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现在的财务状况施愫愫清楚着呢,“施常青同志,下工月家里不过日子了?你让阮静秋女士喝风呐。”
施常青笑骂,“又不是给工资全扣了,净夸张,我还能让你妈喝风。你安心结你的婚,钱的事我和你妈自有主张。”
施彦铭这回也站爹妈,“你哥的工资不还那么些吗,哪儿轮到你花钱了。”
施愫愫却不肯让步,“爸,妈,哥,正常婚房和屋里家具本来就归男方管的,没必要因为是在爸厂里做家具咱家就抢着拿钱的。
就是怕你们为难,叶开才早把存折给我的,所以求别争了行吗?”
“瞧瞧,这可真要成一户口本的人了,施小愫你说话都站他那边儿了,还跟我们分上你我了。”施彦铭故意说着酸话。
“哥你少歪曲事实。”施愫愫伸手挥开他。
“常青,既说到这儿了,那就给愫愫说说吧,你去把东西拿来。”一直笑看的阮静秋突然对施常青说道。
施常青依言起身进了两人屋里,很快拿着个宝蓝色锦缎荷包出来交给阮静秋。
荷包就个巴掌大小,里面装的比火柴盒长些的物什,看着不起眼,可阮静秋接过时却被压了下手。
她伸手抽开了荷包上的丝绳,拿出里面的小长方物是,灯光下灿然夺目。
看清楚是什么后,兄妹俩一起睁圆了眼。
阮静秋把两条小黄鱼摆到桌子上推过来,“愫愫,这是爸妈给你准备的嫁妆。”
施愫愫一想就明白了,家里这是拿不出钱了,逼得阮静秋把藏的体己都拿出来的。
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上辈子施愫愫父母缘浅,老实说她也没感受过亲人间的爱,也早不期盼了,没想到换了个时代,却满满地拥有了。
父母的爱,哥哥姐姐的爱,还有大小外甥的爱,想到叶开最近为她做的种种也不能抹掉,那还要加上一点来自对象的关爱,对比上辈子,可说暴富了。
想到这些,施愫愫泪点变低,眼圈不由就红了,“爸妈你们干嘛呀!难道没嫁妆就不能嫁女儿了吗?我不要!”伸手就要把金条推回去。
却被阮静秋按住手,“怎么?当你爸妈那么没能耐呢,就两条小黄鱼都不敢收了?”
阮静秋这个口气,施愫愫就没胆气扛了,抽着鼻子小声嘟囔,“可家里最近没钱也是事实啊!”
阮静秋坐回去,“先听妈说完,多大点事儿,有点出息吧。”
施愫愫只好也跟着坐回去,“妈你说,我听着呢。”
“我和你爸早都说好了,你们三个,没有谁多谁少,儿子还是女儿,是嫁还是娶都是一样的嫁妆彩礼。
当年你们大姐结婚已经打样了,往后你们俩也都照着这个标准来。
你们大姐当初结婚,连东西加钱一共花了七百大几十,可她的嫁妆不能只算这个。
我的工作是给她接班儿的,这个得加上,我和你爸商量了下,她的嫁妆统共就按两千块钱算。
所以愫愫结婚家里准备给你陪送两千块的嫁妆。
你爸找人悄悄打听了,现在一克金子大约要二十二块,这两条小黄鱼大约是六十三克,差不多就是一千三百八十几块。
家里暂时没钱,我们也取个巧,先给你两条小黄鱼充一部分嫁妆。
妈这里要跟你商量的就是这事儿,本来我和你爸是想着找人换了直接给你钱的。
只是陵水这边就没有私底下换这个的,最近也要拿到洛安那边。
这个事儿又不能托别人,咱家最近太招眼,你爸你哥去弄这个别再被人盯上就得不偿失了。
妈想着先给你拿着,等过了这阵子,再让你爸你哥去拿了给你换钱。
等明天你姐和姐夫来,妈还要找他们俩商量,想再拿条小黄鱼跟他们先抵出你剩下的六百多块嫁妆钱出来,有那么些钱也就够置办你结婚用的东西了。
缝纫机你肯定用不上,你明天顺便看看自行车和手表,家里也都给你买上。
只是终究还是委屈你了,新房里的家具就拿你爸的工资顶吧,不然爸妈心里真下不去。”
施愫愫只想想就知道父母昨晚上肯定反复掂量了很久,才想出这个办法来的。
刚听阮静秋说现在黄金一克才值二十二块,施愫愫真的以为听错了。
不用说等到后世,就乱局结束后,这个金价肯定要涨起来的。
这会儿换黄金就是血亏,所以换什么换?
曾经面对整箱的奢华珠宝都不当东西的施大小姐,这会儿却学会计较起两条小黄鱼的金价差额了。
搁后世,别说差额了,就两条小黄鱼掉地上她都不稀得捡呐!
施愫愫自己都觉着距离上辈子的自己越来越远了。
看着为自己操碎了心的父母,她再拒绝拿黄金,这俩还不定又要想啥法子呢。
伸手把两条黄金拿到手里,“我拿着还不行吗,后面也不用换了。
二十二块一克黄金,这跟抢黄金有什么两样。
以后金价肯定能涨起来的,我这才是赚大了呢。”
见她是真这么想,阮静秋欣慰地笑了。
“愫愫就是随我有眼光,乱世的黄金,盛世的古董,黄金自古就是硬货,存着就没有亏的。
金价早晚还会起来,好好存着吧。”
原来老妈心里都有数,施愫愫也就不费心劝她千万别拿黄金出来换了。
越了解自家老妈,施愫愫越是折服到不行。
这就是传说中走一步看三步的大能耐人,所以她绝不会把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里。
她手里的黄金肯定不止这么些,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前些年她和施常青敢那么大手大脚的花钱。
“愫愫你还是和小叶说一声吧,总是我和你爸厚脸皮了,不说一声我们心里下不去。”阮静秋不喜欢对女婿藏着掖着。
“满陵水就没你们这么豪横嫁女儿的,叶开要还有意见咱家也不能要他。”见阮静秋作势要拧她,施愫愫忙改口,“果然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我明天跟他说还不行吗。”
“我也深有同感,我觉着叶开一来,我这个亲儿子都要靠后了。”施彦铭终于敢凑热闹了。
他也察觉到了老妈的深藏不露,家里根本不是他原来以为的那样。
阮静秋当然知道儿女看出来了,子女都大了,不怕他们出去管不住嘴了,看出啥来她也不担心。
“散会,都回去睡觉!”
她自己扶着施常青的胳膊,夫妻俩先回了屋。
——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大门上的门栓还没拿开,叶开就来敲门。
邵征跑去开门,就搁后面推他进屋,“快都瞧一瞧啊,看我爸像不像新郎。”
一瞧还真没说错,就见叶开从上到下一身新,崭崭新的军装,就连里面的军衬衣和头上的军帽都是簇新的。
一身的军绿衬得他更英姿倜傥,如松如竹。
他这么重视,阮静秋和施常青看着也欢喜。
一家人亲亲热热吃了饭,阮静秋又拿出五十块钱给施愫愫,“你们俩先去买喜糖,开介绍信的,还有给你们办登记的都给人多发点喜糖。还有今中午给愫愫拿布料那个售货员也都给人送去。”
施愫愫一一答应着,知道家里不是真缺钱,这会儿她拿钱父母才会高兴,接过钱,揽着阮静秋贴贴脸,“谢啦老妈!”
“你这孩子都哪儿学来的腻歪劲儿。”阮静秋嘴上嫌弃着,可止不住的笑根本藏不住她的喜欢。
叶开看着是真羡慕啊,不知道啥时候能等来对象这样待他。
他手上却没闲着,从背的军挎包里拿出四包奶糖,“愫愫咱不要妈钱啊,我刚在部队供应站买糖了,本来想多买几包,可就剩这四包了,妈你看还要再买几包?”
奶糖多贵啊,阮静秋就是手面再大,四整包奶糖给人发喜糖,她也觉着忒阔气了。
“你还要买多少,两包都发不完。
你个不会过日子的,等会儿让愫愫发,你给我看着就好。”想想又补了句,“我给我闺女钱,你可不兴管啊!”
等会就领证了,再就明正言顺了。
叶开也皮实了,“妈,结婚愫愫就该花我的钱了,你们该让贤了。”
“那不可能!”阮静秋摆手让他退下。
七点多出了家门,施愫愫得去单位先交代下上午的工作。
车开到老树根林场场部大门口,施愫愫让叶开在车里等她,自己下车往里走。
施愫愫有对象要结婚的事,经了昨天一下午传播,到今早上整个林业局估计没谁不知道了。
可说整个林业局的人都在猜她的对象是哪个。
叶开的车老树根林场的小孩都认得。
所以大早上的,施愫愫从叶开的车上下来,之前再不敢想的,这会儿也怀疑起来。
跟着就想到,按理离着这么近,施愫愫从搬来后就除了家里就是单位里,几乎等于就在林场人的眼皮底下活动。
她要和哪个小伙子谈对象了,外面人看不到,林场里人不可能看不到。
可事实就是,他们也一点也没察觉到。
倒是这个叶副团长往施家跑的越来越勤快了,前阵子还两三天一趟,这几天恨不能一天三趟往这里跑。
跟着又想到,施愫愫前天中午还坐他车出去了一趟。这么想想叶开的可能性更大了。
虽说还是不敢确定,可侧面打探下还是敢的。
施愫愫一进院里,场部会计大姐老远就等着了,“小施你等会儿要出门吗?不说这两天要登记吗?守着这么近,我们还没见过你对象呢。”
她说着话眼睛却直往场部门口,叶开的车那边望。
马上就登记了,施愫愫知道自己就不说待会儿也都该知道了。
也不想会计大姐把脖子抻坏了,“怎么没见过,门口等那个不就是吗?”
会计大姐没想到她会说,愣了下后反应过来。
虽说有了怀疑,可听施愫愫亲口说出来,还是被惊到了,会计大姐都结巴了,“门…门口那位?那……那位……叶副团长?”
“不然你还看见别人上我家了吗?我总不能和空气谈婚论嫁吧?”施愫愫朝她摊着手,“不和你说了,待会儿我要去扯证,得先给单位里的同志交代工作呢。”
施愫愫绕过会计大姐就要往里走,不防被她一把拽着,“你……你待会儿要和叶副团去领……结婚证?”
施愫愫扒开她的手,“是啊,我再晚几天领证,关于我的闲话还不定传啥样呢。”
说完再不理人,施愫愫小跑着去了后面自己单位。
她跑了,后面却炸了锅一样,隔不远支着耳朵听的一下给会计大姐围着,一帮人热烈讨论起来。
眼瞧着上班时间到了,也都没有散开的意思。
最后忍不住,有人又跑门口去看了,透过开着的车窗能看到那位叶副团心情正好,脸上的喜色隔那么远都瞧得真真的。
又等了二十多分钟,见施愫愫从后头出来,大概是怕被这些人缠上,小跑着出来赶忙上了车。
就见那位叶副团一点不避着,探手给施愫愫落到脸颊的碎发勾到耳后,这才发动车子开走了。
再没错了,这俩真的谈对象,而且感情还好着呢。
大早上连班都不上就出去,百分百是去领结婚证啰!
所以,人施愫愫根本没有想和江潮谈对象过。
——
路上施愫愫跟叶开说了嫁妆的事儿,叶开也有些没想到。
和施家来往一快两个月了,职业习惯,他又是个眼观六路的,自然知道施家之前因为阮静秋和施彦铭把家底儿都掏空了。
虽然阮静秋手里可能有点金条这些体己,可现在谁家黄金不是藏起来,一个是金条太扎眼,被有心人看见就是大麻烦。
再一个现在换金子根本不划算,亏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在都知道施家没钱的情形下,施常青和阮静秋还要拿金条给女儿陪嫁,还要让施愫愫告诉他,只这样的爱护和信任,叶开被暖到了。
“要不别让妈再跟大姐和姐夫开口了,呆会儿你多取点钱给妈用呗,她再给金条咱也别收了。”
施愫愫连想都不要想,“给咱俩结婚还要从咱这里拿钱,你觉着我妈你岳母会同意吗?算了,大姐家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了,留点金子也不亏。
到时她有要用钱的地方,我爸妈那里很快就缓过来了,我哥,还有咱们这里也都能拿钱出来,没什么不方便的。”
她自己都没察觉,说事儿的时候都是咱们了。更不知道叶开有多喜欢她这样。
看不上他莫名地又笑,施愫愫睐过来一眼,“当然,你要实在想表现,自己和你岳母提吧。”
叶开忍不住抽手刮了下她鼻尖,直笑,“你都不敢提,我就敢了?我都听你的。”
施愫愫教他,“阮女士面前咱们都识相点才有好日子过,懂?”
叶开吭哧笑着连连点头,“懂!”
施愫愫又教他,“叶副团你知道女同志最怕被喊老了,我姐还没满二十四岁吔!”
给大姨姐喊不高兴了可就不好了,随便几句姐妹私话,他日子就要不好过。
叶开认真想了下,“要不然我喊小萍姐?不喊肯定不行,人家要说没规矩的。”
“顺耳多了,以后就这么喊吧。”施愫愫给点了通过。
阮静秋交代过两人今天一定要拍张结婚合影,照相馆离得近,两人先去镇上照相馆照了相。
照相馆归公社这边管,俩人去得又早,只是被照相馆的职工多打量了几眼,被打量都是常事儿了,两人谁都没在意。
所以两人谁都没预估到后面有大阵仗等着呢。
林业人口不归公社管,所以开介绍信和办登记都要在林业局机关大院里,还都在办公楼的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