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杏眸一凝,喃喃而道:“殿下您也重生……”
“没错。”陆执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与她对视,毫不避讳承认。
沈灵书眼圈一酸,抬手用手背抹了抹:“殿下不喜欢我很正常,是我对殿下造成负担了。”
陆执听不见般继续道:“与你订婚后,萧皇后对东宫,流云殿多番调查,孤顺藤摸瓜查出了沈家当年之事颇有疑点。孤去兵部调案卷的时候,竟然找不到当年沈家行军的记录册薄。孤怕萧皇后对你做些什么故而选择去你扬州老家暗访,却疏忽了孤一旦离京,萧皇后的手脚会那么快。萧后对孤的污蔑,袅袅相信也正常,因为孤从来没给过你回应,自然也不会让你觉得你在孤心中有多么重要。可是孤在扬州时,夜不能寐,每每床前浮现你的身影,听见你对孤说,殿下,我想你了那一刻,我便知道,我应当是爱上你了。”
“别说了,殿下,别说了。”沈灵书声音呜咽,以手掩面,肩膀无助的颤着。
陆执眸光柔和,低咳了两声,似是祈求道:“最后一次了,袅袅,让我说完吧。”
我不想留遗憾。
漆黑的眼底涌上情绪的湿红,陆执大掌紧紧攥着丝衾下的亵衣,忍着喉咙间那股撕裂继续道:“这一世孤对你做了许多错事,不顾你的意愿,毁了你的清白,利用你的痛苦你的弱点对你威逼利诱。这段时间孤坐下来细想想,可能当初你如愿嫁给了曹澜,就没有这后边许多波折了,你会被他照顾的很好,在侯府里很幸福的过完一生,也不必被孤逼出京,陷在这孤城中。”
“你想要的人生,孤都会给你。现在的我,的确不配再强行把你绑在身边。今晨得知你感染了瘟疫时,孤的心口疼得撕裂,什么想法都没有,只存了一个念头,孤要你活着,要你后半生好好的活着。也就是那时孤才明白,真正爱一个人时,别无所求,只愿能看见她眉眼长乐,再无忧愁。可能袅袅觉得我这样的人怎么配谈爱,可即便这爱为时已晚,这爱如同草芥,我也想说,我是真真正正爱了一回。”
“七日后长公主府指挥使宋引会带着邺军前来增援,届时孤会让凌霄护着你和岁岁回京。”
“袅袅,好好活下去,你自由了。”
沈灵书安安静静的听他把话说完,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擦了擦泪,轻音道:“该喝药了,殿下。”
说完,她端起药碗喝了口药汁,随后俯身贴在他胸膛间,不待他推开自己,软嫩的唇吻覆了上去。
陆执闭眼,另一手扶着她后脑勺,任唇边那宛若蜜桃的柔润触感游走,苦涩的药汁在两人唇间流淌。
与此同时,一滴滚烫的泪落在她鬓边青丝上。
浅尝辄止后陆执推开了她的身子,哑声道:“这里有凌霄侍奉,袅袅回吧。”
沈灵书看着那一滴未喝进去的药汁,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凌大人还未感染,整个县令府,只有我能照顾殿下。”
“孤乏了,你先退下吧。”陆执说完闭上了眼。
那张极具权势的面容又变回了从前那桀傲不恭的模样。
陆执狠了狠心,隐忍的声音终究是带着克制的冰冷。
他不需要她的怜悯,同情。更不需要她因为亏欠,违背自己的内心去做不情愿的事。
他的袅袅,应当是自由的。
从屋内出来后,沈灵书带上面罩,面对凌霄的询问充耳不闻,纤细的身影渐渐没入夜色,再没回头。
陆执,你爱苍生,也却为一人负了苍生。
那我便替你夺回这失去的名声。
凌霄推门而入进去拿碗时,看见药汁空空如也,殿下也已经歇下了,这才松了口气。
还是小夫人管用。
――
七日时光转瞬即逝,大邺的援军也在此刻兵临城下,宋引命人在城外驻扎扎营,自己带着一队兵入了城,直奔县令府。
七日内,疫.情没有一丝好转,反而人传人越来越严重。索性陈太医和随家后人随唐潜心研究对抗瘟疫的药方,渐渐有了眉目。
台县关于太子当街射杀百姓的事也愈演愈烈,甚至已经传到了上京。朝堂上为此争论不休,背靠萧皇后的后党对太子此行大行攻讦,直言要废除太子,宁安长公主性情爽烈,又护短,她就这么一个亲生侄子,眼里揉不得沙子,在朝堂上直接干脆的把皇后的母家威北公萧山骂了个狗血喷头!
宋引来时也是愁眉不展,京中乱成了一团,江南地界的瘟疫若再不遏制住,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入夜,宋引推开了太子的房门。
他跪在地上请安,只听见里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咳声,他不免一惊,殿下已被感染了?!
“宋引,你来了。”太子声音低哑,勉强撑住了音色。
宋引即刻抱拳作揖道:“殿下,臣来迟了。”
陆执低头笑笑,喃喃而道:“不晚。”
“明日给孤留下一队军还有此行随军太医,然后你带兵护送祁大人,还有我的属下凌霄等人回宫,江南所有州县,即刻封城!”
宋引大惊:“殿下不可!属下此番前来就是陪殿下共同抵抗这轮瘟.疫。”
“若不封城,恐怕十日内,不仅仅是江南,这瘟.疫便要传到上京了,到那时,若敌国入侵,我大邺危矣。”
宋引倔得像头牛,坚决摇头:“殿下说什么,宋引也不会离开润州。宋引会让心腹护送祁大人还有凌大人,殿下放――”
床榻那边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宋引顿时噤声,不敢再出言反驳太子。
寂静的声音遽然爆出一声冷喝:“宋引听令!”
宋引脊背一僵,复而挺直,站起身子,左脚微抬又很快并拢,声音粗犷:“末将在!”
“孤要你答应今日孤之所托,不得有违!”
宋引老脸一撼,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
“宋引听令!”
他喉间哽咽:“末将在!”
“你应是不应?”说到最后,陆执力竭,声音已然喘着粗气。
宋引眼红抱拳,低低垂下头,缓慢道:“微臣,遵旨。”
――
亥时末刻,蕉院书房内。
灯火如豆,棕木嵌玉的桌案上摆着两张呈文,一张密函,祁时安斜对着那太子亲笔,微微失神。
宋引刚到台县,他要借一队军去祁国,还要飞鸽传信给鸿胪寺卿要通关文书,让七皇子陆澜回国,朝中又多了位皇子,这京要乱。
他低低沉思着,冷不防门ū绘九打开,一道袅娜的倩影端着红木托盘径直走到了祁时安身后,轻轻将茶盏放在了桌上。
祁时安动也未动,淡淡道:“放下后出去。”
身后婢女未出声,也未动。
祁时安挑眉,转身抬头睨过去,却对上了一双妩媚的凤眸。
“原来祁大人在江南的日子过得不错,夜半了还有红袖添香在侧,是本殿多虑了。”
女子清脆熟悉的声音透着一股咬声的调侃,在祁时安耳边低低炸开了来。
第59章 孤城
烛影明灭交叠, 影影绰绰落在“婢女”妩媚的凤眸上,桃花面,柳叶眉, 纵然是一身平平无奇的下人服制却被她穿得裁剪妥帖, 起伏有致。
虽不说话,可那风情和气韵却从骨子里溢出来。
天家公主与生俱来的威仪和气派, 便连此时的夜色也稍逊几分。
“阿菱?”
祁时安大掌扣在那细腰上,稍微往前一带,雪白娇软的身子跌坐在他双膝上。
另一手拔下她的钗环,任那满头青丝如瀑散落下来, 他将下颌贴在她身前, 语气喃喃低哑:“阿菱,我不是在做梦吧。”
男人的反应很是让陆月菱满意。
她素手轻轻抚摸着祁时安发上玉冠, 朱唇微启:“祁大人便是这样对夜半送茶水的婢女么?”
女郎挑衅的语气在耳边低低炸开,一股滚烫的欲.念自祁时安胸腔内蔓延。他抬起头, 对上陆月菱那双妩媚漂亮的眼睛, 喉结滑动:“公主要臣如何对待?”
“自然是……”
小公主话还未说完,便听见“哗啦哗啦”的响声,满桌墨香四溢, 一室案牍被他尽数挥落在地上。
椅子上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陆月菱娇呼一声, 闭上眼,双臂紧紧勾着他的脖子,再度睁开眼时, 她被男人抱到了桌案上。
祁时安身子前倾, 步步紧.逼。陆月菱双手撑着桌子,身子渐渐朝后, 几乎折了腰的时候被他手臂勾住,随后,那带着侵略性的吐息寸寸攻占。
“我忍了多久,你知道么?”
陆月菱被他呼吸弄得脸颊羞赧,睫毛抖得不停,还想推开他便被擒住了双手。
三年里那些不得而见的思念,在此夜释放的淋漓尽致。
楹窗外不知何时落下了春雨,雨丝淅淅沥沥,烛光落在屏风上,倒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祁时安低头吻上了她的唇,贴上去的一刹那,他身躯一僵,进而换为更猛烈的攻势。他撬开了她的牙关,吮吸不够,又重重碾压过去,小公主身子越躲,却被他搂得越紧。
那细致白嫩如同剥了壳的荔枝肉在男人偾张有力的臂膀下,一点点磨得绯红。
里衣的带子被男人熟稔的解开,裙裾凌乱堆叠在腰际。
烛光昏黄暧.昧,春雨不言,只听见不断的“啧啧”吮吻声,陆月菱面红耳赤,素白色的小手抵在月胸前,求饶似得低低唤他,“祁郎,祁郎……”
她的手柔软白嫩,祁时安攥在手中,怎么也揉搓不够,低头吻了吻,落下一片湿痕,随后将她的小手挪开,嗓音低哑,啄了啄她的耳瓣:“别躲着我,成么?”
陆月菱身子如水瘫软,红唇被他吻肿得娇艳欲滴,说不出话。
两人呼吸交叠迷茫,终究是在小公主含羞的目光注视中,步步朝下。
须臾,陆月菱小手紧紧嵌在他肩膀上结实有力的肌理上,身子紧紧绷直,脚尖都用了力气。
她轻咬着唇瓣,伏在他身上,克制抑着那甜哑的“嗯嗯”声。
春雨不知疲倦的落在翠绿的芭蕉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天地间绵延浪涌,直至了后半夜才停下。
祁时安喘着粗气,从净室将陆月菱抱了回来。
暖阁内燃起了银丝炭,陆月菱拿着巾兀自绞头发,不看那始作俑者一眼,越想越气。
难不成她求了父皇那么久要随军下江南,父皇不同意,她又去央求姑母宁安长公主,跑了这么远的路,见到他,就是,就是为了这般!
小公主越想越委屈,眼泪顺着白皙的脸蛋“簌簌”掉落。
祁时安见她一直低头不语,模样可怜,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低落,大掌勾了勾她的脚丫,温声道:“殿下,我错了,别哭了,嗯?”
他越是柔情似水,陆月菱便哭得越凶。
好像那事后她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其实也没多大事,可身子给的反馈太过于敏感,以至于她就是忍不住掉眼泪。
“混蛋!”陆月菱忍不住骂道。
祁时安无奈的笑笑,感慨于自己身份的变化。
刚刚还一口一个祁郎,现在就成混蛋了。
他单膝跪在地上,身子凑近了些,大掌攥着她的小手,仰头看着她。
两人的姿态和刚刚完全不同,陆月菱在上,祁时安在下,从楚楚可怜承.欢到她眉眼高傲的俯视着男人。
“殿下。”
陆月菱挑起黛眉:“你唤我什么?”
祁时安吻了吻她的手背:“阿菱,阿菱。”
年逾三十的男人再不解风情,可岁月权势,风月场里的浸染总是让他知道说什么会哄她开心。
陆月菱再也端不住高傲姿态,别扭的倚在他怀中。
祁时安轻轻替她捏着手臂,温声哄道:“上京离江南这样远,我的阿菱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闻言,陆月菱鼻尖一酸,将脸埋在他怀中。
她贵为众皇子公主之首,自幼要强。素日里碰见什么事,便是有多委屈,只要没有人问,她也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可祁时安察觉到了,问了,她便无端觉得委屈,低低呜咽道:“你还知道呀。”
“那日我在姑母府中喝茶,姑母收到了阿弟的信笺,我看了后知道援军不日启程,便进宫去求父皇让我也一同去,谁料父皇只道疫病来势汹汹,还让人把我锁在宫中。最后,还是姑母偷偷将我放出来,让我扮作随军婢女,这才有了今日。”
祁时安听得心疼,“即便你不来,我也会替你守好太子,不会让他出事。”
陆月菱美眸黯了下去,心中却涌现过一丝暖流。
她从来不觉得,祁时安这般会洞察人心,会知道她心中想什么,要说什么。
她还以为祁时安会如同寻常俗物一般,以为她只是不放心陷在围城的他而已。
陆月菱确实担心祁时安,可更惦记的是自己的阿弟。
母后去世的早,虽有父皇,可父皇后有三宫六院,子嗣众多,毕竟不是她们姐弟两个人的父皇。
她身为长姐,自然不能让弟弟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不然,她愧对母后,也愧对陆氏皇族。
氛围煽情,陆月菱低垂着的蜷曲羽睫微颤,感念于此刻与男人心意相通。
半晌,她抬头眨了眨眼:“祁大人这么会,素日里没少去二十四桥吧。”
扬州二十四桥是什么地方,两人心知肚明。
祁时安挑起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去没去过的,阿菱刚刚感觉不到?”
三次,整整三次。
陆月菱未想这男人竟直白的说出来了,顿时羞得低低哼了声。
这话虽为调侃,可祁时安多多少少也察觉到了陆月菱心里没底,对他始终缺少那份安全感。
男人攥着她素白小手,语气虔诚,漆眸如晦,“愿为公主的走狗。”
“唯殿下马首是瞻。”
陆月菱眼圈悄悄红了,无言哽咽,只是将他回抱得更紧。
夜色浓重,雨停了,墨色如蓝的天空映起一轮圆月。
楹窗被风雨吹了开,打着斜一扇一扇的,两人都心知,等到这天亮的时候,祁时安便要启程回京代替陆执去稳东宫的形势。
短暂一见,便又要分别。
陆月菱躺在他怀中,舍不得的看着天色,随后仰头吻了吻他的下颌,“等我回京请旨。”
祁时安看着她的眼睛:“一定。”
翌日一早,天不亮,祁时安便起床穿戴,陆月菱昨夜熬的狠了,还睡眼惺忪躺在床上,听见那OO@@的声音,她顿时不困了,睁开美眸,小手迷迷糊糊的挂在他腰间玉带上:“我来。”
祁时安哪舍得让这金尊玉贵的小人儿替他更衣,低低笑道:“才五更,你再睡会儿。”
陆月菱哪舍得再睡了,她打了个哈欠强撑着坐在榻上。
眼前的男人穿上一身绯色官服,腰着白月带,俊朗如画,高挺的眉眼里写满了光风霁月,一如她初见他在御街上打马而过,意气风发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