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快要接近午休的时候,向晴正撑着头仔细阅读迟朗回传来的文件,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两下。
“请进。”她没抬头,注意力依旧是在文件上。
赵小薇猛地拉开门,红扑扑的圆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开心,“晴姐!楚设计师来我们部门了!”
向晴闻言偏头,办公室另一头的维枫也刚好转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停留了不足一秒,又很默契地各自把目光移开。
“跟我说干嘛?”她迅速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来掩饰在意。边揉着一侧的耳朵,边放下翻了一大半的文件抬头看着赵小薇。
“设计稿呀!这次楚设计师的设计稿,超棒的!”
“是么?”她假装不经意地再次偏头,瞥了一眼维枫的方向,“你跟楚设计师说,忙完了抽空到我这来一下。”
“唔...”赵小薇抿着嘴,藏了又藏,最后还是没忍住。“晴姐你没看过楚设计师新画的稿件吗?”
“什么?”她身体微微倾斜递上耳朵,看起来,是真的没有听清赵小薇的话。
赵小薇心虚的抬起手遮在额前,也许是怕继续说会惹向晴生气,她及时换了话题,“我还是去叫楚设计师进来,让他亲自展示好了。”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闷闷的,便加重了捏揉耳朵的力度。待赵小薇身影彻底消失在她视线范围内,她才慢慢闭上眼。
一侧的耳朵始终在闷响,为了测试听觉,向晴抬起手,捂着正常的耳朵,读了一段文件上的内容。
“主动叫我,不怕他们怀疑你?”维枫背手压住门,脸上看起来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睛却透着藏不住的笑意。见她埋头专注于工作,维枫往前走了几步,拿出设计稿递到桌上。
仿佛是刚听到动静,她这才抬起头,“你来啦。”压下紧张,她抿唇牵起一抹笑意。“是这个吗?”
维枫顺势坐到椅子上,直直地注视着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她,“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第三款。”
“嗯?”听觉下降,其他的感官却变得格外灵敏,看到维枫在对自己微笑,她一只手托着发闷的耳朵,侧头瞟了一眼玻璃门外的办公区。
几个女孩子正看着他们议论纷纷。鼻腔呼出一声叹息,她低头,就好像外面的眼神跟她没关系似的,认真翻看维枫给的设计稿。当纸张被浏览到第三个系列主推部分的时候,“好漂亮!”嘴唇微张,看样子,她是真的很惊讶。
被赞叹的设计稿上画的是一款对戒。男款以壮丽的山脉为灵感,将传统金色艺术与现代线条完美结合在一起,不规则的山峰山脉轮廓间镶嵌了钻石,整体造型如同阳光照耀在山间,每一寸土地,都泛着光芒。
而女款,则是以曙光为灵感,将钻石点缀在光洁柔美的叶面边缘,视觉消失处配以宝石,透出点点细碎的璀璨光芒。整体款式低调沉稳,却不失迷人。
比起寻常的钻戒,它显然更具巧思,更显诚意。
“用来求婚,怎么样?”维枫点头,笑得很满意。
向晴没说话,按照她以往的脾气,一定要责怪他自作主张,但也许是因为耳鸣没听清,这次,她并没有说什么。
白皙指尖轻轻摩挲着设计理念旁的那句“最爱的时光,都与你有关”她的动作,缓慢又认真。一笔一划,随着他的笔迹,陷入沉默的点滴痕迹里。
第31章 突发性耳聋
“向晴?”见她迟迟不说话,维枫眼里的笑也淡了下去,保有少年感的眉眼间难掩失落。
“嗯?”向晴从痴迷中被唤醒,懵懂的抬起头,看到了一双比宝石还要波光粼粼的执著瞳孔。
维枫看着频频走神的她,短暂的抿紧嘴唇将头瞥向一旁,视线匆匆撇过她面前的设计稿,维枫语气严肃的问:“今天是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的表现似乎有些冷淡,她弯了弯唇,认错般向他微笑着,“被美到了,真的,真的。”因为耳朵一侧几乎听不到,她担心自己的赞叹过于夸张,特意压低音调。
“只有美而已?”维枫似乎并不满意她的反应。
向晴担心两人在里面待的时间过长会招来议论,于是她起身绕过办公桌,背对着其他人看不到的方向朝他笑了起来,“我觉得这次的设计跟你以往的风格很不一样,是另一种美。它也许能把你的才华带到那个总监面前。我在想...”她说着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才露出撒娇的表情,“要不晚上?!我们提前庆祝一下?”
两手搭在座椅间,维枫仰头望着向晴,嘴角蓄着坏坏的笑意,“所以你喜欢这个设计?”
“当然喜欢。”她发自内心地快速点头。
“cool。”眼里闪过愉快的光,维枫撑起身,在去拿设计稿的时候特意用手蹭到她柔软的长发。
知道不会被人看见,向晴并没避让,还甜甜地望着维枫。
“最满意这个,嗯?”维枫反手,将画稿展示于胸前。
“其实都挺喜欢。但要是非得选一个,那...确实是这款...”视线移到画稿上,她认真又仔细回答了他。
“okay。”维枫开心的勾起唇,眼中满是掩盖不住的喜悦。
向晴自然也是为他开心的。但两人的开心似乎不再一个频率上。
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她边掏出电话,边摆出礼貌客气的姿态,“快出去啦,晚上回家说。”
“中午呢?”维枫抽出那张画稿,抬脸看着她。
电话随时有可能接通,她不想维枫知道自己下午去看病,于是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掩饰了过去,好在维枫心思也没完全在她身上,两人短暂眼神交流之后,再次默契地转变到同事的状态。
迟朗突然接到向晴要改期的电话,他觉得反常,便一直追问具体情况。
向晴没办法,只能如实相告。因为跟迟朗,除了说实话,她确实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才能不让迟朗误会自己的诚意,所以只能将去医院的打算告诉了迟朗。
好在迟朗并没有坚持陪同,在她拒绝两次后,迟朗如她所愿,挂断了电话。向晴叫来赵小薇安排好一切,叫了车,直奔医院。
虽然平时小毛病不少,但基本吃药都能解决,所以,她其实很少来医院。在咨询过后她才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应该要挂耳鼻喉科。
下午医院的人不少,很热闹。她捂着坏掉的耳朵,只觉得脑子里的闷响越来越严重,几乎已经影响到她看清道路。
硬撑着拿挂号单,跟随指引上到三楼,连做三项检查,在最后一间密密麻麻都是孔洞的房间里,向晴依照护士的提示,听见声音就抬手。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检查实在过于机械化,总之,她边恍惚地执行着指令,边苦笑,样子看上去无奈极了。
耳机里的测试音停下,护士在门外告诉她检查结束。她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了一个老爷爷也在做跟她一样的检查。
脸上的苦闷瞬间变得愈发明显,她忍不住细想,这个科室,似乎从她进来到现在,就没见到过同龄人。
繁琐的检查终于结束。打印机吱吱作响,写有向晴名字的报告,逐一出现。医生在三张纸上画了几笔,什么都没说,只让她去问诊室。
刚才进来检查时静音的手机震了起来,她一面谢过医生,一面抬起屏幕。“迟总?”
“忙完了吗?检查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迟朗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无形中给了飘忽不定的内心一点安慰。
“不用了。”她重新打起精神,语气里立刻摆出职业女性特有的洒脱干练,“应该没什么大碍,就是不放心想来做个详细的检查。改期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迟总别为我这点事耽误时间了。我会尽快处理完,然后再跟迟总另约时间,好吗?”
向晴言语间油然而生的自信,让见惯了献媚讨好女人的迟朗,眼里添了几分柔。知道她心意已定,他也不好再勉强,“不着急,那我就不耽误你看病了。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好的迟总。”挂了电话,她拿着报告走进问诊室。
医生的上半张脸透露着不妙,他告诉向晴耳朵的问题很严重,不排除有肿瘤的风险。
“应该...也…不至于肿瘤吧?”向晴皱眉看着医生,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有一定几率,你看你左耳4000HZ、6000HZ、8000HZ…”医生边说边在她的报告上画圈,示意她看。“现在是都听不到,低频听不全,右耳没有这个情况。听力确实是下降了,之前有没有过类似情况?”
“没有,没有基础病,也从没有过这种情况。”她看起来还是不太能理解,“怎么会突然就听力下降呢?通常都是什么引发的?”
“这个不好说,最近耳朵有没有过进水的情况?”医生戴起眼镜,开始在电脑上点来点去。
向晴冷静的想了想,“进水没有,会不会是带耳塞睡觉引起的?”
“你戴耳塞睡觉?戴了多久。”医生放下鼠标,看着她。
“有几年了吧...不过戴耳塞不会就一只耳朵有事吧?”事到如今,她对于整件事,依旧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状态。
“你这个病是突发性耳聋。”医生给出结论。
整场对话,由于怕错过重要信息,向晴始终是偏着身子用好的那一侧耳朵在聆听,这会却突然坐正身体。“怎么就聋了呢?”她探出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仿佛在看一件很荒诞的事情一样。
医生看出来了她的不重视,便问她:“这种状况是第几天。”
“嗯...”她认真回忆,最后得出推断,“今天是第三天。”
“第三天还好。”医生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这个病早发现,治愈率会高很多。”
“所以我真的得了突发性耳聋?”收起笑脸,她终于再次坐直身体。
“是的,现在有两个治疗方案。”医生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酷,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一个年纪轻轻的花季少女就此失聪。
向晴正襟危坐,总算是严肃了起来。她静静盯着医生,像在等待审判。
“一个,是现在就安排住院打针治疗。”医生仿佛在惩罚她之前的不专心,上来就抛出了最严重的情况。
向晴自然是接受不了放弃工作直接住院,她尝试着争取,“不住院呢?有没有保守一点的治疗?”
“保守治疗就是吃药。”虽是这么建议,但医生的眼神看起来似乎并不看好这样的治疗方案。
受医生神情影响,向晴并没有立刻选择吃药,她偏头挪开视线,漫无目的扫视一圈之后,轻声问道:“一定要住院才行吗?我不能直接打针么?”
“这个针只能住院打。”医生不废话,表情依旧冷酷。
“住院治疗需要多长时间?”她似乎已经做好了接受最坏打算的准备。
“这得看你康复的情况。”医生态度有所缓和,“是怎么?要上班吗?不方便住院。”
向晴这会开始怀疑医生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好好看检查单据,那上面分明写着向晴,女,27岁!试问有几个27岁的成年人不需要上班的?想到这,她软糯的声音又恢复了一点精神,“住院不太行...吃药呢?吃药可不可以。”
“也可以。”医生又开始鼓捣起鼠标。
“那我吃药。”向晴抬眼看了看天花板,能吃药为什么一定要住院?她不理解。
医生边输入药名,边嘱咐,“你先吃三天药,如果没好转,还是要住院。”
“啊?”她张着嘴,挪回视线看着医生,“吃药还有可能没用?”
“你不能住院只好先吃药啊,胃有没有毛病?”医生没看她,在药名的后面框选着数字。
向晴随医生的手移动视线,“没有胃病,平时身体也很好。不是,我怎么就聋了呢?什么引起的?”
“所以才会建议你住院治疗,照CT。你这个是突发性,理由有很多种。”医生挑选了一种激素,转头看着向晴,“胃没毛病就先吃6颗吧。早餐前半小时吃,吃之前,垫点东西。这个药对胃的刺激性比较大。”
“哦...好...”她还是想知道自己怎么就面临聋掉这件事,但似乎问也没用,于是也就接受了现状,“就是说我过三天再来对吧。”
“对,到时候挂一个我的复诊,直接来就行了。”医生开好单子,打印机又再次响起。
向晴接过那张小小的,类似超市购物单的白色纸条,跟医生道谢后,她拿起包,转身离开。
来的时候晴空万里,出医院大门时,却忽然下起大雨,“要不要这么应景...”向晴捏着大大小小,刚开好的药盒,仰头嘀咕。
第32章 怎么就聋了呢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她办了很多事,比如买了一个巧克力熔岩蛋糕,比如向公司请了三天假,又比如,调整好那如同阴雨绵绵般的心情。
“怎么就聋了呢?”这是她躺在沙发上的第N次自言自语。
看到时间还早,她决定先吃药,想看看会不会药到病除。比对着那张白色小纸条,她将桌上五盒药逐一打开,抠出相应数量,逐个送进胃里。
“好苦...”边吞咽,她边皱起眉。她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一个西药能苦成这个样子。望着茶几上哪刚买回来的巧克力熔岩,那因苦涩而下抿的唇角,总算有所缓解。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她两步拿到蛋糕,边拆着那个名义上为了庆祝而买,实际为了缓解心情的巧克力熔岩,边看了一眼刚吃完的药。
流心的芝士裹着生巧,一口下去,浓郁感陷入嘴里。向晴拿起手机,对着拆开的药盒拍了一张照,又送了一口蛋糕,咀嚼着打开社交媒体。因为实在不解发病的理由,她搜索框的关键词里几乎全是“突发性耳聋”。
...
屋子在城市喧嚣里暗了下来,雨过天晴,太阳下山金色渐渐变成暖橘,由窗洒下,留下温暖的影子。
开门声响起。向晴丢下手机,撑起身体。“下班啦!”
声音里有故意充满元气的成分,维枫仿佛没察觉,见到她像小猫一样缩在沙发,他笑得很开心,“怎么在家里。”
“下午忙完就先回来等你呀~”她回头,确定药盒已经都收起来了,才转脸冲他撒娇,“买什么好东西了?”
“这个?”维枫拎起一个精致的食品袋,“你昨天说想吃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到桌上有半个巧克力熔岩,他转回视线,疑惑地看着她,“突然吃起甜食了?”
“庆祝嘛~”她脱口而出,语气就像早就背好了借口一样顺畅。
维枫露出拿她没办法的坏笑,“所以你提前庆祝了。”手里的东西终于放完,他顺势洗了个手,擦干水滴,胳膊绕过她的肩膀,在那带有巧克力甜腻气息的唇上印下一吻。
“我...”这个借口她忘了编,只好即兴发挥,“我是帮你试试。”仿佛是怕自己因为没听清对话而被发现异常,她贴住他的胸口,将能听到的声音那个耳朵凑向他。“不过跟你准备的比起来,我是不是太不走心了一点。”偏头瞥向维枫收纳好的东西,她没忍住,嫌弃起了自己的不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