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笑把豆浆放在办公桌上,办公室里暖气够足,她换上一件小外套,“没有吧。”她朝着面前的镜子左右转头看看脸颊。
红姐滑着座椅挤过来,“妹妹,我可是听到一些传言了啊,我们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还要从别人口中听你的八卦,太把姐姐当外人了。”
江笑一脸诧异,食指指着自己,瞪圆眼睛,“我?我什么八卦?”
她在单位里的人设就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的小透明。
红姐向来心直口快,也没跟她藏着掖着,“我可听说你和澜庭那小开有点什么。”说着,她还解开手机屏幕,直接搜到上周的采访视频,把手机递到她面前,“瞧见没,你俩多般配啊,郎才女貌的。”
江笑脸“刷”一下就红了,说实话这采访她到现在都没看过,这几天她一直医院家里两头跑,都快忘了这事。
手机屏幕里传出来陈修阳淡淡的低声,她慌忙就要伸手关掉手机,被红姐一把拿开,“怎么了,还害羞了?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欢你这号的,一逗就脸红,这哪个男人扛得住?”
江笑伸手捂住发热的面颊,试图给脸颊降温。
“而且,我瞧着你这穿的也不是你的裤子啊笑笑?更像是……男士裤子,”红姐一脸玩味。
“好姐姐,我求求你别再说了!那天真是意外!意外!”
红姐仰头笑了笑,“我就喜欢你这傻丫头的傻劲儿。好好好,我不说了,可别的办公室也传开了,你能一个一个堵他们嘴吗?就算谈恋爱了那又怎么了,男未婚女未嫁的,又不犯法。”
江笑手里的豆浆喝起来食之无味,她想到了一个人,那天和她一起去采访的,只有……王可可。
刚过了十点,主任推门朝江笑走来,“笑笑收拾收拾,拿上kt板和宣传单,我们下小区里宣传秋冬流行病毒防护办法。”
江笑起身应声,主任临走前,他瞥一眼低头贴发票的郑红,他突然张开双臂做拉伸姿势,随后漫不经心的走到红姐的工位前,“你下午要没事,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呗。”
江笑双眼目视前方,一心看着自己的电脑。
郑红头都没抬,“不去,没空,一大堆单子等着我报呢。”
主任提了提裤腰带,连带着腰带上一连串的钥匙发出声响,他没再多说什么,直接离开办公室。
空气里又怪怪的气流刮过,主任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客气了?
下午的时候,江笑和同事在澜庭小区支了个小桌子,逢人就发卫生手册,并请了社区医院的医护人员讲解七步洗手法,以及如何预防秋冬季节的传染病。
江笑在一旁来回转着找角度拍照,以备后期存档用。
在最后的时候,江笑呼吁社区五十岁以上以及抵抗力弱的群体,及时去社区医院接种流感病毒疫苗。
冬天的晚上黑的格外早,等到他们结束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一行的几个小伙子凑伴去抽烟区域抽根烟提神,江笑则独自一人先收拾一些零散的东西。
今天她穿的是收腰款的大衣,她系腰带的时候,链条包一不小心穿进腰带里边,她还没来得及掏出来,就从身后过来一双手抚上她的腰带,那双手有意无意的贴着她的腰侧划过。
江笑被吓了一跳,她利落的转身,四目相对,来人是唐名轩。
“你干嘛?”江笑有种被冒犯的不适。
“笑笑姐,我只是想帮你把腰带拿出来,”他一脸的无辜。
“不必了,我自己会来。”说完,她就掏出链条,手上用了几分力,将腰带收紧。
唐名轩在原地,眸子微动,紧紧的注视着她,到嘴边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江笑拿了些宣传册就准备走,经过他身旁时,被唐名轩攥紧手腕。
江笑被吓了一跳,她声音发抖,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还在抽烟的同事,“你干嘛?你疯了!这里人来人往的。”
唐名轩像是下定决心不松手,他低垂着脑袋,“笑笑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都怪我,都怪我上次鬼迷心窍,才会没忍住诱惑,和可可发生......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现在真的很痛苦,我每天一睁眼想的就是你,我没办法欺骗我自己!”
江笑当然知道唐名轩那句没有说完的话意味着什么,她深吸一口气,“你是成年人,小唐,你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而且,不管你和可可有没有什么事情,我们之间都是不可能的,你明白吗?”
江笑奋力挣脱,可架不住男人力气太大,江笑只觉得自己手腕都被攥红了,夜风也大了几分,将她的头发吹的七零八落。
她鼻尖冻的通红,下力挣扎着。
就在这时,一束刺眼的车灯,明晃晃的照过来,车灯晃得她睁不开眼,通身黑色的车子像是黑夜中朝着二人潜行过来的猛兽。
车子在不远处陡然加速,直直的朝着唐名轩开来,就在快到唐名轩跟前的时候,又突然一个急刹,车胎在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刹车印,荡起的风让唐名轩一个机灵。
从大G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让江笑再熟悉不过的人,准确来说,十八个小时之前她们刚刚见过面。
陈修阳周身都散发出一股凌冽的怒气,他从车上下来,车子都没来得及熄火,奋力将车门一甩,边走边扣大衣的扣子。
“松手。”陈修阳声线压得极低,江笑从车灯上转移过来视线,一时之间还没能适应眼下的光线,她双眼空洞的朝着挡在她面前的身影看去。
“笑笑,这是......”话还没说完,唐名轩已经认出来眼前的男人是谁,正是那天在烤鱼店里把江笑带走的男人。
“我说让你松开,你听到了吗?你看不到她现在不想搭理你吗?”
陈修阳声音突然提高,他站定在唐名轩面前,比小唐高出许多,这十足的压迫感让唐名轩手上力度松懈下来。
“嘶。”江笑不自觉的发出一阵喟叹,她趁机抽走手腕,皱眉揉着酸痛的腕子。
终于,这边的动静引起抽烟同事们的注意,他们从不远处一路小跑围上来,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时之间没弄明白事情缘由,只当陈修阳是闹事者,纷纷围住陈修阳。
“干嘛呢?!”江笑一声怒吼,一向温柔的小白兔,突然红着眼睛大吼,让身边的同事都跟着吓一跳。
陈修阳别过脸,看着身后这个炸毛的小白兔,他挑挑眉。
啧,他的小白兔发飙了。
第三十一章 今晚去你家还是我家?
江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上去护在陈修阳的面前,她只知道现在不能让帮她的陈修阳吃瘪。
几个同事面面相觑,唐名轩迟迟不开口说话。江笑逮住蹿在最前边的司机小李,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在这儿跟谁比比划划呢!”
小李被江笑拍懵了,他伸手抓抓后脑勺的碎发,随后才反应过来,“姐,误会啊?自己人?原来是误会啊。”
这时旁边的人也跟着随口附和,陈修阳一看这局面,索性抱臂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的背影。其实,他估摸一下,放倒这三四个毛头小子,根本不在话下,毕竟他是常年练散打的。
只是,被人保护的感觉,好像也还不错。
都说厄尔尼诺现象确实存在,可是江笑觉得这个冬天依旧那么冷,几句话下来,口中都有喷薄欲出的白气。
最后结果就是大家握手言和,临走的时候,江笑看到唐名轩的眼神里充满愤恨的盯着陈修阳。江笑没多理,她现在是半个眼神都不想多给唐名轩,就祈祷这些个同事回去别乱说话,省的明天办公室里又会传出什么离谱的八卦来……
江笑只顾着憋一肚子气,莫名其妙又跟着陈修阳上了车。
有人在副驾驶一直输出个没完,陈修阳单手打着方向盘,安静的听着她的发泄,直到最后她猛然转头,“你是不是傻?你都不知道躲的吗?”
陈修阳:……
*
李依楠自从疫情以后就从家里搬出来住了,在公司附近找了个小公寓住下,她给母亲的说法是,离公司近些,方便上班,实则她就是为了躲开家里的那个吸血鬼。母亲只是点点头默认,也并没有阻拦。
李依楠下了班已经晚上十点多,她把钥匙插进门锁的瞬间,已经觉察到不对劲。
还未旋转,门从里边已经自动打开,李依楠一怔,第一反应是家里有贼,她不敢擅作主张往里进,于是又跑到楼下叫了保安和自己一起上楼。
保安拿着保险棍,打头阵往屋里走,李依楠跟在后边,开灯的瞬间,俩人都呆住了。
保安反应过来,往里屋阳台都转了转,“姑娘屋里没人,你这是进贼了啊。”
家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翻动的痕迹,连沙发上的玩偶拉链都被翻开,棉絮被掏了一地……她预感不太对,脚下生风冲进卧室,翻开衣柜,里边的首饰和公司年底发的三万奖金全部不翼而飞。
保安站在门口,探身小声询问,“姑娘,要不报警吧?”
李依楠现在冷静下来,能翻得这么仔细的只能有一个人,她后背无力,顿时从心口处生出一股怒火。
“不用了,谢谢。”
能翻得这么仔细的没别人,只有他那赔钱弟弟。
不知道什么时候,保安已经离开,李依楠蹲下身子,上半身倒在衣柜里,脸上挂满泪水。
她拿出手机给李子龙拨去电话,那边迟迟无人接听,她在嘴里低声咒骂一句,起身擦干眼泪,背上包就出门。
同一时间,潘丞喻约见几个客户,其中一位从新加坡来,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心要来感受内地的夜场。
潘丞喻只能奉陪。
二楼雪茄室里,包间通体都是特殊玻璃材质,里边可以把一楼舞池看的一清二楚,外边看不到里边是什么情况。
“果然还是潘总年轻帅气啊,楼下一水儿的小姑娘往你身上喵。”
潘丞喻拿出雪茄打火机替客户点上,随后给自己也点上一根,他其实不怎么抽烟,雪茄更是抽的少,这对他来说不过是应酬的一种途径罢了。
“哪里,张总才是宝刀未老。”他翘脚往真皮座椅上靠,飘忽的视线注视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
昏暗灯光下,音乐声震耳欲聋,有人摇摆,有人缠绵,有人饮酒,有人……打架。
光有一瞬间打在一张熟悉的脸上,这张脸显得冷漠又淡然,和周围人的气氛格格不入。潘丞喻眉心拧住,倾身往前坐了坐,定睛看去,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舞池中间这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正是他的买房顾问――李依楠。
李依楠拎着一杯酒,径直朝一个黄头发男人的头上浇下去。黄毛男起先还想反抗,回头看清楚来人瞬间疲软下来,拔腿就要跑,被李依楠一把攥住头发,往一旁的走廊扯。
雪茄室自上而下看的真切,他甚至能看到李依楠气鼓鼓的脸颊,和黄毛男疼的龇牙咧嘴的模样。
再走远些,到了死角处,潘丞喻看不到接下来是什么情况,舞池边上有一阵小范围的骚动,不过很快大家都见怪不怪继续做自己的事。
潘丞喻半晌不说话,惹得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新加坡客户朝他碰了碰杯,笑声爽朗,“现在的小姑娘性子都刚烈啊,潘总喜欢这种类型的?”
潘丞喻晃了晃杯中酒,抿唇喝下一口,他弯弯唇,“张总,您先慢慢喝,我遇到熟人,下去打个招呼,失陪一下。”
张总也是过来人,光是从潘丞喻的眼神中就看出一丝端倪,他一脸玩味的朝着潘丞喻的背影笑了笑,随即转身和其他人热络起来。
一楼人来人往,潘丞喻需要侧身行进,半路上碰到好多个迷路的小酒鬼,潘丞喻一个一个看过去,却始终没能找见刚才的那个身影。
莫非是看错了?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在洗手间的转弯处看到一个小小的侧影,他左右看了看,她身边的黄毛小子已经没了踪影。
她褪下高跟鞋,双脚踩实在地面上,拢住的卷发有些凌乱,她双手颤抖试图把嘴中衔住的烟点上,奈何火机不给力,她擦燃几次,最后都没有点燃。
李依楠衔住烟,手背上刚才撒上的威士忌还在往下滴水,她甩甩手。
这时,从旁边伸过来一个点燃的打火机。
“谢谢。”她没转头,抬腕挡住风,深深吸一口,烟头燃起的缕缕青烟挡住她的视线。
拿住打火机的那双手,并没有撤退,氤氲之间,李依楠对上潘丞喻的视线。
李依楠感觉到一阵风,像是从山间吹过来的一阵风,就这么直白的吹在她的心头。
她生长在南方,生长在老式家属院的丑陋小房里,一到夏天有蝇虫飞来飞去和带着霉菌味的空气,这是一个不由她自己把控的出生方式,可是这一刻她看到白雪皑皑的雪山在眼前肆意疯长。
“高跟鞋果然很打脚吧?”
李依楠右脚心叠在左脚背上,她今天只穿了一条薄薄的黑丝袜,隐约还能看到她大红色的脚趾油。
她有些意外会在这个地方碰上潘丞喻,也不知道刚才自己做的事情有没有被他看到。
“嗯,你说的对,确实不好穿,所以,这次再见时我没穿高跟鞋。”李依楠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她也并没有闪躲的意思,话语间都是自嘲的口气。
洗手间门口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每个出来的人,都要扭头看他们一眼,只当两人是在吵架的小情侣。
他们头顶有一盏顶光,照的二人通身都是温柔的金色。
潘丞喻脱下西装外套,单膝下蹲把外套摆在她面前,让她踩在衣服上,“地上凉。”
这招儿如果是十年前,李依楠一定当场就沦陷了,但是她现在是一位年近三十岁,混迹职场,见惯各种风雨的老人,她看多了这种真真假假,她竟生出一种烦躁。
她耸耸肩,“潘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懂?”
潘丞喻起身,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他还没来得开口说话,李依楠踮脚单手搂住他的脖颈将人朝怀里带。
一双柔软的红唇就这么贴上去,李依楠指尖的烟还没有燃尽,烟雾环绕着二人,这一刻,她才不管什么烟蝇苍狗,她也顾不上雪山离她有多遥远,这一刻她只想让高山雪莲和自己共沉沦。
记不清是谁先伸的舌头,空气都跟着稀薄起来,李依楠脚下不稳,腿脚打颤,潘丞喻单手环住她腰身将人往上一提。
这一提,让李依楠思绪清醒几分。
她后撤半步,嘴角间带出的津液挂在唇角,让她看起来凭生一种妩媚。
“你家?还是我家?”她一开口,声音有几分嘶哑。
*
晚上陈修阳送江笑回家的时候,她小口朝着车窗玻璃哈气,手指在玻璃上写写画画,“我妈让我问问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系?”
“都可以,我不挑的。”
车窗上的水印着了冷气晕成水珠往下滑动,已经看不清她写的是什么。
“那可不行,必须要说,报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