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很气:“这是刮痧板,刮痧用的,把衣服脱了精油倒在身上,用刮痧板刮开,我们村里一个老中医教的!”
陆星流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微微拧眉。
他伸手接过,直接下逐客令:“好,我知道了,东西给我,你走吧。”
想到那天做的梦,他开始排斥和她这么亲密接触。
——如果说他以前只是单纯地反感和别人有肢体接触,那他现在更担心自己会失控,偏偏池家宝还不知死活地总来招惹他。
池家宝是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十分热情地继续刷好感:“你又不是章鱼,两只手还能刮到后背?我帮你我帮你。”
第25章
陆星流甚至担心自己出丑, 哪里肯让池家宝近身,面无表情地要拒绝。
正好这时候聂志鹏也来卫生所探望伤员:“小池还会刮痧啊,真厉害。”他盯着池家宝手里的刮痧板, 双眼放光:“给我也刮两下呗, 现在出去刮痧一次得两百多。”
他拿池家宝当小孩看,也不觉得别扭, 抬手就要脱衣服。
陆星流拒绝的动作一顿,冷眼扫了扫:“出去。”
聂志鹏觉得兄弟十分小气,骂骂咧咧愤愤不平地走了。
陆星流默了下, 看向池家宝:“过来。”池家宝拧开精油盖:“你把衣服脱了。”
陆星流手指停了下, 十分小气地解开两颗扣子, 只露出一片后颈, 堪称男德典范。
——俩人谈了也有好多天了,他全程严防死守, 池家宝硬是连传说中的胸肌腹肌的面都没见着。
陆星流没有继续往下解的意思, 侧身趴俯到病床上。
池家宝唉声叹气, 一只手搭在他后颈上,愣了下:“你放松点啊。”
指尖传来的触感不对,他肌肉贲起,显得极为紧绷,甚至紧绷到轻颤。
这并不是紧张,而是精神极度亢奋,甚至于产生了躯体化反应的一种表现,池家宝不知道这个, 还以为他是排斥亲密接触的反应。
她知道陆星流毛病多, 随口安慰了句:“冷静冷静,刮两下就好了。”
她说完, 手掌还不知死活地在他后颈上摩挲了两下,用动作示意他放松肌肉。
这下陆星流呼吸都加重了,往常清润的嗓音透着一点哑:“快点。”
声音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
池家宝找到了后颈的筋膜交接处,沿着凸起的那处,先用拇指滚动按压,还不忘叽里呱啦地跟他显摆:“不是我吹啊,我这一手按摩的本事,搁在外面按一次至少五百...”
事实上,陆星流已经没心思分辨她说什么了,他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大反应,喉间溢出一丝低喘,不堪地侧过头。
他一侧头,池家宝立马发现新大陆似的,凑近了看:“咦,你这里有一颗小痣。”
他喉结处长了一颗浅色的小痣,随着喉结滚动而上下起伏,非常撩人。
她从专业迷信的角度帮他分析了一下面相:“听我们村里的大仙说,喉结长痣的人欲 望会很强,这个肯定不准了,就你哈哈哈哈...啊——”
代表欲望的痣长在没有欲 望的人身上,池家宝觉着还怪黑色幽默的。
她正要放声嘲笑,她手腕忽然一紧,被拽的跌坐在床上,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陆星流的气场太强,几乎无处不在,让她有种被入侵的感觉。
池家宝愕然地看向他,发现清冷的眸子里情绪翻涌,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他扣住她手腕的那只手,简直烫的惊人,她都有种被烫伤的错觉。
她终于微妙的感到一丝不对头:“你...”
陆星流闭起眼,调息了大概三秒,终于松开手:“你按得挺好的,可以走了。”
池家宝看着手里的刮痧板,傻眼:“我还没开始按!”
陆星流顿了顿:“足够了。”
池家宝莫名其妙,不过他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再请求,挠了挠头:“行吧,既然你觉着我按的好,那...”
她伸出手,活像一个不孝子:“给俩钱儿呗。”
陆星流:“...”他简直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
池家宝见他不动,这才解释:“佳佳你知道吧?就是前几天喝农药自杀的小孩,其实我今天主要是来探望她的,宁团长让我帮忙疏导疏导她,我想着探望病号总不能空着手啊,得拿钱买点小孩喜欢的东西。”
她身上现金都被收走了,只好出卖劳力在陆星流这里混几个辛苦费。
陆星流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沉默了会儿,才翻出一张一百塞在她手里,动作相当不耐烦。
等池家宝拿钱出去买东西了,陆星流垂眸想了会儿,给吴医生发了个微信:“如果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对某个人产生性冲动该怎么办?”
不过三秒,吴医生大为震惊地回了一条:“你有喜欢的人了???!!!”
陆星流冷静地指出他的逻辑错误:“将性冲动和爱情等同,你的说法很不严谨。”
产生性冲动并不代表喜爱,只能说明他有性冲动而已,如果这两者能等同的话,那么多侵犯妇女的案例难道都是因为爱情?真是逻辑漏洞百出的说法。
他顿了顿,又道:“但我有亲近她的欲望。”
“好吧,我撤回,”吴医生想了想,给出建议:“那就不要违背本性。”
陆星流拧了拧眉。
他知道池家宝对自己有莫名的好感,但很抱歉,他并没有这种情绪,除了莫名其妙性冲动之外,其余时间他想起她,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在这种情况下,利用她对自己的好感和她发生性关系,这并不符合他的原则。
吴医生知道他的性格古怪,又道:“就算不发生关系,你也可以适当和她产生肢体接触,这或许对你的病情有好处。”
他忍不住八卦:“冲动很强烈吗?”
陆星流垂下长睫,半晌,缓缓打出一个‘嗯’。
就算他心里再想否认,可刚才的反应那样剧烈,他无法继续无视。说到这儿,陆星流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兴趣了,直接按了手机锁屏。
正好池家宝拎着一箱□□星和一只机器猫毛绒玩具,贼兮兮地探头:“你能陪我一起去探病吗?”
陆星流以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池家宝干笑了声:“之前我不是老来陪佳佳聊天吗?我跟她说我有个男朋友,长得比明星还帅,她就一直想见见来着。”
佳佳是因为母亲被山洪卷走才想不开喝农药的,池家宝劝人很有一套,绝口不提那场灾祸,就带着小姑娘聊明星动漫恋爱之类的,分散她的注意力,佳佳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
陆星流无语片刻,居然真同意了:“走吧。”
佳佳喝的药少,又抢救的及时,这会儿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她身体状况还是不佳,身上插满了管子,手背上还插着滞留针,整个人瘦瘦小小的一只。
她显然是认识池家宝的,终于有了点笑模样,微微抬起身子:“小池姐姐。”她看了眼陆星流,眼睛微亮:“小池姐姐,这是你男朋友吗?”
大概美貌对任何性别任何年龄段的人类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佳佳说话的中气都比之前强了点。
池家宝笑着点了点头,把带来的东西放到一边,小心把她扶起来,俩人轻声耳语闲聊,时不时转头看陆星流一眼。
池家宝见佳佳情绪恢复不少,之前那场山洪带来的阴影也消散了许多,她心里十分高兴,俩人说了会儿话,她正要告辞让她静养,佳佳忽轻声问了句:“小池姐姐,你说我妈妈还能找到吗?”
池家宝卡了壳。
被山洪卷走的生还概率太低,就算找到了八成也是尸首,但只要一天没有尸首,家属就总是难免存了一份希望。
池家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犹豫了下,考虑到佳佳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正要安慰她振作起来养好身体,陆星流忽的轻轻道:“今天凌晨4:35,救援c队在6区鲸鱼沟的一处坡地,发现了刘桂芬女士的尸首。”
他顿了下,补了句:“很抱歉。”
这消息实在来的太突然,别说佳佳了,就是池家宝都被冲击的大脑一片空白。
佳佳呆愣了半晌,崩溃尖叫,忽然昏厥,她父亲和医务人员立马冲进了病房,一片混乱之中,池家宝都忘了自己和陆星流是怎么离开的。
等她回过神,俩人已经在临时医院问了,她气的想踹陆星流一脚:“你干嘛那么说啊!”
陆星流神色不变:“宁团长已经通知家属认领遗体,最迟今天晚上她就会知道这个消息,不如提前早做准备,妥善安排刘桂芬女士的葬礼。”
池家宝有时候真的挺烦他这个冷酷无情一切按照逻辑办事的态度:“你好歹先安抚一下她呢,晚说哪怕一秒,她妈妈就能在她心里多活一秒!!”
“事情已经发生,几句安慰的话并不能让她的母亲复活,”陆星流淡淡道:“有时候希望也是一种残忍。”
池家宝跟他呛声:“行行行,就你能,就你理智,我们都是失了智的!”她气的口不择言:“我真不敢想哪天我死了你得是什么反应。”
他没有急于回答,沉吟着思考。
“按照社交习俗,”过了会儿,陆星流平静地给出答案:“我会给你送一只花圈。”
池家宝不可置信地道:“你连葬礼都不参加吗?”
陆星流静默片刻:“如果我有空的话。”
这下池家宝都顾不上跟他发火了,心头一下子凉半截。
就算不提俩人的恋爱关系,他俩好歹也认识一个多月了吧,她养只狗养几天死了她都伤心得跟什么似的,结果她要死了,陆星流别说伤心,就连来参加葬礼都得挑个假期。
她之前以为陆星流的病就跟感冒发烧似的,只要找对方法,总能有治愈的一天,没想到陆星流打从根里就是个冷血的人,那她忙活来忙活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不由心生嫌隙,彻底没了说话的欲望,闷不吭声地返回了安置点。
接下来的几天,池家宝明显对陆星流疏远了不少,虽然没有明着再提分手,但她也没之前那个热乎劲儿了。
陆星流最近也忙着救灾的后续工作,并没有察觉她情绪上的问题,直到五天后,一组人才终于有空聚在一起吃个午饭。
安置点的饭桌小,他一坐下来,大腿就跟池家宝的腿贴在了一起。
池家宝情绪反应到了行为上,她本能地把腿挪开。
陆星流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才宣布:“我要去省里汇报做这次救灾任务的回报,大概三天之后才能回来。”
上面通知都下了,本来他可以直接走的,但他想了想,还是先折返回来,跟池家宝说一声。
他稍稍侧头,等着她给出反应。
第26章
李轻轻和纪迟都祝他路上顺利, 早去早回,然后就各自收拾碗筷去了,池家宝也就跟着大家哦了声。
其实陆星流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她有什么反应, 但她现在的反应肯定不是他想要的。
他看向她, 略显突兀地问了句:“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带的吗?”
池家宝看了他一眼,摇头:“没。”
这种冷淡和她之前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 陆星流终于察觉到她微妙的冷待,他只觉得莫名。
他双唇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放弃了, 也冷淡地点了下头:“好。”
临出门之前, 他回首叮嘱了句:“好好在安置点呆着, 别惹事。”
池家宝撇了撇嘴巴。
她最近手头的活儿也挺多,宁团长见她干的有声有色, 干脆把整个安置点的心理疏导工作交给她完成, 池家宝看着跳脱, 做起事来还是颇有条理的,还专门列了个工作计划,没过几天就颇见成果了。
她今儿特地问节目组要了袋水果,准备给大家发一发,正巧和安置点负责巡逻的刘叔擦肩而过,她递了两个橘子过去,随口打个招呼:“刘叔,辛苦了!”
这位刘叔右眼珠没了, 走路也是步履蹒跚的, 看面相快五十了,其实真正年纪还不到四十——就算是在灾民里他也是命最苦的那一批。
他年轻的时候在工厂里打工, 结果出了事故瞎了一只眼,工厂也没给赔偿就把他打发走了,老婆病死,好容易靠着农活把儿子拉扯大,结果儿子却被这次山洪夺走了性命,据说救下他的时候,他连一床被子都买不起。
学员里的好些女生听了他的故事都忍不住掉眼泪,自发地组织了一次小范围捐款。
——池家宝也担心他丧失求生意志,特地跟宁团长和老村长打过招呼,给他找了个在安置点巡逻的工作,收入虽然不高,但好歹是个经济来源,他人挺老实,做的倒也尽职尽责。
刘叔迟钝地看了眼手里的橘子,扯着嘴角憨憨地笑了下,他又盯着她明媚的背影,禁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
最近他们这些志愿者都暂时住在了安置点,不过灾民的成分毕竟比较复杂,节目组出于双方安全考虑,另外安排了活动板房让他们先住着,还专门和灾民居住的地方隔了条路。
池家宝还是和李轻轻睡一块,不过轻轻下午开始发低烧,由工作人员陪着去了诊所,她今晚上就只能一个人睡。
睡到半夜,她迷迷糊糊中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心头不由一悚,她猛地睁开了眼。
——有个影站在她床边,刘叔,居然是刘叔!!
刘叔还是挂着往常那副憨厚老实的表情,像个老好人一样,操着不太熟练的普通话絮絮叨叨:“池娃子,叔知道你心善,你心疼叔,叔儿子没了,婆娘也早死了,你再可怜可怜叔,给我生个儿子吧,让我下半辈子有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