了,你哥好歹成年了,又考上了北城大学,他又没犯法,跟朋友去玩玩也没什么。”
“倒是你,成绩吊车尾,天天就知道玩,着这周末的作业都写完了没?”
寻莉:“……”
———
北区女寝,四号楼。
酒妩推开大门,脚步虚浮地走进寝室里,她把手里的重物一股脑放在桌上,椅子拉开,脱力地坐了下来。
平常爬六楼,只用三四分钟,酒妩这次爬楼,因为脚上不适,花了将近十分钟才到,后背心都出汗了。
此时,寝室里安静空荡,大厅的灯着。
应茵和言铃铃不在,只有周艳洗漱完,躺在床上刷剧。
她听见开门的声音,翻了个身,趴在床沿,居高临下地看着酒妩桌上的一大包东西。
礼盒袋子豁开的大口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礼盒,她忍不住问,“你这都是什么啊,别人给的礼物吗?”
周燕在寝室里跟言铃铃和应茵一直玩的挺好,像三姐妹似的亲昵。
但最近一阵,言铃铃和应茵之间因为有了共同的秘密,相互走得更近,周燕作为第三人插不进话,有些被冷落。
所以,近来几日,她时常有意地和酒妩搭话,平衡一下自己在寝室里被两个闺蜜疏远的孤独,找回点儿存在感。
周艳和酒妩其实很不熟,两人除了一些学习上的事,周燕基本没有主动和酒妩聊过天。
长时间的无视生出的生疏感与距离,导致她每次跟酒妩搭话搭得生硬突然。
酒妩看了她一眼,把礼袋往桌子里放了放,不甚自在又疏冷地回答,
“不是,是我买的东西。”
周艳:“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