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磕,既是对皇帝陛下的谢恩,也是对方才一段话的重视。
表明真诚,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忆浣庄创立初期的初衷,一是为解决温饱问题居住在城隍庙里的人,给他们一个安定的生活,二是传扬乱针绣,为大梁百姓刺绣。
若是成为皇商,就不可能为百姓刺绣,这违背了她的理念。
封云初的话在场所有人都十分受惊,怎么会有人敢违逆圣上,怎么有人不要钱权,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商人……
许多许多的疑问,以前这些人不了解封云初,不清楚忆浣庄,如今亲眼看到才知道,他们是冤枉了封云初和忆浣庄,差点痛失这么好一个为所有人着想的人。
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都在等着皇帝表态,能在大庭广众拒绝圣上的,古往今来只这一人。
傻啊,真傻。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皇帝发怒的时候,只闻殿上人哈哈大笑,眉眼外的皱纹皱成一团,不似往日严厉的皇帝,倒像一个很慈祥的菩萨。
“哈哈哈哈哈……晏爱卿,果真如你所说,封云初是个不爱名利只为天下着想的好商人……”
听到皇帝一笑,在场的人绷紧的身体微微一晃。
晏时牧从后面站出来,走到殿前抱拳跪下,“陛下。”
“封云初,朕以前问过晏爱卿有关你的事,他说你说过,要做大梁第一个女商人,而且从你以往行事来看,你不仅是大梁第一女商人,还是大梁第一为百姓着想的好商人,大梁若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朕的大梁会比现在更好。”
“这么小的事,难为陛下记得。”晏时牧。
封云初受宠若惊,转头看了眼晏时牧,因在阳光下站得太久,他的脸上涌现大滴大滴的汗珠,将他整个包围,如刀刻的五官在此刻越现分明。
她从前从未关注过一个人的长相,现在细细一看,晏时牧长得实在美,不是柔美,是阳刚之美。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
晏时牧也转了过来,注视到他的目光,封云初才发现自己居然因一个的长相在走神……
她回过头,再次望着殿上红色伞蓬下的梁皇。
“皇帝陛下,本王子认为封姑娘这一份为天下百姓考虑的心十分可贵,若是拒绝了就糟蹋了。”诺奇王子站出来说好话。
“王子说得对,封云初,朕命你,你的忆浣庄作为皇庄,不仅要为皇家提供刺绣,还要为全天下的百姓服务,这一点你做得到吗?”梁皇说。
“民女做得到,”封云初磕头叩恩,“民女叩谢陛下恩典。”
随着两道旨意下来,封云初正式成为“绣娘使者”,忆浣庄也可重新开张。
忆浣庄开张这天,人满为患,许多客户因为封云初在皇宫比赛绣制的礼服,重新成为大梁的潮流,订单纷至沓来,越来越多人喜欢乱针绣。
重开后,为了回馈老用户,为了皇庄的以后,封云初退出一款别致的礼服,适合所有及笄的姑娘。
同样是现代礼服为底,加上古代衣裳结合起来的杰作。
此礼服一出,在京中引起一阵疯抢。
以前拒绝帮助封云初的贵妇人来时,封云初忘不了在她们府上吃瘪的样子,很想将人赶出去。
“封姑娘,请帮我也绣一件礼服吧。”于夫人道。
“封姑娘,我看你们最近推出了新品,可否也给我绣一件呐。”
“封姑娘对不起,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错认了,对不起……”
“……”
那些拒绝过封云初的人,封云初不想鸟她们,随便叫了个绣娘去打发她们。
想让她原谅,等她气消了再说。
贵妇人被扫地出门后,又一批人纷至沓来,将封家的门槛都给踏低了。
“姑娘,姑娘,外面又来了一批人。”以蝶跑进屋来。
“什么人?”
封云初跟着到门口一看,几大箱几大箱的珠宝礼品送过来。
晏捺带着下人过去拦人,将这些贵公子全都挡在门外。
“去去去,哪里来的下人,这么不懂规矩,我们可都是上京里的显贵人家,我要求娶封姑娘……”
“我也要求娶姑娘,麻烦管家通报一声。”
“各位公子请回吧,我们姑娘不在家。”晏捺说。
这些人真是,咱家晏世子还没有上门求亲,哪轮得着你们这些人。
这几天总有人来封家求亲,晏捺作为晏时牧派到这边的卧底,当然要为自家公子做事了。
“怎么可能不在家,我家下人明明看到封姑娘进府的。”站在领头的公子哥反驳。
“就是,快去通报一声,我们要见封姑娘。”
“再不去,我就把你送官府了。”
“小哥,我可是齐将军的大公子,你可拦不住我。”
……
晏捺哪抵得住这些公子哥,转身就要跑进去,就看到街道前出现一道身影,他忙喊:“世子——”
所有人转过头看过去,晏时牧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眼神凶戾,像要吃人的老虎。
封云初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晏时牧抬手抓住一个公子的肩,往后轻轻一扭,将人打到在地,旋即站在其他人面前,喊道:“各位公子,封家姑娘暂时没有要成亲的打算,各位就不要白费心思了。”
“怎么可能,晏时牧,是不是你有心要娶人家,才不让我们见封姑娘的。”
“就是,你是不是也想娶封姑娘。”
其他人一问,封云初还没来得及出来回答,就听晏时牧说:“是,本世子也想娶封云初。”
“那就不要废话,快来和我们一样,提着聘礼来求亲就是,站前面挡住我们做什么?”有人喊道。
“就是,你不是也和我们一样,不知道在高贵什么。”
门前站着的公子哥一看有十来个,晏时牧前两日才解决了一些,没想到今日又来了一批,他的情敌倒是越来越多了
“各位,如果你们想求亲,就先打过本世子,本世子就让你们进去。”晏时牧说。
“可是……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你。”
他们胆怯了。
这些都是以前和晏时牧一起玩耍过的人,要么是学堂的同窗,要么是一起出入过酒楼的兄弟。
可此时为了一个封云初,大家都敏感了。
但……他们确实打不过晏时牧。
“我来试试。”齐公子站了出来。
齐公子算是这几个公子里武功还不错的,相信能有一试。
几人择了个比较宽阔的地方,往哪里一站,开始比起来。
以蝶瞅着门口那棵大树下的一群人,问:“姑娘,不过去看看吗?”
封云初才没心思去,还有半个月他们就要出发去大骁了,她可没心思花在和这些人纠缠上,就让晏时牧帮她解决吧。
“要去你自己去。”
以蝶想知道比武结果,慢慢往前凑去。
才走到大树下,还没来得及看,比武已经结束了。
齐公子被晏时牧叩在地上,双手禁锢,十分狼狈。
晏时牧轻轻一捏手,手下的人疼得哇哇叫,“啊啊啊啊……晏世子饶命啊……”
晏时牧一甩手,撂开齐公子的手臂,轻蔑道:“就这样就别去求亲了。”
以蝶高兴地拍拍手。
晏时牧站起来一抬眸,就看到封家门口处露出一双锦布绣靴。
许是知道他在看她,那鞋子娇俏地往里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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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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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离京这些天,封云初在去忆浣庄或者宫里的路上,总是会在半路碰到几个拦住她封贵公子,都是爱慕她,想要求娶她。
但在这一路上,也总会有人出来帮她。要么是晏时牧出来帮她解围,要么是晏横晏竖带人过来以扰乱秩序赶人,要么是一两个百姓过来问她刺绣相关的问题。
但都好在,这些人都是好心的,可能因为她现在是皇帝御赐的大梁第一绣娘的称号,有名望身份,并没有谁为难她。
离京的日子越来越近,忆浣庄的事交给了袁文通和周尊从,绣花阁也在曾氏的打理下,慢慢步入正轨。
封云初能暂时放下上京里的生意,跟着去大骁了。
离京之前,宫里夕妃娘娘为她践行,来了许多达官显贵的官夫人,在这些人的恭维中,封云初第一次见识到人前人后的嘴脸。
这些官夫人,很多都是以前她为她们刺绣的娘子,可在她遇难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她,而现在这些人都接着夕妃娘娘的践行宴,过来巴结她。
不过封云初才不是那种容易被人威胁的人,她举起酒杯,在敬夕妃娘娘的同时,把其他官夫人都阴阳了一遍。
“感谢娘娘为民女践行,民女能有今日,都是娘娘行的福祉,祝娘娘永葆青春,恩宠永驻。”封云初举杯道。
晏夕宁笑了笑,也举杯回应:“封姑娘,这一切都是你努力得来的,本宫可没这个能耐,像你这一块美玉,走到哪里都会发光,得到赏识也是早晚的事。”
“娘娘谬赞了,民女是靠自己才走到今天,”封云初回头看看那些早在开宴之前就围在她身边的夫人丫头,“当然不用靠任何人,您说是吧,赵夫人。”
离她最近的赵夫人没话可说,举着杯子嘿嘿了两句。
晏夕宁看出封云初与这些夫人们不和,也不为难她,朝她招招手,“封姑娘,你过来,来本宫这边。”
封云初呆滞了片刻,还是提着裙摆走了过去。
离开那些坐在她背后说她坏话的夫人们,她觉得刚才一直竖立的汗毛终于安静下来,心里舒服多了。
方才坐在那些夫人堆里,夫人们一个劲找她说话,就是让她原谅上次对她置之不理的态度。
可封云初有个爱记仇的毛病,最擅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别人以前不理她,忽视她的求救,而今有事求到她这里,她也一副事不关己模样。
侍女在夕妃身旁加了个位置,封云初在一阵瞩目眼神中,忐忑地坐了下来。
晏夕宁笑了笑,见她一脸紧张身体僵硬,转身握住她的手,低声嗤笑:“我又不吃人,你可以不必这样。”
封云初的神经还是紧绷着,她哪里被娘娘这样对待过,不仅如此,她还听说夕妃是个骄傲的人,除了陛下,她对谁都没有好脸色,而今这样对她,她当然怕了。
可谓伴君如伴虎,大概就是这样。
“娘娘,我没事的。”
“云初,我可以这样叫你把。”晏夕宁说。
封云初瞳孔放大,怔愣道:“当然可以了娘娘。”
晏夕宁看她就像一个小白兔,十分讨喜,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让她不再那么紧张。
在一下一下的拍打中,封云初放松不少。
“云初,本宫有样礼物送给你。”
说着,晏夕宁牵起封云初的手,顺势将手腕上的玉镯轻轻一拨,玉镯便慢慢滚进了封云初的手腕上。
“娘娘,这……”这怎么行。
她只是一个商女,怎么可以接夕妃娘娘这么贵重的物品。
这玉镯晶莹剔透,白里透红,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其他人看在眼里,羡慕不已,纷纷感叹封云初榜上皇家了。
一个商女能够得到皇家娘娘的赏识,还有晏时牧这一层关系,以后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这下真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拿上。”
夕妃词严巨肃地蹙着眉,好像不拿着就是打她脸一样。
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迫于压力中,封云初还是把玉镯收了下来。
“谢谢娘娘!”
宴会过来,封云初准备好所有行程,开始跟随大梁使臣队伍上路。
清晨,队伍在皇帝娘娘和一众官员,还有许多百姓的践行下开拔,远远望着尽在眼前的皇城慢慢变小,封云初觉得视线也模糊起来。
“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坐在轿车里,以蝶抹了把眼泪,看着渐渐远去的皇城,低声哭起来。
封云初也抹了一下眼睛,笑道:“没个一年半载,恐怕回不来,晏捺跟着的,你就别担心了。”
“什么?姑娘在说什么。”以蝶娇羞地拍了一下封云初的手。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晏捺平常就爱溺在一起,还不知道你们那点小心思。”封云初打趣着。
“姑娘,你害不害臊,我们可没那些心思。”以蝶说着,脸已经红到了后脑勺,“我不理你了。”
封云初嘿嘿笑了,“大姑娘害羞了。”
以蝶懒得理她,掀开马车帘子定睛一看,转过身嘲笑道:“姑娘才是,有世子跟着,姑娘一定不会寂寞。”
封云初刚开始还没反应,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当事人骑着马儿探着脑袋在看她们。
“你们在说什么呢。”晏时牧问。
“世子,我们在说……唔唔……唔唔唔……”
以蝶后面的话都被封云初的手捂住了。
封云初冲着晏时牧,“没什么。”她赶紧放下帘子。
坐在高大骏马身上的晏时牧一脸懵逼,但想想也懂了什么,不禁笑起来。
从大梁到大骁,快马十几天可到,慢马就要一两个月,而他们大梁使臣中有不少轿车,行经速度更慢,用的时间更长。
可刚走出京城两天,队伍在路上就停了下来。
“吁——”晏时牧见前面开队的士兵停下来,马上上前去看,“怎么了,怎么停下来了?”
士兵指着前面一条河的河边,“世子,你看,那是不是一个人。”
晏时牧顺着手势望过去,那确实是一个人,他双腿轻夹马腹,马儿蹬着轻快的步子往前走去。
垂眼看去,确实是一个人。
“怎么了?”中间诺奇王子给身下马儿甩了一鞭子,来到前面带队的士兵面前,“出什么事了?”
“诺奇王子,河边好像有个人,世子过去看了。”
封云初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喊了句:“诺奇王子。”
从这几天接触下来,封云初和诺奇王子的关系也变得像朋友一样,不用避讳身份,也不用客气来客气去。
诺奇王子驱马到马车旁,解释道:“封姑娘,前面河边有个人,晏时牧去看了。”
封云初应了一声。
见那边晏时牧一直没有回来,诺奇王子右手高举,大喊道:“时间也不早了,队伍停下来,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听到命令,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安营扎寨。
封云初好奇前面是什么情况,跟着诺奇王子走了过去。
河边,晏时牧看了两眼,躺在河边的是一个陌生姑娘,衣着平常,脸色惨白,身上有大量血迹,旁边的河水已经被血迹染红,看起来像是不久前被人打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