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一场的德妃脸上少了往日的镇定和平和,多了些许尖刻。
看来此次的事对德妃的打击甚大,以至于乱了方寸,意图用外表的尖刻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德妃又看向英珠,勾起唇角,“还有你,丽妃,皇上宠爱你,是你的福分,但千万要珍惜这福分,守好自己的本分,莫要得寸进尺,耗尽了这福分。”
英珠哪里听不出对方话里的威胁和毒恨?
她浅淡一笑,“多谢德姐姐,妹妹一定谨记。但是妹妹也有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莫要浪费了皇上的信任。”
德妃冷冷一哼。
危言耸听。
英珠走到德妃身边,附耳轻声道:“德姐姐可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这德字戴在头上,可曾安心?若皇上知晓,德姐姐自问还能如此坦然吗?”
德妃脸色刷白,旋即狠狠瞪向她。
英珠无视她的怒火,翩然而去。
德妃紧攥住宫女的手心,嘴唇哆嗦着,脸色泛着白,“丽妃这是何意?她是何意?当真是狂妄自大!”
嘴上如此说,心里却猜测着丽妃的用意。
是简单的威胁,还是别有用心?
她知道什么?
不可能,她什么也不会知道。
不过是威胁她罢了。
以为她会害怕?简直笑话!
德妃挺直脊背,面色冰冷,心中对丽妃的恨意更甚。
无论如何,她决不会放过那个胆敢出口威胁她,挑衅她的女人。
走远后,宜妃敛了笑,神情变得严肃,“以我对德妃的了解,她必定对你恨之入骨,不会放过你,如今皇上不在,切记要注意身边之人和事。
皇上不在,宫里最大的便是太后,出了何事记得去寻太后,念在你腹中的龙嗣,太后再如何不管事也不会坐视不理。”
英珠颔首,“我省得了,多谢姐姐。”
即便德妃没了宫权在手,想要对付她依旧有的是办法。
她方才既然说了那话,就不怕德妃出手。
若德妃再次出手,不知皇上是否还会饶了德妃?
英珠拭目以待。
三日后,金铃匆匆进来,在英珠耳边耳语一阵。
英珠轻挑唇角,“告诉她,本宫知道了。”
金铃应声退下。
翌日,刚用罢早膳,良嫔求见。
英珠让她进来,然后端正坐于次间的罗汉榻上。
良嫔进了殿,屈膝行礼,“嫔妾给丽妃娘娘请安,丽妃娘娘万安。”
“免礼,坐吧。”英珠命人搬来锦杌。
“谢丽妃娘娘。”良嫔优雅落座,笑意柔和。
多年过去,良嫔眼角的细纹愈发明显,早没了当初的魅力。
虽久未承宠,身上的气质却愈发祥和,仿佛已然看淡。
英珠歪了歪身子,抬眼看她,“良嫔来此可有何事?”
良嫔谦卑笑道:“今日天气甚好,特来邀丽妃娘娘到御花园赏花,不知丽妃娘娘可否赏脸?”
英珠默了片刻,扬起唇角,“也好,本宫也闷了,良嫔便随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吧。”
话落,站起身,搭着金铃的手肘往外走去。
良嫔忙起身缓步跟上。
二人的肩舆先后走在狭窄的宫道上,两侧是朱红色的宫墙和黄琉璃瓦。
“八贝勒近来可好?”英珠歪着身子,侧头问身侧的良嫔。
良嫔眸光一黯,笑道:“八贝勒甚好,近来正帮太子爷办差。”
八贝勒自从有了爵位,就进了工部学习,如今皇上南巡,八贝勒偶尔会帮太子爷办差。
但英珠听闻八贝勒与直郡王走的十分近。
八贝勒自幼在惠妃膝下长大,与直郡王感情好些不足为奇,但因着八贝勒与直郡王的关系,太子爷没少借政务之便为难八贝勒。
但八贝勒此人素来是个谦谦君子,办差也甚是用心,对太子爷交待的事情从来做的很好,让太子爷很难挑出错来。
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八贝勒的后院了。
自打八贝勒去年底成了婚,就搬出了皇宫,住进了修建好的八贝勒府。
八贝勒的后院在众位皇子中算是比较清静的,除去嫡福晋郭络罗氏,只有一位侍妾。
但听说这位八福晋性善妒,霸着八贝勒不许纳妾,仅有的那位侍妾也是八贝勒大婚前就有的。
而且,八福晋从来不许八贝勒去侍妾房中。
此事在各府后院不是秘密,在后宫更是人尽皆知。
只因八福晋曾令人鞭打那位王姓的侍妾,如此行径,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太后出面
皇子福晋中如此狠毒的还是头一个。
即便其他福晋有那善妒狠毒的,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羞辱鞭打一位侍妾。
八福晋也因此得了个霸道悍妒的名声。
可想而知,身为八贝勒的额娘的良嫔有多难受。
心疼儿子又无法帮儿子,更是令人无奈悲愤。
因为八福晋认的只是惠妃这个出身和位分皆体面的婆婆,素来瞧不起出身低微的良嫔,从未踏足过承乾宫。
良嫔便是想教训这个儿媳也没机会,更无立场。
做婆婆做到这份上,的确有够悲哀的。
御花园中,姹紫嫣红。
英珠和良嫔下了肩舆,信步走着。
“良嫔今日的兴致倒是甚好。”英珠突兀地说了句。
良嫔落后半步,看着英珠的背影,眼眸中有一丝迷惘,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低垂了头,“嫔妾……素来不擅与人来往,丽妃娘娘性情温和,愿意听嫔妾说些话,嫔妾十分感激。
嫔妾纵然入宫多年,却无一知心人,唯有丽妃娘娘能够对嫔妾有一丝善意。嫔妾不曾想,宫中竟有丽妃娘娘这般善良之人。”
善良吗?
英珠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她若善良,那几十年早已被这险恶的后宫吞噬殆尽。
而如今,这善良又有何用?
谁又会感念?
进了这后宫,便都是自私自利之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也可以做。
“丽妃娘娘,走累了,上去歇歇吧。”良嫔瞄了眼前面的万春亭,提醒道。
英珠颔了颔首,“也好。”她还真是有些累了。
肚子越大,越容易累。
进了万春亭,英珠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上坐下。
日已正午,微风拂面,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一名宫女从亭外走来,手中捧着一碟糕点和一壶茶水,放在石桌上,给二人分别沏上一杯茶。
良嫔道:“这是嫔妾宫中做的糕点,还望丽妃娘娘不嫌弃。”
英珠颔首。
金铃上前捏起一块糕点先尝了口。
良嫔微笑依旧。
英珠神情自若,在金铃回到身边之后,才捏起一块吃了起来。
歇了会儿,英珠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石阶上,动作略顿,一只手蓦然出现在她背后。
千钧一发之际,金铃猛然抓住那只手,低呵,“好大的胆子!”
下一刻,一道身影飞快将英珠挡在身后,脸色苍白又恼怒地看向眼前被永寿宫的嬷嬷反剪住双手,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的年轻宫女。
“青柳?你为何要如此?”良嫔满是不可置信和失望的声音。
名唤青柳的宫女抬眼看她一眼,又很快垂下头,瑟瑟发抖,“奴才冤枉,奴才冤枉……”
英珠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良嫔,眸光一转,落在宫女头顶,声音微沉,“将此人带去寿康宫。”
此话一出,良嫔惊愕,倏地转头看向英珠,脸色微白,“丽妃娘娘……”
“意图谋害龙嗣,罪不容恕,良嫔可是要偏袒这宫女?”英珠定定看着她,唇角笑意浅淡,“良嫔虽管教不力,但念在不知情,可免其罪,但这宫女受何人指使,必须查清楚。”
良嫔嘴唇哆嗦着,似是被对方凌厉的威势给震住了,久久未语。
看了眼那宫女,终究还是垂下眼眸,屈了屈膝,“嫔妾御下不力,竟出现此等恶奴,但交丽妃娘娘处置,嫔妾无异议。”
立刻有太监上前将宫女青柳带了下去。
“走吧,去寿康宫,良嫔也去吧。”英珠瞟了良嫔一眼,走了下去。
良嫔嘴唇嗫嚅,脸色苍白,双手攥了又松,然后默默跟了上去。
寿康宫
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听说丽妃求见,诧异地问,“她有何事?”
孔嬷嬷摇头,“听说是有个宫女谋害龙嗣,丽妃特意来寻太后做主,良嫔也在。”
太后扶了扶额,“这些人,一日也不消停,罢了,让她进来吧,事关龙嗣,哀家不能不管。”
“是。”孔嬷嬷应了,走了出去。
英珠快步走进殿中,扶着金铃的手艰难地屈了屈膝,脸上已带了泪痕,“太后娘娘,臣妾不该来此叨扰太后的清静,但臣妾实在没了法子,如今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谋害龙嗣。
再如此下去,臣妾能否保住腹中的孩子都是个问题。臣妾不愿等到皇上回了京,却得知臣妾未保住龙嗣,那臣妾便是有负皇上圣恩,难辞其咎,还请太后为臣妾做主。”
太后头痛。
这个丽妃,说的如此严重,那龙嗣不是无碍吗?
没见过如此小题大做,还把事情闹到她面前的嫔妃。
但她也不好训斥,便道:“是何人要害龙嗣?你想要哀家如何做?”
英珠咬了咬唇,道:“臣妾不敢,臣妾没有证据,不敢随意攀诬任何一位嫔妃。
但此宫女明目张胆想要害臣妾腹中的孩子,却是臣妾身边的人和良嫔亲眼瞧见。
臣妾若将这宫女留在身边,怕是也护不住她的性命,更无法问出话来,若留在太后处,或许还能有些希望。等到皇上回京,臣妾也可有个交代。
臣妾自己的安危无妨,但臣妾不能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谋害臣妾腹中的龙嗣,臣妾实在是怕了,求太后帮帮臣妾。”
说着就要跪下。
太后忙让人将她扶起,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如此说,孔嬷嬷,把良嫔和那意图谋害龙嗣的宫女带进来,哀家要亲自审问。”
反了天了,趁皇上不在就搅风搅雨,扰得她这个太后都不得清静。
真当她是个没脾气的了?
太后神情冷厉,再不见往日的慈爱无害。
英珠在太后的吩咐下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拿帕子不停地拭泪,当真可怜。
太后瞧见了,暗暗摇头,还真是被皇上宠着的,才有这份底气闹到她的寿康宫。
这丽妃不像是她想象的那般空有美貌,却无心机。
无论此次是何人所为,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都无法善了。
不怪丽妃如此,皇帝不在,丽妃又无宫权,不闹大了,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到底是龙嗣,也该教训教训背后那人了。
太后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无非是身在妃位的那几个。
第一百八十三章 让您好自为之
怎么就有人如此不安分?有宫权,有儿子的,好好做一个妃子不成吗?
非要惹怒了皇上,不得善终。
良嫔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身边是被两个太监押着的宫女青柳。
“嫔妾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良嫔白着脸屈了屈膝。
宫女青柳匍匐在地上,抖若筛糠,“奴才……叩见太后娘娘。”
太后眼神冷厉地扫向良嫔,“良嫔,听说这宫女是你身边之人,你做何解释?”
没想到此事还与她有关。
哼,有了儿子还贪心不足,惯会惹事,太后满心不快和嫌弃。
良嫔噗通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回太后娘娘,嫔妾冤枉,嫔妾完全不知情,嫔妾更无意害丽妃娘娘腹中的龙嗣,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英珠拿帕子掩了掩唇,站起身,柔柔道:“太后娘娘,方才在万春亭,那宫女意图推臣妾,是良嫔第一时间冲到臣妾面前护住臣妾。臣妾相信良嫔无害臣妾之心,或许此宫女是受旁人指使。”
良嫔不自觉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磕了个头,“嫔妾多谢丽妃娘娘。”
太后深深看了眼英珠。
这丽妃究竟是何意思?竟然会为良嫔说话。
她可不相信良嫔当真无辜。
那良嫔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的货色。
英珠垂眸。
对付良嫔并非她的目的,无论良嫔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若指认良嫔,太后势必大事化小,最后也不过倒霉了个良嫔,便宜了幕后之人。
那她做这么多又有何意义?
她要对付的从来是那个真正要害她之人。
那就只有让这宫女攀出其他人。
就算这个宫女嘴硬,不肯承认,相信凭太后的能力若真有心查出背后之人,有的是办法让人开口。
而她凭的不是自己的宠爱,是腹中的龙嗣。
事关龙嗣,即便是太后也不好装聋作哑。
太后看向宫女青柳,冷冷一哼,“一个宫女,谁给你的胆子?你若如实招来,哀家可以饶你家人的性命,你若嘴硬,就休怪哀家狠心。”
青柳身子颤了一颤,然后砰砰磕起了头,“是奴才一人所为,与奴才的家人无关,也与奴才的主子无关,请太后娘娘只处置奴才一人。”
太后冷笑,“你一个宫女,拿什么来承担罪行?你一人的命就抵得了谋害龙嗣之罪吗?”
青柳身子一僵,没了话。
英珠捂住肚子,蹙眉呻吟了声。
太后立刻看向她,脸色一瞬间变得柔和,“丽妃可是身子不适?”
英珠站起身,勉强屈了屈膝,“臣妾有些不舒服,就先行告辞了。”
太后语气满是关切,“那你回去歇着,若不舒服就传太医,放心,此事哀家不会放任不管,皇帝回来也会为你做主。”
英珠颔首,“多谢太后。”
等人走了,太后松了口气,丽妃在此,她还真不好行事。
太后寒脸吩咐,“把人带下去,好好守着,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人好好交到她手中,若出了事,她还真不好面对皇上。
好在也无人敢在她寿康宫弄幺蛾子。
丽妃当真是走了步好棋。
这下子,背后那人怕是真要坐不住了。
“良嫔也退下吧。”看向跪着的良嫔,太后更无好脸色,仿佛被什么脏东西脏了眼,满心膈应。
“嫔妾告退。”良嫔起身,匆匆行了一礼,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