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卷着半干不干的发尾,她俯身凑到小灵通跟前:“我这几天玩得忘乎所以了,都没发现你生病了。是我太粗心,对不起嘛林柏楠。等你回来了我们一起去玩。KTV有电梯,过道和包厢都很宽敞,地面平坦而且没有铺地毯,很方便你行动。火锅店不推荐!一是太辣了,你的肠胃受不了,二是桌子太矮了你需要移到椅子上,可是椅子是木头的,没有靠背,没有坐垫还很硬,你坐着肯定不舒服。”
无障碍测评家阐述完毕。
他冷哼一声:“嘁,现在想起来我了……”
她语调扬了起来:“我一直在都想你啊!”
滞了一下,他干巴巴地说:“少来。你明明就想着追星,想着花痴那个韩国人,想着……咳咳……和别人谈天说地,想着和同学吃喝玩乐……咳咳……想着传播我的号,就是没想过给我打一个电话也没空接我的电话。”
……有撒娇之嫌疑。
袁某人遗漏线索,急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偶尔聚餐一次,又不是天天如此。还有,那个号的事我向你道歉!我同学问我要,我没多想就给了,我不知道会惹得你不高兴,对不起嘛,我以后不会了!”
他用喉咙挤出一个低低的:“哦。”
她接着说:“这样吧!明天开始换我给你打电话,一天两通,还是老时间。除了聊天之外,我再为林少爷献上我的才艺表演,唱歌、说相声、讲故事……什么都行,听您吩咐,包您开心!直到您痊愈为止!”
句子最后,以她可爱的笑声作为结尾。
“真的?”
“真的,病人最大嘛!”
“那我不要好起来了。”
一句寓意深长的喃喃悠悠吐出。
那声音很轻,袁晴遥的耳朵宛若吃了一块软软甜甜的棉花糖,棉花糖顺着耳道飞入她的脑中,然后……
她本就不畅通的“爱情中枢”更是堵得雪上加霜。
于是乎,少年的第一次暗示以失败告终。
迟钝的少女只理解到了那句话的表层含义,不由自主地乐了出来:“林柏楠你今天有点可爱!我好想现在马上立刻去摸摸你的头!快点好起来哦!你不想上学才这么说的对吧?想一直放假?被我说中了吧?”
“……”
对面已然不吭声了,她仍在自说自话:“没声了?你怎么不说话了?喂喂喂?听得到吗?”
“……”
“喂喂喂?林柏楠?”
困惑之际,电话那头的推门声闯入袁晴遥的耳畔,是护士姐姐前来查看林柏楠的体温了。
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她问:“现在体温多少度呀?”
“托某人的福,我现在烧到40°了!!!”
“哔……哔……哔……”
短促的三下忙音袭来,电话被蓦然挂断。
袁晴遥被这毫无征兆的挂电话行为弄得呆滞当场,她握着手机眨巴了十多遍大眼睛,才反应过来林柏楠最后的那句话是在跟她闹情绪!
她百思不得其解,回拨过去想问个清楚,然而电话里只剩字正腔圆的女声重复着一段:“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turned off……”
“啊……”
袁晴遥哀嚎,哭丧着脸半躺倒在椅子上。
他怎么又又又生气了?
*
第二天早上,袁晴遥被何韵来吵醒。
尽管何韵来已经非常轻手轻脚了,但从她身上跨过去的时候还是惹得她一激灵。
何韵来不好意思地指着椅子上的书包,小声说了句“遥遥,我去补课了”,便出了卧室,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袁晴遥应了声好,翻个身,重获猫咪抱枕的使用权,枕在那软乎乎的小肚子上面,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差不多十二点。
最近魏静教学的工大附中高中部开始补课,袁斌也勤勤恳恳地当着工地上的“蜜蜂头子”,所以没人管她几点钟起床,她可以睡到饱、睡到自然醒。
中午爸妈都有事不回来吃饭,洗漱之后,袁晴遥在厨房煮起了方便面。
煮面的空档,她给林柏楠拨去了电话,万分想搞清楚他昨天抽的哪门子风……
但电话是蒋玲接的:“遥遥,林柏楠他睡着了。他这几天一直低烧不退,昨晚又打了一针退烧针,体温到今天早上才渐渐降了下来。他最近睡眠质量不好,白天医生护士查房走来走去的影响休息,晚上又被咳嗽扰得睡不踏实……”
蒋玲笑了笑:“他好不容易睡熟了,就不喊他起来听电话了,等他醒了我叫他打给你。”
袁晴遥自然理解,回复:“嗯,让林柏楠好好休息,身体最重要。蒋阿姨,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周天回去。”
袁晴遥顿觉锅里的泡面不香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周天不是初一下学期开学的前一天吗?”
蒋玲表示无奈:“我们也想早点回来的,可是林柏楠还是留院多观察两天比较稳妥。”
挂上电话,袁晴遥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林柏楠:【退烧万岁!多多睡觉,好好吃饭,快点好起来,等你回来哦!睡醒了给我回电话……本条短信不许装作没看见!】
吃完方便面,把锅和碗筷洗干净,袁晴遥来到书房,打开电脑上起了网。反正爸妈不在家,偷偷多玩一会儿也没关系,记得用扇子给主机散热就好。
差不多到下午四点半,袁晴遥才接到林柏楠的回电。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沉闷,还带着些久病初愈的疲惫感,应该是刚醒就给她打电话了。
关心了几句,她问起他昨晚凶她的原因。
他缄默半刻,大大地呼了口气,似是无奈般妥协下来:“发烧引起脑神经细胞的功能出现紊乱,思维意识模糊、精神活力下降,从而造成语言出现不正常的表现……听懂了吗?”
“懂了,烧得胡言乱语了呗!”
“……你这回能听懂了?”
“我什么没听懂?你干嘛又凶我!”
“算了,你个智力正常的傻子。”
“什么?林柏楠,你到底退没退烧啊?”
……
一通电话讲了好久。
林柏楠“报复性消费”,拖住袁晴遥不让她做别的事,昨晚电话里承诺过的才艺表演,她轮番演了个遍,当然,她唱歌还是一样难听,没一句在调上。
终了,听见袁晴遥的嗓子被折腾得有了发哑的迹象,林少爷这才叫了停。
他在电话中问她想吃高桥松饼、蝴蝶酥还是梨膏糖?她这头还在踌躇未决呢,那头率先做出了决定:“知道了,三个都买。”
*
补课的最后几天,何韵来住在袁家。
结课那天,何韵来神采奕奕地给袁晴遥展示自己的假期补习成果——
一张73分的数学试卷。
虽说仍是个岌岌可危的分数,但不可否认,这是何韵来自开学以来数学考得最好的一次。
两位少女欢欣地击掌庆祝。
一片清朗的笑声中,何韵来沉静下来,她望着袁晴遥亮晶晶的双眼,鼓足了所有勇气,沉沉地开口问:“遥遥,你周六……也就是明天,要不要来我家?”
第32章 黑色童年
周六早上, 袁晴遥如约去了何韵来家。
何韵来提前在小区正门候着,见到袁晴遥后迎上去,领着袁晴遥进了小区。
小区内部配套和从外部看起来一样高档, 绿化设施完善, 一踏进去跟置身植物园似的, 安保措施也很到位,进出小区都需要刷门禁卡, 非小区住户通常情况下很难进入。
来到其中一栋楼前,何韵来用另一张门禁卡刷开单元门, 带着袁晴遥乘坐电梯,来到了她家门口。
打开防盗门,空敞的空间于眼前呈现——
房子面积很大, 视野开阔, 只不过装修装潢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相反,简单的甚至有些寒酸。
沙发、茶几、餐桌、吊灯,放眼望去都是最基础的款式,清一色的冷色调更是削减了几分家的温暖与活力。
屋内没有摆件, 没有装饰物, 连幅挂画都没有,过多的留白让整间房子显现出了一种被屋主冷落的寂寞之感。
厨房里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
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一位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拉开雾面玻璃门,探身出来:“小朋友来了?”
“这位就是我的好朋友,袁晴遥, 遥遥!”何韵来热情地介绍。
“阿姨好!我是遥遥!”袁晴遥礼貌问好。
女人回以微笑。
袁晴遥细看起了面前的中年女人——
女人一副老实淳朴的模样, 身材矮矮胖胖的,长着眯缝眼和肉鼻头……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生出何韵来这样的人?难不成何韵来她爸爸是个绝世大帅哥?
困惑之际, 何韵来挽起袁晴遥的手臂:“王婶,我带遥遥参观参观,饭做好了喊我们!”
王婶点点头,关上厨房的玻璃门,接着忙活饭菜。
原来不是何韵来的妈妈,袁晴遥好奇地询问:“韵来,你爸爸妈妈呢?他们不在家吗?”
何韵来云淡风轻地说明:“我妈在G省做服装生意,一年也就回来一两次,我爸早死了。王婶是我妈以前的同事,每天中午过来给我做顿饭。”
“……哦哦。”
见袁晴遥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敏感话题般局促地抿着嘴唇,不敢接话,胳膊也变得硬邦邦,何韵来轻松一笑:“没事啦!走吧,我带你参观参观我家!”
何韵来拉着袁晴遥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像个小导游一一讲解,本次旅行的最后一站,是她的卧室。
推门进去,袁晴遥惊呼出声——
格外宽敞的空间将视野填得满满当当。说是一个卧室,其实是把主卧和一间次卧打通了,承重墙上挖了个敞开式拱形门,门边用深米色的饰面板精细包边,充斥着一股雅致的艺术气息。
通透敞亮的落地窗,像是城堡里才有的那种水晶吊灯,两米宽的欧式大床。靠近床头的那面墙上贴满了J-JUN的海报,一条细麻绳从墙的一头拉到了另一头,绳子上用五颜六色的小夹子夹着J-JUN的小卡片。
床的左边是定制的一面墙书柜,书柜上面全是各类杂志、言情小说和CD光盘,以及比音像店的陈列架上还齐全的东神专辑和成员写真集。
拱形门后,是无数少女梦想中的衣帽间——
U型米白色一体化衣柜里挂满了各种款式的漂亮衣服,绝大多数衣服连吊牌都没摘。衣柜下方的抽屉里放着风格各异的配饰,还有若干双鞋盒都没打开过的鞋子。正中央的玻璃可视柜挂着十几条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裙子,有两个品牌的logo袁晴遥认得,是奢侈品牌。
这这这里……
是、天、堂、吧!
与外面天差地别的陈设让袁晴遥看得目瞪口呆。
“这里才是我的家,外面只是……生存所需空间!”何韵来莞尔,自豪地展示自己的小基地,随即又解释道,“开玩笑啦!我还没想好怎么布置其他房间,所以先放着咯!”
原来如此!
袁晴遥心里的又一个疑惑得到了解答。
还没等她从眼花缭乱之中缓过神来,何韵来已经忙活着从衣柜里挑衣服了。
“这件荷叶领衬衣,这件蝴蝶结毛衣,这条刺绣背带裙,这条假两件娃娃领长裙……还有这件,泡泡袖公主裙!”何韵来一只手里拎着几件上衣,另一只胳膊上搭着几条裙子,通通塞给袁晴遥,“遥遥,这些给你!我觉得特别合适你,也是你的码数,你穿着肯定像洋娃娃一样可爱!”
袁晴遥接过一堆新衣服,问:“多少钱?”
何韵来失笑:“傻瓜遥遥!我怎么会问你要钱呢?全都送你!我妈开服装厂的,一到换季就整箱整箱给我寄衣服,我最不缺的就是衣服了。衣帽间里的衣服随便你挑,别客气,还有哪些喜欢的尽管带走!”
何韵来倚上衣柜门,指了指玻璃可视柜:“包括这些。”
“不不不……”
袁晴遥头摇得像触电。
爸妈从小教导她,不要做个一味索取之人,如此贵重的奢侈品她不洗手都不会去碰,更别说心安理得地占为己有了,其他衣服她也不可能全部收入囊中。
挑出一件心仪的蝴蝶结毛衣,足够当作她关照何韵来的等价交换物了,她将其余的衣服还回去:“这件毛衣我很喜欢,我就不客气地带走啦,谢谢你!”
“其他几件你不喜欢吗?”何韵来有些泄气。
“也不是,唔……最近天还冷,毛衣刚好穿得上嘛!”袁晴遥想了个合适的理由。
何韵来觉得此话有理,非当季的衣服带回去也暂时穿不到,她将那几件衣服单独挂了起来:“那好吧,衣服我给你留着,等天热了记得带走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