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今舟放下书，过去帮她分担了点。丝毫不介意自己的桌子被占，哗啦一堆放上去。
拿出笔记本，递给她。
温眠有两个月没碰这些东西了，搓了搓手，竟然有些熟悉中的生疏。她知道谢今舟不放心，那就当着谢今舟的面，也算给他吃一记定心丸。
谢今舟看着她打开Tear的主页。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那时候甩过来一堆设计稿，说要出门远游。”
他低头看她，“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这话一针见血。
温眠滑鼠标的动作停住，瞬间头皮发麻。
还挺记仇的……
她咳了一声，“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嘛。”戳戳谢今舟的肩膀，“忘了吧忘了吧。”
“忘不了，才两个月，没过去。”
温眠张了张嘴，陷入哑然。
谢今舟又说，“你知道的，我没有爸爸妈妈。”
温眠疑惑，“你说这个干嘛？”
谢今舟继续说，“而且我以前还是孤儿，得了绝症死掉了，现在，没了工作，也没有钱，没有朋友，没有院长妈妈，还困在猫的身体里。”
温眠：“……”
谢今舟边想边说，“我干什么都不行，我就只会吃，其实我以前工作都是碰运气找到的，还总被批评，什么都做不好。”
“你可不能嫌弃我，离开这里我会活不下去的。”
他在模仿温眠当初装可怜的话。
温眠那时怕他发现破绽，把自己和Tear联系起来，使劲塑造自己的小废物人设。
温眠：“………………”
他是怎么记得那么清楚的。
她艰难的解释，“其实也不全是假的。”
谢今舟低头跟她对视，“你有这个本事，应该能赚到很多钱吧？我哪敢嫌弃。”
“……”温眠选择闭上嘴，感觉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像狡辩，越解释越糟糕。
没办法，早知道骗的时候轻点了。
温眠摁着鼠标，点开网站消息页面。
谢今舟在消息页面上，看到了谢氏集团以前发过来的信息，甚至是未读状态。
页面露出来的部分，只能看到半截消息内容，开头言辞诚恳，态度良好。
是抛给Tear的橄榄枝。
谢今舟心里好受了点，被温眠骗的不快勉强散去一丁点，至少温眠当初在谢氏和他之间，毫不犹豫选择了他。虽然后来跑路的也毫不犹豫。
太久不登录，多出许多红点未读。
温眠选择性处理，新发一条日常动态，增加账号活跃度，和粉丝表示自己还在。
而后缩小页面，闭目思索片刻。
脑海中早先有过还没出稿的雏形，翻出一张新纸，低头画起了草稿。
谢今舟第一次见她认真工作的样子。
没见过，有点新奇。
他没出声打扰她，等到温眠中间停笔伸懒腰的功夫，才问，“怎么又开始画了？”
温眠毫不在意的说，“既然要留下，账号也不能荒废，这就是我以后的事业。”
谢今舟怔住了。
留下……
她说的自然，好像真的要在这里扎根似的。
谢今舟不自在的偏开视线，“别骗我。”
温眠不多解释，言语是最无力的东西，说明不了什么。她笑弯了眼，手中画笔的尾端戳了戳谢今舟的脸，明媚又惬意，“那可不成，你都说我是骗子了，不多骗点，怎么对得起这个评价。”
画笔尾端下移，停留在谢今舟的胸口。
点了点。
温眠用另一只手摸着下巴，像是在对着合心意的礼物，研究从哪里拆，“只骗了心可不够，我还要骗你的人，骗你的钱，骗你的所有，把你骗的一干二净，一穷二白，一滴不剩。”
她越说越离谱。
谢今舟有点绷不住，拉开点距离，让自己的语气冷硬下来，“我不会再上当。”
推开温眠拿着的画笔。
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原来的书看。
【宿主，你怎么突然这么，这么……】系统憋半天，憋出四个字，【没脸没皮。】
光天化日之下，调戏男人起来像个老手。
明明宿主以前不是这样的。
温眠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热，其实说这些话她也有点害臊。温眠眯起眼，“我这是使招呢，普通的招没用，不信你看，他书都拿倒了。”
【还真是。】
系统惊觉人类情感的丰富性，它还有的学。
温眠就是剖，也要把谢今舟这道自闭的铜墙铁壁，给剖出个洞来，不让他躲着。
-
温眠是被谢今舟的手机铃声打断思路的。
她回过头，就见谢今舟已经摁灭了屏幕，调成静音。温眠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肯定有事，堂堂两大公司的掌权者，哪可能工作日这么清闲。
还是周一。
温眠说，“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
谢今舟顿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温眠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很贴心的说，“不是还有方姨呢，你让她看着我，实在不放心，再把我拴起来也行，反正我的东西都已经搬过来了，不会没事做。”
谢今舟抿直唇角，似是做了一番挣扎。
站起身，拿上外套，临出房间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如果你再骗我……”
他话没说完，警告的看了温眠一眼。
转身离开这里。
温眠有点想笑，也真没忍住笑出了声。恐怕谢今舟自己都没想好后半句该怎么威胁，心软的连狠话都放不出来，就这还装冷脸，吓唬谁呢？
威胁是假的。
不信任她，却是真的。
前脚谢今舟刚走，后脚方姨就上来了，接他的班。
温眠像是早有预料，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放松，“方姨，走，我们下楼。”
方姨惊讶。
温眠扭头笑笑，“马上就是晚餐了吧，总不能耽误了你的事，阳阳也快回来了。”
于是方姨刚上来，就又下去了。
王昱阳七点放学。
晚餐时，温眠和他又坐到了同一张餐桌上。
温眠在第一眼就认出他了，趁他去洗手，问了下方姨，“他是蔡敏的那个孩子？”
虽然是问句，却是陈述语气。
温眠记性很好，这个年纪的学生虽然长身体很快，但也没道理几个月不见就换了个模样。
方姨点点头，把王昱阳住进来的原因告诉她。
也是因为温眠的离开，想添点鲜活气。
温眠有点良心痛，但又有点顾虑，从先前相处来看，是个好孩子，就是……“他这个岁数，该知道的都知道，以后不会记恨谢今舟吧？”
毕竟之前，是谢今舟把他妈妈赶走的。
让母子两个不能再见面。
方姨摇摇头，“阳阳就是知道事，才懂事，知道让他远离那个妈妈，也是为了他好。而且，少爷也已经带他见过他爸爸了，是他爸爸，让他好好听少爷的话的。”
说完。
瞧着温眠担忧又松气的样子，方姨忍不住笑。
谢今舟不相信温眠，是因为被骗的太多，已经有心理阴影了，不太敢信。
方姨旁观者清，是相信温眠的。
方姨笑说，“眠眠这么关心他，替他想，总有一天，少爷会放下那道坎的。”
谢今舟不在的时候，温眠装出来的厚脸皮就不见了，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客厅方向，传来开门声响。
温眠扭头，正对上谢今舟隔着距离看过来的脸。
对方在见到她还在别墅里，就坐在餐桌前的样子时，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谢今舟是五点半离开的。
算起来，前后也不过两个小时。
温眠算了算，从庄园到谢氏要半个小时左右车程，来回一趟少说个把小时。谢今舟估计是赶着时间，处理完重要事情，立刻就赶回来的。
他一步一步走到温眠跟前。
温眠仰起脸，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你回来啦。”
谢今舟伸出手，还没触碰到她，温眠就已经主动把脸贴过来，在他掌心蹭了蹭。
温眠歪了歪头，一双眼睛明亮的惊人，“快吃饭吧，给你留着呢。”
只一瞬间，谢今舟身上被晚风吹过，携带进室内的凉意，都散掉不少。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再等等。”
谢今舟缓声跟她说，“再过一阵子，我就不忙了，到时候陪你出门，想去哪都可以。”
他嘴上说着不上当。
到底还是上了温眠的当，被骗也要死死抓着。
第91章 罪恶
温眠有些疑惑, 也有些不解，谢今舟却已经放开了手，到她对面坐下。
他还没吃晚餐。
方姨将厨房保温好的那份端过来。
温眠只能咽下疑问, “系统，他说忙完这阵子, 陪我出门, 想去哪都行, 是什么意思？”
“就算不忙，也还是要去公司的吧。”
【哦，他为你放弃了整座江山。】
温眠：“？？？”
温眠：“说人话。”
【他打算把集团让给谢知恒。】
温眠：“……”
这个人话好像也不是很中听。
回到房间，谢今舟就被温眠急急的扯住，他回头，跟她对视在一起。温眠捏着他的衣角，犹豫的问, “你, 你打算把集团让给谢知恒啊？”
谢今舟停了两秒, 才嗯一声。
他没问，温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她一向知道很多事，和她的秘密一样多。
温眠啊了一声，“可是你努力了那么久。”
“不重要。”
谢今舟丢下这句话，转身进了浴室。
温眠惊愕，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怎么感觉, 谢今舟突然又不高兴了……
她没哪惹到他吧？
浴室水声持续, 温眠也不可能闯进去。
闲来无事, 四下安静。
温眠在这样的环境中，忽然想起被她遗忘的某个人。虽然被限制了行动, 但谢今舟并没有收走她的手机，温眠心虚的拨出去一个电话。
那边说，“你好，请问你是？”
“……”温眠不相信她把自己的手机号忘了。
温眠：“是我，温眠。”
秦夕颜故作惊讶，“温眠？那是谁？我不认识，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温眠还没张嘴。
秦夕颜咦了一声，恍然大悟，“好像是有那么个人，跟我说什么……还能见到最后一面，等我回来，才会走。结果第二天人就没了。”
她长长的感慨，“可惜了，年纪轻轻，就见不着最后一面了，挺可爱的姑娘。”
温眠哽了一下：“……”
她有错就认，难得低声下气，“好好好，是我的错，不该骗你。不闹了哈。”
秦夕颜：“所以，你怎么还在？”
这话听着像撵人。
温眠撇了撇嘴，“我还在，这还不好吗？”
秦夕颜很直接，“不是说要回去吗？”
秦夕颜已经知道她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当初温眠无处可去，又换了脸。
找上门，总要给对方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说起这个，温眠有点心痛，“被抓回来了。”
“怎么抓的？”
温眠慢吞吞的道：“或许，也可能是我自己送上门，总之，嗯，就这样了。”
“然后呢？”
温眠叹了口气，有点说不出嘴，“被……拴了几天，限制行动，现在还处于被监督中。”
秦夕颜啧了一声，“看吧，我说什么？”
她指指点点，“早让你说实话坦白，你偏不，骗心骗感情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嗯……跟你报个平安。”
“行，这平安我收到了。”秦夕颜瞧着落地窗外，“我还有点事儿，先挂了。”
收起手机，秦夕颜也收敛了笑。
落地窗外的草坪上，站着另一个骗心骗感情的人，隔着玻璃正和她对视。
谢清屿敲了敲玻璃，不知怎么找来的。
秦夕颜轻笑了一声，“这么深更半夜，找上单身女性的门，可是很不礼貌的行径。”
谢清屿停下敲玻璃动作，“不用开门。”
单身女性四个字，用在他们之间，此刻落入耳中，格外刺耳，不那么好听。
秦夕颜本来也没打算开门。
谢清屿靠到玻璃上，“我来跟你道别。”
秦夕颜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出声。
谢清屿说，“下个月，我就带晚晴离开这，我想带她去另一个城市，重新生活。”
秦夕颜嗯了一声，“知道了。”
“是我错了。”谢清屿低声道：“错太多，你不原谅我，也是理所应当。我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当初就不该带她回谢家……也许我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其实以前没有亲人，也挺好的。”
秦夕颜手一抖，却并没有意外。
原来，她也知道，谢清屿和谢家的关系。
秦夕颜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终于肯正视着他，同他说话，“不是谢家把我们变成这样，而是你自己变了。我们，回不去从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