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该是还想说些什么的,洛久瑶却没有让他说下去。
她仰起头,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住他。
“沈林。”
细密交织的呼吸间,她的话尤显斩钉截铁,“我是来讨赔偿的,没有讨到满意的赔偿前,你半步也别想离开。”
“我不会走,不会放弃你,也不许你…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 鹅裙依五而尔期无二吧椅…”
换她没能将话说完。
未尽的吻再次落下来,余下的话语尽数被堵在唇齿间。
门畔的风格外凉些,她后仰的背本该触碰到冰凉的门板,却落入他发烫的掌心。
那只手扶稳她,顺着她的脊背滑下,轻轻托住她的腰。
外面又落了雨,打在一门之隔的廊道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洛久瑶无处借力,只得攥住手边的衣襟。
掌控进退的本该是她,可被沈林握手中的腰却使不上力,另一处力道抚过她的长发,按在她的脑后。
沧山少有落雨,而此刻,檐下落雨声清脆,雨珠轻柔拂落在唇畔,温软而绵长。
潮湿的水汽几乎将人淹没,不知过了多久,洛久瑶睁开眼,在一片将散未散的雨雾中轻轻喘息。
“沈……”
难成语句的字眼自唇角溢出,堵截回呜咽的罪魁祸首犹觉不够,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
指腹一寸寸摩挲过她柔软的唇瓣,沈林再次垂首,轻轻亲了亲她。
”沈林。”
唇齿分离之时,洛久瑶终于唤出他的名字。
“沈林,相信我吧,我所喜欢的,就是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
沈林只是垂着眼睫,他的目光落在她印了咬痕的唇瓣上,睫羽微微抖动。
也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好。”
一声应答落下,他再次垂首,被洛久瑶拦下了。
她抬手去遮他的唇,不许他继续放肆下去。
“门前的风好凉,你额头还发烫,衣裳也单薄,不许胡闹了。”
鼻息间是微苦的药味,沈林乖觉点头,面上颇有些委屈。
他牵她的手,扶稳她,朝后退却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的发不知何时纠缠在一起,垂下的发尾绕成一道结。
沈林便抱着她坐回床上,他朝她身上披了张被子,又坐在她身后,一点点去解他们缠绕在一起的发。
他解着发缕,边柔声同她说着话。
说她想听的那些话。
他提及三年前,一点一点将过往说给她听。
“三年前,我娘从元陵请来周先生,并不仅因他的医术精湛,还因他曾游走四方,识得许多稀奇刁钻的药与毒。”
“周先生曾在南疆见过与之相差不多的毒,此类毒催人性命,熙国没有可解之药,一旦入体,即使面上的毒素清了,残毒也会钻入心脉肺腑……最好的办法便是压制,只有人体内的脉息成了一潭死水,残毒才没有死灰复燃的余地。”
洛久瑶心下一沉。
果然是南疆。
她问:“若是有对症的解药能否清除残毒?或者,可有办法将毒拔出?”
沈林道:“南疆人的东西,即使有了解药也不会轻易交出,家中没有声张我中毒后的身子究竟到何种地步,对外只说我当年大病一场心脉有损,这才拖着一副病弱的身子。”
洛久瑶想了一下,想出些旁的东西来:“这毒由南来,我在燕京时曾查阅过往宴席祭典的记录,当年恰逢一南疆小国入京纳贡。”
她话未说完,沈林已知其所言所指。
他虽没对她所说的抱多大的希冀,还是顺着她的话想了一下:“五年一兴的朝岁宴,能见到诸国使臣。”
“两年不远”
洛久瑶轻捻了捻着覆在身上的锦被,目光锐利一瞬,“眼下该去审一审那位赵大人,先将潜伏在北地的异党根系拔干净才是。”
沈林在后应她:“好,臣遵殿下的命令。”
向北行后他极少这样唤她,洛久瑶想转头,奈何发缕始终没有解开,肩膀自后被按住了。
微热的指覆在她的颈侧,她伸手去捏一捏,道:“好啊,那大人再同我多说一点吧?”
一声轻笑落在颈后,指尖顺着她的发缓缓滑下,带落一路的痒意。
“会同你说的。”
“以后不会这样了。”
“不会瞒着你了。”
话音落,自外传来叩门声,二人一同侧首,始终未能解开的长发也滑落在锦被上。
沈停云的声音传入,洛久瑶神色一紧,捻起缠在一处的发。
“不解了。”
她说,“系在一起也很好。”
刀刃削落发缕,不等沈林去瞧,洛久瑶已眼疾手快地将落发收好,收在了荷包里。
沈林朝她讨荷包,却只讨得她眨着眼回望来的目光。
苦涩的药味自门畔飘进来,房门打开,沈停云抬步进去,与洛久瑶撞了个正着。
“殿下。”
他手端着汤药朝她行礼,走去将碗塞给沈林。
看着沈林仰首喝下汤药,沈停云的目光偏了偏,在旁侧的洛久瑶身上停了一瞬。
他开口,看似在问沈林:“已是用饭的时辰了,我着人给你多送些?”
“好。”
“不必了。”
两声应答一同响起,洛久瑶对上沈林有所祈盼,却因被拒绝而难以置信的目光,转开了。
她义正严词地推辞:“有件事想请少将军相助。”
沈停云听得两声截然相反的应答,眉头微挑:“殿下请说。”
洛久瑶道:“柳村一事我也有所参与,想请将军帮我寻那位赵大人的籍册来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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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停云的动作很快,回客居不久,沈溯送来籍册。
洛久瑶喝过药后始终吃不下什么,干脆省了晚饭,翻阅起籍册。
册中写,那位赵大人名垣,本是厘昌人氏,尚有妻儿留在燕京。
洛久瑶看过一遍,提上短刀,去了趟关押罪犯的囚牢。
昏暗逼仄的囚牢中,她见到赵垣。
沈家军中并无磋磨罪犯的传统,审讯虽不算顺利,也不会给人断水断粮,洛久瑶去时,赵垣的面色倒不算差。
只是在阴沉压抑的地方关久了,周遭又尽是血气,比之那日看起来,赵垣的面上多了几分不安的惊惶。
他本靠在墙角一隅,见洛久瑶连灯盏也未提,手中只一柄短刀旋来转去,登时警觉起来。
牢门打开,洛久瑶缓缓走进。
“赵大人,一别两日,可还安好?”
她提着那柄锐利的短刀垂眼看他,道,“大人既在这里见到我,便该知道,我与那些刺客背后的主人不是一路人。”
赵垣缩在角落里,目光中满是戒备。
洛久瑶并不在意他的神色。
“赵垣,你自应下那个条件,来到北地时就已知道,自己做的是通敌叛国的勾当。”
她的声音很冷,比零星跳跃在刀尖上的火光还要锐利,“自厘昌到燕京的路远,自燕京来北地的路亦是千里之遥,走了这样远的路,若是落得满门抄斩,九族尽诛的结局,也太不值得了。”
赵垣目光微滞,却依旧谨慎。
他盯着洛久瑶手中短刀:“你是……”
“柳村人本自西来,要向南而去,可燕京城中不止他洛久琮一位皇子,葵藿倾□□性难夺,跟着他所做的既是下地狱的勾当……”
洛久瑶晃了晃手中短刀,“大人对此刀熟悉,该知其所属,连差遣大人的秦征都暗中转了门路,大人何不也择良木而栖?”
听到秦征名姓,赵垣的身躯终于动了动。
洛久瑶便知,她的猜测没有错。
赵垣的目光落在那柄短刀上,缓缓朝她跪行而来。
却不等看清,短刀的刃端已抵至他眼前。
钩月。
他还记得,当日在燕京以西的茶阁见到秦征时,他手中便转着这柄短刀。
冷彻的刃光下,赵垣的头低垂下去。
“景央园。”
他一字一顿地同洛久瑶交待:“臣所知的,只有此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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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囚牢走出时,天已彻底黑了下来。
洛久瑶收起手中刀,抬眼,瞥见不远处立着的单薄身影。
“……沈林?”
身影提着灯,似是等了一会儿,听她的唤才转过目光来。
“阿瑶。”
洛久瑶没想过他会来等她,忙走去,见他衣袍外还披了件斗篷,十足能挡住寒意,便放心下来。
二人并肩朝外走,洛久瑶想着方才赵垣吐出的话,问:“沈林,景央园是什么地方?”
沈林道:“是勾栏中一处赏戏的园子,在连州城以西的穆城。”
“只是穆城临近边界,由燕京直派的官员管理,多年没生过是非,又与一夹在北契与熙国之间的小国有所接壤,沈家极少会接触有关那里的事务。”
洛久瑶垂首思索,认真道:“既是如此,我们更要去那座园子里探一探究竟……”
话音未落,肩上落了件斗篷。
沈林将斗篷披在她肩上,垂首系紧她前襟的结扣,又将兜帽拢起,罩在她的发顶。
“阿瑶,我还没用晚饭。”
他说着,牵起她的手,没有如傍晚那般给她推辞的机会。
“想吃北街的汤面,我知道你也什么都没吃,所以你要与我一同去。”
第72章
赶来北地的一路上未有太多察觉, 直到身在连州城,洛久瑶才真切体会了沈林口中所言的熟悉是何种模样。
连州城的天黑得早些,气候又寒冷, 天擦黑时,城中摊贩便已忙着收摊。
沿街未见有还没打烊的店铺摊子,沈林牵着她的手,熟练地带着她走街串巷。他带她绕过几处街道, 直到钻入城北的一处小巷里,巷末的是一间亮着灯火的小店。
店铺的主人是个阿婆,店中热闹,许多孩子正帮着她整理铺中的桌椅碗筷。
阿婆上了年纪,意识却还清明,见了来人,毫不费力认出。
“是沈小将军,多年不见了。”
沈林笑着应:“是啊阿婆,在燕京时总想着吃这儿的汤面,才到连州城便来了。”
“好啊, 还是老样子?”
得了应答后,阿婆的目光又转向与他同坐的洛久瑶, 问道, “这位姑娘是?”
“阿婆,我名许瑶。”
洛久瑶迎上她的目光, 道:“从前未来过北地,今日刚好与沈林一同转转。”
“许姑娘是燕京人罢?说来姑娘才到此, 连州城便下了雨, 可是个好兆头。”
阿婆笑着,眉目和善, “这儿气候寒冷,头一次来可要多穿些。”
洛久瑶道:“在燕京时早有听闻北地气候寒冷,却是来此见识过才知道。不过这儿气候虽冷,风貌却好,比起燕京,我更喜欢这里。”
阿婆又笑,缓缓道:“姑娘若是喜欢这儿,不若这次回来,与小将军一同留在这儿……”
“阿婆。”
沈林轻咳一声,又朝四下看一看,“阿序不在?”
锅内的水滚了一滚,氤氲起满室的水汽,一片湿漉漉的雾气中,洛久瑶瞧见他红了一片的耳尖。
阿婆应道:“阿序那孩子自打少将军习武便迷上了,每日都要练到天黑,这会儿应该还在校场呢。”
沈林恍然:“我险些忘了,阿序今年也已有十一岁了。”
有许多孩子来来往往的缘故,屋内十分热闹,等到二人用完了饭,从小店走出时,天已经很黑了。
夜幕临空,因落雨,天色更暗沉些,一眼望不见星子。
连州城虽最临近边关,却有重兵把守,城内格外安宁。
两道影子提着灯盏在长街上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染着湿意的风自身畔略过,灯盏晃荡,照亮洛久瑶迎风而起的披风一角。
洛久瑶拢着披风,问:“你说想吃这个,却吃的很少?”
她瞧得清楚,吃汤面时摆在沈林面前的分明是孩童用的小瓷碗,一碗下去,怕连饱腹都不够。
前路的光线暗沉沉的,沈林提高手中灯盏:“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吃这个。”
洛久瑶侧首:“那你怎么想到来这里?”
沈林牵她的手:“我只是想和你走一走。”
洛久瑶轻笑,回握住他,又问:“方才阿婆小店里那些帮忙的孩子,不是她的孩子?”
沈林点头:“张阿婆本住在连州城以北,几十年前北契攻破了那座城,她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路逃难,不想孩子在途中走失,只剩她一人被救起。”
“被救起后,她留在了连州城,这些年间收养了许多流落北地的孩子。”
“这间小店的灯每天都会从夜晚亮到黎明,她说,她在等那孩子回家,若有一日她的孩子回来,她想她能看到这盏灯。”
沈林的嗓音渐渐低下去,洛久瑶感到他将她的手牵的很紧,指节也顺着指缝一寸寸扣进来。
她再次感到此刻的沈林是与以往不同的,或者说,来到北地后的沈林是不同的。
过去在燕京时,沈林的性子平和,行事不似他如今的年岁,总是沉稳而谨慎,好似从不会行差踏错半步。
如今的沈林,却更像一个会苦恼,会有凭空的愁绪,也会与她撒娇耍赖的少年人。
洛久瑶靠他近了些。
路过的长风吹着街角的垂灯晃荡,他们就这样牵着手在长街上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