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媚色撩人——亦宴【完结】
时间:2024-04-04 14:38:02

  或许,他会很生气吧?又或者,他会吓一跳,然后严着脸,指责她作为公主而犯下的罪行。
  浮玉想着想着,嘴角不自知地轻轻翘起。但见大师依旧专注地和中书侍郎低声商讨着什么,全然不知身后有那样一到温然的视线落在他的背上,看了那样久。
  “那就有劳佛子了!愚这就回去将剩下的写好!” 中书侍郎后退一步,朝蕴空抬了抬袖,恭敬道,“明日定拟好上交。”
  蕴空沉沉嗯了一声,嘱咐道,“如此甚好。切记将陛下所提的那几点斟酌后再落笔。”
  “多谢佛子提醒。”
  二人说完后,对着长路谦让一番,然后纷纷离去。
  中书侍郎匆匆回中朝去了,蕴空并不着急,从容地走在后头。
  然而,他行进了几步,不由得轻轻皱眉,慢慢停下脚步,迟疑片刻,终于回转身子向后望去……见身后只有朱红色的回廊蜿蜒远去,花丛依傍着寂静生长,宫阙飞檐,碧空如洗——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蕴空的视线谨慎地看了一圈,再三确认没有人之后,不禁摇了摇头,轻嘲一笑,仿佛是在笑自己想多了似的。然后,他轻轻拂袖,一路沿着长廊走远,直到走下宫阶,那身影再也看不见了……
  花丛后,一个婉约翩跹的身影这才转了出来,不知是因为方才躲得太急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的脸色弥漫起一层绯红,给那张一惯高高在上的脸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可爱之色。
  浮玉觉得在宫人面前有些下不来台,侧脸没好气道,“本宫现在心烦的很,你们都回去!叫我一个人呆一会!”
  随侍的下人听了先是愣住,暗地里面面相觑,皆搞不懂为何公主性情忽然大变,可面对公主的脾气,又谁都不敢忤逆,只得纷纷噤声,垂着脑袋退下了。
  浮玉一个人站在回廊上,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那紧绷的面容忽然松懈下来,怨怪地抬手狠狠打了一下牡丹花,对着那摇曳的花枝闷闷道,“讨厌!”
  真是可恶!差一点就要被他发现她在偷看他。
  公主盯着那落了一地的牡丹花瓣,连连叹气。世间的珍玩宝物,她也见了不少,凡是想要的,只要求一求父亲,便得来了。到手之后,却发现也不过如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迫切地想要得到大师,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只是对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好奇,想知道他除了淡漠,还有没有别的神情;直到后来,她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喜欢。
  浮玉提衫沿着他走过的回廊慢慢迈着步子,忽然脚下一咯,像是踩到了什么小石子,她别扭得直皱眉,咧着嘴低头一看,只见地上有一粒黑底黄斑的珠子。
  这是………
  公主俯身捡起来,捏着珠子对着夕阳看了又看。原来是玳瑁做的珠子,算不上最好的质地,可也是中上品了。她很奇怪,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一颗玳瑁珠子。
  浮玉拿着珠子端详起来,只见中间有一小孔,看来是打磨处理过的,应该是什么人掉在这里的吧……是项链?耳坠子?还是香囊上的珠串?
  对于公主来说,的确算不得什么稀罕玩意,她努了努嘴,正想放回原处,等着失主自己回来寻,忽然,听闻前头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走过来……
  “公主?” 一声低沉,夹杂着几分诧异。显然,蕴空很意外在这里看到永阳公主。
  浮玉顺着那青色皂靴往上看去,红色朝服的下摆,白玉束带,系得极其规整的圆领扣,还有那露出来的白色中衣的领子——大师的脸就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她面前。
  公主吓了一跳,轻轻倒吸一口气退了半步,睁着眼睛支支吾吾道,“房……佛子?” 万万没想到走掉的人又走了回来,这种重逢真不知道是应该惊喜还是惊吓。
  大师到底沉稳些,恭恭敬敬地抬袖垂眸,先是拜过公主,然后才抬头,平淡道,“公主……一直在这里么?”
  浮玉没有准备好与他这般近距离地单独说话,稳了两口气,散漫道,“随处走走罢了。” 她说的心虚,快速看了一眼大师,然后故意问道,“佛子怎么来禁中了?”
  她说完就有些后悔。若是他方才看见了自己,这时候故意回过头来找她,那可如何是好。这话一说出去,反倒叫她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
  谁知,蕴空却说的简单,道,“陛下召臣议事。唐突了。” 他说完,下意识地往地面寻去,喃喃道,“方才公主可有瞧见一颗玳瑁珠子……?”
  “什么玳瑁珠子?” 浮玉说着,悄悄将手里那刻塞在袖子里,清傲道,“一颗珠子而已,能叫大师好找?”
  蕴空并不生气,道,“那珠子是臣梁冠帽带上的,一左一右,如今少了一个,总归看着不妥。”
  浮玉恍然大悟,原来那是大师头冠上的玳瑁绳珠,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果然,那有棱角的下颌底下系着的两根绳子上,只剩下一颗玳瑁珠子了。
  公主心里突突跳个不停,第一次在大师面前扯谎叫她更加紧张,她故作淡定地回答道,“可惜,本宫没见过什么珠子。怕是叫什么人捡走了吧。”
  大师皱着眉头起身,却也不得不认同这话,“官服乃陛下亲赐,虽说只是一颗珠子,可缺失了,仍旧是不妥之事。”
  “很重要吗?” 浮玉说完这话的时候,自己也吓了自己一跳,她很少与他多言,方才那般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关心了一句,已经是破天荒了。
  她暗暗咬牙,又鼓足勇气说了一句,“只是一颗珠子,不要紧吧。随便拿什么代替上就好了。玳瑁……这东西有很多啊……”
  说着说着,见大师的脸沉了一下,她立即声音低了下去,不再说什么。
  蕴空并不生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难得温和道,“玳瑁,对于公主来说不是什么宝物;可对臣这种普通人来说,很难得到。”
  浮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在他面前说错话了!这下好了,他心里大概给她写了个大大的“不通”,彻底觉得她是那种喜好奢靡的人了。
  “罢了。丢了也没有办法。” 蕴空左右看了看,确认真的没有了之后,淡淡道,“臣告退了。” 说着,他后退几步,便要转身离去。
  公主眼见他就要走了,忽然心里一着急,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扬声喊道,“你站住!”
  蕴空微微愣住,抬起眼眸看向她,只见公主抿了下唇,抬手从身上解下香囊,将那上头镶嵌的一颗黑珠子狠狠拽了下来,她脸色泛红,迟疑片刻,伸手递了过来。
  “你拿走这个用吧。犀角磨成珠子,直接穿上去就可以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硬着头皮冷声道,“总好过没有。叫旁人看了笑话……”
  蕴空的表情变的前所未有的认真,眼眸中闪过几分复杂难解的情愫,叫公主感到迷惑。她被他瞧的心跳加速,胸中一下一下不规则的跳动着……
  风过回廊,叫大师回过神来,他迟疑片刻,难得没有拒绝她,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从她手心里取走那颗泛着黑泽的珠子,沉沉道,“那……臣多谢公主了。”
  浮玉感到手心上触及到来自他指尖的粗糙,只觉得心脏快要骤停……“反正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我留着也没用……” 嘴里又开始不争气地说着违心的话了。她怨怪自己,可是却又止不住,依旧习惯性地用不客气的语言,保护着自己的心事。
  蕴空郑重地再次谢过后,顺手将珠子穿在帽带绳上,虽然比玳瑁的那个小了一些,可总算看着好多了。
  “……臣日后得了赏赐再还给公主…….”
  “不必。你自己留着好了。”
  话就到此为止了,两人之间涌起无边的沉默,浮玉感到心里空荡荡的,晚风呼啸地穿过袖笼,将她后背的薄汗吹拂干了,只剩下一片凉意。
  她的耳中嗡鸣,不敢看他直视过来的眼神,只是依旧微微昂着下巴,倨傲地别过脸,将目光漫向不远处开得烂漫的花丛。
  但凡公主回过头来,她就可以知道,大师也在看她,虽然眼中只是淡漠的神色,可目光却是温和绵长的……
  可惜,她并没有。
  夕阳下,大师收回了视线,他与她再次拜别,然后转身,拂袖离去——如他方才离开时候那般,也并没有再回头。
  公主听见脚步远了,终于松了口气,慢慢转过脸,再一次以温和而落寞地望着他的背影,目送着大师走远。金色的余晖照在她的侧脸,勾勒出美好的弧度。
  她从袖中取出大师“丢失”的那颗玳瑁珠子,迎在夕阳下久久端详着,黑黄相间的珠子,曾经垂在他的脸颊旁,或是随着他的跪拜垂首落入他的怀中,想来,上头一定也有他的温度吧。
  也不知道,大师的怀中,是冷的,还是热的?
  公主垂眸,小心翼翼地将珠子放在唇边吻了吻,然后提衫离去,继续着她对于心中爱恋的无限遐想……
  不亏今年五岁了,能爬能喊,很是健康。
  孩子闹了三年,也着实叫蕴空头疼了三年。
  “前些日子,臣问了阿娘,说臣小时候没那么淘气啊……”夜里,蕴空一下一下拍着浮玉的肩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言自语起来。
  浮玉依偎在他怀里听得一笑,喃喃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不亏这孩子虽然长得像你,可性子多半是像我了……”
  蕴空诶了一声,叹道,“可惜了,臣的这张脸。”
  浮玉拉过他的手一把按在自己的肚子上,偏头问道,“那你猜,这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蕴空俯身将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装模作样地听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动静,应该是个安静的性子吧!求老天给臣一个女孩吧!”
  浮玉见蕴空被不亏搞得身心疲惫,眨了眨眼故意道,“万一又是个男孩呢?”
  蕴空故作嫌弃道,“那我就叫他去学武,从军算了。”
  也不知是孩子真的怕了自家阿耶的“冷漠”,还是上天实在是体恤中书令的不容易,终于,在立秋那日,永阳长公主生了个女孩。
  蕴空坐在榻边亲自抱了抱孩子,又给浮玉瞧,眼角几乎有泪,感叹道,“老天开眼啊!这孩子的模样多像你!安安静静的,比不亏那孩子乖多了!”
  浮玉伸出手逗弄起孩子来,笑道,“看你这欢喜的。白樱!去抱不亏来,叫他看看妹妹吧!”
  蕴空道,“名字臣也想好了,就叫月照吧。小字阿满,如何?”
  浮玉细细一想,点头称号,“盈者,不亏;月照,为满。不愧是我的郎君,兄妹俩的名字都是这么好!”
  蕴空听罢一笑,道,“人生但求一平安圆满。如今我有了你,还有两个孩子,已经算圆满中的圆满了。除了我们平安,旁的别无所求。”
  多谢老天,没有再给他一个不亏,为此,蕴空特意去大慈恩寺拜谢神佛一番。
  “喜得贵女啊!”中书令为月照的到来很是高兴,这般对同朝的老友窦檀说道,“阿满这孩子长得很像公主,性格沉稳安静,将来定是个奇女子。”
  窦檀道,“你家不亏出生的时候都不见你这么高兴,旁人都是喜得贵子,偏你相反。”
  蕴空只是浅笑不说话,回想当初,不亏那孩子出生的时候,叫浮玉受了不小的罪,吃了不小的苦头,就冲这一点,他能高兴吗?不过仔细想想,往后不亏也长大了,多多少少也该照顾妹妹些,也算是个帮手。
  难得的休息日里,中书令在屋里亲自教导儿子算学,浮玉则抱着阿满坐在一旁跟着一同看。
  “九九八十ー,八九七十二……七九六十三……六九……五十四……二九十八, 一九如九。”
  蕴空正听着不亏背口诀,总算将九的算学背完了,没出什么错,就是有些磕绊。蕴空犹豫片刻,见不亏的手在案几下紧张地握在一起,这才放下戒尺,点评道,“嗯。比前些日子有进步了。不过……”
  蕴空吸了口气偏头看着不亏,纳罕道,“怎么你这孩子倒着背,被比正着背要熟练呢?真是奇了怪了。”
  浮玉一面拿小木雕逗阿满玩,一面插嘴道,“有什么奇怪的。我那时候不也喜欢倒着背吗?天天从一如开始,还挨过你的说呢。你忘啦?”
  蕴空说那倒也是,看向浮玉,道,“可是你那时候,正着背也没太困难啊。”
  不亏一听这话,也跟着偏过头看向阿娘,无辜的眼神仿佛在寻求帮助似的。浮玉一见儿子找她求情,这才想起来蕴空叫她盯着不亏背好算学的那日,她把这事给忘了,光顾着陪不亏在后院的池子里看青蛙了。到了蕴空昏时快要回来的时候,浮玉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这事,连忙拉着不亏进屋,教了他几句好应付蕴空的检查。
  “你要是告诉阿耶今天的事情,以后阿娘都不能陪你看青蛙了。”浮玉伸出手点了点不亏的鼻尖,温柔地威胁道。
  不亏一听,立刻捣住嘴,笑着摇了摇头。
  这下好了,从前是蕴空检查她的课业,如今连着她儿子的也要一并检查。真是苦了一遭又又一遭。
  浮玉见蕴空眼中有质疑的神色,笑着虚应道,“我算学其实不太好,儿子像我些,也是没办法啊!”
  蕴空无奈地叹口气,看向浮玉怀里的月照,道,“阿满肯定比不亏聪明多了!”
  浮玉一听,立即脸色不快,“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不如你聪明呢?”
  蕴空赶紧走过去宽慰起来,道,“臣哪敢说公主不聪明呢?顶多是比臣差了点了而已。”
  浮玉一听,叫乳母先将月照抱走,然后转身直接追着蕴空进屋去了。过了许久也没出来,只剩下不亏一个人坐在案几那玩笔山,他抬头看向乳娘,糯糯问道,“阿耶和阿娘去哪了?”
  乳娘一听,不禁和白樱对视一笑,不亏看得懵懂起来,只听白樱道,“小郎与我去院子里玩吧,你阿耶和阿娘在屋里有重要的事情,咱们别去打扰,啊。”
  “课业怎么办呢?”
  白樱一见,低头摸了摸他的头,道,“今日的课业估计就到这了,走,咱们陪妹妹玩去。”
  在床榻上,蕴空最终还是投降地承认了“公主比臣要聪明些”这话,她满意一笑,这才松开手,翻过身子允许他欺身而上,与他共度这片刻的欢愉。
第90章
  可日子久了,这句玩笑话丝毫得不到任何实证,反倒是月照的机敏和沉稳叫公主越发觉得感慨,捧着她的脸,赞道,“或许你阿耶真是更聪明些。”
  月照学东西很快,人也坐得住,等到了会说话的年纪,也知道督促兄长要好好念书了。
  蕴空与浮玉在院子里纳凉,望着无边月色,他不由得感叹,“阿满如若可以入朝为官,定是个能人。”
  浮玉打着玉柄白梨扇笑道,“她还没出生的时候,你期望她是个女孩,如今倒又希望她是个男孩了。”
  蕴空却说不是,压低声音道,“你许久不回宫中,却也不知如今的情况。如今皇后势头正盛,陛下又繁事多与皇后商量,朝中已经有人并称二圣,这可是前所未有。”
  浮玉听得不可思议,“自从上次遇刺之事,陛下休养期间便多多仰仗皇后,不想如今依旧如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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