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为什么要把江劭庭的事情汇报给电话那头的人,以及宋姝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数的疑问接踵而至,电梯快到楼层,温桐强撑着酸软的腿站起来。
“桐,你再不来我可要去报警了。”Lin揣着裤兜懒懒散散迎上来。
她现在没心情唠嗑,赶紧把话交待了:“Lin,我今晚有急事,审核不了,明天再来找你。”
“那你不是白跑一趟?”
“没事,我明天过来。”
心里所有的疑问都指向一个方向:江岸有人在监视江劭庭。
温桐一路跑回公寓,反锁上门后心里的恐惧感方才消散一点,她钻进被窝解锁手机。
上次江劭庭给她打过电话的,她仔细滑动通话记录,在一串串数字里找到属地为京港的号码,忙不迭拨了过去。
“谁?”那头的男人似乎是被吵醒的,声线低哑,透着不耐烦。
“江总,是我。”
第30章 良心发现
弧形落地窗的房型, 睁眼就能看到城市上空璀璨绚烂的夜景,静江河面倒映着调色板一般的霓虹,岸上灯红酒绿,车流不息。
江劭庭图省事, 很久不回京港的房子了, 一直都在酒店休息。
发丝还残留一点热量, 额前的碎发被睡得翘起个角,双眸亮而干净,比起平时的凌厉多了几分刚睡醒的茫然。
他翻了个身, 松软的被子从肩膀滑至腰际, 露出结实宽阔的后背。
“温桐,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
他的嗓音又沉又缓, 沙沙的如同一杯陈年的酒酿, 温桐的脑袋又开始晕乎乎的,无端联想到了上次他在电话里说“你是不是该考虑下别人的感受。”
她定下神, 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话落在江劭庭耳朵里就是不讲礼貌的质问。
很好,几天没见胆又肥了, 平时张口一个个“您”的,现在全忘了个干净。
他调高通话音量,喉头滚了滚:“怎么,你很着急?”
“嗯。”温桐连连点头,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很重要,“今天我在公司碰到一个很奇怪的人。”
她详细叙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语调时不时颤两下, 应该是害怕了。
“我之前路过小会议室听到有人说你坏话, 我怀疑也是这个人。”
这幅维护的模样令江劭庭心情大好,他挺直腰倚着床, 闲散出声:“说我什么坏话了?”
温桐顿时卡壳。
为什么他的重点总是这么奇怪,现在是讨论坏话不坏话的时候吗?是有人在监视他!
好一会不吱声,江劭庭忍不住怀疑对面的人睡着了,这种事情她也不是做不出来。
“他们说你抛弃旧情人。”细如蚊丝的声音,温桐怕惹他生气,继而补充了一句,“当时就我一个人,没有人其他听见。”
换言之,就算是真的她也帮他兜底了。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江劭庭现在都能想象到她说这话的样子,垂着脑袋,说一句瞟他一下,像个兔子似的观察他的反应。
温桐是真的觉得她立了大功,这两件事不仅反应迅速,还能前后因果联系起来,不亚于福尔摩斯.桐,于是顺着他的话谦虚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但您务必要留心这个人,他肯定是收了钱。”
凭她不算多的社会阅历,能想到的就是对家派人打入公司内部,来探听消息放黑料的。
弯月如钩,清夜无尘。
江劭庭忽然觉得这间房太空旷了一些,也太安静了。
难得碰到她的每个字,甚至每个尾音,都让他感到无比顺心,可惜不是当面说的。
他伸手拿过来床头桌上的日历,边问:“你觉得我有没有情人?”
温桐缄默几秒,空气中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他大概不急着要回答,似乎是在翻什么册子,电话里传来“簌簌”的声音。
“没有吧。”她快速带过。
这点她没有说谎,江劭庭近些天虽然经常发火,但他最多就是阴阳怪气两句,基本不会出现情绪失控的时候,也不会伤害他。
本质里,他依旧是个很温柔的人,工作专注认真,怎么也不像是会养情人的男性。
“但我现在突然也想有一个。”
“......”温桐决定收回她的评价,太无语了,亏她还在心里把他大夸特夸一顿。
随后,她想起了前几天那个当他秘书的梦,他不会是暗示自己给他找情人吧?
“我不认识什么人的。”温桐语气变得警惕起来,生怕他提出些什么违法乱纪的要求。
江劭庭听出来了,他被某人当成了见不得光的纨绔子弟,他收起继续逗她的心思,免得气到自己,“这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我过阵子就回来了。”
无非就两种可能,江城的人和江老的人。安全问题暂时不用担心,他从不认为江城胆子大到敢动他的人。
至于江老......
“就不要加班了,下班早点回家休息,知道吗?”
语气回到了往日的沉稳,温桐不太明白为什么要交待这些,但听他的多半是不会出错的,“好,我知道。”
乖乖的模样听得江劭庭心头一软,他下意识用舌尖抵了下唇瓣被她咬破的伤口。
啧,还挺疼。
“还有,没事别往设计部晃悠,等我回来。”江劭庭有这么一句完全是因为她刚才提到大晚上的被喊去设计部,Lin那个不着调的花花公子最喜欢逗她这种不经世事的。
羊入虎口了,还没心没肺傻乐。
他一直没说怎么处理那个行迹可疑的人,温桐担心他没有放在心上,轻声提醒:“你注意安全。”
这是良心发现,终于知道谁好谁坏了。
江劭庭轻轻啧了一声,语调意味不明:“温桐,先把你自己照顾好,比什么都重要。”
声音低沉好听,即使身处不同的城市,她还是有种直面他的错觉,脸颊渐渐染上一抹绯红。她钻出被窝想透透气,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再次缩了回去。
“好了。”江劭庭像哄孩子似的轻声细语,“我明天还有工作,你也早点睡觉。”
“嗯。”温桐从鼻腔哼出个词。
窗外灯火如昼,这里永远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夜晚,他起身拉起窗帘,房内骤然一片黑暗。
“你是不是该和我说点什么?”
温桐懵了一会,迟疑道:“晚安?”
“晚安。”
——
清晨,墓园内还蕴着一层薄薄的雾。
园内保留了原有的植被,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将家属的哭泣掩盖淹没,就像是为了安抚地下的亡灵,不想让他们听见亲人的悲楚。
他站在墓碑前面,几滴雨被风吹进伞内,打湿了握着伞柄的手腕。
右侧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女人将头发挽在一侧,明眸皓齿,眉清目秀,似江南春天里朦胧的烟雨,温婉又含情脉脉。
台阶上放的鲜花枯得不成样子,江劭庭清理干净,放上一束小雏菊,和照片里她戴的发带一个色系。
记忆里她一直很喜欢这些少女爱的小玩意,碎花发带、毛茸茸的发夹以及叠那些五颜六色的折纸,那时他经常分不清到底他是小孩,还是自己母亲是小孩。
将墓碑上的灰尘擦得干干净净,如同模糊生与死的界限,照片里的人更加鲜活了一些。
除了他这方土地没有其他人会踏足,父亲那边尚且有讨好奉承的人定时送上鲜花祭品,而她离开了丈夫,长眠于此,无人问津。
黑衣黑伞,颀长的背影落寞孤单,林叙在几米外站了一会,始终没有过去。
这么些年来,BOSS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好听点是独来独往,实际就是孤家寡人,江城尚且有家庭,而他什么也没有了,隔着一代血缘关系的江老未必是真心对他......
雨渐渐大了,腾腾升起的水雾潮湿冰冷,雨点打在伞面像一颗颗砸下来的冰雹,又重又响。
“下次再来看您。”江劭庭弯腰将雏菊挪到雨珠沾不到的地方,静静看了片刻,朝下方走去。
林叙随之而动。
“烟和打火机。”
说话声被雨水稀释,林叙没听清,扭头重新问了一遍,才从兜里拿出来递给他。
江劭庭并没有抽烟的习惯,这雨下得他心烦,心口像被一堆线牢牢缠住,解不开也理不清。
他叼着烟低头点火。
“咔哒”一声,幽蓝色的火焰只亮起来两秒,立刻熄灭。
又试了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
江劭庭将打火机和烟盒扔回他怀里,斥了句:“是我克扣你的工资了,不能买个质量好点的?”
林叙深感冤枉,他就是个普通人,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活,自己的吃穿用随便对付对付就行了,没那么多讲究。
江劭庭只是随口提的,无意为难他,说完便回到正题:“找到人了吗?”
脚下的泥土软烂泥泞,每走一步就会“滋滋”地响。
“找到了,出狱后他一直靠收废品过日子,在郊外的金水村定居。没有看见妻儿,据邻居说是都回老家了,只靠他每个月寄点钱回去。”
旁边的男人陷入沉默,林叙索性接着说下去:“派去的人蹲守了一段时间,确实只有他一个人生活。”
握紧伞柄的手有些僵,江劭庭松了松,问:“出狱后有人过来联系他吗?”
这个点林叙特地去调查过,楼栋周围的人给出的都是差不多的回答:没有亲戚朋友,没见过有人过来找他。
“目前得到的信息只能确定没有在居住地联系过,但考虑到收废品日常活动区域大,暂时无法确认是否在其他地方有过交涉,需要再花时间去查一下。”
江劭庭略微颔首,没走两步路忽然停下,淡淡吩咐:“把他家人的地址也找出来。”
“好的。”
雨势绵延不断,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树叶间的缝隙结出一张张雨丝网。
他回头望向那边的墓碑,青色的碑被雨水涤得发亮,边缘泛起白色的光。
“他现在住在哪里?”
“金水村8巷3号。”
江劭庭收回视线,撑着黑色的大伞往墓园出口走,“等雨停了带我过去一趟。”
第31章 外出
睁眼, 金黄浓烈的暖色阳光清爽而层次分明,空气是脆生生的干燥,钻出被子那刻温桐的脸颊便有些紧绷。
秋高气爽,她向Tassy姐申请下午外出。
夏晚帮忙收集了一部分关于苏穗的资料信息, 以及工作室的负责人, 打听到苏穗会前往滨海一个私人山庄。
温桐特意上网查了下, 貌似是个行业内的交流会或者讲座。
她上周将合作邀请发送到苏穗工作室的邮箱,都过去好几天了一直没等到回复,因此打算下午去那个山庄碰碰运气。
江岸很好的一点在于这些额外的支出都可以报销, 财务部会给每个部门一张卡, 有公费支出的地方就拿卡消费,不像她之前实习的时候需要自行垫付, 再走一通流程才能拿到报销的钱。
开完后总得找个地方休息, 温桐大手一挥,订下离山庄最近的酒店, 看着五位数的消费额,她心底闪过一抹心虚。
这算是用江劭庭的钱出去享受吗?
想起他昨天晚上千叮咛万嘱咐自己等他回来, 她忽然有种丈夫在外努力打拼,而自己四处潇洒的错觉。
温桐急忙打住这个不着边际的想法,他的西服都上百万了,这点不算什么。
答应了Lin今天要去核对物料设计, 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出门要带的东西便前往13楼。
越靠近设计部的办公室愈发安静,温桐心生疑惑, 要知道这层楼平时是好几个部门的重点拜访对象, 对接的设计师不止一次跟她吐槽谁都能来指点两句。
透过大玻璃窗, 里头的Lin正弯腰盯着电脑,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
右手滑动鼠标, 左边不知在比划着什么,估计是图片比例,神情不似以往的玩世不恭,如同换了一个人,严肃正经。
他抬头,两人目光相触。
“你不会是看我看入迷了吧?”他的声音含着笑,天生多情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对于这种自恋的人,温桐一向单刀直入:“我不是很喜欢您这种类型的。”
Lin浮夸地睁大双眸,一幅不敢置信的样子,朝她眨眨眼:“你喜欢的该不会是江劭庭那种老男人吧?”
温桐火气蹭地窜上来,难道没有人教过他讲礼貌吗?还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她用力推开门,将胸前碍事的工牌扯下来塞进上衣口袋,呛了回去:“江总很年轻,和您差不多。”
“瞧你这气呼呼的样子,被我说中了?”Lin直起腰,轻挑眉毛扫过她的脸。
哟,脸都气红了,还怪可爱的。
他瞬间理解了为什么大清早江劭庭打电话来警告自己,这是怕正主不在,家里的花猫偷腥啊。
“我没有,江总听到会生气的。”江劭庭果然说对了,不能来设计部晃悠,温桐拿起桌面打印出来的设计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