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云初走后,吏部主事把报名的事交给其他人,自己去见了站在街道口的人。
晏时牧站在原地,等着晏竖将人带过来。
吏部主事李铮跟在晏竖身后走过来,见到晏时牧点头哈腰道:“晏世子,您找下官。”
吏部主事的官职位于八品,是处理一些小事的吏部份职,职位不高,比晏时牧这个御封的使者行人就差远了,再加上晏家地位在朝中高,又有皇帝的宠妃夕妃娘娘,李铮是一点不敢惹晏时牧。
晏时牧抬了抬眼,眼神越过人群看着封云初等人拐过街道另一边,消失在转角处,他才说:“李大人想必不知道,封云初姑娘的忆浣庄有本世子投资的一部分,所以她好,本世子投资的生意才好,为难她,也就是为难我。”
说完,李铮立马谄声道:“世子恕罪,下官不是有意为难封云初,下官才知道她是您的人……”
后面的话李铮还没说出口,就被晏时牧举起手拦了回去,“她不是我的人,她只属于她自己,”他的眼神追溯着回忆,“有关忆浣庄流言一事,陛下已经查明,并不像百姓传的那样,她的刺绣没有任何问题,你也别为难她。”
“那世子……下官需要在第一次刺绣中给她出简单一点的题目吗?”李铮小心翼翼问。
“不必,该是怎样就怎样。”他可不想让人以为封云初是看他的面子才通过初次考验。
要想好好经营起绣庄,只靠人脉当然不信,而且他相信,只要别人见识到封云初的手艺,没有人不喜欢她的刺绣。
初次刺绣比赛是整个大梁每个城市进行,地方府选拔出的前三名来到上京,又和上京选拔出的前三名进行比拼,最后留下十位绣娘,一起进宫面圣,在皇宫比赛。
封云初运气还不错,初次刺绣抽到的题目是绣一幅冬梅,和其他的那些复杂的刺绣比起来,还算比较简单。
比赛这日,刺绣协会其他老板也来到现场,和其他人一起等在台下观看这场比赛。
“怎么样怎么样?封姑娘抽到什么题目了?”周尊从跑过来累得气喘吁吁,扶着自家下人站在人群之中。
袁文通:“封姑娘抽的题目是绣一幅冬梅,我们都知道封姑娘的刺绣,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周尊从点点头,封云初平日虽然很少展现她的刺绣,更多时间都是在教授忆浣庄的人,但这点小事对她来说还是够够的。
上京报名刺绣的人不少,基本上所有的绣坊都参加了,题目是凭签抽的,有的签运不好,抽的不是绣人,就是绣物,都是一些不太好绣的,特别是在规定时间内,绣花绣鸟绣树算是里面最简单的。
看来这比赛不仅要看实力,还要看运气。
那些抽到绣人的,光是打草稿都要浪费好多时间,最后时间到了,却只绣出来半颗脑袋。
还有那些绣物的,要么是绣马,要么是绣房子,都不是简单的,绣起来都要费老些功夫。
三炷香一过,果然如袁文通所言,最后能绣得完美的,也没几个人,封云初就在其中。
有人看不惯封云初被选中,站起来大吼道:“大人,我觉得这样不公平,用抽签的方式来刺绣,更多的是看一个人的运气,我运气不好,抽到绣人,我没绣完,但不代表我的刺绣手艺就不好。”
李铮坐在上头,手里拿着下属收回来的锦帕,将花绷子一一放置展开。
听到有人不服,他抬眼望去,是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绣娘。
他一个当官的怎么能让一百姓唬,李铮一拍桌案,怒喝:“比赛是按抽签来的,哪里不公平了。”
看起来不好惹的绣娘讪讪坐下。
李铮以为自己吓住百姓了,正得意的时候,其他落选的绣娘跟着大吼起来——
“不公平,抽签不公平。”
“根本无法测出一个人的手艺,光靠抽签不公平。”
“重抽,如果是我抽到梅花,我也能绣得好。”
“请大人重新抽签……”
就这样,李铮还没反驳,底下百姓也跟着叫屈,要求重新抽签。
晏时牧站在不远处的街角,看着这边扇着扇子。
刺绣比赛场地很大,许多人围在这里,惹来更多人反抗。
一看现场被扰乱,秩序难以维护下来,晏竖走来问:“世子,你看……要不要我们去帮帮李铮。”
晏时牧扯着嘴角笑了笑,“不忙,先看看。”如有不便,他再出去也可。
两人继续看着那边。
比赛现场,许多绣娘和百姓都认为这个选拔方式不公平,李铮没办法,放下那些锦帕,“各位绣娘,陛下要本官主持这次选拔赛,就是看中一个真实,如果各位觉得要重新比赛,不如你们问问这几位过关的娘子,她们觉得可以本官无异议。”
“那问问封姑娘吧,我是没异议的。”另一个过关的绣娘说。
其他绣娘面面相觑,最后落在封云初的身上。
“她有什么可说的,她的乱针绣本来就比我们的刺绣绣得快,她占不少便宜了。”
“就是,她自创的什么乱针绣跟我们的四大名绣本就不同,不知道在哪里学的刺绣,根本就没资格参加这次比赛。”
“……”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封云初成为众矢之的。
“怎么办?那些绣娘都把姑娘识为眼中钉肉中刺。”以蝶在下面紧张地搓手。
袁文通安慰她,“没事,封姑娘不会这么容易被打败的,她的乱针绣可不是什么奇怪的刺绣,京里很多人都见过,也都买过咱们忆浣庄的刺绣,现在也就是被之前的流言影响了,所以才有那么多人针对她。”
周尊从也站出来,“对,我相信封姑娘,咱们的乱针绣虽然没有四大名绣有名,但也是正经刺绣,可比那些不正经的绣坊要正经多了。”
听到周尊从绕了个口令,以蝶一下子笑了,她也相信她们家姑娘能化险为夷。
站在这边的晏竖也发觉封云初被人针对,忙问:“世子,咱们还不出面吗?”
“不急,这点小事她是要面对的。”晏时牧说。
流言在京中盛行了大半个月,是需要封云初自己去解决,她如果走不出这些流言,忆浣庄就永远重开不了。
这次比赛也是为了这件事,他才求到圣上面前得来的。
晏竖不知道世子在想什么,但他是相信他家公子的。
比赛现场,面对这么多张嘴针对,封云初一点也不怯场,她参加比赛,就是为了打破这些不利言论,让忆浣庄更好创办起来。
“好,大人,我答应重新比赛,”封云初站起来,看着其他人,在众人的注意下,她说,“大人,民女有个提议,既然有人觉得抽签不公平,大人可以不用抽签,大人自出一个题目,我们所有人就照这一个题目来绣,怎么样?”
此话一出,所有人哑了口,她们虽然不了解乱针绣,但也或多或少听说过、见过,知晓乱针绣在刺绣方面的优势。
不管是比速度还是比实力,她们都比不过封云初。
那么她们刚才要求的重新比赛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好,封云初本官答应你,本官出一个题目,所有人都以本官出的题目为主进行刺绣,最后的绣品,本官不参与投票,一切就让今日在场所有百姓来投,怎么样?”
听到李铮这么一说,其他人惊愕不已。
“可是……封云初的乱针绣本就比我们的刺绣厉害很多……”起先起哄的绣娘怯怯道。
其他绣娘也知晓她们比不过,都害怕极了。
“哦?这么说,胡家绣娘认为大家的刺绣都比不过我封云初的乱针绣啰,那就不用比了,还是按刚才的比赛算怎么样?”封云初笑着说。
“不,还是要比。”另一个绣娘站起来。
“比就比。”封云初沉稳坐下来,不疾不徐。
看她这样一副气定神闲运筹在握的样子,那些绣娘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是决定要比。
“好吧,所有人准备好,本官重新出题,所有人以本官出的题目为主,绣一副‘鸳鸯戏水图’,时间为三炷香。”李铮说。
然后,见其他绣娘没有异议,李铮让下属给每一位绣娘分发锦帕,锦帕分发完毕的同时,点燃香,开始计时。
燃香缓缓上升,攀至苍穹,慢慢消散。
绣娘们同时执起锦帕,进行刺绣。
比赛场上陷入一时安静,静静等在场地外的观众屏住呼吸,所有人都在等待这次比赛结果。
以蝶和袁文通他们一起站在人群之中,看着台上刺绣的绣娘,跟着紧张不已。
“你们说,这次封姑娘能不能在时间内绣完。”周尊从问。
他的嗓门大,一说完,其他人纷纷看向他。
“嘘——”以蝶和袁文通还有周围其他人一齐让他制声。
周尊从讪讪一笑,低头凑进袁文通,更小声问:“你觉得这次……”
他的话还没问完,就听到有人回答:“会,她不仅能在时间内完成,会完成得更好。”
“你怎么……”周尊从以为是袁文通说的,一转头就看到晏时牧在回答他,他马上跪地行礼,“世子。”
被周尊从大嗓门吵到的以蝶和袁文通同时回头:“嘘——”
然后一看到站在后面的晏时牧,直接跪了下来,齐口:“世子。”
“嘘——”周围其他人转过头,跟他们同样的动作表情,也都被突来的晏时牧震惊到,也都跪了下来。
晏时牧立马拉起袁文通和周尊从,“别,在这里都是观众,不要打扰台上的选手刺绣,你们也是,都起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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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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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所有人都是绣鸳鸯戏水图,大家的起点都是一样的,也就不存在什么公平不公平,都是同样开始的,也就是公平的。
三炷香时间一到,李铮让下属把所有绣娘的锦帕都收了上来,摆在比赛场上刚设置的展示台上。
如开始前李铮所言,这一次他不充当裁判,这一次就让这里的百姓进行评判,众目睽睽之下,也就达到了绣娘们口中说的公平。
在比赛之中,李铮让属下把场外的百姓集中起来,每个人相当于一票。
展示台上展示着方才绣娘们刺绣的作品,每块锦帕旁放置着一栏墨笔,若有觉得心仪的刺绣,就可在锦帕旁添上一笔,表示对这幅刺绣的认可。
刺绣被吏部的人收上来,在锦帕背后添上每位绣娘的姓名,再加打乱,搁置在展示台上。
所有锦帕已被打乱,拥有选票的百姓们也不知道哪张锦帕是属于哪位绣娘的,也不存在作弊的风险。
百姓们集中在展示台下,排成两队,慢慢往前走动。
李铮一见晏时牧怎么也在人群中,便走过去奉承他,“世子,你看,这个方式是否满意?”
晏时牧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当然知道李铮的选拔方式与原来不同,但既然这是所有参赛选手决定的结果,他也不好说什么。
“嗯。”晏时牧轻轻应了一声,遂肃目道,“其实你作为此次主赛考官,不一定要按照绣娘们的意思来,按照之前的抽签方式也不错。”
“不是世子……”李铮以为晏时牧在责怪他不按之前的规矩办事,忙解释。
李铮的话还没说话,晏时牧右手举在身旁,打断他的话,轻笑着,“打扰不必担忧,本世子没有责怪你,这样的方式对大家来说是个公平也没错。”
李铮实在不明白晏世子是什么意思,大概是责怪他在刚才封云初拔得头筹后又比赛一次,对封云初不公平。
但世子刚才也看到了,迫于百姓的压力,他不得不这么做。
晏时牧走出人群,跟着李铮一起站在展示台前,欣赏着绣娘们的作品。
见到晏时牧,这些绣娘们激动坏了,纷纷仰头去看上京贵公子。
平日绣娘们大多都在绣坊刺绣,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很少见到这些美男子,更别说在御前当差的贵公子。
晏时牧在上京的名声很不错,是许多少女心目中的美男。
他长得一身正气,身材挺拔板直,俊逸潇洒,在上京许多经常流连于花街柳巷,有不少闲言碎语的绯闻的贵公子之中,他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了,得到许多少女的追捧。
见到晏世子出现在刺绣比赛会场,绣娘们一个个望眼欲穿,激动地打量着晏世子,都在猜测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天啊,世子来了,世子看看我的作品。”
“我觉得今日我绣得还不错,一定能入世子的眼。”
“我绣的鸳鸯可是最美的,世子看我的。”
“……”
但晏时牧一个都没有看,在一众苏绣、湘绣的古绣之中,他一眼就瞧中了那张以乱针绣刺绣出来的锦帕。
和封云初合作那么就,他已经能做到一眼就能认识的程度。
“李大人,开始吧。”
李铮带着晏时牧在一排排刺绣图中走过,抬手一扬,那头带领选票百姓的官兵领着他们进行投票。
晏时牧走过比赛现场,站在离封云初最近的位置,低头去看封云初,她没有理他,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
这段时间封云初对他都是不温不火,自从两人上次说开,他也不知道他哪里惹到了她,竟让她开始生自己的气。
现在没办法直接问她到底为什么,只能等忆浣庄的事情解决再说。
那头百姓们开始投票,这边比赛场上绣娘们交头接耳交流起来,李铮吼了一句:“安静。”场上又安静下来。
百姓们组成一条长龙,从展示台前走过,见到喜欢的锦帕刺绣,就用旁边墨笔架上的笔在锦帕旁边画个圈。
半柱香时间过,投票完毕,所有选投的人回到比赛场下,等待李铮宣布这场比赛的结果。
“哇——”
不等李铮宣布最终结果,大家都看得出来,最终获胜的是谁。
展示台最左边一列第二张锦帕,一幅天水相接的鸳鸯戏水图,上面不仅绣了鸳鸯和河水,还有一颗弯弯流下的柳树叶条,叶条垂在水边,两只漂亮的鸳鸯围着水上涟漪打转,放眼望去,就像两只鸳鸯在嬉戏,活灵活现,十分讨喜。
这一张锦帕旁的投票墨笔是最多的。
李铮看到的时候也觉得这张最惊艳,而且早在拿到这张锦帕的时候他就知道是谁绣的,为免再被其它绣娘讨论不公平,他故意将这张锦帕放在左边最不起眼的位置。
但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从展示台右边往左边走过来,这个最不起眼的位置还是被人发现了。
“好,接下来统计数据。”李铮说。
说完,他带着下属在展示台边记录投票结果,从右往左的顺序。
投票的百姓不多,大概就百十来个,最后分下来,有的锦帕旁一票都没有,有的却有许多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