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道:“照片里的那个女生不是我的前女友,她是霍郁的未婚妻,当年跟着霍郁来找过我几次,后来霍郁为了救我去世,她来德国带回他的骨灰,是我帮忙走的程序。”
男人的语速不快,每个字落得轻缓得当,咬字发音恰到好处,让人只过一遍耳朵就能精准把握其中重点。
将那几个词在脑袋里由轮播了一遍,梁吉葵眨眨眼,罕见地不知所措起来。
她咬牙:“怎么证明?”
裴渡道:“可以给她打电话,或者我直接带你去找她,任何方式都可以,我是清白的。”
说到最后五个字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吉葵竟然听出来丝丝缕缕的委屈。
神经线条猛得一跳,她更加手足无措。
“不对不对,那为什么你后来自称自己是不婚主义,而且时间还卡得那么巧?!”
无奈地轻叹一声,裴渡指了指小指根部若隐若现的晒痕,果然能隐约瞧见淡淡的白色圈形。
但也看得出来,原先遮在上面的东西,已经拿下来有一段时间了。
他徐徐启唇,语气比起刚刚,多了分微不可查的忧伤:“因为那时候,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你了。”
迎着面前女孩怔神的表情,他继续道:“我做不到心里装了某人还理直气壮地去和别的人谈恋爱,与其相互耽误,不如一劳永逸。”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的确管用,后来的五年,我过得还算清净。”
说到最后,他还笑了一下。
他过分得坦荡直白,反倒是让梁吉葵没了见招拆招的底气。
半截话卡在喉间,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她嘟囔道:“那如果某人一直不给你机会,你是不是真就成了不婚主义?”
小幅度地弯了下嘴角,裴渡低声道:“记得吗,我之前同你讲过,我很早就做好了孤独终老的打算。”
“你才是我做选择的变量。”
周遭万籁俱寂,心跳震耳欲聋。
感知到四肢百骸同一时间的汹涌澎湃,所有的理智好像都成了附加条件。
梁吉葵试着抬眸,男人的清隽面庞落在瞳仁中央。
裴渡的五官很优越,整体长相位于淡颜与浓颜的分界线上,少一分清汤寡水,多一分又锋芒毕露,恰如其分地端了个“刚刚好”的妙手。
尤其是那双深邃幽亮的眼睛。
她从不否认自己是“颜狗”,更无法拒绝这样一张脸。
见她冷静下来,裴渡依旧淡定,指了指她的手机,问:“方便告诉我照片是谁给你的吗?”
“一个姓朱的人,说是你的大学同学。”
朱?
裴渡轻哂:“原来如此,又是老一套的算盘。”
梁吉葵:“什么意思?”
裴渡:“那个姓朱的的确是我大学同学,但我们关系一般,自从几年前我在某个比赛上赢过他,他就一直把我当成假想敌,后来我们又有过几次大大小小的交手,但每次都是我赢。”
话说到这一步,梁吉葵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意识到自己被当枪使了,她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又下意识揉揉鼻子。
瓮声瓮气道:“我、我当时被气到了,谁知道你这么好脾气的人居然有从德国追过来的‘仇家’。”
她刚说完,裴渡的喉间便溢出一节短促的气音。
压着笑意,他自己也说不清引起情绪波动的到底是小梁总那夹在一层层倒刺下的柔软,可是她脱口而出的一句“仇家”。
但总之,肯定是由衷的愉悦。
可梁吉葵却不这样想,听见那声笑,她下意识以为某人在嘲笑她的单纯与天真,不爽地瞪过去:“笑什么?”
视线掠过她脸颊上的酡红,裴渡没忍住,抬手捏了下那圈软肉,答非所问,却一脸严肃:“答应我件事。”
梁吉葵口齿不清道:“沈莫(什么)?”
裴渡:“以后再想知道什么事,可以直接问我,我不会骗你的。”
不算长的一番话,面前人却说得尤为认真。
每个字都裹挟着温柔又强横的力道,像是锤钉子一样一下下落在她心脏最深处。
避无可避。
梁吉葵紧紧咬住唇下软肉,磨磨蹭蹭,就是不开口回应。
像是乌龟缩脑袋一样的防守方式。
就当捉龟的猎手试图继续追击的时候,房间内的气氛陡然被打破。
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上的备注,她倒吸一口气,颤巍巍接通:“爷爷?”
“你们两个人呢?我一进厨房一出来屋里没人了?!”
第26章 天鹅的梦
听筒里传来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嗓门, 不满多到溢出来。
下意识瞄了眼裴渡,梁吉葵赶紧道:“我们就在楼上收拾东西呢,这就下去了。”
说完也顾不上爷爷是个什么反应, 果断将电话挂断,继而再度抬眸,和男人垂敛下来的视线对撞在一起。
她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样子,转身就要去开门,可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去, 门把手便被人先一步握住。
刹那间,梁吉葵瞪大了眼。
裴渡反应很快, 一只手扶住门把,另一只手则是更干脆地推到了门板上,以一种存在感极其强烈的方式将人锁在怀里。
哪怕根本没有肌肤的碰触, 暧昧不清的气氛还是在这瞬间极速升温,像是刚放学的小学生,怎么都安分不下来。
感受到他的靠近,梁吉葵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可狂跳的心脏依旧拼命工作。
过量的紧张,连呼吸都险些停滞。
“小葵,你还没有回答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吉葵隐约感觉到他的靠近。
吐字间,男人呼出的气落在她肩颈的肌肤上, 引起怪异的一阵酥麻。
像是酷刑一样, 可偏偏又刺激得不行, 让她胸口萌生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异样情愫。
也是这一瞬间, 她能够清楚的感知到身体的各个感知器官正在疯了一样发生变化。
变得更敏锐。
或者说更敏感更为合适。
第一次以这种姿势和他如此靠近,梁吉葵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静得可怕, 她连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好像都成了一种特别的奢望。
可偏偏,身后人的存在感愈加强烈。
喉间一颤,她缓慢地睁开眼睛,可能看见的也只有那道门。
以及……男人的手。
骨节分明的大掌近在咫尺,他手指很长,关节分布得精致又巧妙,简直就是可以作为雕塑课范本的存在。
视线微动,又落到了他腕间的彩虹绳。
应激反应似的屏住气,在短暂的几秒钟里,她任由内心的野兽躁动狂欢。
“嗯?”见她不说话,裴渡再一次出声。
只有简单的一个字,却低沉又富有磁性,激得耳郭都恨不得一并发抖。
实在是受不了这种“酷刑”,梁吉葵立刻道:“知道了!我以后有什么事会问你的!”
裴渡笑笑,不再为难她。
从三楼下来后,梁吉葵隔老远就闻到餐桌上的古怪味道,一对细长柳叶眉立刻皱出一个小小的“川”字。
她忍不住想笑:“您到底是怎么用一堆有机蔬菜炒成这么‘杀机’的样子?”
梁爷爷立马瞪过来:“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这可都是手艺!想当年我也是凭借一手做饭的本事追到的你奶奶!”
梁吉葵嘴角一抽:“……”
奶奶,当年真是委屈您老人家了。
比起她的抗拒,裴渡倒是反应淡淡。
不仅吃过后没有露出半点不寻常的表情,甚至还给出了丰富的夸奖。
说的老爷子直乐呵。
梁吉葵就坐在两人之间,欣赏着某人的嘴上功夫,毫不客气拆台:“你这么喜欢吃爷爷炒的菜,不如每天都过来蹭中饭啊?”
裴渡淡然自若,笑意始终:“我倒是没意见,那到时候我接着你一起来。”
梁吉葵语塞,这次抽的是眉尾。
居然忘了这家伙是属狐狸的,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吃!
仗着视角偏差爷爷看不着,她过扭头,朝男人狠狠瞪过去。
灯光下,被装饰水晶折射的碎片光点落入她眸中,琥珀宝石更添一份招摇美感。
明明是在瞪人,可却半点杀气都没有。
映在裴渡眼中,反倒是多了两份娇蛮可爱劲儿。
吃完一顿饭,梁吉葵本来想蹭裴渡的车一道回市区,可临走前,老爷子却一脸沉重地把她又喊了回去。
甚至,还没有避讳裴渡。
从书房里取出一本厚厚的相册,梁爷爷深吸一口气:“小葵,你还记得你爸爸长什么样吗?”
好多年没有听到有关那个人的事,梁吉葵条件反射地皱起眉,满脸厌恶:“都快二十年了,记他干什么。”
毫不意外她的反应,梁爷爷不动如山地翻开相册,最后停在其中某一页。
将仅有的那张照片取出来,隔空递到了自家小孙女的面前,神色罕见地落了分难辨的惆怅:“有件事我觉得得告诉你一下。”
接照片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秒,梁吉葵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见爷爷缓缓开口:“他要回来了。”
说完,老爷子心慨了句“造孽”后,继而补充:“还带回来两个孩子,从血缘上讲,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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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车子驶入羲和公馆,裴渡都没有再听到梁吉葵开口讲话。
拉上手刹,他偏头看向坐在副驾驶上的人,眉心一蹙。
灿金的光线从车窗玻璃外打进,均匀地镀在她的轮廓边缘上,黑发柔光,更衬得她肤白如脂玉,五官精致得不像话。
可偏偏她一声不吭,半点平时的鲜活色彩都找不着。
美虽美,却更像个精致且脆弱的陶瓷偶人。
目光微动,最后落在紧紧攥住安全带的那双手上。
兴许是太过用力,连指尖的软肉都被挤成殷红色泽。
忍耐,挣扎,痛苦。
这样的表情,非常不适合她。
而这所有的不寻常反应,都来自那个称呼。
裴渡抿唇,没有说什么,自顾自重新启动了车子。
发动机的声音落入耳廓,梁吉葵敛神:“不是已经到了吗?”
裴渡淡淡道:“你刚从美国回来,带你去放松一下。”
她一愣,目色浊而烈,下意识扭头:“去哪里?”
“保密,到了你就知道了。”
梁吉葵挑眉,嘴角抿成一个可爱的弧度,有些想笑。
这家伙,还玩起神秘了。
十分钟后,车子于体育馆正门停下。
带上车门,梁吉葵四处打量:“你就带我来体育馆啊?这儿又没什么好玩的。”
饶过车头走过来,裴渡抬起手腕,用食指指骨轻点了下她前额,略无奈的口吻:“梁小姐,你多久没来过体育馆了?”
“啊?”梁吉葵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但仔细想起来,她确实有段时间没来了,上次好像还是大二的时候,当时这儿的室内篮球馆举办比赛,她和学院里的几个女生被抓来当壮丁,负责在开幕式上举出场牌。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一把抓住。
男人用的力道不算大,她却自顾自地歪了重心,不得已朝他靠近半步。
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裴渡道:“走吧,带你去玩点好玩的。”
梁吉葵起初没多在意,只是跟着走,可当抵达目的地时,还是被惊喜得说不出话。
她没想到,裴渡居然是带她来射击。
就在她站在原地发呆的时候,裴渡已经做好登记走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一脸殷勤、积极介绍各个区域的工作人员
下意识扯了扯来人袖口,梁吉葵眼前一亮:“你回国没多久居然就把京市的各项设施摸透了!我都不知道这儿有射击馆!”
裴渡:“徐疏寒推荐的,我也只来过一次。”
梁吉葵眯起眼睛,灿烂的桃花眸多了分狡黠邪气,好看又灵动:“上一次该不会是和哪个女孩子来的吧?”
裴渡笑笑:“如果你能说服徐疏寒穿裙子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承认他也可以做女孩子。”
“噗——”
梁吉葵没忍住,被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逗笑了。
见她笑出来,裴渡也浅浅勾起嘴角。
他转头看向工作人员,后者立刻走上前引路,带他们去了距离最近的□□区。
梁吉葵还从来没玩过射击,当摸到真枪时难免新奇又兴奋。
她一边在学着裴渡的姿势带护具,一边问:“你在德国参加过吗?”
裴渡想了想,道:“大学时期有个社团,是有关野外射击的,一参加就是好几年。”
“那你枪法怎么样?”她眼前一亮。
裴渡笑笑,不疾不徐:“勉勉强强。”
勉勉强强?
梁吉葵挑眉,严肃怀疑这番话里的可信度。
还没来得及继续多问,:“来试试吧,很简单的。”
“对初学者怎么可能简单!”
“我教你。”
“所以你今天的任务是让我学会打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