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台上的杨芳忽然停顿了一下,在班会结束之前,留下最后一句:“这个假期,我只布置大家两件事情,第一,自己复盘一下一模考试的情况,哪里做好了,哪里没发挥好;第二,那就是要与家里人商量一下未来的目标高校和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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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回去,苏清楣给自己一模估了一下分,手机计算器啪嗒啪嗒地按着,她是个不激进的人,连估分都是按照最低的来。
等到手机计算器显示屏上出现了613这个数字的时候,压在心中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被放下了一些。
保守估计有六百多分,实际上出来的成绩会更好,至少会多十几分,要是高考也能这样,那报起志愿来也可以得心应手。
这么想着,她便一筐热情地拨电话给苏母,她想告诉苏母,自己进步了,至少一模的最低估分都有六百多。
可电话响了几声,打通是打通了,苏母也迟迟没有接起来。
而后,苏清楣又拨过去一次,情况一样。
到最后,苏清楣泄了气,主动按下了挂断键,一声短促的提醒音,手机又恢复了死寂,刚刚估分时候的那点儿兴致,早被吹得烟消云散。
唐梅倒是跟唐殊在电话聊了许久,老房子的隔音不算太好,一墙之隔,苏清楣无意间听到了一些。
连电话那头唐梅的声音都能隐约听到。
唐梅好似还是不满意,在电话那头问长问短,而后又似怒不怒的训斥了唐殊一顿,不过,唐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回复得一很简短,根本不接她的招。
苏清楣始终想不明白,唐殊回回第一、从未失手,对唐梅也尊敬有加,为何唐梅总揪着他不放,像训斥“差生”一样,每次都把聊天弄得不欢而散。
最后,唐殊好似放下电话,苏清楣也刚好想出房间倒杯水的时候,两人在过道中不期而遇。
一个刚被母亲训斥,一个被母亲忽视。
没想到“过度控制”和“过度遗忘”会殊途同归。
两人对视了一眼,反倒是唐殊忽然起意,问:“饿不饿?”
“你出去买宵夜?”
“不会点外卖吗,”唐殊绷着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松动,抬手敲了敲苏清楣的脑袋,说,“笨蛋。”
“你要请我吃吗?”苏清楣挑了挑眉。
“我好像不久前已经请你喝过一次,你怕不是失忆了。”唐殊调侃。
“那我请咯……”话还没说完。
“请你吃。”说着,唐殊掏出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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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考完一模的那个星期,唐殊和苏清楣的高数补习班也迎来了最后一节课。
当天下课后,那补习的老师被围了一圈问问题,老师都把问题交给了助教,唯独喊住了唐殊。
“唐殊同学。”老师快步跟上,把正要离开解题教室的唐殊截了个正着。
“老师。”唐殊停下脚步,运动鞋也跟着调转了方向。
接着,老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A4纸的表格递过去,说:“你交上来的几次作业表现都很出色,有没有想过参加高校的自主招生?”
“我们机构有过不少帮助高三同学参加自主招生考试顺利通过的案例,我觉得你是个好苗子,要不要也来试一下?”
唐殊接过表格,垂眼匆匆扫了一遍,还没搭话,那老师又继续劝说。
“想必凭自己实力,完全依靠高考成绩应该也能考上国内C9的大学,但参加自主招生也算是上一份保险嘛,毕竟高考成绩每年都不乏超常发挥和严重失手的,保不住今年又会轮到谁……”
一番话说得十分在理,连旁听的苏清楣都心动了,给自己想考的高校“上保险”,这换谁不想要呀。
然而她苏清楣也明白,她不是自主招生的料,还是老老实实高考算了。
老师见唐殊迟迟不发话,于是又以退为进,问了一句:“唐殊同学,你理想的高校是哪一所呀?”
这教辅机构的老师也并非真的全心全意想为眼前的学生,主要是教辅机构的业务很广泛,不仅辅导高考,还有自主招生、考研啥的,见唐殊是个“种子选手”,自然也不想放手,试着说服唐殊多报一个班。
“清北?南大?还是交大?”
唐殊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回答上:“去首都吧。”
“那正好,我们去年就有一位同学通过自主招生顺利去了光华学院的,金融专业,王牌中的王牌,唐殊同学要不要也考虑一下?”那老师又说。
然而唐殊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不耐烦,不过他还是礼貌地道了谢,然后规规矩矩地把表格放进书包里,答道:“谢谢老师,我回去再想想。”
两人从补习班出来,唐殊一言不发,倒是苏清楣,按不住一颗好奇心,思前想后,还主动开口问:“唐殊,你要考B大呀?”
去B大也是唐梅对他的要求,从上中学开始,就叨叨在嘴边,好似无时无刻都在备战。
思及此,唐殊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
两人又并肩走了一段路,此时,师大校园内的枫树已经掉得七零八落,光秃秃的树枝上间或停留一直麻雀,飞走时又带动树枝在空中抖两抖,然而落下来的叶子早不再艳红,倒是枯黄得令人有些唏嘘。
如此景象,与两人刚刚来补习班的时候,判若两样。
苏清楣没想到,枫红竟与暮春的花期一样短,像她处在的时刻,高三即将迎来最后一个学期,和唐殊一起生活的日子也过一天少一天了。
说不上多喜欢,也说不上多留恋,可总觉得很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好似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终于有人看到了她的喜怒哀乐,有人把她说的话当话,有人不是嘴上说说、而是真心实意地帮她走出困境。
进一步是“禁忌”,退一步是“疏离”,而唐殊对他温柔且克制的好,不偏不倚,处在两者之间。
情绪冒出头的同时,又不知被带向何处。
飘忽不定,琢磨不透。
许久,她才发现自己一直望唐殊,而对方的目光也炽热地迎了过来。
“看什么?”
苏清楣怵了怵,顾左右而言他:“枫叶掉光了。”
唐殊顺着她的目光望树上看去,一棵树确实掉得只剩下骨架了。
“再过两三月,春天来了,还会长的。”他说。
第二十四章 室友
◎新年快乐,笨蛋◎
除夕那天,苏母给苏清楣回了一个电话,距离上一次苏清楣主动打给她过去有两三天了。
苏母一接通电话就问她,有什么事,怎么忽然打电话。
苏清楣自嘲着笑了一声,说,没什么。
而后苏母又问了一下一模考试的情况,苏清楣一一回答后,聊天也结束了。
她没有把估分的事情告诉母亲,而是转头告诉了唐殊。
唐殊思忖了片刻,说道:“按照往年的经验,一模的成绩跟高考是最接近的,所以,你想好要报什么学校了吗?”
苏清楣认真地想了一下,最后也没说什么学校,只是说了一句:“我想学医。”
“学医分数很高。”
“我知道的,”苏清楣垂下头,转而问道,“你呢,你想去哪儿?B大光华吗?”
“之前确实有想过学金融、财会这一类的。”唐殊坦言。
“挺好。”苏清楣点点头,她打心底里觉得好,名校的王牌专业,才是唐殊最终的归宿。
唐殊似乎也陷入了沉思,再次开口时,倒问起苏清楣来了:“协和?北医?”
“……”苏清楣一时噎住了,顿了顿才答上,“我疯了吗,我这个成绩报协和北医。”
“那你打算报哪所医学院校?”
“目前来看的话,首医还有点机会,但还要提高许多才行。”苏清楣嘟囔道。
毕竟,要去首都上大学,分数都不低,何况是学堪称“卷王专业”之一的医学呢。
唐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没再搭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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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梅没在除夕夜赶回来,这天晚上家里只有苏清楣和唐殊两人。
许是处在假期当中,苏清楣不知怎么的,晚上翻来覆去换了几个科目,没有一本是看得进去的。
于是,她一下站起来,准备去客厅那点儿吃的。
谁料一开门,唐殊也正好从房间里出来。
两人在过道碰见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以致于苏清楣总有种错觉,唐殊这小子是不是掐着点出来的,不然为什么每次她出来的时候都能刚好碰到。
两人对视了一眼,唐殊忽然问:“想不想出门?”
这问题问得没来由,苏清楣挠了挠头,反问道:“去哪里?”
“河岸边有烟花,去吗?”唐殊说道。
苏清楣短暂地思考了半分钟,正好今晚她也看不进去书本,于是便顺水推舟,点头答应了:“好啊。”
这话说完,她又回房里换了一身行头。
撇开上次去万新围,这还是她头一回跟唐殊上街,不知是何种心理作祟,双手拉开衣柜后,竟然呆在了原地。
思来想去就是不知道穿什么好。
今晚不算冷,但有风,穿大棉袄吧有些夸张,而且臃肿又不好看;但穿小裙子,她找了半天又没有一条能搭配的裤子。
最后捣鼓了一通,穿了中规中矩的套装,上身红白色小披肩,配一条冬季牛仔裤。
再次出来的时候,唐殊已经在门口那边准备好了,正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
听见动静,眼皮掀起来,嘴角勾成了一个弧度:“我还以为你换件衣服要换到明年。”
苏清楣没好气地应道:“明明很快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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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总归是跟寻常日子不同,特别是河岸边,好像整个城市的人都奔着看烟花来了。
两人到达的时候才十点多,可一上观景长廊,早已都是乌压压的人头。
每个出口都有警员维持秩序,人流只能往一个方向走,两人上去之后,几乎都是被推着走的。
唐殊倒还好,个子高,能看着路,苏清楣就没那么幸运了,有种在夹缝中生存的感觉,别说看烟花了,能不撞到前头那人的后背就算不错了。
走走停停一段路后,她也忘了时间,忽然转头望向唐殊,在嘈杂的人群中扯着嗓子问道:“唐殊,你说的烟花是什么时候啊?”
“零点之后。”
“啊?!”苏清楣两眼一黑,“那我们岂不是来早了。”
“不早,”唐殊说道,“晚了估计都挤不上来,这个点该限流了。”
说得也有点道理……
苏清楣一时语塞。
“累了?”忽然,身旁的人不知何时转过头,垂着眼看她。
“不累,”苏清楣说,“就是太挤了,我怕一会儿会看不到。”
“会看到的。”
这话说完,唐殊二话不说拽着她往另一条道路挤去。
河岸边的长廊并不是直直的一条大道,在一些间隔的节点会有分叉,而分叉又会通去其他的观景长廊,人群基本上都集中在主干观景长廊上。
唐殊借着一个分叉路口,把苏清楣牵到了一个小干道上,果不其然,也就刚刚分叉的地方还堵了些人,在小干道上走了不到一百米,能明显感觉到人流减少。
逃离了拥挤的人群,苏清楣觉得迎面吹过来的风都凉爽了几分。
“这儿的人真的少了诶。”她笑脸盈盈地冲唐殊说道。
唐殊马上应她,只是淡笑着望了望河岸,又望了望她,转而问了一句别的话:“你在这城市呆这么久了,每年除夕过了零点都会放烟花,你就没看过吗?”
闻言,苏清楣真的停下来想了想,回答道:“好像小时候爸妈带我看过一次,是在船上看的,那时候好像还建成这座观景长廊,但可能是那时候年纪太小了,都没什么印象了……按道理,这次算是我记事来头一回站在岸边的观景长廊上看。”
“你呢?”她转头反问。
“这几年都有看。”唐殊回答。
“真的?!”这个回答出乎意料,像唐殊这种对什么事情都很寡淡、好似没什么能勾起他兴趣的人,竟然会每年除夕跑来观景长廊看烟花。
“不然怎么知道有岔路可以走到这里。”唐殊又说。
然而,苏清楣还在回味他那句话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清楣!”
两人应声回头,只见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
是白景深,只喊了苏清楣的名字,正小跑着追上来,脖子上还挂着单反相机。
这相机苏清楣还认得,正是一中校运会的时候她拿来拍照的那一台。
只是苏清楣没注意的是,在见到白景深的那一刻,身旁的唐殊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随后又恢复成那副冰冷得不近人情的模样。
“好巧啊,清楣,”白景深追到了跟前,视线才挪动一分,“唐殊。”
他早跟在两人后面的时候,就见到唐殊了,一直迟迟没喊出口,是他有些不确定,竟然会在一个闹哄哄的地方看到唐大学霸,有种不真实感。
“你们是一起来的……”这话还没问完。
苏清楣还想抢答来着,唐殊却比她更快答上来了:“是,我们一起来看烟花。”
“这样啊……”白景深眼里的光暗淡了几分,明明在苏清楣回头的时候还满心欢喜来着。
“约好的吗?”白景深又问。
“临时起意,”唐殊又一次抢答,“突然想看,就带她一起出来了。”
这话怎么让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说得好像两人的关系十分亲密一样,亲密得做一件事情都不需要互相知会一声,直接就不约而同地做了。
白景深听到这里,表情有些古怪,只见他深深地望了苏清楣一眼,像是在确认。
苏清楣也被唐殊那两句回答绕晕了,不知所措之时,只能快速地转移话题:“景深,你自己一个人来吗?”
“没有,我爸妈在后面跟着呢,我刚才见前面的背影很像你,于是就赶上来打个招呼,没想到真的是你,好巧啊,只能说还挺有缘的哦。”白景深回答道。
“不算巧,”唐殊面无表情地说,“今晚大半个城市的人都挤在这里,能遇到也很正常,你再往前走几步,估计能碰到半个班的同学。”
白景深:“……”
苏清楣:“……”
也不知道唐殊吃错了什么药,明明刚刚还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现在说气话来又藏着刀子,阴阳怪气的。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为了缓解气氛,白景深主动搭起话来:“对了,这条小干道好像很少人,这里能看到烟花吗?”
“不能。”唐殊回答得又快又干脆,不假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