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松树——李暮夕【完结】
时间:2024-04-10 14:36:21

  远处高楼林立,璀璨的灯火像宇宙中打碎的星光,零星散落在各地。夜色如化不开的墨,却并不是完全的漆黑,仍有淡淡清辉透过玻璃窗静静洒在地板上,偶尔有风似的微微晃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身晃动时的错觉。有时候觉得这?人是真绅士,就连拨弄时也是,还会问她是不是这?样不太好,要不要轻一点,指尖按压的力道一点儿不轻。
  由?于他的语气太自然?,太彬彬有礼,钟黎一时分不清他是真心的还是在故意?调侃她。腿被迫架起时,她当然?也不是故意?的,挣扎中小腿扫过玄关桌,把?盛了水的花瓶都扫落在地。
  枝叶翻折,花瓣零落在地,像是被挞伐过,看得她触目惊心。
  钟黎想要挣扎但是挣扎不开,后来泄气一般伏在他身上。他的指腹有些粗擦,摩挲唇瓣时都让她战栗,何况是那?样钻研探究。
  衣料被压迫成了一条系带,都感觉勒得她发慌,微微的痛。
  到了下半夜,风好像停了,远处幢幢高楼的影子?也不再晃动。他看着掌心的狼藉,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她更面红如血,觉得羞愧难言。
  钟黎其实不太喜欢最近的气候,雾蒙蒙的,早起往外一看都是昏黄的一片,视野能见度很低。看一下手机,十有八九说?是沙尘天气,让市民们?出行时注意?。
  早上8点,她趴在床上摆弄手机,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腰。
  她没什么重量似的滑到了他怀里,仰头望着他,乌黑的睫毛颤了颤,像两?把?稠密的小扇子?。
  她的表情是有点懵懂的,但还是就那?么望着他,似乎是在等他先说?话?。
  容凌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醒这?么早?”
  “睡太晚,反而睡不着。”她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控诉。
  他笑笑,没有辩解什么。
  钟黎上午本?来没什么事?情,给她上课的老?师临时说?改了时间,她连忙去洗漱好,换了衣服就准备出门。急急忙忙的,还撞到了膝盖,疼得龇牙咧嘴,在原地蹦来蹦去。
  容凌忽然?就有些看不下去:“我让他到这?边来给你上吧。”
  “哪能啊?”钟黎摆摆手就出门了。
  -
  钟黎是五月份学会的开车,容凌送了她一台米色的欧陆,她觉得太招摇,非要在他的车库里挑一辆旧车来开。然?后发现,他送她的任何东西必然?是经过考量的,他车库里随便一辆开出去估计都要吓死人,不说?车子?本?身的价值,就那?一溜儿京A8的牌照和贴着的通行证就不是一般人能开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泄了气。
  “笨。”他还调侃她。
  她不承认:“我不笨。”
  “那?是谁第一次见面就把?水泼我身上?当然?,你要说?你那?时候就是为了勾引我,那?你确实不笨。”
  “都说?了那?是因为有人推我!”她就不明白?了,八百年前的事?儿他还拿来说?。
  一直拿来说?。
  容凌笑了笑,从表情也能看得出他心情非常不错。
  因为档期和审批等各方面原因,钟黎进组时间推迟了快一个月。
  这?次合作的男主角是谈家耀。他早年非常红,拿过两?座影帝奖杯,之后却因为婚姻问题跟前妻闹得很不愉快,也败尽了路人口碑,这?些年几乎没怎么出现在大众面前。
  钟黎跟他搭了几次戏发现他人还挺不错的,很提携后辈,演技确实非常精湛,而且和徐靳的关系似乎也挺不错,一来二去也熟悉了。
  邢越在这?部电影里却成了一个客串,给她做配。
  “风水轮流转,钟老?师,您现在可是发达了。”中场休息时,他给她递一瓶水,在她身边的台阶上大喇喇坐下来。
  他这?话?倒也不虚。
  随着《红尘劫》的大爆,钟黎的人气直线上升,不止有了后援会,还一跃成为准一线小花,代言了不少大牌。
  谁也想不到,一部古偶对女主角的加成反而大于男主角。
  下一场有邢越的戏,打了声招呼他就走了。
  钟黎掏出一个小本?本?,看了看不久后的考试安排。
  谁知就这?一小会儿开小差的功夫就被徐靳逮到了。
  “在我的剧组这?么不用心,你是真不怕我啊。”徐靳在她身边坐下时,随手抄起手里的剧本?就朝她后脑勺拍了一下。
  钟黎吃痛,揉了揉脑袋:“你是不是有病?!今天下午又没我的戏。”
  再说?她就看一下日程,他就搁这?儿借题发挥。
  徐靳不在意?地笑了笑:“有后台说?话?的底气就是足。”
  钟黎懒得搭理他的阴阳怪气。
  徐靳叹气,拿脚尖儿踢踢她:“现在是不把?我这?个导演放眼里了,是谁提携的你?”
  “你少来了,说?吧,容凌许了你多少好处?”
  他毫无被揭穿的尴尬,认认真真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呦,变聪明了。容小五给你补了多少脑白?金啊?”
  钟黎气得磨牙,但还是强自忍着:“你这?种人,无利不起早。”
  他俩的初识实在算不上多么美?妙,可能早有龃龉的缘故,也可能是先见之明,早见识过他卑劣又两?面三刀的一面,钟黎在他面前反倒没有在容凌其他发小面前那?么不自在。
  他也不觉得尴尬,笑过后反而敛了几分神情:“下个月就要考试了?加油。”
  乍见他眼底的关切,挺真诚的,不似作伪,钟黎怔了怔,半晌才轻声说?了句“谢谢”。
  钟黎接到容凌的电话?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她准备和徐靳告假,可刚到片场就听见徐靳在骂人,骂得可难听了,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骂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旁边一堆人都看着,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去劝一句的。
  钟黎始知徐靳对她还算是客气的了。之前还以?为他转性了,现在看,大抵还是看在容凌的面子?上。
  “东阳那?边通过刘制片塞进来的,台词稀烂,还不肯下水,还以?为徐导会惯着她呢。”场务分给她一瓶水,嗤笑。
  钟黎尴尬一笑:“刘哥,要不您一会儿替我跟徐导说?一声,我下午晚上都没什么戏,想告假回去一趟。”为了保证戏的质量,徐靳的戏大多都是封闭式拍摄,演员吃住都在基地里。
  “这?我可不敢做主,一会儿你自己跟徐导说?吧。”
  那?女演员终于受不了,捂着脸跑了出去。
  “愣着干什么?手断了?开工――”徐靳冷笑一声。
  众人大气不敢出,连忙继续。
  钟黎犹豫了会儿才硬着头皮过去:“徐导。”
  徐靳没什么情绪地看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气头上。
  好在语气还可以?:“什么事??”
  夜已经深了,暗蓝的天幕下,远处楼房隐没在一团浓重的夜色中,只有此处灯火闪烁。
  也显得四周更加安静。
  被他这?么盯着,钟黎不免势弱,有种旷工的嫌疑,支支吾吾了很久才说?明理由?。
  “去吧。”
  她舒一口气,如蒙大赦。
  司机不是上次来接她的那?个,看起来更加年轻,是一位女司机,虽话?不多,但看上去更加干练,载着她在东三环兜了一圈,再往东,最终停靠在半山腰上的一处私家园林前。
  偌大的场地,除了此处的宅院再无别?的建筑。这?么好的地段和风光,瞧着也不像是没人开发的样子?,想必地方特殊,非一般人没办法涉足。
  钟黎是后来才知道他不怎么来这?地方,只有躲着不想见人的时候才会来这?儿,光是山脚下那?一堆戍兵就能劝退大部分阿猫阿狗了。他大多时候不会直接下人脸面,多少会给点儿颜面,但有些人实在没有眼力见。
  前段时间不知道是谁探听到了她的存在,通过一个小开发商给她送了两?套房子?,想通过她的门路见到他,他发了好大一通火,把?她都吓到了。
  当时那?房卡就藏在一个花篮里,是一个自称她粉丝的人送给她的,她没多想就接下来了,谁知这?花篮里另有乾坤。她事?后被他骂了一顿,连人带东西一并轰了出去,他还让她滚。
  钟黎一开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抱着花篮坐在台阶上哭。
  后来夜半时下雨了,谢平出来给她撑伞让她进去。
  钟黎才知道他发火的时候真的很可怕。
  多少在她心里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
  虽然?他大多时候是和颜悦色的,钟黎有时候望着他那?张斯文俊美?的面孔,还是会无端地想起他声色俱厉、冷笑连连的样子?。
  之后那?段日子?她躲剧组去了,他也没再找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老?人家又想到她了,把?她叫了过来。
  此间花木实在繁盛葳蕤,要不是地上偶尔亮着的几盏埋在地里的夜灯,几乎瞧不清掩映其中的建筑。鹅卵石小路蜿蜒崎岖,往里走了好几分钟,她终于瞧见一处茶室。
  飞檐白?墙,廊前吊着两?盏回字形吊灯。
  有夜风吹过,随风摇曳。
  清亮的灯光晦暗地照在他身上,素白?的一张脸,眉目分明,低头烹煮一壶茶。
  气势是全然?内敛的,她几乎快忘了他之前对她横眉冷脸的模样。?
  钟黎咬了下唇,暗道自己没有出息,脚却像是生了根似的不肯过去。
  他沏好茶,将镊子?搁到一边,用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手:“怎么不过来?站那?边不冷吗?”
  钟黎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下雨了,细细密密如牛毛一般,空气里都沁着一层淡淡凉意?。
  山间本?就安静,此刻更甚,她的鞋面已经被沾湿。
  容凌看过来,她这?才走过去。
  可就在她进入茶室的那?一刻,她就被他攥住了腕子?,微微施力,人就往前踉跄两?步跌跪在他面前的蒲团上。
  尽管有柔软的蒲团缓冲,膝盖仍有些微微的发麻。
  室内有一种干燥的木质香气,混着夜雨潜入的清寒,渐渐衍生出一种难言的躁意?,萦绕在她的鼻息间,让人有种恍若置身于潮湿夏夜里的错觉。
  钟黎不由?屏住了呼吸,抬头,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冰冷的手指就这?样搭在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钟黎不免就有些冷,颤了颤。
  “冷?”他目光落在她湿了的鞋面上,让人去给她拿一双新鞋。
  钟黎也没反驳,也不规矩坐着,曲着膝盖随意?歪在里间。
  容凌回头看她一眼,她双手拢着膝盖,肩膀缩着,是一个防卫的姿势。乌黑的头发被细雨沾湿了,有几绺贴在额前,看上去格外狼狈,一双眸子?却是清亮,细瘦的手指绷得很紧地握着。
  就那?样半垂着头倔强地坐在那?边,一言不发。
  “还跟我置气?”半晌,他问她。
第25章 娇养
  这个问题钟黎没有办法回答, 回答是或者不是都是掉入了他的陷阱。
  若是真不想搭理他,她?就该牢牢闭紧嘴巴,不给他一个眼神。但是事实上, 他开口服软的时候她一颗心已经软了, 酥了,心里的天平早就倾斜。
  他又附耳说:“我那天情绪不好,我的不是。但是,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 以后做事警醒一点?。”
  她?没吭声, 耳边俱是他温热的呼吸, 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将她?牢牢困在其中。
  她?已是笼中困兽, 无处逃脱,只等缓缓窒息的那一刻。
  容凌本就喝了点?酒,血液偾张, 难以舒解, 此刻她?距离他如此之近, 洁白细腻的颈子如上好的羊脂玉, 引人探拂。
  他拨开她?一侧发?丝, 低头?轻柔地吻了吻她?的脸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闻到他唇齿间的酒气,皱了下眉, 缩到了一边:“你喝酒了?”
  瞥到她?眼底毫不掩饰的嫌恶之色,他好笑地往后一靠:“男人哪有不喝酒的?”
  “臭死了!喝过酒别碰我!”她?一点?儿面子不给他。
  他的心情反而格外好。
  钟黎看他疏懒地撑在那边无声地笑,心里就有说不清的郁结之气。?
  可她?也不能扑上去不让他笑。
  别说她?不能不让他笑, 她?在他这儿, 一点?儿话语权没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窗外忽的灌进一阵冷风, 激起了她?身上一层鸡皮疙瘩,她?莫名觉得很冷,四?肢百骸都?像是浸在冰窖里似的,说不出的阴寒刺骨。
  讷讷的,再也说不出什么?。
  容凌发?现了她?的异样,缓缓收起了笑容,语气是平静和气的:“我们别吵架了,挺没意思的。”
  “我没跟你吵架。”她?垂着头?,鸦羽似的的眼睫轻颤,“是你不待见我。”
  “我怎么?不待见你了?”他都?笑了。
  “你让我滚。”她?的声音有些艰涩。
  分明那天的事儿已经不记得了,可他当时的眼神、当时的话却好像特别清晰,仿佛一记记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那些原本她?极力?想要粉饰的东西,一股脑儿都?冒了出来,赤裸裸而直白地摆在她?面前,连无声的空气都?好像在嘲笑她?,说“你不配”。
  “都?说了那是气话。”见她?仍是垂着头?不说话,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似的,他无来由的挫败,声音也沙哑了几分,“对不起。”
  如果被?熟悉的人看到,肯定?会笑掉大牙。
  他跟他爸杠上的时候都?不会低头?。
  她?看着柔软可欺的样子,却让他无可奈何。
  原本的情热也不觉褪去了,他抱着她?,就只是那样抱着她?,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
  钟黎和容凌和好了,之后两人都?没有提那次的事情。
  不过不代表她?就忘记了,那在她?心里,到底还是种下一根刺。
  她?生日那天,他在长安俱乐部设宴,邀了几个发?小?来给她?庆生,又以她?的名义成立了一个基金会,第一年就资助了上百所学?校,给东南贫苦山区的孩子提供更多的学?习机会。
  饭桌上,徐靳笑得前仰后合,说他为了博红颜一笑,真是下血本了,容小?五竟然还做起慈善来了。
  “这么?多好吃的堵不上你这张臭嘴!”容凌把一块鲍鱼扔他碗里。
  “你钱多得没处花可以赞助我们中投啊,下面最近要拓什么?新领域,在京山那边刚新开了一个什么?燃气公司,正缺钱呢,或者投点?儿给我们修修路也行啊。”另一人打趣。
  “这位钟妹妹人呢,怎么?还没来?架子也太大了吧?”有人好奇这是何等绝代佳人,可以让容凌这么?大费周章的。
  他们这一桌人,哪个不是圈里有头?有脸的?竟然被?拉来凑这种局。
  不过也就是句玩笑话,在座的都?是容凌的至交好友,没有外人,容凌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虽有人心里不以为然,却也不会表现在脸上。l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