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辛是怎么知道这种法子的?
子辛到底是什么人?
姜环看着那枚枫叶,风吹过书面,书页反转,几个小字赫然映入眼帘。
“十六归。”
十六归……为什么是十六归?
看着手中的枫叶,姜环倏地想起,王宫里有一颗枫树。
在南宫。
她居住的南宫里就有一棵枫树。
“相思枫叶丹。”她鬼使神差的念出这句话。
这最后一页写的是她。
枫叶与十六归,写的都是她。
不,应该说,写的是姜姬。枫叶寄情于姜姬,十六归则是因为姜姬死后她穿过来的年龄,正好是十六岁。
子辛爱的,是姜姬。
祁禹爱的,也是姜姬。
而爱她的,是嬴试。
姜伯言,春月他们都以为她是姜姬,只有嬴试是在姜环穿过来后爱上的她。
姜环看完所有手记后,对子辛的看法从憎恨变得难以言喻。恨他把嬴试搞的家破人亡,又怜悯他放弃了一切,为了这个志向一路走来,及时最后众叛亲离。
为了人族能摆脱神的奴役,他的棋子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子辛在这条道路上走的更加孤寂,可他知道他绝不能回头。
一旦回头,云莲,阿兰…………他们都白死了。
即使大夏被拖入无尽深渊,生灵涂炭。他也没有回头,没人比他更明白这条路的艰辛。
子辛坚定自己会为人族带来光明,所以紫薇星再次出现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要杀了姜环。
他要杀尽所有紫薇星。
可最后姜环朝他张开了双手,那一瞬间的迟疑要了他的命。
子辛到死都没能明白,姜环的那句“万物相生相依”。
他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子辛已经尽力了。
他的死让姜环与嬴试各自怀揣着复杂的心情继续活下去。
大祭司已死,谁来接替?
深知子辛苦心谋划的一切后,嬴试废除了祭天制度。
大夏留下的仪式将会化为传说,而从此以后,王再也不需要听从大祭司与天神的旨意了。
因为嬴试与姜环曾担任过祭司,他们俯瞰过众生百景,见过沧海浮生。他们不曾拘泥于王宫一角,他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杀敌过,她在哀嚎遍野的军营里救济过…………
他们是旧朝最后的天地祭司。
他们是新朝初始的玄龙白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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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往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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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州的战事一刻也未曾停歇,王宫里陷入无声的死寂。
祁绕最终吐露出嬴决尸首的位置,嬴试派人去寻找时只寻到嬴决破碎的尸骨,他将嬴文与嬴决的尸体一道送回胤州。
将哥哥姐姐送回爹娘身边。
嬴氏一家总算团聚了。
年岁飞驰,嬴冕牵着姜环的手已经学会了蹒跚学步。嬴试在宣玉殿里种了很多草木,连带着南宫的那颗枫树一并栽了进来。
院里一角长青 ,一角火红。
姜环就拉着儿子的手在院里疯跑,跑累了她带着嬴冕荡秋千,困了就带着他就在榻上小憩。
祭天阁的大门被彻底封闭,嬴试留下旨意,永不重开。
阁中的莲炉被融化重练,在沙州之战胜利后,嬴试用八州的奇珍异宝重熔出一座青铜九龙鼎。
立于王宫之中,寓意九州归一,四海安定。用以定鼎大瀛基业,为万世相传。
姜环教导儿子,“这就是灵王问鼎天下归,自此八州无敌手的由来。”
嬴冕坐在母亲的腿上,问:“谁是灵王?”
“傻儿子,自然是你爹啊。”
“我爹?”嬴冕摸摸脑袋,“娘,那我以后可以做王吗?”
姜环答:“可以啊,不过儿啊,你要先做太子,然后才能做王。”
“那爹也做过太子吗?”
“你爹没有做过太子,但是娘做过王姬。”
嬴冕好奇的问:“那我能做王姬吗?”
姜环笑的合不拢嘴,“儿子,王姬是你妹妹才能做的,你恐怕只能做太子。”
他撅起小嘴,不太高兴。“娘不能再生个妹妹吗?”
姜环愣住了,这小崽子,虽然才两三岁,可脑回路转的倒是比她快。
“娘只生你一个不好吗?”姜环捏捏他的脸。
“不好,我要弟弟妹妹。”
“为什么?”姜环打破砂锅问到底。
“爹爹没有兄弟,我也没有兄弟。娘也没有姐妹,我也没有姊妹。”嬴冕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甚至低下了头。
姜环看着嬴冕弯弯绕绕的样子,柔声问:“冕儿是觉得没有同龄玩伴吗?”
嬴冕没有接话,但是无声的认着。
“冕儿,爹爹有兄弟姐妹,娘本来也有哥哥姐姐的,但是他们都走了。”
“为什么要走?”嬴冕奶声奶气的质问着。
姜环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揉了揉他的头道:“因为他们要保护爹爹和娘啊。爹爹和娘都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我懂了,他们是在保护弟弟妹妹。”
“对,冕儿,如果以后你有了弟弟妹妹,你就要保护他们,知道吗?”
“知道,冕儿永远都会保护好弟弟妹妹。”
“还有,冕儿,你知道吗。爹爹也很苦,所以要好好对爹爹。”
嬴冕皱着眉,问:“可是娘,爹爹也是这么说的。”
姜环面容疑惑不解,“爹爹说什么了?”
“爹爹说娘跟着他很不容易,跟着他受了很多苦,让我不要惹娘生气。”嬴冕如实说来,“爹还说,娘那时候是宫里金枝玉叶的王姬殿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最后还是娘去找爹,主动安慰爹。”
这说的确实是事实。
“爹说,是娘给了他一个家。”
“你爹也给了娘一个家。”姜环笑着回他。
嬴冕哈哈大笑,道:“是因为有了冕儿吗”
姜环一把将他搂紧怀里,“对啊,因为有了冕儿,爹和娘这辈子终于苦尽甘来了。”
“阿环。”
嬴试站在柏树前,姜环已经带着孩子转到了枫树下。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欢声笑语。
嬴冕看到嬴试后,朝他展开手臂。
“爹,你终于来了,冕儿和娘等了好久。”
姜环放下嬴冕,冕儿就飞快扑至嬴试腿边。“爹,抱。”
嬴试弯腰将他抱起,冕儿的视线立刻高出了一截。他伸出手朝姜环比划,“娘,我现在比你高。”
“冕儿以后要长得比爹爹还要高,知道吗?”
“冕儿记住了。以后要长这么高!”他挥手示意着,并在空中拍手欢呼。
嬴试一手抱着嬴冕,一手牵着姜环。
“回屋吧。”
秋风吹扫落叶,卷起日暮。
两道人影迈入殿中,嬴冕的笑声在风中消散。
夜幕烛火下,一大一小两道人影坐在床上,安安静静的听着姜环讲故事。
“在我的家乡,盛行一夫一妻制,孩子们不必征战沙场,百姓安居乐业。”
“娘,你和爹也是一夫一妻制吗?”
姜环说的那是现代,放这里“一夫一妻制”像是个笑话。她回答嬴冕:“不是欧,但是你爹爹只爱娘一个哟。”
“那冕儿以后也只爱一个人。”嬴冕露出笑容。
“嬴试,你呢?有没有想过纳妃?”
姜环脸色诡异,可嘴角却在上扬,似是看好戏般。
“没有。”嬴试回答的干脆利落。
“为什么?”不可思议直接从姜环脸上蹦出来。
为什么在这里老天要给她一段如此顺利的爱情,没有背叛和争吵,真实的不太像话。
“有你就够了。”
姜环直接感动到落泪,自己一定是拯救了世界。像嬴试这种绝顶好男人,能不能一块带回去啊。
这一夜,姜环栩栩如生的描绘着现代世界。
父子俩听的津津有味。
嬴试感叹一句:“如果能去看看就好了。”
那时姜环和嬴冕已经睡着了,他吻了吻姜环的额头,小声道:“真想看看那个家乡里的你。”
沙州的战事平定后,嬴试赦免了卞梁,骊姬带着孩子回道沙州。而皇州安定后,姚子靖以杀害白敬的罪名被处死。
之前用于火攻后剩下的锡石被嬴试埋藏起来。
如今大瀛境内安四方安定,再也用不上锡石了。
嬴试下命兴修水利,开凿沟河引水倒沙州。不久卞梁重伤而死,骊姬带着他的女儿归隐。魏括没有选择回道皇州,他主动请缨前往沙州。
他说,他不理解卞梁为何会那么做。
直到他看到沙州凄凉悲苦的惨状时,当所有人都在围着皇州难民焦头烂额时,没有人注意沙州百姓。沙州骑兵来犯时,保卫沙州的只有那些老弱妇孺。
男人死在了战场上,木棍石块就成了女人们的武器。
在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上,他们没有离开,也没有屈服。大瀛没有放弃他们,也绝不能放弃他们。魏括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他说,沙州只剩白骨了。
魏括愿意去沙州,所以他义无反顾的走了。
王宫里仿佛只有他们三个人,好歹有姜环冕儿陪着他。
嬴冕四岁这年,嬴试放走的祁绕,在背地里组织起王城的祁氏余孽进行围攻。
祁绕带着祁氏余孽杀进宣玉殿,最终被嬴试提前安排王宫护卫包围。那时姜环紧紧互住嬴冕,祁绕如同祁雍那般。
困兽犹斗。
他被护卫捅成了窟窿,还执着于杀了嬴氏一族。仇恨将他扭曲,只因为他是祁氏唯一的后人。
姜环站在台上将嬴冕护在身后,四岁的嬴冕牵着母亲的手,看着这血腥的场面。姜环想要握住他的眼睛,但被嬴冕拒绝了。
最后以嬴试看下祁绕的脑袋结束这场闹剧。
四岁的嬴冕面不改色的看着祁绕人头落地,以及父亲挥剑时狠戾的身影。
从此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姜环担心嬴冕会受到刺激,可他看起来依旧是天真烂漫的样子。
白驹过隙,嬴冕渐渐长大。
嬴试与姜环也迎来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准确来说,这是一对龙凤胎。
灵王元年,后梦白龙入腹,月后生冕,龙表华茂之姿。
灵王四年,帝后夜弹幽歌,梦白凤。不日,后有孕诞双子,一女白发,名瑁,一子凤姿,名阊。
嬴冕心心念念的弟弟妹妹终于出世。
唯一担忧的是姜环与嬴试,嬴瑁一岁左右,白发以及渐显。姜环担忧她受世人排挤,遭人非议。于是以自己一半祁氏血脉解释。
祁氏乃是白凤后人,而她体内流有一半祁氏的血,嬴瑁得到上天的眷顾,所以生了白发。
这一刻,万物生生不息像是魔咒般。告诫着他们,天神无处不在。他们推倒的,终究还会卷土重来。
但姜环因此更加偏爱嬴瑁。
在大瀛朝,因为姜王后的偏爱,白发成了吉祥神圣的象征,那一丝白发归咎到祁氏的血脉上。
嬴试查遍了祁氏的典籍,祁氏先祖的确有白发的记载。
孩子们的出现,让宣玉殿不再冷冷清清。
姜环与嬴试坐在宣玉殿的台阶前,看着院中的孩子们。
“嬴试,你还记得我们刚见面时多大吗?”
姜环抬头望向天空,感慨着。
“我记得,那时候南征归来十七岁。”嬴时顿了顿。“那时的殿下十六岁。”
“哎,一转眼冕儿都这么大了。”姜环伸了个懒腰,靠着嬴试肩头。“岁月不饶人啊。”
“快十年了。”赢试道。
“过的真快,仿佛昨天我才见到你,而今天就是九年后。”
她摩挲着手上的镯子,问:“嬴试,你会在意后人对你的看法吗?”
嬴试没有说话。
姜环就接着道:“嬴试,你要做个明君,仁君。知道吗?”
“阿环,你今天说了很多话。”
“是吗?”姜环自顾自决。“我想多说一点。”
她靠着嬴试的肩头微微一笑,指着落日熔金,漫天余霞道:“愿人族世代,生生不息。”
“希望嬴试,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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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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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秋末,宫中的气氛严肃起来。
只因姜王后在庭院中忽然晕倒。
姜环拉着嬴瑁和嬴阊你追我赶时,胸口一紧,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撒手晕了过去。
一切来的那么突然,嬴试从前朝赶回来时。姜环已经醒了,她靠在床头,怀里抱着睡着的嬴瑁。
嬴试身上带着凉意,匆匆推开宣玉殿的大门。
亮光由门缝而入,姜环抱着嬴瑁转头看过去。
她知道嬴试又是撇下了满朝臣子而来。姜环抱着嬴瑁的手已经麻了,她实在没力气起身。只能干巴巴的问:“你怎么来了?”
“大夫怎么说?”
嬴试喘着气,站在门边急切的询问。
“大夫说没有生病。”
“没有生病怎么会晕倒?”
姜环深吸一口气,无法告诉他,这可能就是气数将近。
人之将死,真的会有预感。
她那些日子,总是频繁的和嬴试说话。闲下来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写写画画。
连孩子们都不想见。
嬴试跪在床边问:“阿环,你是不是想家了。”
家…………
在这里待了太久,久到她都快忘记自己还要回家的。
“嬴试,你把瑁儿抱走吧。”姜环示意他起来。
嬴试弯腰将嬴瑁抱起,他没有立刻走而是站在床上,道:“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姜环微笑点头,“我等你。”
说完,嬴试抱着女儿,快步踏出殿门。他将孩子交给春月后又迅速折返回来。
中途步伐不稳,心被提到了嗓子眼。这段路嬴试走的头皮发麻,他一路疏散了宫女。回到宣玉殿时,里面已经没了声音。
嬴试缓缓推开门,床上躺着的人蜷缩成一团。
一动不动。
他呼吸一滞,放慢了步子。
屋内寂静无声,床上一片死寂。
嬴试刻意加重了步子,往前走几步后,床上依旧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