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野的目光深邃,凝视着云栀,薄唇抿紧,鼻腔有股涌上来的酸意,眼尾略染上红。
握着黑布的手收紧。
他看向墓碑,在心里说:
爸,妈,她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人。是她让我在糟糕的岁月看到了纯白与美好的世界,让我有能力走出低谷和泥淖。
她很善良,很勇敢,明明连小小的虫子都会害怕的一姑娘,却敢在危险的时刻保留了重要证据。
我很爱她,但我可能没办法和她在一起了,我好怕耽误她一辈子。爸,妈,如果可以的话,那就保佑她一生幸福吧。
岑野站了起来,伸手扶了一下云栀。两个人站立在墓碑之前。
岑野挺拔站立军姿,朝着墓碑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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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多地,最后几天的拍摄也顺利结束。
徐灿正好有两天假,打算直接回一趟如河老家,那里离边南不算远。
所以回程也是岑野和云栀坐在一起。
云栀手托着下巴看向窗外,有些恍惚这几天的经历。
她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之后还能有机会和岑野呆一起这么久吗?
她想很难。
她突然想到什么,对岑野说,“你到时候记得找小郑要一下工资。”
岑野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些事,“不用了。我们不是朋友么?”
云栀一怔。
是啊,他哪里缺钱呢。其实他来做这临时助理,目的也挺明显的。
不过就是两个人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再说了,他身份特殊,放假期间能不能接私活都是她说不准的。
“嗯。”云栀低头,回答。
过了一会,云栀又问,“你回去以后要复查去吗?”
“要的。不过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好,那以后你自己当心点。”
“嗯,放心。”
两个人真就是浮于表面的寒暄了。
岑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苦笑了一下。但至少不像来时,她对他暗藏锋芒的不爽态度。
这样就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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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出站,云栀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她手里有东西,岑野给她接过东西,方便她接电话。
“喂,你是?”
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点清浅的笑意,“阿栀,是我,谢恪青。冒昧从你哥那里问了你的回程时间,现在在站外,不知道能不能有幸接你?”
云栀和岑野指尖的距离隔得不远,所以岑野几乎每个字都听进去了。
谢恪青啊。
又是他。
岑野狭长的眼眸敛下眼皮,漆黑的瞳看上去并无波澜。
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啊,那真是太麻烦你了,我们现在出站了,去找你。”云栀有些惊讶,心里面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还麻烦别人来接了。
“嗯不麻烦,我在A站口,车牌号是宜97102。”
“好。”
云栀挂了电话,看向岑野,“我朋友来接我们了。”
“嗯。”
“只是来接你的吧?”他问。
第21章 晋江文学城
云栀面色如常地看着他, 眼底却是闪过一抹探究。
岑野收回视线,把她的东西还给她,“走吧。”
这话说的, 真是连自己听了都觉得酸啊。
不过他倒是要看看这个谢恪青到底是什么人。
岑野拎着手里的东西, 走在云栀边上。两个人一起往指定的出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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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天应该是来不及回公司了, 你通知一下把会议时间改到明天上午吧。对, 不要紧, 让他等就行了。”
“嗯,不重要,我会解决。”
谢恪青穿着一身黑色风衣, 靠在自己的黑色宾利边上,对着电话里的助理作出指示。
谢恪青的头发三七分, 往后梳了, 露出了额头。他的五官精致,眉骨不算特别立体但是十分耐看, 配上一副银框眼镜显得斯文矜贵。
往那一站,一眼就是上流社会成功人士的样。吸引了周围不少过路人的眼光。
谢恪青见过云栀的照片, 所以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不过云栀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谢恪青了。
算了一算, 已经十七年了。
谢恪青在手机上回了一封邮件,抬首就见到云栀和一个长相高大英俊的男人从出口走出来。
他的目光在男人脸上停了两秒, 抬脚朝着云栀的方向走过去。
云栀自然也注意到了朝他们走来的一个男人。谢恪青小时候没长开的时候就是一副清白干净的模样,所以她很自然地联想到面前走来的人应该是他。
谢恪青在二人面前停下。
谢恪青弯唇,朝着云栀打招呼, “阿栀,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云栀笑着回应,“差点都认不出来你了。”
谢恪青自然地抬手揉了揉云栀的头, 语气含笑,“现在见到我都不叫哥哥了?你小时候可是一直跟在我身后喊哥哥的。”
岑野压了一下眼皮。在心里嗤笑。
什么哥哥,真恶心。
云栀没想到谢恪青会有这样的动作,表情微怔。毕竟那么多年没联系了,她还是觉得和眼前的人有些生疏的。
“恪青哥。小时候不懂事,一直打扰你。”云栀还是叫了一声,带上了名字。这样会礼貌一点。
一边的岑野眼色早已冷淡下来,深黑色的瞳藏着压不住的阴翳。
“嗯,不打扰,跟我还这么客气。”谢恪青又看向岑野,“这位是?”
“他是我朋友。这次拍摄我们一起去的。”
谢恪青眼镜之下的目光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岑野,唇弯着礼貌的弧度,伸手和岑野打招呼,“你好,我叫谢恪青。”
岑野看了一眼他伸出的手,略有所思,但也不拂面子,和他象征性回握,“你好,岑野。”
“岑野?”谢恪青眼色微变,“莫不是季家的长子?”
毕竟叫这个名字的人不算多。
“嗯。”
谢恪青朝岑野颔首,“谢家和季家长辈们都熟识。以后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嗯。”岑野淡淡回了一声。
谢恪青又深深看了一眼岑野。早就听说季家长子六七年前才被找回来,此前日子过得并不算好,后来又参军。
但这气质、姿态,一点不输那些上流社会精心培养的孩子,给人的感觉是骨子里有一种凌然正气和桀骜风骨的完美交融,尽管此刻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表现出来的痕迹。
谢恪青对于岑野这两声“嗯”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或者说是不在乎他的什么态度。但他依旧多了一个心眼,毕竟眼前的男人和自己要追的女孩似乎关系不浅。
说是普通朋友,他断然不会轻易相信的。
宜北温度低,云栀穿的衣服不算多,一阵干燥的风吹过,有点钻心的冷,她下意识缩袖子。
“上车吧,外面怪冷的。”岑野观察到云栀的小动作,开口。倒是一点也没有自己是蹭车的觉悟。
谢恪青走在前面。岑野绕到了风口,替云栀挡住了风。
谢恪青今天没叫司机来,替他们在后备箱放好行李,坐上了驾驶座。
云栀看了一眼后座和副驾驶的位置,若是两个人都坐在后面,就有一种把谢恪青当作司机的感觉。但要是让岑野坐前面,他们两个又才刚认识。
纠结片刻,云栀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岑野动作慢云栀一步,见云栀坐上了副驾驶,没说什么,只是拉开后门,坐进去。
就是关门略用了点力。
车辆行驶在车流中。
云栀看向谢恪青,“麻烦你先去一趟我的工作室吧。”
“好。是要去放设备吗?”
云栀点了点头,“是的,对了,我那边的地址是……”
还没有说完,谢恪青就接了话,“我知道,之前问过你哥,都记得。”
云栀一愣。
坐在后座的岑野也是蓦地看向谢恪青。
谢恪青打了转向灯,语气十分淡定地继续说,“因为公司打算找新的摄影团队合作来着。我们公司主要是做娱乐传媒的,需要给旗下的艺人做拍摄。”
“哦,原来是这样。”云栀轻吁一口气。
倒不是她多想,只是之前就有人追她追到工作室,各种打听她消息的。
不过也是,谢恪青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吧。
谢恪青弯着眉眼,视线依旧盯着前方路况,“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能和你们工作室合作。听说你们那里很难约。”
“合作当然可以。你是哥哥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话尚未说完,“阿栀,你不应该说,我和你也有几年的兄妹情分,或者说,我和你也是朋友吗?”谢恪青说话的声音含着笑意,语气类似开玩笑。
坐在后座的岑野眉心拢了一下。听谢恪青这么似有若无地拉近关系……眼前看似斯文温和的男人,恐怕也是一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怕就怕,这老狐狸想要衔的肉,是云栀。
谢恪青这话一出,云栀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一来是多年未见她已觉生疏,没办法一下子和谢恪青过分熟络;另外是自己后面还坐着岑野,他上车以后虽然一话未说,但是强烈的存在感依旧紧紧包围着她。
“从前叫我哥的人也不少,也不见得我现在一个一个地去认这些弟弟们。”岑野突然开口,清淡的声音里面带着些含讽的调。
他这声音就从云栀身后发出,虽有那小半米的距离,但听着却像是贴着她的耳膜说出来的,让她的心一阵晃荡。
记得以前岑野来她学校找她。
那时候云栀刚从图书馆门口出来,有个男生追出来,问她要微信。岑野走到云栀身边,一把搂住云栀的肩膀,也是用这种很淡的语气对那男生说话,“哥们,图书馆应该没有什么书是教人撬别人女朋友的吧。”
他这话一出口,那个要微信的男生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说了一句打扰了就跑了。
那时候云栀还说他这话太毒舌,礼貌拒绝就好了。岑野却一下子在她面前变了副模样,装可怜,“阿栀是嫌弃我说话难听了吗?”
云栀用手捶他,笑他会装。
怎么说呢,大概在情感面前,他总是难以克制骨子里的坏。
这话说得不像是有什么情商,讽刺的意味十分浓重。云栀打马虎眼,“他开玩笑的,恪青哥你别当回事。”
岑野盯着前面的椅背,要是目光有温度,大抵是能把这椅背烫穿的。
她帮他说话?
谢恪青也是一笑而过,“你朋友很有幽默感。”
有个鬼的幽默感。
岑野冷冷瞥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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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在工作室楼下。
谢恪青问:“要不你们去放设备,晚上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个饭。”
云栀想了想,“好啊。要不叫上我哥吧?”
谢恪青没想到云栀会说要叫她哥,稍停顿一秒才点头,“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
云栀和岑野下车,去放了设备,一同离开工作室。
云栀对着下车以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岑野开口,“你……工作结束了。辛苦了。”
“嗯。”他盯她看。
“那……我要走了。”
“嗯。”
“你回去好好休息。”
“嗯。”
三个嗯表现出他的情绪并不佳。
在走到门口,自动门打开的一瞬间,他终于问她,语气含混,语调很低,“你晚上要和他吃晚饭吗?”
云栀目光微闪。
“是的。”
“那如果,我也想邀请你吃晚饭呢?”他注视着她。
那双深锐的眸眼像是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两个人站在打开的自动门玻璃中间,彼此对望。
云栀缓慢眨眼,垂落在袖中的手指尖微蜷,似乎在思考他这话的深层含义。
大概静默了两秒吧,她张口,清亮无辜的眼睛似乎没有任何别的意思要表达,对他说,“可是我已经答应他了,怎么办?”
第22章 晋江文学城
云栀的嗓音一向很好听, 温柔清亮。就是不知道怎么的,她说的这句话怪让他觉得刺耳的。
岑野低下头,轻笑一声, “好, 那你多吃点。晚上早点回去。”
胸腔中鼓起的气球被扎破。
云栀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岑野,袖子里的手缓缓攥紧又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