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我也觉着我很好。”后面施愫愫笑微微地自夸着。
父子俩一起笑指着她,又都借着低头悄悄抹了下眼角。
“等会儿我得跟你们妈也念叨下,知道你们都好着,她肯定高兴着。”跟阮静秋,施常青从来报喜不报忧,家里好久没什么喜事了,他正怕妻子躺着会不安呢,现在好了。
一家人开开心心吃早饭,小邵征趁机提议说:“小姨,咱们什么时候还去逮兔子呀。”
那顿土豆烧兔肉,让他念念不忘。
“你舅舅腿疼,不能总去林子里冻着,家里药材没了咱再去。
后面等天暖和了咱们还可以捞鱼,慢慢可吃的就多了。”
施愫愫也馋着,可这几天施彦铭做饭刷碗全包,施愫愫就不好意思多折腾了。
施彦铭笑道:“哪还用等那么久,今天咱们给大姐把那只兔子送过去,往新平林场一路都是林子,咱们顺便再逮兔子,咋样?”
吃了饭,这会儿他觉着腿上的疼比以往的白天又减轻了不少,竟是白天黑夜照比以前的疼都平均地降了一大截。
整个人都轻快起来,重新燃起了生活热情,一听说逮兔子,他立时就响应起来。
“哥,兔子什么时候不能逮,你腿上刚好点,还是巩固几天吧,少跟邵征一样嘚瑟。”
止疼药包见效了,施彦明现在就是她的小白鼠,施愫愫还想晚上加大点剂量,再观察后效的,可不想施彦铭乱跑腿又更疼了,她怕影响她的数据准确。
她现在施常青眼里就是大夫,一听可不就是,他马上跟小邵征商量,“小征再等两天,等这个月领了肉票,让舅舅给你包大肉饺子啊!”
邵征多会来事,立即甜笑着:“不用姥爷,我上次听大姨说这几个月的票都得还账的,我也不是自己馋要逮兔子,我是想着舅舅小姨身体都不好,想让他们多吃点好的补补。”
听听,小破孩儿要成精了,这会来事儿的,一般的大人都赶不上。
再看施常青看小破孩儿的眼神那个慈爱哟,“好孩子,账可以慢慢还,你们的嘴也不能亏着,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日子总会好起来。”
“往后舅舅的腿就不用额外花钱了,再好点我就去上班,家里的账马上就还上了,少不了我外甥的好日子。”
施彦铭也一脸爱怜地看着小邵征哄着。
小破孩儿真是好一波收买人心呐,施愫愫觉着自己小时候都没他这个层次。
可谁能想到,这样在家里乖软会来事儿的小孩儿,在外面竟是个横行霸道的脾气呢。
从那天逮了兔子回来,第二天早上那几个小孩儿果然依约来叫他出去玩儿。
林场里没有外来户,只要不往深山里跑,再安全不过的。
林场的小孩儿从小就被大人耳提面命,又给划了玩耍的范围,是从不会往山里多走的,就连他们那天逮兔子的林子,小孩们也都不敢越界过去。
现在自家吃饱饭就不错了,也没谁想不开拐孩子,所以小邵征出去疯跑,根本不用担心。
他又是最饿不得的,到点就回来吃饭,时间掐得贼准,就这么疏忽了。
等路口把头的董家嫂子带着哭咧咧的大儿子董建国找上门来时,给施愫愫和施彦铭都整懵了。
开始两人还想着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只是孩子间打闹没个轻重了。
若自家孩子错了,就好好跟人道个歉,可自家外甥没错也不能委屈了。
结果全不是那回事,小邵征根本就不是省油的灯。
原来从小邵征跟小伙伴们一起玩后,就拉帮结派立山头,谁不服就揍你没商量。
而他也不知拿学来了,特别会打架,比他大的高的都不是他对手。
有被他揍的也想回家找哥哥姐姐来找场子的,他还特别会,鼓动着一帮小伙伴说熊包怂货才知道回家搬救兵,这样的人是逃兵是叛徒,谁和他们玩儿谁一辈子要被人耻笑。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谁还敢啊,小朋友们只好接着忍气吞声团结在他周围。
若只这样还没啥,林场里人养孩子都糙,磕了碰了都不带问的,挨几下揍也只会说“有本事就打回来”,并不会找上门来。
所以董家都知道董建国没少被邵征欺负,也没大当回事。
今天这事儿是因为董建国生日,这年头生日也没什么特别的,董嫂子早上就给孩子单独煮了个鸡蛋。
现在的小孩儿都是缺嘴的,煮鸡蛋都是很值得在小伙伴们中炫耀的,所以董建国在家没舍得吃,而是拿出来给一起玩儿的小伙伴们展示了一番。
这不就让新把头大哥看他不顺眼了么,也不说让他把鸡蛋交出来,只说让他把鸡蛋壳剥了给大伙闻闻味儿就行了。
董建国也是个憨的,还真把鸡蛋剥壳交了上来,于是把头大哥带头往鸡蛋上吐了口唾沫,小弟们当然要紧跟大哥的脚步,一个跟着一个地都往鸡蛋上奉献了口水。
等鸡蛋回到董建国手中,看着滴哒湿黏黏的鸡蛋,他再也承受不住,哇地大哭着回家了。
好好的生日悲剧收场,你说孩子多委屈。
施彦铭听董大嫂说完,半天都反应不能,他实在不能把董大嫂口中恶劣的小邵征和家里善体人意的外甥联系到一起。
施愫愫却有种果然如此,一直等的靴子落地的感觉。
从第一次见到小破孩,她就觉着这孩子心眼跟筛子一样多,而且能从燕城一路瞄准陌生人跟着的孩子,绝对是有眼光有魄力还有胆气的。
给人鸡蛋上吐口水,真是又恶心又坏心眼儿,这要姑息了,往后很可能就是恶势力的苗子。
穿的这本书里就有写八三年严打,很多混混流氓都判了重刑的。
这还了得,必须用重刑给他扳回来。
不过教孩子得关起门来,押着邵征跟人郑重道了歉,又拿了三个鸡蛋陪了好话,给董家母子俩好生送走了。
等送完人回了屋,施愫愫上手一把薅住小邵征衣领,“好你个小破孩儿,这么没品的事你也干得出来,今天不教会你做人,我都不配你叫黑心愫愫。”
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顿霹雳连环掌。
下手之狠之重,给施彦铭吓了一大跳,忙上来要拦,被施愫愫躲开,美眸里杀气腾腾,“我这是在给他上家法,施彦铭你起开。”
从没见妹妹这么火大过,而且施家什么时候有的家法?施彦铭定在那里还真不敢动了。
施愫愫又连拍了几下狠的,直到手开始疼了,她才甩着手腕放开了小破孩儿。
小邵征也是硬气,忍着泪,死犟着一声疼都没喊。
施彦铭拉过他想看伤没伤到,施愫愫还是没让,指着墙,“去面壁思过。”
小邵征从施彦铭怀里挣开,一瘸一拐的,还真对墙站着去了。
瞅瞅大的,再看看小的,施彦铭觉着他还是老实做饭去吧。
“要站到什么时候?”小邵征还是问了,却不再喊小姨。
“我觉着你的检讨够深刻时。”施愫愫给划了道。
……
半个小时后,小破孩儿忽然想开了一样,中气十足地:“我想检讨!”
等了一会儿,才等来开恩:“说吧,我听着呢。”
“我错了,不该因为眼气别人吃鸡蛋就打击报复……”
小破孩儿吧啦吧啦说的还挺全乎,可也只是这样了,他打心里不认为自己有错,现在认错不过是他权衡之下觉着这样对他最有利。
还一副要和施愫愫划清界限的样子,这是记仇了?
施愫愫眼神渐凉,白眼狼小破孩儿她还懒得管了呢!
第9章
就这么又等了三天,礼拜一的时候,新平林场之行才展开。
这三天施彦铭的腿疼竟一日比一日轻些,原来肿得红萝卜一样的腿,现在肿消了一圈,还能少许使点力了。
假以时日,这腿即便不能完全恢复如初,可只要能继续开车工作,施彦铭已觉着足够满足了。
经历了最黑暗的低谷,重新有了希望,施彦铭现在很知足感恩,人也更有担当了。
对施愫愫这个小妹也更好了,收拾家的活他很自觉地也给揽过去,大有给她捧在手心里的架势。
而阮静秋那里虽没他这么进展显著,却也肉眼可见地有了变化。
给她稍扶起来,也不会立刻软塌下来,更可喜的是,这么给她垫高点躺着,米汤之外,她都能吃点稀嫩的鸡蛋羹了。
只这么几天,她脸色就好看多了,呼吸间也更有力绵长了。
施常青也不敢给施愫愫更多的压力,一个劲儿说阮静秋能这样陪他到老就可以了。
家里一切都在向好,他看着终于没那么疲惫苍桑了。
吃了早饭,施常青前脚去上班,三个人收拾了,后脚也出了门。
看挨了顿打后,小邵征这两天在家里虽还是有说有笑,却是躲着施愫愫走的,也不和她说话,再不是之前没完没了的小姨长小姨短了。
施彦铭私下还跟施愫愫说,多讲几遍道理慢慢也能扳回来,那天不该先上手揍。
“是吗?你小时候身边的,这样拉帮结派暴力对待同伴的小孩儿,有讲道理扳回来的吗?你给我举例说说呗?”施愫愫闲闲问道。
施彦铭认真回想后,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小孩儿长大了也是好勇斗狠的,都没走正路。
“那这回能揍好?我看这两天他都和你生分了,”
施愫愫笑笑,“揍不揍得好?一次不行就接着揍呗,打到他充分理解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含义,还能不好么?
反正只要在咱们家住着,他就不能玩那些没品的路数,哪怕装也要装到位,等离开施家,我管他呢。
至于生不生分我没所谓,人对我好一分我就还一分,别的良心上过得去就行了。”
施彦铭有些傻眼,只期望小邵征能早点改好,不然这个小姨他是再挽回不来了。
晚上舅甥俩聊天玩耍的时候,施彦铭也给小邵征掰开了讲了几天做人的道理。
小家伙态度很好,每回都会乖巧地说“舅舅我知道了”,“舅舅我再不会了”这些,可施彦铭却知道他还是没听到心里去,还是我行我素的。
家里就这么几口人,就有两个僵持着不怎么说话,这让施彦铭有些发愁。
所以,本来施愫愫还想再等几天的,礼拜一大早,他却执意要展开新平林场之行,想让小邵征和施愫愫之间能回缓一二。
横山林场走路到新平林场需要一个半小时,上回去逮兔子也往林子里走了一个多小时,这回施彦铭腿好多了,这点路他觉着完全没问题。
距上回吃兔肉快一个礼拜了,也确实馋了,施愫愫没再反对。
确定今天肯定能逮到兔子,棚子里冻的那只兔子也就没拿,背上藤筐,三个人出了家门。
这回有经验了,施彦铭背了个大藤筐外,施愫愫和小邵征也一人背了个小的。
出了大门,对面路边,小邵征的小弟们正等着迎接大哥去玩耍呢。
施愫愫就看着小邵征冲他们连使了几个眼色,让正奔过来的几个停在那儿,话也都掐在了嗓子眼里,这个大哥确实够威风八面了。
“我今天要去大姨家,明天再找你们玩儿。”大哥的派头拿捏的死死的,扬起清亮的小嗓门,“向右转,跑步走!”
然后对面小孩们唉声叹气后,却真一句没问,迅速集合整队,喊着口令排队走了。
施彦铭都看呆了,小邵征这还拉起队伍了?
看向施愫愫,她却已经背着筐走前面了。
后面小邵征抿着嘴雄赳赳地跟上。
一回生二回熟,今天的捕猎行动很丝滑顺畅。
在横山林场和新平林场的中间地段,施彦铭带路,沿着公路下去就是连绵成片的树林。
三个人还像上回一样通力合作,先给施彦铭和阮静秋用的各种树根草根挖了,施愫愫就开始准备迷诱兔子的药。
不远处,施彦铭领着小邵征挖坑。
上次迷了两个兔子后就占满了坑位,迷药被俩倒下的兔子给压灭了,所以这次的坑比上次要大一圈。
准备工作很快做好,施愫愫拿了比上次要精加工了一下的迷药给施彦铭时,小邵征指着不远处招呼着:“舅舅,你看那边儿是不是野鸡?”
举目看去,可不是,隔了四五十米远的低矮的權木丛后,有三两只羽毛漂亮的野鸡在雪地上觅食。
野鸡可比野兔好吃,施彦铭摊开拿到手里的根块,“愫愫,这个能迷到野鸡吗?”
施愫愫当机立断说:“迷不了,不过我可以现做。先迷野鸡,再逮兔子。”
施彦铭也是这个意思,兔子换个林子照样有,野鸡可不常见。
这回筐里没有能用上的,施愫愫凭着刚才的记忆,指挥着施彦铭用小镐头又划拉了几个地方,很快找到需要的,三两下抖落上面半化的泥土,几样放一起弄了两大捧。
就回不挖坑,守树待鸡就行。
找几棵张臂抱不过来的粗大的松树挡着视线,就在树边把那堆根枝点燃,虽然确定这些根块不会燃起明火,为保险起见,施愫愫让在边上用雪堆出圈很厚实的隔离带。
小邵征有些不能理解,问,“舅舅,没必要吧。”
他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找施彦铭,还以为自己做得隐蔽,小孩子终做不到面面俱到。
其实施彦铭也觉着没必要,他们就在边上看着,还能有什么事?
施愫愫却自有道理,“要把一切的危险都扼杀在摇篮里,让万一都没可能,才好进退自如。”
施彦铭也不由赞同,“是我大意了,谨慎无大错。”
小邵征若有所思地站一会儿后,又踢了两脚雪过去。
看烟往外散出去了,三个人赶紧藏到几米外的树后。
野鸡没兔子精,没两分钟,就有两只野鸡扑棱扑棱着顺着味儿飞蹿过来。
接连的碰撞翻腾声后,跟着是扑通落地声。
这样的响声在空旷的树林里很是突兀,后面寻过来的两只野鸡被惊到后,扑扇着趐膀掉头飞走了。
烟熏的迷药效用都很短,又是外面,几下风吹就散了,两只已是意外之喜了。
只小邵征对着那两只逃掉的野鸡不甘地跺着脚。
冬天的野鸡也不肥,一只野鸡也就两斤多点儿,扒了毛就更没多少肉了。
施彦铭捡起来放到筐里,已经盘算开了,“回去熬鸡汤,咱妈也能喝点儿。”
“嗯,家里不还有晒的干蘑菇么,再加点粉条,鲜着呢。”施愫愫提供菜谱。
小邵征虽及时转过身去,可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太大,想听不到都难。
兔子可不是野鸡,刚那么大的动静,是别想在这片林子里逮到兔子了。
又往前走了二十分钟,在快到新平林场的桦树林里,三人又重新布置一番,这回收获比较大,三个方向,有四只兔子接连跳了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