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没有羊毛【完结】
时间:2024-04-10 14:40:37

  路遥宁升起朦胧的疑惑,半推半就地抱着怀里的百合和果篮敲响了房门,里面马上响起一个温润好听的年长女性的声音:“快请进。”
  听语气,的确带着很多急切。
  路遥宁推开门,慢慢的往里走,病床上的女人身形清瘦,神情谦和,五官长得很好,虽有些许细纹,但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难得的美人。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路遥宁见她的脸色总觉得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但精神还是很好,半躺着和她打招呼,见她走近了,急忙叫人扶着坐起来。
  路遥宁微微颔首问好,把手里的花给护工去插着,有些局促的站着一旁,鲁夫人的态度毫无来由,她是真的有点懵。
  若说进来前的疑惑有三成,那现在是越涨越大,实打实的十成了。
  病房里原本还有其他人,见她来了也都起身走了,还把屋里的护工也都带走了,关上了房门。
  路遥宁想着那就先打招呼,柔声微笑道:“鲁夫人,我是……”
  “遥宁。”鲁夫人打断,竟然直接这样叫她,示意她来坐,“来床边好吗?”
  路遥宁迟疑着在床边坐下,尽力微笑着,把原本要送的兔子含在掌心,踌躇着并未开口。
  她总觉得不对,这一份亲昵毫无缘由,鲁夫人望着她,眼里闪动的泪光和情绪她一点都看不懂,只感到脊背发麻。
  路遥宁想了想,要把那块玉塞回去,却被鲁夫人看到,偏来握她的手,鲁夫人的手有点凉,触感是那种刚刚输完液血管都冻透了似的。
  路遥宁被抓得死紧,想要抽出来,夫人竟然落下一滴眼泪。
  “这是送给我的吗?”
  “是……”路遥宁下意识说了是,她开始猜到某一个方向,但不愿也不敢相信,直到鲁夫人说,“没想到你会来看我,你们结婚,阿城也不肯让我去道贺。”
  那猜想成真,路遥宁心里遭五雷轰了一遍。
  “难为你有心。”鲁夫人捧着那块玉爱不释手,路遥宁想抢回来已经来不及,只能痴痴的愣着。
  祁若初害她害的真用心思,甚至还给了提示——绿色的美玉,是为“青琳”。
  琳是玉的一种制式,娘家姓方,方青琳。
  鲁夫人就是江落城的母亲。
  完了,全部完蛋了。
  无论是利益的博弈还是感情的拉扯,人与人之间都是有约定俗成的默契在的,这是一种不必言说的共识,也是路遥宁和江落城当初一拍即合的结婚且周旋五年的基础。
  人也该讲究礼尚往来,无论如何江落城尊重了她对出身和过去的隐瞒,甚至对南山墓里的号称是“母亲”的女人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但是如今她一脚踩进他的雷区和红线里,她完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全完了。
  是她太自信了,没想过祁若初设下的套简单到她只要“出现”就可以,原来批复和搭上什么关系都是次要的,让她和江落城彻底反目才是祁若初的核心目的,曾经信誓旦旦谋求祁若初的回旋镖扎到了自己。
  没有人是全知全能的人,人总是会犯低级错误的,再聪明的人也是一样。
  事到如今,路遥宁只能轻颤着声线开口:“江……阿城不知道我来。”
  “我知道。”方青琳勉强地、轻轻地一笑,“他这辈子反正也不会原谅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能见到你一次也好。”
  “嗯,夫人,我……”路遥宁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想多说多错,在江落城的雷区的蹦迪,何况她对他们母子间抵牾的细节根本一无所知,她根本避之不及。
  “遥宁……”方青琳又打断她一次,仍是握着她的手,“你叫我阿姨好不好?”
  不奢望此生能听到一句妈妈,所以这个请求就不必说。
  “阿姨。”
  “谢谢你。”方青琳摸着路遥宁的头发,轻轻地、呢喃般的道谢,微凉的指尖让路遥宁浑身一僵,有点无所适从,这感觉很陌生很陌生。
  多少年了,她所感受到的肢体接触只来源于和男人的调情,路遥宁一向不擅长和同性之间的亲昵,大学时小女孩一起约着去逛街,她也总是从她们的臂弯中抽出手臂。
  可是她现在却不敢躲。
  像抚摸自己的女儿,又像是在摸一只小动物,方青琳贪婪地看她,始终不够。
  “今天太突然了,我没准备礼物。”方青琳小心翼翼地问,“遥宁,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路遥宁却急切地说:“阿姨,不要告诉阿城我来过好不好?”
  没有询问原因,方青琳点头说:“好。”
  路遥宁起身要走,方青琳却说:“就走了吗?你要办的事还没和我说呢。”
  “没什么事。”路遥宁慌忙道,“我只是来看看您。”
  方青琳却微笑起来,鲁宁不是第一天在这个位置,她什么都明白。
  “说说吧,孩子。”方青琳很和气地挽留她,“只要是不违反纪律,能帮得上的忙的地方,我都会想办法的。”
第32章 这一局是我赢了
  路遥宁跑了,她去郊区的别墅看天鹅,焦虑地在湖边走来走去。
  虽然方青琳答应她不告诉江落城,但是这也是在掩耳盗铃罢了,方青琳现在住的医院是江落城换的——还是她提的建议,主治医师和护工也绝对都是他请到的信得过的人,母亲的事他明明非常在意和关心,这事翻来覆去的想一万遍都迟早会被他知道。
  如果被他知道,江落城自然不会理解成她一片好心,很容易也就查到祁若初的影子——又或者说,祁若初下这个套子给她钻,也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透露给江落城。
  十几年过去,当年的公务员成了机要秘书,方青琳也成为了鲁夫人,这么现成的关系江落城不用,要从顾家舍近求远,这本就是他最深的心结。
  而现在,她却和祁若初一起算计他——江落城一定会这么想,这么想也很正常。
  何况她确实是因为贪心才才伸手,谈不上问心无愧。
  那就服软吧,路遥宁最后抱着手臂想,道歉、撒娇,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说不定他会心软呢。
  司机已经守在门口,大概是江落城的意思,来带她回去。
  一上车,果然直接开回了家,路遥宁小心翼翼地换下高跟鞋,屋里黑漆漆一片,只有她摁开的一盏玄关顶灯,像一个茧一样,把人包裹起来。
  除了此处光亮,其余都是黑暗。
  江落城慢慢从黑暗中走到灯光下,但没有靠得很近,卡住一个距离后开了口,语气很平静:“文件批复通过,插了队,手续很快就能办好。”
  路遥宁乖巧地笑道:“那很好。”
  江落城盯着她,脸上还是没有表情,语气也依旧很平,又问:“是他利用你,还是你利用他?”
  路遥宁一下子变了脸色变了语气,从玄关快速进门,一路上开了一通大灯,膨胀起来的光芒把她的脸庞照得发亮,攻击性极强,她也问:“如果是我利用他,你会怎么样?”
  “我会恨你。”江落城阴恻恻地说,“我会让你知道代价。”
  “我原本以为,你多少对我能有一点真心。”他说,“我也以为,那天在奶奶面前那样说的话,你真的是在安慰我。”
  “如果……”路遥宁低声问,“如果是他利用……”
  “那你就是彻头彻尾的蠢!”江落城打断吼道,情绪激动起来,用手指着她,瞪着她,眼中布满红色的血丝,“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会补偿你,就这么等不及,你还是要去找祁若初!”
  路遥宁被吼得身躯一震,似乎是很震惊似的,也瞪大了眼睛,那眼睛也红着,她用很小的声音解释,眼泪无意识地流了出来:“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你不是也在担心项目进度赶不上吗?祁若初跟我说,只是送个东西……我想就算谈不成也没什么……”
  “别装了,你会这么单纯吗?”江落城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字,“你要是单纯的蠢,根本不会上当,你是太聪明了,又聪明又贪,踩上一条船还不够,我才是蠢,我还想着要怎么哄你!”
  餐桌上堆着一叠文件,江落城气极时顺手拿起,撕成碎片,一下又一下清脆的破裂声,那些飞扬的纸片被甩到路遥宁脸上,她没有任何的心情捡起来看。
  那是一些合同,一些计划,他让了利润给她,想着她是会开心的。
  因为路遥宁喜欢钱,喜欢赚钱,也喜欢花钱,像只填不饱的貔貅,喂不熟的狐狸,但江落城没想过的是她只喜欢钱,喜欢的这么纯粹,一点旁的都没有……所有的用心都是笑话,他实在寒心。
  “她还病着,路遥宁,你怎么忍心。”
  他冷静下来了一些,扯开两颗衬衫扣子,深深喘着气,闭了闭眼,这时候该扑上去的,她该缠着他道歉,可是她做不到,她觉得他虚伪又可笑。
  “你真是你妈的好儿子,好会心疼她。”路遥宁含着眼泪突然乐出声,讽刺意味十足,“你真是太忍心了,江落城,你妈看见我都要哭出来了,但是你连见她一面都不敢!”
  “你接着发疯吧!自己面对不了,就把气撒在我身上!”
  “你说得对,我就知道你全都明白。”江落城的愤怒奇迹般的消失了,他重新变得平静,“所以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真聪明,蠢得是我,你只是想赢过我。”
  对,的确是蠢,蠢透了,路遥宁颤着声音,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哑着声音道:“对,我就是故意的,是我利用祁若初,我怎么会上他的当!这一局是我赢了。”
  或许会有更多的怒火,路遥宁绷紧了身体等待着,但江落城久久没有言语,静静地看着她,然后说:“路遥宁,你让我很失望。”
  他离开了一下,很快又回来,端回来一个盒子,里面全都是这数年来他送给她的奢侈品和珠宝,江落城在路遥宁的头顶翻转过来,在她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之前,路遥宁睁着眼睛看流光溢彩的钻石和黄金劈头而下。
  那些东西那样沉,砸得她生疼,细碎的尖锐处在皮肤上留下浅浅划痕,她的眼泪留了满脸,但是却一动不动,只是无法控制生理反应,惧怕似的缩起了肩膀。
  最后它们被扔了一地,有一些坏掉了,像玻璃珠子似的骨碌碌的滚动起来。
  屋子里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他站在她面前,他们都像雕塑一样凝固着,地上的一些碎片在灯影下摇动着黑色的影子,这屋里一片狼藉,死物快活地乱滚,活人却变成了哑巴。
  江落城把别墅的钥匙也扔在了地上,扔在了路遥宁面前,扔的很随意,很平静,像扔一片垃圾似的。
  然后他踏过满地的钻石,走了出去,关上门。
  “砰”的一声,像一个开关,像玩偶被赋予了灵魂一样,艰涩的关节开始活动起来,路遥宁抱着她的盒子趴在地上捡,把那些名贵的珠宝全部收拢起来,很多已经坏掉了,奢侈品就是这么娇气和尊贵的玩意儿。
  它们坏掉了,那些复杂和精细的工艺就被打了折扣,不再值钱了,变成了一颗一颗的钻石和珍珠,滚到了很深的地方,路遥宁突然想起来那条碎钻腰带,江落城曾经跪下来帮她捡过。
  那些钻石在他手里捧着,像银河一样,她却说不要了。
  她抱着盒子抽抽噎噎的哭起来,心却是空洞的。
  天已经全黑,夜还不够深,江落城去了医院,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又去消防通道抽了根烟,最后他推门而入,方青琳吓了一跳。
  她没有叫出声,而是喉咙里噎成一团,说不出话来,眼泪条件反射的要溢出来,但她不能哭,不能招他厌烦,因此方青琳尽力抿出一个笑来,很是怪异,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门口,盯着儿子走进来。
  她在电视上、报纸里看到好多好多次,想象过的现实和现在一模一样,那么小的小男孩,就这样长成了三十多岁的男人,俊朗挺拔,时间多么奇妙啊,血缘也一样奇妙,他的眼睛像她自己,神色则像他父亲,可他们是十几年没见过面的陌生人。
  “路遥宁是不是来过了?”
  “没有的,阿城,你终于肯……”
  江落城果然不耐烦,皱起眉打断她:“路遥宁都来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什么……”方青琳只好承认,“她就是来看我。”
  “无论路遥宁和你说什么,都不要信。”江落城很简短地说,“她很会骗人。”
  方青琳却笑道:“我看那孩子很好,挺和气的。”
  “她如果下次再来,你不准见她。”江落城说完就走,“按我说的做。”
第33章 人终归还是要靠自己的
  路遥宁第二天到屵达的时候却仍旧是神采奕奕,九点准时出现,吴展看她的眼神很是耐人寻味,但她好像当做没看见一样的打招呼,倒是让吴展不好意思起来,找个机会低声说:“路总,江总要撤掉您在屵达的所有职位。”
  “啊,我知道,我们商量好的。”路遥宁温和地笑起来,“我也要忙自己的事了,没办法一直帮他。”
  “是。”吴展也笑起来,甚至还开了个玩笑,“江总不该耽误您的事业发展的。”
  “哎,就是。”路遥宁也顺着这话讲,拨了一下头发,“要不是嫁给他,我早就是洛州首富了。”
  吴展很快被人叫走,是紧急的董事会议,所有高层都要参加,除了路遥宁。
  她脸上堆起的笑容很快消散,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
  等到会上一系列人事大地震的换血任命被宣布后,人们面面相觑满脸震惊的走出会议室时,路遥宁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手机里一片诉苦声音,她插进屵达的明哨暗哨全部都被江落城拔掉,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停薪留职,路遥宁面无表情地把这些消息全删了。
  除了老板本人,其实一个公司没了谁都能转,这个世界也是如此。
  屵达没了就没了,她还有宁星,人终归还是要靠自己的。
  作为实习生手里唯一的大案子,肖肖也很紧密地观察着她的当事人以及伴侣的最新动向,急急忙忙地跑到办公室告诉老刘:“老师,先前搁置的案子肯定要重启了,江总和路总好像又要开始谈离婚了!”
  刘金峰捧着茶杯说:“啊。”
  “老师,你已经知道了啊。”肖肖佩服地说,“还是你的消息灵通。”
  刘金峰有点无奈:“肖肖,你就没发现你这个月的实习工资多了好几千吗?”
  “发现了。”
  律所的实习生每个月也就那么几千,突然多出来几千谁数不出来,但她去问了财务的姐姐说没有发错,就心安理得地买了Switch,王国之泪都玩了一大半了。
  “那就是你的奖金,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江家有自己的长期合作律所,真下了狠心了怎么会来找我,人家的团队各个都是超级头牌。”刘金峰有点惋惜地感叹道,“不过有这么一个机会赚了一把也不亏,江总结款还是大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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