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看到夏沐的表情,猫猫鬼又不凶了。
它伸出爪爪,碰了碰夏沐的光洁的脚踝:“小人类,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喵。”
夏沐哽咽着:“我……”
我不是在害怕你。
夏沐连话也说不完整了,颤颤巍巍的,好半天才在猫猫鬼的踩奶爪爪下平静了一些。
“人类真麻烦喵。”猫猫鬼累的长舒了一口气:“到底有什么事情?快说,我很忙喵。”
“那个……”夏沐抬头看了一眼冰冷阴森的鬼屋:“鬼屋里面……有尸体吗?”
“当然喵。”猫猫鬼疑惑歪头:“刚刚死了那么多人类,当然会有尸体喵。”
“不是不是……就是、有没有被枪杀的尸体?”
“有一个喵。”猫猫鬼眯起眼睛打量着夏沐:“你喜欢那个?哼,人类果然癖好很奇怪喵。”
它似乎觉得夏沐想要看,一溜烟儿地跑进了鬼屋,又转身探出一个小黑脑袋:“快跟上,慢吞吞喵。”
夏沐赶紧跟着猫猫鬼跑进去,软成水的双腿也终于汇聚了一点点力气。
刚一回到迷宫,夏沐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换做以前,任务结束后,迷宫这样的临时地图就会立刻消失。
可是这片迷宫地图不仅没消失,还……出现了新的痕迹。
她跟着猫猫鬼,重走了一遍自己在迷宫里走过的路。
那两个袭击夏沐的一男一女,尸体躺在阴暗的角落里。
之前,夏沐帮他们把姿势摆正,原本不至于太过难看。
……
可是现在,
他们的脑袋一人挨了一枪。
脖子以上……准确的说,是锁骨以上,仿佛遭遇过巨大的爆炸,炸碎成一大片的肉泥和血水。
连骨头的形状都看不清了。
枪弹留下的浓郁火.药味还飘荡在空中,刺鼻的味道催的眼睛也酸酸的。
夏沐亦步亦趋地跟随着猫猫鬼,意识越来越模糊。
“到了喵。”
她听到猫猫鬼的声音,顺势看向前方。
一具陌生的尸体,扭曲着四肢,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
他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刀,可是这样短小的冷兵器在近距离的枪弹面前,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破碎的头骨,混合着红白黄的奇怪浆液,溅的到处都是。
猫猫鬼摇了摇头:“真是难看,我不喜欢这样的杀人方式喵。”
夏沐想起,自己喝解药时迷迷糊糊的,只用余光看了埃里克几眼。
他拿到的枪,是一支威力巨大的□□。
枪身通体漆黑,只有枪管泛着亮银的光泽。
那个时候,她连埃里克的脸也不敢去看,却一直盯着那支枪看了很久。
林嘉许说的没错。
他们的命,是用那一支枪,那一颗子弹……那个陌生人的命换来的。
死了一个人,换了三个人的活路,听起来像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事情。
可是三条命和一条命,是可以放在天平两边权衡的吗?
夏沐缓缓向后退了一步,却听到身后传来了那个让自己遍体生寒的人声――
“夏沐小姐。”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猫猫鬼浑身的毛都炸开了,竖着尾巴朝她身后“嘶嘶”地大叫起来。
第50章 噩梦
#50
夏沐连头都没有回。
她抱起炸毛的猫猫鬼, 一路狂奔冲出了鬼屋。
等跑到外面,刚把懵逼中的猫猫鬼放到草丛里的一瞬间――
夏沐就下线了,以光速离开了游戏。
回到现实世界时已是深夜, 她翻来覆去很久, 怎么都睡不着觉。
凌晨时分, 整座别墅庄园都深陷在名为寂静的淤泥里。
并没有打开静音的手机,也一直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也是。
用正常人的思维, 是无法理解埃里克的行动逻辑的。
夏沐曾经还以为埃里克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和自己无比接近亲近的朋友。
可是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对埃里克一无所知。
年龄,身份, 出生的城市,童年的经历……
不说这些, 单说“在普通公司上班”这件事应该也是假的吧。
那时,他杀人的事情被自己发现, 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肯定不会是紧张, 害怕……
他,
会觉得兴奋吗?
夏沐不敢再往下想了。
她用被子严严实实地封印了自己,想要把自己和这个奇怪的世界彻底隔绝。
撑到最后, 意识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却好像没有完全睡着过似的,反而更加疲惫了。
这一晚上,夏沐时不时看一眼放在床头的手机, 好像在等待谁的消息。
可是手机一整晚也没有响过。
只有房顶上崭新精致的玻璃吊灯,反射着冰冷的月光。窗帘的影子随风微微摆动, 宛如幽灵的影子。
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的时候, 夏沐眼睛底下已经有了淡淡的乌青。
不论是睁眼还是闭眼,始终浮现着肉泥血泊里漂浮着的半片碎裂的头骨。
她为活下来而感到庆幸的那个瞬间……却有人为此付出了生命。
心虚杂乱,夏沐难得一次向苏鸿斌申请了假期,说是病假。
刚请好了假,剧组那边的朋友们瞬间发来好多条慰问的消息。
回复完朋友们的消息,退出聊天框以后,夏沐一下子看见了置顶列表里“小克”两个字,逃跑似的划掉了微信。
-
今天的文家别墅里稍有些冷清。
文家的老爷夫人平时大都在外处理工作,不在家;
文炀和徐发发已经在群里留了言,照常拍戏出活动去了。
见楼下没人,夏沐也是闷坏了,久违地想要下楼散散心。
谁知刚一下楼,瞳孔就钉在了一个坐在喷泉旁的青年背影上。
瘦长的背影,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黑色的风衣仿佛是在悼念着谁。
夏沐险些跌跌撞撞地逃回楼上。
可是那人影一转身――却露出一双懵懂漂亮的黑眼睛。
原来是卷卷。
“夏沐姐?”卷卷看见她,惊喜地走过来:“你今天没有拍摄工作吗?”
卷卷的个头明明比埃里克矮了一截,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认错的。
一边在心里松了口气,夏沐一边微微点头:“我请假了……昨晚有点儿没睡好。”
少女的眼下泛着一片淡淡的乌青色,从脸颊一路到指尖全是苍白的颜色。
原本就漂亮的像个人偶一样的人,没了血色后,整个人都像透着一层光似的。
“这样啊。”卷卷脸上多了一层红晕,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是……一直熬到早上七八点才睡着,文炀哥和发发姐他们貌似也失眠了,我看他们昨晚五六点还在刷微博呢。”
因为昨天目击了杀人事件,他们几个也失眠了一整晚。
在半社恐半社牛的卷卷的带领下,饥肠辘辘的他们两人鼓起勇气,去厨房觅食。
值班阿姨看见卷卷时,还是一脸淡定。
阿姨一抬头,看见夏沐也来了,瞬间兴奋的整个人都精神了。
叫上文家的两个厨师,帮卷卷和夏沐烧了两菜一汤,三菜一汤,四菜两汤,五菜……
烧到后来夏沐和卷卷都看不下去了,连忙上去劝:“阿姨,我们吃不了这么多啊!您少做一点吧!”
阿姨一脸娇俏地拒绝着,说:“难得少爷带朋友回来,夫人说了,要好好招待你们的――尤其是你这个长得最漂亮的。”
夏沐和卷卷:“……”
文夫人你也太颜控了吧!
怪不得能养出文炀这么白白净净的男孩子……
等到文家阿姨和厨师忙活完,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好菜,从甜点西餐到中式硬菜什么都有。
夏沐他们吃到一半,门口忽然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管家推开半边门,轻声问里面:“两位客人,门外有一位姓林的警官找夏小姐有事,说您不在还是?”
夏沐赶紧请他进来。
今天似乎不是林嘉许的工作时间,他是穿着便服来的。简简单单一件运动风的衬衫和略显宽松的黑色长裤,看得出身材很好。
林嘉许进屋后,看了一眼卷卷,没说话。
夏沐:“那个,卷卷……我和林警官有事想单独谈谈。”
卷卷看了看他们俩,嘴巴张成一个鸡蛋:“喔?喔!噢噢噢……”
卷卷带着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表情飞快跑开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懂了什么……
餐厅里一时只剩下夏沐和林嘉许两人。
“‘周日,晚7,红衣’那些信息我会负责去查的,在那之前,你先不要私自行动。”
林嘉许盯着她,郑重其事地嘱咐道:“如果埃里克来联系你,想要和你私下里一起去调查的话,就拒绝。”
夏沐心虚地点了点头。
她在一桌菜前手舞足蹈地比划半天,林嘉许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终于看懂……她好像是想劝自己一起吃点饭。
看她紧张的样子,林嘉许没动筷子,轻叹了口气:“昨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
“那个、尸体!”
夏沐喊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小脸都涨红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尸体,我看到了……小克他,是杀了人……”
林嘉许那边顿了一顿,摩挲着手指挡在唇前,似笑非笑的表情。
林嘉许看着夏沐,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所以,你想好要杀他了?”
空气安静了很久很久。
“…………G?”
她眼神木木的,语气也是虚的。
夏沐没想到会从林嘉许嘴里听到“杀”这个字眼。
他们……要杀小克吗?
夏沐的脑海里“嗡”的一声。
虽然夏沐从前想过要用游戏规则杀死李龙,但是,那也是通过陈蕊芳的手去杀他。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要亲手去杀什么人。
“埃里克的身份太干净了。”
林嘉许查过埃里克的身份,甚至亲自去户口系统查到了他父母的地址,想要亲自登门拜访。
可是那个地址,根本就是一个虚假的地址。
“总而言之,世界上并不存在‘埃里克’这个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黑入游戏系统的人,多半就是埃里克了。”林嘉许看向夏沐,观察她的反应:“你应该也猜到这件事了吧。”
夏沐顿了顿,默默点了下头。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的话……
埃里克他,明明有着可以黑进游戏的能力,却眼睁睁看着夏沐他们一次次落入险境。
简直像是在拿他们取乐一样。
可是,话又说回来,
她用颤抖的声音询问林嘉许:“一定要杀了他吗?”
即便他只是拿他们寻开心寻乐子,也不至于……
好在林嘉许摇头:“不一定,只是一次验证而已。”
“游戏规则说,游戏内死亡的人,现实世界也会跟着死去。
如果他没有死,也可以证明,这一切都是他设的局。”
如果他死了呢?
夏沐怔怔地看着自己捏紧的双手,到底没有问出这一句话。
少女惶恐不安的模样落在林嘉许眼中,好像一只小小的,发着抖的白毛小仓鼠。
他也不强求,道了声“回见”,起身出门。在卷卷探究的目光下离开了文家大宅。
林嘉许知道夏沐很难接受这一件事。
不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埃里克,夏沐都是真心相待的。
可是天平两端站着不同的人,终究不可能达到平衡。
如果活下来的只能有一个人,
林嘉许可以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夏沐。
-
那天之后,她没再联络过林嘉许。
倒也不是闹矛盾,就只是……有点不敢。
害怕一联系他,又会回到那些杀与不杀的话题。
最近一段时间,夏沐在文家渐渐住习惯了,偶尔碰到文炀爸妈,也会微微点头打个招呼。不至于太尴尬。
一切好像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除了一直毫无动静的,埃里克与她的聊天框。
夏沐想了半天,短暂地把“埃里克”从自己的置顶列表里挪了下来一会……
然后,觉得没什么意义,又把他放了回来。
万一哪天埃里克找她,被其他消息压下去了怎么办?
她叹了口气。
而且,如果埃里克真的想要杀害他们或玩弄他们,这些小动作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夏沐渐渐顾及不了这些事了。
她最近的睡眠质量……可能是有一点点糟糕。
明明也不累,每天都过着规律正常的作息,可是睡着之后一定会做梦。
梦里,她一遍遍梦到自己穿书前,还是手作娘的那段日子。
而且接连几天,她梦到的都是同一个场景。
自己坐在桌前绣着一件看不清纹样和布料的小衣服,一针又一针,绣的眼睛都疼了。
绣着绣着,她忽然好像听见什么声音,于是抬起头……
看见那张小小的床上,坐着一片巨大的黑影。
那片黑影并没有人的形态,也不像是任何活着的东西。
像一团浓烈的恶意将空气染色,辛辣到光是呼吸都感到窒息。
夏沐动弹不得,仿佛那片黑色中伸出了一条条漆黑的触手。
轻轻爬上她的手臂,钻入每一寸缝隙;
将少女僵硬的身体轻而易举地捏在掌心里,轻轻一勾手,就能勒住她脆弱的脖颈,顺着她的口腔一路滑向更深的地方……
拜那片黑影所赐,她每天都在一身虚汗中惊醒。
不仅如此,还渐渐有了梦游的症状。
有一次夏沐醒来的时候,文炀和卷卷坐在她床边,紧张得几乎都不敢呼吸。
据他们描述,她每天凌晨四点左右的时间,都会轻轻经过他们的房间,不知道去往哪里。
恰好文炀和卷卷今晚都还没睡,两人好奇地跟了出来,险些被夏沐吓得心脏都蹦了出来――
他们看见夏沐穿着一袭白色的碎蕾丝长裙,站在乳白色的,又细又窄的大理石护栏上。
像是独自走在独木桥上的孩子,赤着脚,无所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