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周总也不是初次见面了,这杯酒,就无须别人代替了吧?”
说罢,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抬眸看向周梦岑。
温庭深正待说什么,周梦岑却对他摇了摇头,随即端起酒杯看向秦墨:“秦先生,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说罢,也是豪气饮尽,面色都不改。
桌上的人也是明白周梦岑的行事风格,暗暗佩服之余,又
秦墨抬眸,看着对面被酒气氤氲得眼波流转、面颊绯红的女人,举起一旁的酒杯,点了下头。
“周总好酒量。”
状似无意的一句话,却让周梦岑蓦然一愣,想起七年前分别的前一晚,她酒后将他扑倒……
想起这件往事,她便觉心虚和尴尬,不再言语。
饭局后半场无非是一些商业吹捧,周梦岑听得乏味,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
“失陪一下,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随意。”
只怪对面那道目光太过明显,全程直勾勾盯着她,即便她想当作若无其事,胸口却依旧觉得沉闷,像是有什么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刚走出包间松了口气,碰到名爵员工与她打招呼。
“周总好。”
她微点头,想着要不直接回名爵后院——漫云阁歇息,苏琪却在这个时候找了过来。
“梦岑姐,二十分钟前小盛总打电话过来,说有急事找您。”
刚刚包间里那么多大佬在,她不方便进去打扰,只能告诉盛灏,他们在名爵有饭局。
周梦岑随意找了大厅一个卡座坐下,“知道了。”
半小时前,盛灏的电话也打到她私人手机上,不过被她拒接了,她甚至能猜想到,他这样急匆匆找自己是因为什么事情。
“那……”
“梦岑!”
苏琪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身后传来盛灏的声音,她马上回头看过去。
周梦岑抬眼。
不远处,盛灏正面色不悦大步走了过来,头发略有些凌乱,看来是一路跑过来的,眼神更是低沉得吓人。
苏琪想要开口询问,却被周梦岑吩咐:“去里面跟温总说,我有事先走一步。”
刚在桌上喝了不少酒,虽然还不至于醉,但她确实想去后面躺躺,让紊乱的大脑休息片刻。
苏琪离开后,周梦岑招来服务员,上了两杯热饮,抬眸看了一眼在旁边杵着的盛灏,漫不经心问了句:“怎么过来了?”
盛灏坐下后,也没废话,直截了当说:“他回来了。”
没有指名道姓,两人却心知肚明。
那是一个只有他和她知道的名字。
下午的青年企业峰会的新闻报道出来后,盛灏不经意看到那个男人站在台上与她目光对视握手,便顿感不妙。
原以为七年过去了,那个男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周梦岑的世界里,他和她之间唯一的阻拦就只有周盛两家企业竞争,以及父亲的狼子野心,可他也做好了要一辈子当个籍籍无名的小盛总,不会阻拦她前进的脚步,哪怕有朝一日成为盛家的弃子,只甘愿匍匐在她脚下。
但如今,那个男人回来了,那样风光无限站在她身边。
这让盛灏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卑微付出和等待全都要白费!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真真实实存在的女儿,即便外人无从得知其中真相,可那是谁也无法抹去的血缘关系,也是周梦岑永远不可能彻底忘记那个男人的原因。
盛灏以为提到那个人,周梦岑会脸色大变,但她只是漠不关心抬眸,语气有些不以为意:“所以呢?”
这让盛灏彻底捉摸不透她的意思,就像他从来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样。
当年他以为她跟姓秦的在一起,只是一时兴起,她那样高傲清冷的带刺玫瑰,怎么可能为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大学生停留,所以才心有不甘,故意对那人说了那些不堪的话。
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真的知难而退离开了。
可最后,在他们即将联姻前,周梦岑却告诉他,她有了那个人的孩子。
听到这个消息,他气得几乎要发狂。
骄傲的玫瑰怎么可能折了自己的刺,去孕育别人的种子,唯一的可能,是她动了真心。
盛灏虽然从未走进过她的心里,却对这个事实清楚得很。
所以他也非常清楚,那个男人的归来,足以在他和周梦岑之间掀起多大的风雨。
“梦岑,请给我一次机会,我也能做一个好父亲。”他自觉在她面前已经足够卑微,这次甚至不请求做她联姻的对象,只是为了书颜。
他知道在周梦岑心里,书颜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果然,周梦岑神色微顿,掀眸看了他一眼。
但也只是这一眼,似带着几分怜悯。
周梦岑叹了一声,端起浮着热气的白色瓷杯送到唇边,然后微顿,语气让人听出有些讥诮:“你堂堂盛二公子,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他对书颜的身世心知肚明,换作旁人或许还能假装视如己出,但他一个知情人怎么可能做到毫无隔阂。
盛灏依旧不死心:“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就唯独我不行?是因为我姓盛吗?”
周梦岑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放下杯子:“我以为,七年前你就知道了。”
无关姓氏,只是不爱罢了。
“你还……”盛灏脱口而出的话,却忽然戛然而止。
他既想知道答案,又害怕听到答案。
只能紧紧盯着她,像是要从她清冷的眼眸里看出一丝端倪。
欧式水晶灯璀璨冷冽,光线明亮洒在白皙的皮肤上,仿佛要将人照个透,让那些暗藏的隐晦、不可告人的秘密,全都无所遁形。
可偏偏周梦岑听懂了,神色依旧毫无动容,只是眼皮微掀淡淡一笑,仿佛她真的不会再为任何男人心动。
“你想问我还爱不爱他?”
她笑了笑:“这个好像跟你没有关系,小盛总未免管得太宽了。”
她的私事,还轮不到他一个姓盛的来指手画脚。
当初,盛坤伦不让她澄清两家婚姻取消的事情,导致媒体认定周书颜是他盛家的,而为了稳固在圣地的地位,周梦岑不得不默认外界胡乱猜测,但其实这几年,两人除了是圣地集团的正副总裁,并没有其他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盛灏本就积压了满腔怒火,此刻更是被嫉妒焚烧了理智,脑海里只有新闻上那张照片,她笑靥如花望着那个男人,被网友们争相谬赞。
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梦岑,为什么这么多年,我还是捂不热你的心?明明是我们先认识的!”
哪怕明知这次表白会无疾而终,盛灏还是没忍住想要赌一把,她越是冷淡,他便越是疯狂,在那个人回来之前,他以为还有机会来日方长,可现在他一分钟都不想等了。
“盛灏。”
周梦岑想抽回手,只是男女之间的终究太过悬殊,他纹丝不动,反而越弄越疼,她不禁蹙起眉,冷冷喊了他一声。
盛灏恍若未闻,直起身凑近周梦岑,几近疯狂拉扯,“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两人争执间还将桌上的热饮打翻,悉数洒在周梦岑的外套上。
“你放手!”
“你说啊!”
突然,像是有一股强劲的风猛地袭来,一道高大的身影大步而来,带着低沉的气势。
下一秒,盛灏忽然嘶痛了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扼住周梦岑的手。
周梦岑趁势起身,离开作为,同时抬眸看去。
秦墨不知何时过来的,一手狠狠扣住盛灏手腕,明显用了十足力气,手背青筋都鼓起,看得她心头一跳,生怕他再用点力,盛灏的手就生生折断在这里了。
这时,大堂经理也飞奔过来,连忙找来纸巾给她擦拭衣服,“周总,您没事吧?要不要去换件衣服?”
另外跑来的两名保安也都认识盛灏,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跟自家老板起了争执,但还是将周梦岑护在身后,等待吩咐。
大堂经理一边跟秦墨道谢,一边询问盛灏。
“小盛总,您喝醉了?”
“你他妈才喝醉了!”
盛灏被人突袭,脸色原本就有些绿了,待看到秦墨那张脸时,更是怒不可遏,抬手就要一拳打过去。
好在秦墨眼疾手快,平时也练过,轻而易举抬臂挡了回去,还不忘用力撞向盛灏下巴,只听“咔嚓”一声,像是脱臼一样,盛灏吃痛喊了一声,无力瘫在卡座,一张嘴,便看到牙龈都被打出了血。
场面有些混乱,男人却神情寡淡,收回手臂甩了甩,又拍了拍肩头西装领,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脸嫌弃。
“抱歉,没控制住力道。”
话虽这样说,但那道冷冽的目光却落在盛灏身上,丝毫没有歉意,倒是浑身散发着冰冷强大的气息,震得旁人都不敢上前。
盛灏捂着下巴,眼睛猩红狠狠盯着秦墨,而后又看向站在保安身后的周梦岑,心绪复杂万分。
“岑岑……”
周梦岑懒得理他,自己身上湿淋淋的实在不舒服,便把外套脱了下来扔给服务员,目光平静吩咐:“送小盛总回去。”
说罢,也没有去看秦墨,转身径直往漫云阁走去。
——
名爵虽开了足够暖的空调,但去漫云阁的小路是露天的,可没那么舒服,周梦岑里面只着一件白色真丝衬衫,玻璃大门稍微一拉开,便有寒风袭来,吹得她打了个寒战,只得连忙关上,等服务员拿衣服过来。
这一天,真是精彩到无以言说。
书颜的电话便是这个时候打来的,周梦岑随意靠着墙壁,背后是一幅著名的西方油画,头顶暖色灯自上而下打在身上,颇有几分朦胧意境。
“妈咪,舅舅已经接到我啦。”
直到听到女儿软软的声音,周梦岑眉眼才染了几分温柔,全然不似刚才那般冷漠,“抱歉,妈咪又失约了。”
“没关系,你有重要的事情嘛,舅舅来接我我也很开心呀!”
“那你到家了给我发语音,我晚点忙完了就回去。”
“好的,妈咪你要注意休息。”
“嗯。”
她含笑挂断电话,转身看着那副油画怔愣出神,仿佛刚才的混乱已经远去。
忽然,肩膀一沉,依稀带着暖和体温的西装外套落下,将她纤薄的肩膀包裹住,一股似曾相识的乌木沉香飘入鼻尖,带着隐隐约约的冷冽梅香。
周梦岑猛然回头,不期然对上一双琥珀般的深眸,怔在原地。
“有没有受伤?”秦墨开口。
周梦岑下意识摇头,却见他目光落在她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腕上,依稀可见一圈红印,是盛灏发疯时留下的。
“他对你一直这样?”
刚才两人的话,他听了一半一半,言谈间像是离婚夫妻为了孩子抚养问题而争吵,心里虽然一遍一遍告诫自己,那不过是别人的家务事,却在看到她被欺负时,还是没忍住插了手。
周梦岑看着他没有解释,此时此刻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描述。
她料定秦墨大概看到了外界那些传闻,误以为书颜是她跟盛灏的。
虽然有些荒唐,倒也给了她推波助澜远离他的借口。
“今天多谢秦先生了,衣服我明天会让人洗干净,您让人过来取便是……”
“为什么离婚?”秦墨却看着她,骤然开口。
周梦岑猛然惊诧:“我……”
“算了,当我没问。”秦墨复又低下头,握了握拳,心口有股怒火难消。
一想到她被姓盛的如此糟蹋,他就恨不得再回去卸了那混蛋的胳膊。
他甚至生出了一丝懊悔,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回来。
周梦岑很难克制住自己不多想。
他这次回来,态度和纽约那次截然不同。
可视线瞥过他垂在裤腿的长指,内心又是一顿。
她确定那日自己没有看错,那里明明戴了一枚婚戒。
他指骨分明,手指修长,手背的青筋脉络在那银白婚戒的衬托下,更显得禁欲十足。
她不会看错的。
周梦岑随即抬眸,语气淡淡:“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秦墨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沉默又隐忍。
想起刚才远远瞧见她打电话时的温柔模样,倒有几分从前周梦岑的影子,只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刹那,又收起了所有情绪,冷淡疏离得要命。
他忽然就好奇,刚才电话的那一头,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让她眼中流出这样的温柔之光。
站了片刻,秦墨也打算离开,右手下意识插兜,指腹蓦然摸到一个坚硬的物件,恍然想起自己刚刚追过来的原因。
他从口袋摸出一枚山茶花胸针。
是她今天别在胸前的那枚,他刚刚在卡座捡到。
别针已经断裂,大概是她跟那姓盛的拉扯时,被姓盛的用力扯断了。
他本是过来还胸针的,刚才一时失神又给忘了,想着她应该还未走远,只犹豫了两秒,便大步追了过去。
周梦岑刚到名爵正门的玻璃旋转门前,便听到苏琪的声音。
“梦岑姐!你没事吧?”
苏琪一脸焦急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谢淮。
“我刚听服务员说,小盛总闹事了?”她将周梦岑上下打量,除了那件陌生的男式西装,倒也没看到其他异样,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没事,”周梦岑看向谢淮:“你怎么过来了?”
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个两个三个的都往名爵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