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微苑望着台上谢幕的演员。
她小声感叹道:“我也想成为她这么优秀的表演家。”
这时候,黄微苑轻柔地拉起她的手。
姜蝶珍往身边一看,她也是满脸泪痕。
她对黄微苑笑了笑。
朋友不用多,交心就好。
她知道对方一定能理解她。
戏剧以外的婚外恋,依然被所有人诟病。
没有人能阻止爱情的发生。
可是大家都知道,责任和家庭才是第一位。
两人并没有机会和樊泠女士搭上话。
母亲表演完后,会到和舞台剧乐团一起退场,再更衣离开。
这支顶尖的剧团,应该还有很多幕后工作要做。
两人看完表演,就随着人流往外走。
刚从国家大剧院出来。
天上坠了铅灰,在飘着很小的雪絮。
姜蝶珍打了车,和黄微苑约好,一个月后陪她去参加海南电影节,就把她送上了车。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站在细雪下面。
姜蝶珍纸袋里有几百万的手袋。
她心下忐忑,想着应该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接她一下。
就在这时,她看见远处站着一个男人。
他正撑着伞,身量高大孤拔。
应该和她一样,从剧院里出来。
是很久都没有见面的周漾。
男人隔着茫茫人潮,撑着伞,和她遥遥相望。
他回国了,应该是从姐姐那里打听到了她的下落,也知道她今天回来看这场戏。
黯然的天色,并没有减弱周漾自身的气质。
反而把他承托得更加英俊。
姜蝶珍愣了一下,慌忙别开眼睛。
他应该看见她了。
周漾正在一字一顿地,对她做出口型:“宁宁,好久不见。”
也许今天,他是为了和她相遇,才会去看《廊桥遗梦》的。
这一刻,姜蝶珍忽然后悔起来。
连没什么用意的婚外恋戏剧,好像都在诉说着,浓烈的不合时宜。
她不该和他一起看这部戏,不该遇见他,不该有其他的可能。
“我要走向他吗。”
姜蝶珍在心里忐忑了一瞬间。
随后,她做出了抉择。
-
回到家时,姜蝶珍浑身覆盖着一层雪。
她以为家里空无一人。
果然到处的灯都黑着。
姜蝶珍没有想那么多,准备洗澡换衣服。
摁亮灯的刹那,她忽然闻到了客厅里浓烈的酒气。
——是那个人在家吗。
姜蝶珍小声探问:“景煾予,你在家吗,煾予?”
那个人就在沙发上,手里白色的药片散落一地。
他穿着西装,领带夹跌落在地。
而他虽然还是有些一丝不苟,但是沙发布满都是手指拖拽的挣扎痕迹。
景煾予似乎并不好受,他痛苦了很久。
此刻,已经昏迷了过去。
男人眼皮微阖着,脸色苍白,脖颈处的冷汗已经把衣领浸湿了。
修长的手指垂落下来,似乎之前挣扎过,但是放弃了抵抗。
男人额角都是绷起的青筋,他体温很低,口唇也是青紫的。
之前被她舔吻的喉结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没有了生气。
姜蝶珍脑袋嗡地一声,浑身都在颤抖。
她扑过去的时候,穿着棉拖的脚趾,踢到了茶几,但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她眼睫湿润,嗓子完全哑掉了:“煾予,你怎么了,煾予?”
触碰到他的一瞬间。
她感受到那人身上铺天盖地的酒精味。
怎么会这样。
她应该早点发现的。
两人在温泉里,她就应该揣测出来。
景煾予不在的这几天。
仲家那群尸位素餐的人,不知道给他出了多大的难题,要他陪别人喝酒才能解决。
现在他躺在这里,生死不明。
姜蝶珍被巨大的无措感吞噬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从来没有。
“景煾予,你醒醒,你不要睡,你别吓我!”
姜蝶珍根本不知道他是胃疼,还是酒精中毒。
她失魂落魄地叫着他的名字,哆哆嗦嗦地尝试着拨打救护电话。
空气里除了她的呼吸声,一切都很安静。
姜蝶珍把他搂进怀里,帮他把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
男人的肩颈线条性感流畅,但她已经没有心思欣赏了。
害怕他会离开的心绪,占领整个心脏。
她的泪沾湿了脸颊。
她几乎快刻板行为,只是一直吻着他苍白的额头。
姜蝶珍的声音都在发颤:“既然这么不舒服,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让我早点回来。”
就在这时。
男人冰凉的手指,在她的掌心间动了动。
姜蝶珍愣了一下。
她的目光落在他漂亮的手指上,似乎在观察他的动作。
他的声音有些懒倦。
此刻,他放慢了语调,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我等了你很久,还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了。”
“怎么可能。”她像错了错事一样,小声反驳道。
男人绷紧下颌,眼睛溢满薄红。
他翻身把她摁在身下。
景煾予的声音很淡,涩哑,又凉又磁:“姜蝶珍,能不能别丢下我?”
第37章 .偏爱眼
姜蝶珍根本来不及回答他。
他已经酒精中毒, 接近昏迷。
对她讲完这句话,更是耗空了他的知觉。
年前,景荣光惹下的烂摊子, 全是靠他解决的。
景煾予很清楚, 委托交易清单上的人处理拍卖品去留。
和他们打交道, 就是龙潭虎穴里来去。
谁都可以说自己风骨铮铮。
大人物亦然, 喜欢游龙戏凤,胜过谄媚逢迎。
没有人想挑起, 这些龌龊与阴私。
偏偏他要下重注, 赌他们愿意为此买单。
景煾予最后保下的那件明嘉靖五彩鱼藻盖罐, 是千禧年香港苏富比拍卖会,用2.7亿天价成交的国宝。
白底红花的遗世国宝,都比不过他晚归的心上人。
他在酒精过量,带来的晕厥里, 等了很久。
等得他已经快失去耐心。
姜蝶珍到底还是回来了。
她朦胧着泪雾, 依偎在他身边。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景煾予。”
直到救护车上下来的医务人员, 把他扶上车。
姜蝶珍依然没有松开他的手指。
救护车的蓝红光圈, 破开远处的霓虹光线, 在车水马龙中疾驰。
姜蝶珍望着远去的故宫角楼。
跨越百年时光, 建筑的影子,在飞雪中静谧又微茫。
这座千年古城,还洋溢在年后的氛围中。
如果景煾予不在了。
偌大的北京,谁能给自己一个完整的家呢。
医护人员忙前忙后,在检测他的血氧浓度。
姜蝶珍才发现, 她的腕骨上有一截青紫的痕迹。
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在极度的晕厥和缺氧中。
景煾予也要挟持她,和他一起遁入爱的深渊。
她连他私人医生的电话都不知道。
景煾予给她留的两个电话, 都是他的号码。
大概他是怀揣着,让她遇到危险,学会只依赖他的独断专行。
这是爱吗,他一点退路都没给他自己留。
她一个人下楼交完钱,把景煾予安顿好。
姜蝶珍在医院陪护的床上,睡得并不安稳。
手机发出震动的声音,是周漾打过来的电话。
姜蝶珍愣了一秒,条件反射地挂断了。
电话那头,周漾似乎很有耐心的样子。
铃声连续不断地响着。
她怕吵到身边的男人休息。
姜蝶珍往景煾予的床头看了一眼,把手机切换到了静音。
明明下午,她已经做出了断了。
为什么周漾还不肯放弃呢。
医院的走廊上。
冷冽的风,混着窗户外的细雪,涌进过道。
她握着手机来到楼梯的安全出口。
人字形的指向灯,在头顶泛着绿光。
姜蝶珍:“喂——”
周漾:“宁宁,为什么不和我好好说清楚。”
夜风撩起姜蝶珍的头发,让她露出潮湿泛红的眼睛。
她安静地眨了眨眼,对听筒说。
“我以为我的行为已经很清楚了。”
“不是我们之间的事。”
电话那头的周漾声音有些急:“别这么着急拒绝我,我只是想了解你姐姐的案子。听之前的朋友说,她在联系律师,我看到她深陷苦海,我也有责任。”
“这么多年,我早把你们当成家人,当时我去佛罗伦萨美院,姜教授还给我写了推荐信。”
周漾恳切道:
“你可以不在乎我,这些都没有关系,你真的不在乎姐姐吗,她现在处境很艰难,需要我们一起支持她。”
“我们见面好好聊一下这件事吧。明天我会到你公司等你,我知道你们初七结束休假。”
因为应急楼道并没有灯光,只有深夜的声控灯。
她的身后,传来清磁的咳嗽声。
头顶的光影瞬间亮起,宛如白昼。
姜蝶珍浑身一颤,情急之下回头。
看见她身后站着一个男人。
是景煾予。
男人没穿病号服,来不及换下那件贴合肌理衬衫。
但他这幅沉静的模样,依然矜贵倨傲而赏心悦目,看上去依然非常不好相处。
“煾予,你怎么下床了?”
姜蝶珍并没有补妆,哭红的眼睑并不想被他看见。
但是很显然,景煾予已经看见了。
男人不知道在后面等了她多久。
暗光里的他,捻着一支烟,只剩下了很短的一截。
青白色的烟雾,在他指节处围绕,把他整个人衬托地沉郁喑哑。
他瞧见她眼睑的红,于是笑了,问:“你和他,旧情复燃了?”
姜蝶珍站在光与暗的分界线。
楼梯交界,窗户中三环的车流,划破她的欲言又止。
姜蝶珍:“我说没有,你信吗。”
“你说什么,我都信。”
景煾予只是笑,问:“如果明天见面的话,会心潮悸动吗。”
姜蝶珍走近他。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给周漾答复。
景煾予站在楼梯口,寡淡道:“你现在就回他,说你要和他见面。”
他站在楼道最顶端。
一如平时的他,是制定规则的人。
姜蝶珍看清了他泛着青灰的下颌,和他神色的疲倦。
她细声解释道:“周漾刚才提到了姐姐,说了她遭遇家暴,想要离婚的事。我才多和他说了几句。”
“我没有怀疑你。”景煾予的情绪非常稳。
他讲话的时候,楼道的灯光再次亮起,宛如控制明暗的神祗。
“小乖,见吧,明天复工,正好有个时装展。我也在,没事的。”
刚才害怕被他误会的时候,她没有哭。
回家,看见他躺在药片里,姜蝶珍也撑过来了。
听他叫她熟悉的小乖。
姜蝶珍还是忍不住鼻尖酸涩,眼眶湿润。
她一边强忍坚强地咬住下唇,抬脚上楼,往他怀里走去。
女生声线颤抖着:“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怎么样,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到他怀里的那一瞬间,被他轻松抱起来。
她还在小声呜咽着,却带着一点撩拨人心的甜腻。
“煾予.....”
她嗅着他身上的消毒水味道:“你能不能让我少担心你一点......”
“乖。”他用手指碾灭了烟,在烟草味道中把她抱紧。
景煾予柔声道:“年末应酬多,和你无关。”
姜蝶珍手机那端,传来了周漾的回复。
周漾:【宁宁,你收到那幅画了吗。】
周漾:【你肯见我就好。】
屏幕的蓝光照在景煾予脸上。
他淡薄地收回眼。
但是景煾予走回病床的动作,凝滞了一下。
回到病床,姜蝶珍借着床头的小灯。
这时候,她才看到,他随意地把输液针头拔在一边。
一想到他,会为了她牵动心绪,不管不顾地追出来找她。
很奇怪的,在这种时候。
她心里升起难以言喻的甜蜜。
“我真的好怕,我怕你真的没有呼吸了。”
姜蝶珍说完。
景煾予把她抱上床。
他单膝蹲在她脚边,帮她脱掉了高跟鞋。
男人又恢复一个浪荡公子的样儿,散漫的把双臂撑在她身侧,禁锢了她逃走的方向,把她锁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