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没有跑,我这不是……”
被打断!“没有跑!你没跑我怎么被他洗了澡!”
啊!明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但是她不知道如何辩驳或安慰,只有咬着嘴唇惭愧地把指头扯来扯去,知道西门老师气坏了,不然也不能对学生说出‘我被他洗了澡’这种话,连国文烂爆的苏明都听出这是个病句!
“你今晚不许离开这屋!”西门老师色厉内荏地命令,虽然明知方丞刚才是情急所致,但也糟心。
明为难,你们俩明明蜜里调油,我又不是看不出来,刚刚方丞那个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反正是没见过哪个男人为一个女人能那样慌乱过!上次六国饭店我和小伍帮倒忙就遭了西门老师的埋怨,这次我一个人上阵,回头火力全要向我开……唉!
心里叹着气,嘴上却狗腿子一样说:“一定的一定的!”
第78章 方音体柒
“稍后跟大夫要一些擦伤口的药。”西门看了眼门口,低声对明嘱咐:“避着点方丞,别让他知道。”
“为啥?”明不懂。
西门音虚弱无比说话费劲,但两桩大事都将在天亮后发生,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情信见报倒罢了,方丞独自摆平即可。而金宅的物证自己必须亲力亲为,眼下即便有病也不能显露,否则明天方丞一定不许她带病下床。
她从现在就要做出身体无碍的样子。不过身上发软想装得硬朗些不成问题,但大腿根儿被驴背磨破的地方可就装不下去,躺在这里都疼得钻心,更莫说明天下床走道儿,到时候两条腿互相一摩擦,走姿立刻就得露馅儿。
刚才当着方丞的面不能跟大夫索药,想着稍后打发明去要,但明发此一问,她没法子细说,简短道:“我下边有伤,总之你要就是了。”
明闻言好担心,毕竟老师今天被雨淋被土埋被驴踢,忙问:“老师的脚被砸坏了?”
西门恨她是个木头,气得闭眼不语。
明铛急了,上前掀她被子,想看看她脚。
西门一脚蹬掉她的爪子,恨铁不成钢道:“谁说是脚,是下边!不好说的‘下边’!懂了吗?”
……下边? 明挠头,下边不就是脚吗?难不成还能像朱姥姥说的那种下边?
朱姥姥常跟姨娘说朱大舅:“倒霉催的,花柳病又犯了,下边疼得不能出车,一天净在被窝里擦药!”
除非花柳病,否则女孩子家家的,那下边干生生的,怎会有伤?又何须擦药?
西门看她那眼似铜铃的懵懂德性,恨道:“你舅那头驴!明白了吗?”
明啊地一声震惊,舅骑过那驴子,然后西门老师又骑……
脱口道:“糟了,难道舅把花柳病传给你了?”
西门一惊,厉声断喝:“闭嘴!”
方丞好死不死这个时候进来了,愣在门口一下,随即说:“痨病鬼染上花柳病,我看也像。”
他说着走进来,同时对明说:“去,你舅找你。”
明转身便走,听到西门老师咳咳假嗽,才意识到自己上了方丞的当,连忙停下。
不过床头的位置已经被方丞占去,他手上拿着一管药膏,西门料是洗澡时已被他看到下边的伤,担心他亲自给她涂抹,不顾体虚一把将那药膏从他手中抄走,塞进枕头下。
方丞了然,没说什么,先检查了西门的吊瓶,又摸了摸她的额说:“这趟高烧是逃不掉了,趁着现在烧得轻,安生睡一会,吊针有我看着,尽管放心。”
他说着坐下,后背稍稍倚靠床头,踢掉拖鞋,修长的双腿交叠在绸被上,伸手捞过西门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把玩着,显然是不打算走的姿态。
苏明先还看见老师疾言厉色地要甩开方丞的手,中途忽然又作罢了,生生忍耐下来。
她哪里知道西门的被动,一要在天亮前说服方丞拦截情信,二要在天亮后拿到物证,全都赶在了一块儿,所以此时此刻还哪里能跟方丞用强。
“方丞,信的事情不能再拖了,你赶快想法子。”
西门伏低做小,同时试着抽回手。
方丞握着不松开,轻轻压在绸被上,与她大手叠小手。
她不挣了,任凭他手心的热度在自己手背上蔓延,暗瞟了一眼明,心中骂明木头脑袋!该灵的时候不灵,该傻的时候不傻!
明知道她在暗骂自己,心想我难道就不急吗?可我能做啥?冲上去躺在你俩中间吗?他不乐意不说,你也未必乐意呀!
偷眼瞧瞧精光潋滟的粉绸上,那交叠在一起的两只白皙的大手和小手,当真是脸红心跳,想自己和真哥哥要是也这样就好了。
不信西门老师不喜欢,于是明索性来了个美人垂首不吭气,眯着眼认真撕指甲上的倒刺,心想:老师你说不许我今晚离开这里,那我不离开好了。我可没离开哦。
西门看明这个作死的样子,真是气得七窍生烟,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了。
“方丞,时候不等人,拖不得了。”
明闻言,意识方才从粉红泡泡中醒转,对呀,还有那档子事儿呢,差点忘了,于是连忙帮腔。
“是是是,明早七点就见报呢!”大橘子
方丞慵懒地往床头倚靠过去,说:“我今儿跳舞有点累,你也病着,先休息,有事明天说。”
“明天就晚了!”
西门急到要起身,方丞连忙按住她,不过仍旧靠在床头,只是微低着头看她,问:“到底怎么个首尾?那些信怎就落在别人手里了?”
经过英国大夫的检查,没发现西门有什么大问题,驴踢的不重,泥石流下来也是少量稀泥土尘,虽然伤寒要犯,究竟叫人放了心,所以他现在又和她装上了,耗着她,否则她一准天不亮就要急着下山,金宅的事固然重要,但她的身子也至少该歇息个一天半日的,她那个执拗性子他是拦不住的,只能用这个法子。
“会不会你们弄错了?你们亲眼见人散布那些信了?”
西门说:“确定无疑。”
明说:“对,我见过,不会错,肯定就是你俩的那些信!”
“无所谓吧音音,多少年前的东西了,又不涉密,只要别把那些不能给外人看的传出去就行!”
西门作急:“半晌跟你说的就是那些不能看的呀!”
“不会吧,那种东西让人看了?是哪几页?哎,你,说你呢,过来我问你,你看见上面写着什么?”
明懵了,那些话自己怎么说得出口!音音很绵、音音玉乳颤巍巍……
方丞激她:“我头一次见你就看出你是个不老实的,是不是你编假话诓你老师!”
“哪有,我确实看了,那真是你俩的信!”
“编,继续编!”
“我没编,当真是你俩的信!”
“那你倒是给我说说,上面写着什么?”
明话赶话差点就脱口说出一句两句来,西门及时喝断了:“苏明!”
她喝出口的同时瞪了方丞一眼,并且狠狠将自己的手抽回,她这半晌还看不出来吗?方丞就是在故意戏弄她和她的愣学生!
她正色道:“方丞,那些东西若是见了报,可不止我一人丢脸,你也要沦为笑柄!”
方丞说:“正因如此,我才不相信,东西在我手里七年多都好端端的,当宝贝一样收着,生怕给人看了叫你面子上挂不住,怎么可能到了你手上,你反而到处乱丢,不信!你也别诓我了,早些睡吧。”
西门知道方丞的意思,不外乎是在告诉她:信是你丢的,可怨不着我!
他不这样还好,如此反而叫西门看出端倪,敢情他早已知道情书见报之事,这半晌惺惺作态纯是在故意拖延。
一点招儿都没有,只剩下心急如焚。
好在掉了链子的明这半晌终于捡回脑子,小脸蛋一鼓,说:“哼!西门老师您真是看错了人!方先生给大红角儿印老板平事儿的时候,那可是差两分钟就要上市的报纸都能硬给截下来,怎么临到您这儿就这样子推三阻四的,横是不把您瞧在眼里!”
空气登时诡异起来,方丞没想到印小霜那件事情连这种黄毛丫头都知道,而且还把二十分钟夸大成二分钟!
他心虚看向西门,一瞬间攻守交替,但没法跟小丫头一般见识,硬撑门面地说了句:“一派胡言!别听她的!”
西门聪明至极的人,稍受点启发就懂得举一反三,此时天赐良机又怎能不赶快加以利用!
她冷哼一声,道:“明你果然是小孩子,我一个穷教书的,灰头土脸,村牛一头,怎能跟艳冠京华的名角儿相比,岂不污了方老板的眼睛!”
不等方丞辩驳,她迅速把老街坊小关太太之前说印老板那些话翻出来现卖,并且也学着明一样夸大其词:“你听过一掷千金为红颜,势必没听过千万大洋捧角儿的事,印老板从重庆回来唱头一场,方先生为了帮她占稳脚跟,出手就是二十万大洋,匾额、对联、银杯、银盾堆了两千多套,楼上楼下抛掷的五彩纸条都用了两万吨。”
方丞没想到连西门都把那件事知道得这么详细,合着他上次处心积虑摆平报馆就是个笑话!
坐不住了,作势下床拿雪茄,遮掩尴尬。
西门怎会叫他得逞,使了个眼色给明,明立刻有的没的喋喋不休地栽赃起来。
“这才不稀罕呢?我们同学方团是方老板的妹子,听她说,方老板不爱玩舞女,好的是女学生那一口,在重庆时差点就娶了人家一个十八的!指的不是您哈西门老师,是另外一个,姓关……”
“苏明!”外面传来黄春不轻不重但威胁性爆棚的声音,“你舅找你!”
敢情外面还有个听房的,苏明听出威胁,立刻噤口了,爹爹告诉自己君子不立危墙,她连忙说:“西门老师我去去就来。”
跑到门口又回头偷觑老师脸色,怯怯补一句:“我一定来。”
门一开一关,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方丞手上拿着雪茄,但碍于西门生病不能抽,在烟盒上顿了顿,忽然笑了,说:“好了好了!你们师生二人厉害我是晓得的,那日在六国饭店请来骆驼大一座蛋糕捉弄我,今天又拿这种天方夜谭围攻我,你不就是为了明天金宅的事才冒雨上山的吗?来就来,何须非得编一个幌子,丢了情书卖给报馆这种事,难为你想得出来!时候不早了,赶快休息吧。”
西门没想到他还要和她扯皮,直接恼了,掀掉被子就要下床回家。
方丞怕她穿了针,连忙拦住,“别别别,有话好好说!”
西门甩开他的手,冷硬道:“方丞,我傻,竟然信了你要结婚的鬼话,你万花丛中过还不知足么?非得再拿我消遣,仗着知道了我的那件把柄如此拿捏我,如今我也无所谓了,天下冤屈多的是,大不了我也给肃奸委员会抓去,死了反而清静,免于受这许多折辱!”
她作势要挣脱吊J,仿佛真的冲动到失了理智。
方丞没辙,终于妥协了,抱住她。“行了行了,我已经给你办了,别闹了,听话!”
第79章 方音体捌
西门喘息着停手,抬眼看着他:“方先生怕不是今晚在跳舞场上哄女人哄顺了嘴,胡乱应承!”
方丞心想这可真是搬石头砸脚,他用跳舞这种托词晾她几天,到头来坑的竟是自己,也不跟她置气了,把这几天的种种苦心告知,还让仆妇把回收来的两麻袋方音体册子从库房拉过来给她看。
眼见她神色缓和,方丞邀功道:“怎么那么不小心?这么私密的物件扬到外面去,你知道我为了压下报馆费了多大劲得罪多少人,娶个老婆我容易吗?快睡回去,我刚才着急,没顾得挑睡衣,瞧你什么样子。”
西门往自己胸口看一下,瞬间入眼的便是两团白嫩嫩和一道深乳沟,她连忙钻进了被窝。
方丞给她换衣时紧张她有伤,当真是随手从衣橱里乱抓了一件, 丝滑的睡裙,粉嫩绸料,慵懒松散,小心翼翼地托着主人的一对玉乳,过分呵护,以至于挤得颤颤巍巍摇摇欲坠;而对主人的两瓣粉臀却不管不顾,任凭其滑滑嫩嫩地暴露着半片,她爬进被窝的那一翘,雪白 q 弹、一闪而入,摸上去要多滑嫩有多滑嫩。这他是知道的。
看得着吃不着,牵了牵被角给她盖好。
西门面朝里躺着,心知自己的身子刚刚对地上的人造成视觉冲击,满以为他要过来麻缠,不料却只是替她掖好被角就没动静了,她不觉疑惑,抬眼看到梳妆台的玻璃砖映着方丞的影子,正站在床头调试吊针的流速,黑亮的眼睛星星一般晶亮,表情认真得仿佛在做一件重中之重的大事。
西门的心猝然柔软,阖上眼睫不能继续看着,害怕心中那种立场摇摇晃晃的冲击。
方丞调试完输液瓶又来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体贴地说了声“睡吧”,然后离开了卧室。
他手臂上的伤还未及处理,医生虽然留宿在方音墅了,但夜已深沉,这点小伤就不愿劳动别人了,他到书房自己缠了点纱布。黄春刚把苏明制住,见书房亮着灯,惦记三爷手臂的伤口,便敲门进来,不料迎面便接了三爷一句好的。
“你如今有本事,都能瞒着我行事了。”三爷头也没抬地道。
黄春愣住。
三爷没有任何表情,缠好纱布,穿上睡衣,一道一道地系扣子。
黄春顿了不到三秒便明白怎么回事了,一个钟头前,仆妇说有位姓马的先生打电话找他,他料到是马守信,便在客厅回了一个电话,言语明一半暗一半的,除了他和马守信,等闲听不懂话的意思,当时三爷正和大夫从卧室出来,竟然听话听音地就把他查到戈亚民的信息给猜到了。
黄春心中喟叹:果然老人言不欺我,祖父曾说,这个世界上能够在政界、商界、军界、学界等任何一个领域做到翘楚地位的,都是精力、智力、能力、悟性超群绝伦、登峰造极的人,他是有多大的自信才以为能够瞒得住这样的人,万不敢继续隐瞒了。
“三爷,我是想了解扎实了再跟您汇报。”
三爷不语,系好扣子后,坐进大班椅里点燃了雪茄,这种沉默,反而是让他废话少说,如实交代的意思。
黄春于是将戈亚民的籍贯、背景、职务、亲属等一一罗列。
三爷听完,连沉吟的功夫都没有,便道:“最晚明天,你把他的父母住地查到,把这个交给他们。”
说话的同时他手上已经多了一只牛皮纸袋,扬手丢给黄春。
黄春诧异,原以为得知戈亚民身份后,三爷会盘问分析半天,没想到竟是直接出手,决断之快真是叫人汗颜。
其实商场如战场,做到小富即安或小官小宦那是靠努力就有可能达到的,但做到富可敌国或封疆大吏,那就是运气和天赋异禀,决策上杀伐决断、行动上手起刀落,该慎重的时候不莽撞,该速度的时候不拖延,对于如何解决情敌,方丞的慎重期已经过去了,现在的安排就是最终的定锤。
走廊里的落地钟响了,已是凌晨一点钟,西门音辗转难眠,方丞不声不响地摆平了情信一事,她不可能不感动,加之他刚才的体贴温存,更是叫她忆起从前,那时候方丞就是个妥帖的人,每天起早贪黑赚钱,无论夜里三点起床出发还是清晨八九点出发,准会把早餐给她备好罩在纱笼下,这是小事方面的呵护,大事上更是顶天立地、睿智过人,他若有了妻儿,那一定是会像神鹰一般遮护在他的羽翼之下,不需要妻子费神、不需要孩儿劳心,他会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