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月面上闪过一丝惊讶,“阿和,这些东西真的这么厉害?”
相蕴和点点头,“非常厉害,说句一粒值千金也不为过。”
“所以石都叔叔,你一定要帮我查到那个人,赶到他把食物做熟送出去之前,把食物要回来。”
相蕴和看向石都,“只要将它培育成种子,播撒在神州大地上,那么战乱后满目疮痍不出三五年时间便会彻底消失不见。”
石都心头一凛,“殿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将这些东西取回来。”
“去吧,我等你。”
相蕴和微颔首。
石都退下,召集心腹,马不停蹄赶赴黑市。
“石都叔叔去黑市,咱们也不能闲着,咱们回宫。”
相蕴和眸光轻轻一闪,心里已有了主意,“胡商说那个客人是为了讨好宫中贵人......宫中的贵人,除了我,便是阿父阿娘与两位祖母。”
模样俊俏,出手大方,点名要大夏没有的东西,而且这东西还是食物。
——这不就是她祖母新收的面首的做派吗?
没事唱唱小曲儿,闲暇时间给祖母做些小点心,拿一些宫中没有的东西来逗祖母开心,在做面首的事情上,这位俊俏的九郎显然无比称职。
“你是说九郎?”
这人着实好认,让鲜少留意宫中事物的兰月在听完相蕴和的话都知道了那人是谁。
虽知道,但不是十分确定,毕竟那人是相太后面前的红人,若没有确定是他买走东西之前,兰月不想与他起任何冲突。
倒不是因为他身后的人是相太后,她不敢与相太后起冲突,而是她觉得相太后如今已一把年龄,正是该安享晚年的时候,没必要因为一个面首的东西让她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商溯把玩着望远镜,声音懒懒,“除了他还有谁?”
“他毕竟是相太后的人,咱们贸然找他要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兰月斟酌再三,犹豫开口。
相蕴和笑了一下,“不过是个面首罢了,再得宠又能怎样?”
“兰姨,平时从不这样,今日怎这般多心?”
“我是怕相太后面上不好看。”
兰月道。
相蕴和忍俊不禁,“你放心,祖母才是豁达之人,才不会因为这件事便觉得伤了自己的脸面。”
“她若是那种敏感多思之人,又怎会独自带大阿父与小叔叔?甚至还让阿父随她的姓氏?”
都道她阿父性格豪迈,不拘小节,是极为难得的宽厚仁和的明君。
但她却觉得,阿父的性格像极了祖母,一样的混不吝,一样的不在乎世人眼光,宁愿让别人发疯,也绝不委屈自己。
这是一种极为可贵的品质。
着眼未来,从不内耗。
兰月眸光微微一动。
相蕴和笑道,“兰姨,放心吧,祖母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
“再说了,三郎他手里拿的是关乎天下九州的东西,我纵是硬抢,也要把东西抢回来,又怎会因为祖母的缘故而放弃?”
有这种想法不止相蕴和,还有石都。
黑市虽号称三不管,但其实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里面的商人是哪种人,又在售卖哪种东西,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当相蕴和说明胡商卖出的东西的重要性,他便立刻着手查胡商。
胡商在面对相蕴和的金钱攻势下不为所动,但在对面京都最高官员的京兆尹的时候,却是知无不言。
“买我东西的人叫九郎,长得很白,很漂亮,身段很好,说话也好听,跟您完全不一样。”
胡商努力回想着买他东西的人的模样,事无巨细告诉石都,“他说他买东西是为了进献给宫里的贵人,若是贵人喜欢了,以后少不了我的好。”
周围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如此明显的特征,不是相太后的面首又是谁?
如果只是面首,他们倒也不怕,两位君主皆明君,绝不会因为太后的面首犯事便护着面首惩罚他们。
可问题是,这位九郎买东西是为了进献太后,合法合理合规。
他们就不一样了,一无诏令,二无圣谕,仅仅因为太女的一句话,他们便要抢在九郎进献东西之前把东西夺回来,这事怎么看怎么都是他们不占理。
若被没事便爱鸡蛋里挑骨头的言官们知晓了,必会添油加醋来参他们,一边骂他们行事跋扈,一边阴阳怪气相太后为老不尊,总之一箭双雕,一封奏折不仅能恶心太后,更能让他们跟着受罚。
这事儿简直没得办。
卫士们齐齐看向石都。
这样的道理不仅卫士们明白,石都心里更清楚,饮茶动作微微一顿,眸光向胡商看过来。
胡商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仍在自说自话,“他买了红薯,这个东西烤着非常好吃,特别香。”
哪怕吃惯了大夏的美味佳肴,胡商依旧忘不了香喷喷的烤红薯,尤其是在这个天气,若能吃上一块热乎乎的烤红薯,那种美妙的滋味简直是上帝来了都不换。
石都眯了眯眼。
这个所谓的“红薯”,大概便是公主要找的东西了。
“除了红薯,他还买了什么?”
石都问道。
胡商连忙摇头,“没有了。”
“他嫌红薯太贵,一两银子才能买三块,就买了五两银子的红薯走了。他说如果好吃,下来再来找我买。”
“当然,他肯定买不到了,因为我的红薯已经全部卖给他了。”
胡商补上一句。
如果换算成他们那边的物价,红薯这种东西就是一文钱能买两三块,这么便宜的东西在他手上卖出一两银子三块的高价,他当然是应卖尽卖,把手里的红薯全部卖出去了。毕竟这样的冤大头着实不好找,错过这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撞到第二个。
今日的运气非常好,皱巴巴的土豆竟然被他卖出一两银子的高价。
哦,他的上帝,听爸爸的话果然没错,遥远的东方遍地是黄金!
被京兆尹找上门的晦气不能冲去今天接连卖天价的喜气,胡商对这个充满机遇与财富的大喜依旧十分喜欢。
——谁能拒绝日进斗金呢?毕竟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爱财小商人。
“你可以走了。”
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全部问到,石都淡声对胡商道。
胡商大喜,“是,我这就走。”
手里现在有了二十两黄金,如果不贪心的话,完全可以在京都买上一个小院子,长期在京都定居。
听说大夏的皇帝们不仅准备重启丝绸之路,还准备在京都单独开辟一个坊市,用来供胡人们居住与售卖东西,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太好了!
黑市虽然能卖出高价,但里面龙蛇混杂,很不安全,稍有不慎,便会把命交代在那里。
如果能有供胡人居住贸易的坊市,谁还会冒着生命危险去黑市?他再怎么抠门吝啬,也愿意多交点钱,光明正大做生意。
胡商退出房间。
石都抬手掐了下眉心。
——红薯是九郎上贡给相太后的东西,这种事情的确有些棘手。
“将军,这位九郎极受相太后宠爱,咱们无诏去抄他的家,会不会不太好?”
见石都如此,心腹们犹豫再三,试探着劝石都放弃。
岂止是不太好,简直是在打相太后的脸。
不查旁人,偏偏去查她的面首,这分明是敲打她这位太后行为不端,不堪为帝王母。
心腹抬手斟了一盏茶,送到石都手边,“那可是相太后,当今陛下的母亲,我们若是得罪了她,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说句吃不了兜着走都是看轻了这位年纪轻轻便守寡的太后。
世人无人不知,相太后性子泼辣野蛮,饶是气吞山河的夏帝也不敢与之争锋,他们从相太后手里抢东西,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石都手指松开眉头,伸手接过心腹递来的茶,“我知道。”
“但他手里拿的东西是殿下需要的东西,更是天下百姓需要的东西。”
茶水送到自己嘴边,男人闭眼再睁开,灿烂星眸里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破釜沉舟,“莫说他是太后的人,纵然他是太后,这个东西咱们也要定了。”
心腹们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他们的上峰什么都好,唯独这种遇到事情便毫不犹豫舍生取义的执拗不太好。
怪不得至今没能与兰将军在一起,就冲这种不顾惜自己的性格,兰将军能与他在一起才是怪事。
石都竖手一挥,将令传达,“传我将令,将九郎府邸围起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殿下要的东西!”
第118章 第
但石都到底是石都, 不是杜满雷鸣那种莽夫,他有着丰富且成熟的与上峰打交道的经验,不会让自己落到异常被动的那一步。
在杨成周麾下做事的那段岁月虽生不如死, 可也让刀尖上起舞的他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比如说如何更加圆滑地与上峰沟通,再比如说, 如何不着痕迹将原本可能扣在自己身上的锅摘个一干二净。
石都一一吩咐下去, “虽查办九郎,但不可兴师动众,更不可惊扰九郎周围的邻居, 给九郎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戏子搭上太后,便是飞黄腾达, 青云而上。
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给这位九郎留三分薄面, 不能让面上不好看。
当然,如果他府上的扈从嚣张跋扈, 他的心腹们亦不能唯唯诺诺。
他官拜正三品, 是统帅京都政务的京兆尹, 怎会因为一个面首而耽误自己的差事?
“若他府上的人不知好歹, 便不必留情, 直接做事便可。”
石都又补上一句。
“喏。”
京卫们齐齐应诺。
为求稳妥, 京卫们直奔九郎府邸之际,石都也跟着一同过去。
——红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万不能出任何差池。
士农工商, 地位分明。
唱戏的戏子自古以来便是下九流, 无论哪个时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但这种把人划分为三六九等的规矩在相豫与姜贞登基之后得到很大的缓解。
相豫与姜贞是庶民出身,数十年备受欺压的日子让他们比谁都清楚底层人的不易, 所以在他们一统天下之后,他们便颁布了很多照顾底层百姓的政令,让千年来被世家权贵们踩在脚下的底层庶民不再卑贱如泥,而是有了活下去的资格与活得很好的希望。
得益于两位帝王照拂底层百姓的政令,又得益于自己是太后的面首,这位申九郎的府邸修建得颇为漂亮,让经常出入宫中见惯天家威仪的石都都为之耳目一新。
小桥流水,假山怪石,曲径通幽中又隐隐有着楼台亭榭,给这个处处透着景致的小院更添一种秀美别致。
石都掀了下眼皮。
唱戏的小生竟如此有钱?
还是说,相太后喜欢这位九郎到没有四年老群历史超多小说群扒八三零企企巫散六看更多完结文理智的程度,将自己手里的金银全部打赏给了他,好让他在京都有一处宅院安身?
认真想了会儿,石都觉得是后者。
相太后是个直爽性子,做事从不遮遮掩掩,喜欢谁,便表现得十分明显,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的喜好似的。
喜欢相蕴和,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连自己吃到一块好吃的点心时,都会吩咐庖厨多做几块,着人送到东宫。
左骞在战场上艰难捡回一条命,出行之际只能坐轮椅,又或者拄着拐杖,行动之间极为不便。
相太后心疼自己的小儿子,便降下懿旨,从自己的私库里贴钱,召集天下能工巧匠与神医,给左骞或做轮椅,或治病看腿,总之绝不让自己的老来子当一辈子的残废。
赵修文虽与相太后没有血缘关系,是相太后前夫的孙子,但毕竟也是跟着自己长大的大孙孙,她对赵修文也不错,时不时问赵修文婚嫁问题,催促着赵修文早些成家,让她抱上重孙孙。
相太后对待自己的小儿子与孙子孙女们尚且如此对待,自己看上的面首,自然也如此。
自从相太后瞧上了申九郎,便时时招他入宫,常常让他留宿,哪怕古板的朝臣们为这件事吵翻天,她也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让整个皇城甚至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申九郎是她的面首。
相太后如此喜欢申九郎,他自然不会在申九郎的事情上让相太后为难。
他来申九郎府上的目的,是为了把申九郎买的红薯拿走,待拿到红薯,他便会离开相府,只留下心腹之人在相府,专门向申九郎说明情况,免得申九郎以为是自己的身份招来朝臣们的不满,朝臣们随便找借口故意为难他,然后他去太后那边哭一哭,太后再找皇帝陛下哭一哭,这件事便没完没了,让整个朝堂都为之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