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闲不甘又不敢反抗,他去做过亲子鉴定,是楚臻的亲生儿子。
但他甚至不如楚臻资助的男大学生,毕业了还能进楚氏,一路升到核心层。
今天楚臻被送去火化,棺材留在了家里,楚明闲睡不着,在客厅盯着水晶棺材发呆。
……
楚心安见他不说话,随手关了灯,“你想看就多看一会吧,明天我就会派人送去墓园了。”
止疼药没起作用,她心口还是疼得难受。
楚心安打了电话,等景云颂来的时候,楚明闲已经不在客厅了。
“心口疼?”景云颂捏着听诊器皱眉。
楚心安的身体状况其实并不好,她是早产儿,泡在药罐子里长大,楚臻却不愿意再要一个孩子,硬是求去景老爷子那里,给楚心安补身子。
“检查下来没什么问题,你最近熬夜了吗?”景云颂有些不解。
楚心安十六岁开始被景老爷子交给长孙景云颂照顾,照顾了十余年,景云颂再清楚不过她的身体状况,从没听说她觉得心口疼。
楚心安也奇怪:“就做了个噩梦,醒过来就心口疼,我吃了一片止疼药,没作用。”
景云颂又皱眉,“止疼药哪来的?我不记得给过你止疼药?”
“……”楚心安僵硬了一下,“这不是最近操办葬礼,后脑勺疼,路过药店我就去买了一小盒……就吃了两次,这是第二次!”
人的嗅觉和味觉都有记忆,楚心安的记忆里,景这个字就是和苦联系在一起,以至于看见景云颂皱眉,她就觉得皮紧,舌根发苦,一贯平静的脸上都露出愁容。
景云颂将床头柜上的止疼药放进口袋,淡淡道:“没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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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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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心安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因为熬夜后脑勺疼,一直吃止疼药,美国的药片剂量大,药效霸道,吃久了竟然有些上瘾,放假回国的时候,景老爷子给她把脉,气得胡子都拽断了几根。
“我辛辛苦苦把你从小萝卜头补到这么大,你就给我糟践,你以为你的身体是自己的?你吃了我景家多少再也长不出来的药草!”
景老爷子给她开了三个月的中药,一点儿带甜味的都不加,喝得楚心安吃什么都没味道。
“没收没收。”楚心安点头。
景云颂不放心,还是在楚家住下了,打算这个周末再观察一下楚心安的状态。
楚心安在隐隐作痛里睡得很不安稳,梦魇里的那场大火让她看不清床边的人,总觉得心中有说不出的郁气,似乎有什么大仇未报。
在闹钟响之前,她就醒了过来。
张姨早就备好了早餐,见她下来连忙布了餐,“心安今天怎么这么早醒了?周末不多休息会?”
“睡不着了。”楚心安按着太阳穴,“景云颂呢?”
景家有早起的规矩,餐厅却没见着他人。
“云颂说今天天气不错,吃了早饭出去散步了。”张姨苦口婆心,“要我说,心安也应该出去走走,成天不是公司就是房间,怎么受得了,臻臻也老跟我说,怕你太辛苦……”
提到楚臻,张姨就哽咽起来。
她年纪不小了,楚臻十几岁的时候就照顾她,楚臻年轻时候脾气乖张,却和张姨相处得很好,感情深厚,如今楚臻没了,她哭了好几天,还是不愿意听楚心安的话去养老。
“张姨,我知道了,我一会也出去走走。”楚心安有些无奈,她站起身轻轻拍着张姨的脊背,“要不,你跟我一起出去玩?你想去哪里?”
张姨还真有地方要去,她抹了抹眼睛,“今天恰好是浴佛节,我想去趟灵宁寺。”
“好,你想去就去,叫上景云颂,我们一起去。”楚心安安抚道。
张姨信佛,平日里吃斋念经,离楚宅最近的寺庙便是灵宁寺,开车不过半小时。
一行人到寺庙的时候,山上已经很热闹了。
浴佛节不收门票,殿门口排着长队,等着走到香汤盆前,用小木勺给水中的铜佛灌沐。
“你们随便逛逛,我去排队。”张姨叮嘱,“不拜也要心诚,知道吗?”
楚心安点头,“那一会结束了你给我打电话,我在门口等你。”
……
两人在灵宁寺逛了一圈,队伍还在慢悠悠地往前走,便打算先下山去买点喝的。
两人并肩往山下走,车子停在山路口,司机却不在车上。
山脚下围着几个人,似乎在看什么,然后惊呼一声,退出一些距离。
是一条狗。
脏兮兮的看不出颜色,浑身都是打结的毛发,还有几道伤口化了脓,看起来十分可怖。它似乎费劲所有力气龇了牙,吓退了人群,却也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狗怎么跑这里来了?”
“看样子是活不久了。”
“估计是知道山上有寺庙,想求个来世,下辈子别入畜生道了。”
流浪狗动弹了两下,睁开了眼睛,似乎想站起来。
“哎哟,太惨了,我看不下去了。”围着的几人大多是香客,救不得又见不得,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就散去了。
楚心安却走了过去,蹲在了流浪狗面前,她一身白色长裙,身材清瘦,皮肤白皙莹润,明显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小姑娘,你可别碰,这流浪狗身上不知道有什么虫子,小心咬了你。”一位中年女子好心劝她。
见楚心安不听,叹了两声也离开了。
景云颂蹙眉看着,流浪狗身上细菌太多了,楚心安又是个金贵的大小姐,他理智上想拉开她,却又不想惹她生气。
倒是司机也蹲了下来,打量着这条狗,过了一会突然道:“这好像是一只拉萨犬,还挺少见的。”
流浪狗又动了动四肢,勉强站了起来。
楚心安对着脏兮兮的狗伸出了手,五指向上,摊开的手心掌纹细密纵横,指如削葱。
“真可怜,要不要跟我走?”她的语气平淡,说着可怜的话却没有可怜的意味。
景云颂忍不住叫她,“楚心安!”
楚心安置若罔闻,只是看着它,笑着说:“跟我走的话,就把手给我。”
司机也诧异:“大小姐,这个狗已经这样了,他估计活不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只皮包骨头,像个破抹布一样的流浪狗,摇着尾巴,颤抖着将前爪递进了楚心安的手心。
“嘿,这狗还真有灵性诶。”司机惊奇。
景云颂眉头皱得成了个川。
“好了,景医生,我会带他去看医生,确定他没病再碰他好吗?不过是个小狗狗,不要紧的。”楚心安这才分出闲心来安抚景云颂。
景云颂眉心跳了跳,抿着唇脱下了外衣,将那只狗包裹起来,塞进了副驾驶,“我带去看病,你不许去医院。”
接了张姨下山,景云颂还向她告状,闹得张姨也喋喋不休起来。
去医院的路上,他还在念着,说楚心安一进医院就生病,还去碰脏狗,又从翻出消毒喷雾,给她每根手指都喷了个彻底。
楚心安无声地叹息,说道:“景云颂,我是不是应该让你留在灵宁寺?”
“什么?”景云颂皱眉给她擦着手。
“我看你比起医生,更有当和尚的天赋。”楚心安认真道。
景云颂:“……楚心安!”
……
车停在宠物医院门口,景云颂拎着狗走进医院,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他才面色不虞地走出来。
“狗呢?”楚心安挑眉。
景云颂忍着怒气,“先留院观察一周,医生说它身上全是跳蚤,还有皮肤病,要驱虫和泡药浴。”他顿了下,“你也回去给我泡药浴。”
“不至于吧,我就摸了下手。”楚心安叹息,“其他没问题?没什么大病?”
景云颂:“命大能救,不救的话活不了几天了。”
“你看,我还是做了好事的。”楚心安笑眯眯地看他。
她有一双工笔画似的眼睛,眼尾微微下垂,瞳孔漆黑澄澈,睫毛浓密,笑起来地时候弯起一道弧,平添几分可爱。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喜欢做好事?”景云颂错开视线,不冷不热地说。
楚心安:“不至于吧,我好歹名下也有慈善基金的。”
景云颂心中哼了一声。
楚心安是天生的商人,做任何事情都为了盈利,慈善?不过是富人的彩头,彰显企业的高尚品德和社会责任,带来的好处比那几个钞票值钱多了。
这只狗,究竟哪里入了她的青眼?
楚心安也说不清楚。
她就是想要。
而她也要得起。
……
荀无乡缓缓睁开眼,目之所及一片冰凉。
他不知道那泛着冷光的东西叫不锈钢,栏杆似的将他关在一个笼子里。
荀无乡浑身疼,他想伸手去摸胸口的药丸,却看见……一只爪子?
一只被剃了毛,插着针,连着一道透明管子的,爪子。
他是死了吗?
死后入地狱轮回入了畜生道?
刚刚似乎有人说要救他,那个女子的声音很像赤霄……
罢了,赤霄与他都死了。
荀无乡叹了口气,不再抗拒那些奇怪的东西,平静地趴了下来。
畜生。
他原本也不比畜生好到哪里去。
楚辰安救了他的命,他便做了他的暗卫,替他做尽见不得人的脏事,听楚辰安与军事谈笑,说他是最听话的狗。
后来他在一次任务里受了伤,内力大不如前,楚辰安让他去看着赤霄公主,他便日日夜夜蹲守在她屋外。
见她朱楼碧瓦。见她楼台倾塌。
本以为楚辰安会看在赤霄一路扶持和血脉亲情的份上,好好养着赤霄,为她寻一门亲事,谁知楚辰安竟是怕极了赤霄。
他手腕不如赤霄,心胸却狭窄非常。
不仅杀了赤霄,还要杀了他。
荀无乡想叹息,却发出了狗叫的嘤嘤声。
“张医生!小抹布醒了!”荀无乡听见一个欢快的女声响起,然后便是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打开了笼子。
男人动作轻柔地将他上下检查一遍,又看了眼一旁的白色方块,上面有一些看不懂的符号。
“注意点他的输液,结束了叫我。”
“好嘞,那要不要给送他来的客人发个消息啊?”女声柔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