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的威信受到了挑战,他瘦了吧唧,跟个麻杆似的,就这样挥着拳头说:“要尝尝老子的拳头?”
毛豆才不管他的鬼话,小嘴叭叭地说:“我爹是救人英雄,他就算真死了,就这样,我也零花钱比你们多、衣服比你们的新、鞋子比你们的暖和。我每天洗脸洗脚有糖吃,头发被窝没跳蚤。你们瞧瞧你们自己的埋汰样,有爹娘还不如没有,你们要是真揍我,我小心我后娘剥了你们的皮儿!”
胡子被他刺的难受,伸手要推毛豆。毛豆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下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说得好,我这就剥了他们的皮。”
感受到毛豆身上的颤抖,这孩子浑身上下怕的不行,就剩下嘴硬。
苏乘棠担心他半天没回来,出来院子瞅了一眼,好巧不巧见到这帮孩子欺负毛豆。
想起原书中,毛豆刚死了爹就被一帮恶孩子欺负,爷爷奶奶在悲痛中不能及时发现,小可怜被欺负坏了,大冬天时常被剥了衣裤扔在雪地里。
若不是命大,早就没了。要不然怎么会大姨夫要养他,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不是想要逃脱这帮恶孩子。
只可惜,出了火坑又进了狼窝。
苏乘棠对这帮小流氓没任何好感,穷苦并不是他们欺负弱小的理由。
她拿着烧火棍给他们一顿打,六七个孩子到处逃窜,苏乘棠不能同时都抓到,只把带头的胡子抓到,按在地上左右开弓,不管他怎么嚎叫挣扎,就骑在他的身上抽脸蛋子。
胡子比苏乘棠还高半头,被她制在地上起不来,嗷嗷叫唤。
秦老婶等人听到嚎叫声跑了出来,见到苏乘棠跟小疯子似得揍人,再看到毛豆在一旁鼓掌助威,不用说就明白什么事了。
胡子的爹娘得到消息,从大队部跑过来,胡子娘嗷一嗓子想要扑上来抓苏乘棠的头发,苏乘棠抬头就训斥道:“来打啊!前面两个欺负英模家属的是什么下场,你们也是什么下场!”
胡子爹赶忙将胡子娘拦住,他可不能让她一个冲动,搭进去三个月的工分啊。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整日在村里无所事事,偷鸡摸狗,大的不敢招惹,专门逮小孩欺负。这下不用说,肯定是见毛豆爹死了,想要对付他,没想到毛豆的后娘是个硬茬。
苏乘棠才不管男女之分,贱人不分男女老少,该削就得削。
胡子爹不让胡子娘动手不说,还叫胡子娘赶紧把胡子拉起来回家。胡子挨一顿就挨一顿,万一被告到大队部去,他们可赔不起。
“娘,我没事。”
苏乘棠被后赶来的刘燕春扶起来,她搓了搓胀红的掌心,冲胡子凶巴巴地笑了笑,轻声细语地说:“我等你过来打击报复,看不看我送你们全家去劳改。”
胡子爹闻言,往嗷嗷叫的胡子屁股上狠踹了一脚,怒道:“赶紧给婶儿赔不是,快说,绝不会打击报复。”
胡子被个小女人打,本就不服气,脸被抽成猪头不说,还要他当众道歉,他正想要拒绝,他爹抡着胳膊反手往他脸上又抽了一个大耳光。
大耳光极响亮,偷偷溜回来看热闹的那帮恶孩子,吓得缩着脖子。
胡子爹在大队部上过思想课,知道胡子欺负一般孩子也就算了,欺负英模家的孩子,性质可就变了。他赌不起,不管怎么样,先揍胡子总是对的,至少他们当爹娘的态度是端正的。
胡子觉得脸上热乎乎的,伸手一摸,两行鼻血被他爹抽了下来。
他在家怕的就是他爹,那是真能把他往死里打。他爱打人这一点就是遗传的爹。
胡子知道,不道歉不行了,用袖子蹭了一把鼻血说:“对不起。”
毛豆抿着小嘴不吭声。
胡子又喊了句:“毛豆,对不起!婶儿,对不起!”
毛豆别过脸,学苏乘棠翻了个白眼。
苏乘棠跟胡子爹说:“你家孩子什么样你知道,我家孩子什么样我也知道,如果我家孩子在村里被谁家孩子给欺负了,我第一个找你们家胡子。”
“凭什么?”胡子倏地抬头,看到他爹把手扬的高高的,腿一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说:“爹,别打了,我再也不欺负他了。”
第27章
胡子这顿打没白挨,毛豆回到家以后,扑到刘燕春怀里撒娇。
家里大人们都心疼毛豆,越发的疼爱这个小可怜。每个礼拜一瓶汽水涨到了两瓶,自己的糖罐罐里装了半罐的冰糖,爷爷还给买了麦乳精。
毛豆打小没了娘,自己并不觉得自己像根小草。他爷爷奶奶一大家子的疼爱,比好些娘在的都好,更何况他现在有了后娘,如他所说,更觉得日子比从前过的滋润。
习惯了父亲经常在外地东奔西走不回来,到处出差考察民俗,毛豆还真没觉得多难受。
村子里人们有心疼毛豆的,也有的惦记霍家小寡妇的,还有的如黄杏和寡头姐,嘴上不说,心里头盘算着小寡妇什么时候能改嫁走。
刘燕春上回把上门的媒婆打走后,好长一段时间没人上门。
风平浪静了两个月,又开始有人打听起苏乘棠。都觉得她才二十岁,出落的惊艳漂亮,肯定守不住。加上每个月都有人看着她带着毛豆上储蓄所划账,心里有想法的男人越来越多。
秦老婶在大队部干活,这两天跟她打听苏乘棠的人不在少数。
有的人不敢在霍家人面前说酸话,在其他人面前不免泄露几分。
“长得就是个狐媚子模样,男的见了她都要走不动道。这还是在孝期呢,成日穿的花枝招展,也不知道勾引谁。”
“我上次跟她在一条道上走,离着她好几步远,都能闻到她身上漫着香味呢。”
“霍家公婆真是大方,就这样把抚恤金全给了她一个年轻寡妇,这不怕她卷了钱跑了。”
“都说有后娘的孩子苦,现在孩子连爹都没了,以后得更苦了。”
秦老婶最近有些咳嗽,听说吃生花生米能止咳,就和玩得好的金婶子一起过来,找大队换点生花生。
“你跑她都不会跑。”
秦老婶拎着筐,勾着一边唇角冷笑着说:“人家不比你们几个强,得了抚恤金全存到孩子名下,哪像你们,还没捞到抚恤金,眼珠子都红了。恨不得死了男人的是自己。”
她进到屋子里,往这几个娘们脸色扫了一眼,见她们神色尴尬,继续嘲讽道:“担心别人家的儿子好不好过做什么?也不看看自己家的孩子,还没有人家后娘照顾的好。”
毛豆这俩月不但没瘦下来,小脸还圆了一圈。
新衣服左一件右一件的往身上套,又干净又时髦,村子里谁家的孩子不羡慕。
听说还会写字算数了,明年就要上小学,可比她们家的埋汰孩子好太多。
要说真能比苏乘棠养的好,还真没谁敢拍着胸脯说这话。
秦老婶后面的金婶子个子矮,也就一米五五左右,额前的刘海是天然卷,穿着蓝色碎花的衣裳,刚拿了花生米过来,闻言开口说:
“我昨儿还看到知青站的同志找她做衣服,有你们议论别人的功夫,她闷头挣不少钱了。我合计也就你们吧,真死了男人,第二天就待不住。”
“诶,金婶子你怎么说话呢,我们怎么就守不住寡啊。”
金婶子比秦老婶嘴巴毒,她跟她未出嫁的闺女都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这帮老娘们说真的,可不敢跟她杠上,也就嘀咕两声。
金婶子细弯弯的眉毛往上一跳,尖锐地说:“怎么守不住寡啊?等你们男人死了,你们就知道你们怎么守不住了。”
秦老婶见满屋子的妇女被她刺的气鼓鼓,又不敢跟金婶子继续呛声,拉着金婶子的胳膊往外走:“何必跟她们浪费时间,甜媳妇还让咱们过去瞧衣服样式呢。”
秦老婶故意说:“也是,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凭本事挣钱,一套衣服就能挣五元钱,可比在这里故意说人家酸话的强一百倍。”
她们走了以后,屋子里安静了许久。
“老天爷,一套衣服收五元钱。”
半晌有人嘟囔着说:“难怪最近见不到她,原来闷头在家咔咔挣钱呢。”
“啧啧,换成咱们搓麻绳搓到手指头掉了,一个冬天挣不到十元钱。”
“可比咱村里另一个寡妇强多了。那个才是整天想着过引男人。上次挨了教训老实了这么久,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出来浪了。”
“都怪你俩说这些酸话,不然我还能跟她学学技术,听说买她衣服的城里人不少,说比城里的样式都时髦呢。有这技术,我也愿意在婆家待着享福,坐在家里就把钱挣了。”
“就是,人家小寡妇在家钱挣不完的挣,那个寡头姐,还得靠公婆工分过日子,都是寡妇差别怎么那么大呢。”
“她还跟大队部哭穷,想要预支点粮食回去过年,被书记撵回去了。”
“呸,美得她,都是干活的怎么就她脸皮厚想预支?她预支的不都是咱们的钱粮。”
“下次见她看我骂不骂她。”
“我也要骂她。”
屋子里的风向又转到另外一边,苏乘棠既听不到,也不在意。
霍家东屋里。
苏乘棠不管外面的风言风语,让毛豆站在炕上,把新做的棉袄往他身上套。
毛豆嘎嘎乐:“我胳膊都放不下来啦。”
苏乘棠也乐:“过几天就要下雪啦,你想出去就得多穿点,不然鼻子给你冻掉了。”
东屋有炕,天冷以后,她和毛豆、小君都改成在炕屋活动。连带着把对门的缝纫机也搬了过来,省的在那边冻的手指头疼。
“我今儿去打酱油,遇到胡子了。”毛豆笑的在炕上打滚:“他一见我吓一哆嗦,带着一帮人撒腿就跑。”
苏乘棠还以为熊孩子多不好对付,原来就是皮痒痒欠打。还是那句话说的对,有熊孩子就有熊父母,把爹娘搞定,自然不用你说,就会管着他。
不过按照苏乘棠的归类,胡子等人把书中的毛豆欺负的在村里待不下去,那也不是一般的熊,那是坏,天生的坏种。
她告诫毛豆说:“我跟你说的话你记着,不要单独走远,不要跟他们任何一个人接触,也不要随便跟你大姨夫走。”
毛豆被棉衣棉裤捂的出汗,抹了把脑门说:“你真当我傻呀。”
“不傻你从大姨夫家里回来总窜稀?”
苏乘棠边扣扣子边教育他:“过完年你就六岁了,早就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心里得多有点数。教你认的字你也别忘记。”
“绝对忘不了,‘生产日期’‘保质期’‘年月日’我全记得。”
毛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做出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说:“我见他们就这样转眼珠子,看他们谁再以为我好骗。”
苏乘棠被逗笑了,见他热出汗,帮他把试好的棉袄棉裤脱下来,穿个小裤衩炕上滚。
小君去给王知青送衣服去了,随便去拿了信和邮包。每个月差不多这时候她二哥霍秋山都会从部队寄信和邮包回来。
032部队离青凤不远,任务忙他没时间回来,就寄点东西报平安。
毛豆滚过来趴在窗台上给小君招手:“小姑,快来呀。”
苏乘棠看她抱得沉甸甸,出门去接她。
毛豆爬到炕沿边,伸手拍了拍大邮包,神神秘秘地说:“里头一定有毛虾和鱼片。”
小君拿着裁布料的大剪刀过来,苏乘棠照毛豆的小屁股拍了一把说:“你怎么知道的?去,离远点。”
毛豆往后缩了缩,抱着膝盖说:“我听到我奶嘱咐二叔来着,说要给姨姨弄点毛虾和鱼片磨磨牙。”
小君也笑着说:“我二哥部队守着一个海岔子,经常能捞到些小海鲜。去年还给家里寄了好大一只章鱼,章鱼腿都跟毛豆小胳膊一样粗呢。”
“哈?”苏乘棠的确被刘燕春说中了,她喜欢吃鱼虾海鲜。想起在霍秋山面前还阴阳了他,他要是真寄毛虾和鱼片回来,苏乘棠觉得有些惭愧。
小君拆的很快,邮包二十来斤,拆开的东西一一摆在一边:“旧军大衣、呀,子弹壳做的坦克!”
毛豆麻溜地跑上来,抱着坦克说:“二叔真好,我要的就是这个。”
小君又从邮包里拿了一个布包,里头有各式的票和一沓大团结。
“不能啊,邮包上面都是腥味,他们那头肯定出了海鲜,战士们都往外头寄呢。”小君又把军大衣翻来覆去的找了一遍,别说毛虾和鱼片,就是带点腥味的东西都没有。
小君忐忑地看向苏乘棠,苏乘棠唇角勾着笑,灿烂地说:“没有就没有,咱供销社过年指定能弄点小毛虾,我到时候过去买就行了。”
小君见苏乘棠虽然笑着,但笑容让她觉得后背心发凉,寒气直往脑袋顶上钻。
毛豆扑到苏乘棠身上,举着小坦克说:“姨姨别生气,我把我的小坦克给你玩。这次没有好吃的,下次一定能有,我二叔就不是那样的人。咱家人要什么他都给什么,这次是二叔没弄到。”
苏乘棠把小坦克还给毛豆,揉揉他的脑袋瓜说:“宝贝,别解释了。”
小君也是个没心眼的,摇头说:“不能啊,别人有的,二哥一定能弄到,就算弄不到,也会有人上赶子送啊。去年还主动问了咱们要不要,今年主动问了,知道大嫂就好这口,怎么就没弄到呢。”
苏乘棠吊着唇角,笑的小牙白晃晃的。
觉得自己被阴阳了。
第28章
苏乘棠见毛豆玩了会儿小坦克睡着了,她把后头要做的衣服样式划了出来,让小君照着白线剪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