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绮板着脸装充耳不闻，霍文涛气得就要扬拳头。岂料最冲动的却是刚从盥洗室回来的彩虹，身材壮实的他一把把小李推倒在地，怒目道，
“回去告诉你们老板，新作版权绝不会卖给你们这种不知何为‘尊重’的公司！”
小李吓了一跳，环顾一圈见皆是凶神恶煞的面孔，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
桑绮脸色苍白，霍文涛宽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而彩虹更是从桌子抓了点心塞进她手里，柔声道，“你放心，那个烂人不会影响我和你关于旧作的合作。”
见桑绮的神色依旧难看，他更急，“千万别把他的话放心在心！”
桑绮点头，自嘲地笑了笑，“……我没事儿。其实我现在回头看看《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也觉得幼稚。高三党还在写没有意义的小说，也难怪被人吐槽……”
“不。”彩虹竟脱口而出，“怎么会没有意义！你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你说什么？”霍文涛闻言，几乎都要挡在桑绮身前了。
彩虹连忙摆手解释道，“稍安勿躁，我的意思是——绮丽的七彩琉璃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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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章了，是我写过的最长的了
第101章 一百零一
遇到桑绮对彩虹而言是个惊喜, 但本来他并不想提及自己的往事。可眼下，若不解释一番，琉璃的老公恐怕要紧张得失眠了, 于是他便坐下, 就着点心慢条斯理地回忆,
“其实，我是因为琉璃才开始写小说的。可以说, 琉璃你是我的引路人。”
“哎？”
“是不是从未想过，在你眼里只是年轻时幼稚又没有意义的作品, 其实对别人而言可能是生活里的一盏明灯——
那时我刚结婚, 成功娶到了追求多年的女神。可婚姻生活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幸福, 反而出人意料地痛苦。
她……其实并不爱我。她直言嫁给我，是因为我是她所有‘舔狗’里最真诚的——别这么看着我，我不得不承认当年的自己有够愚蠢。
我面对她永远卑微, 永远妥协。甚至, 如果她要求我开好房提供给她与奸夫寻欢作乐, 我也会同意的——只要她肯对我笑一笑。”
“何必如此。”霍文涛道。
“的确, ”彩虹说，“这样的生活太痛苦了。午夜醒来, 身边永远是空荡荡的, 某一天我忽然很想从楼顶跳下去，一了百了。”
“啊……”桑绮惊呼一声。
“放心, 我没跳下去, ”彩虹笑了, “在前往楼顶的路上, 我打开手机搜索‘自杀’相关的内容, 忽然被一条帖子吸引了注意。上面写着‘救命, 作者还没更新吗？这次剧情断在最让人抓狂的地方，霸总到底有没有追回女主角啊？再不更新我就要自杀了！’”
“额……”桑绮吞了下口水，“当年的读者还真是，真情实感地在追连载。”
“的确，”彩虹道，“我一时好奇，就点进帖子看，一路点进了《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这篇文。我记得看到霸总找到全球顶级医疗团队，为女主制作了适合她基因的感冒药时，我笑得坐在台阶上拍大腿，然后……”
“然后？”
“然后我放弃了跳楼，因为看得太困，回家睡觉去了。”
“天呐！”桑绮哭笑不得，“我这算不算是积阴德了？”
“鬼知道这篇狗血故事为什么如此吸引我，但当我每次因为婚姻而痛苦时，我就会翻出来看看。于是我发现，小说世界太适合让我逃避现实了。当我真情实感地投入到霸总的爱情中时，我就能忘记妻子的冷漠……甚至我开始幻想，我自己就是故事里的霸总，”彩虹苦笑一声，“……幻想我自己不再是个舔狗，而是一个主动强势的霸总，幻想我自己才是爱情中占优势的一方……那感觉，让我上瘾。”
“啊……”桑绮竟脱口而出，“谢谢……”
“不客气。当然现在回头看，那篇故事写得并不怎么样。”
“额……”
“但它与我的人生境遇如此契合，以至于在你正式完结的那天晚上，我妻子恰好向我提出了离婚。她说原以为我会跪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求她不要离开，但我却心情恶劣地一口答应，随即摔门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其实我当时被《霸总》的仓促结尾气坏了……”他迟疑片刻，“于是我躲进书房，在网站上……把你骂了一顿……”
“额……”桑绮又一次脱口而出，“对不起。”
“没关系。”彩虹心满意足地点头，仿佛为自己终于等来了这句道歉而喜悦，“随后我爽快离婚了。随后我开始自己写小说，写的是比你更加霸总的故事。后来我开始小有名气，虽不算大红大紫，但经济独立，衣食无忧。直到现在，新作爆火。昨晚前妻联系我，楚楚可怜地说她又离婚了，很寂寞。”
“那你是怎么回复的？”桑绮饶有兴趣。
“我告诉她，我不寂寞，因为去年我再婚了，老婆是我的读者，我们很恩爱。蜜月旅游是我理想中的欧洲古堡，可能在妻子眼里，我是属于她一个人的霸总吧——所以这位先生，”他对霍文涛扬眉，“你可以不必用这种警惕的眼神看着我了，我很感激琉璃小姐，但仅仅是感激，没其他的！”
………………
因为约了老婆吃饭，彩虹不得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霍文涛凑在桑绮耳边，“我有个疑问。”
“但说无妨。”
“你那篇《霸总》我也看过，网站上不过一万多收藏，可知名度却意外地高。”
“可能是因为……”桑绮还没说完，彩虹提着电脑过来了，说道，
“其实，当初我看的是流传很广的盗版文档。后来因为结局仓促，气得我特意找到正版网站。那网站注册很麻烦，但我不厌其烦，只为了注册后能私信你埋怨一通。但那条私信一直是未读状态。”
桑绮讪讪一笑，“……因为我去备考了。高考结束后换了台电脑，就……忘了密码……”哦天呢，还真有桑绮粗枝大叶的风格，“而且我看过结尾那章的评论，好多骂我虎头蛇尾的，我心虚，就再也没登陆过那网站。”
“是嘛。”彩虹笑了，“兴许哪天，你可以登陆看看。我走了……对了，虽然你是我的引路人，但谈到新作版权……抱歉，我还是得优先考虑版权费，毕竟我也要养家糊口。”
“明白！”桑绮点头。
“但我不会让你为难的，琉璃小姐，再见。”
他说到做到，未免那位小李给桑绮穿小鞋，几天之后他亲自去了趟影视公司。部门老大见原作者登门，大喜过望，还以为签约有戏。
岂料彩虹端坐在会议室，脸色一板，“我只是上门来为自己讨个公道的，上次你们派来见我的编剧姑娘倒是客客气气，可那个企划小李呢，他趁我去盥洗室，背地里喊我‘娘娘腔’！我都听到了！你们公司是不是得给我一个说法？”
彩虹炙手可热，《烙印玫瑰》也是公司重点项目，于是小李便被喊出来鞭尸，直到部门老大答应会开除他，这事儿才作罢。
………………
那之后的某个夜晚，桑绮心血来潮，竟真的打算再次登陆当年的小说网站。
霍文涛正准备去洗澡，路过她身边，见她输密码输得抓耳挠腮，笑道，“你的话，横竖不过是生日之类的简单密码，还能有错？”
“生日数字来回组合好几次了，就是不对。”
“……那你再想想，高中时的你，还有什么令自己印象深刻的数字排列？”
霍文涛去洗澡了，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桑绮的脑子顿时开了窍，又试了几组，终于登陆成功了。
于是她忐忑不安地翻看了当初的评论和私信，果不其然，成片骂她狗血又烂尾的。但，也有不少真挚的留言混于其中。她一时没有翻到彩虹的私信，但她又似乎看见了许许多多个彩虹——
“和闺蜜吵架，闹到几乎要断绝关系。我不知该如何缓和，但忽然她发短信给我，说七彩琉璃更新了，结局让人咬牙切齿。于是我们边看边骂，不知不觉和好了。感谢作者！”
“不论如何，谢谢作者写下这篇故事。在我人生最迷茫的阶段，有一个能让我笑让我哭的故事，真好。”
“每天上网都会看看作者是否更新了，几乎成为我枯燥生活的唯一乐趣。今年太难了，但没关系，故事结束了，我也是时候该走出困境了。”
“好仓促的结尾啊。但幸亏作者让男主角爱了女主角一辈子。我也希望能得到这样的爱——虽然今年刚分手，但我相信，我一定会遇到更好的爱情。”
最后，桑绮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一条私信上，
“生活充满不易，但幸而，我们依旧对幸福充满向往——这大概就是言情小说存在的意义吧。”
也不知霍文涛是何时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汽站在她身后的。宽厚的手掌先是按在她肩膀上，又缓缓下移搂住她的脖子，连吐气都是一股清爽的沐浴露味道，
“老婆，你在看什么？”
“在看当初的评论和私信……彩虹说得没错，原本我以为幼稚又没有意义的故事，说不定却正好陪伴了某些人走过生活的一段弯路……老公，我甚至有点儿后悔，当初如果我能多花点心思，把结尾写得更完美就好了。”
霍文涛却笑了，“可如果你写得很完美，彩虹就不会气得自己动笔了，也就不会有他现在的幸福生活了。再说了，高三党的你若真把时间全花在小说上，兴许就会考不上X大学，那茫茫人海，我们可能就遇不上了。”
“对哟……”桑绮恍然悟道。
也许，这就是命运最好的安排了。
桑绮于是明朗地笑了，一回眸，却皱眉道，“怎么睡衣敞开着？胸口还湿漉漉的？天冷了，你可不能再着凉了。”
霍文涛却扬眉，“我是故意的。”
“哎？”
“在想象中，你不是喜欢兽性大发吗？”
“什，什么？”
“要不，今晚我们试试看？”
“哎？”
………………
“啊，疼！”
“……我扣得没那么用力啊。”
“可我的手腕就是疼啊！”
“……那我轻点儿，再来！”
“……讨厌……事实证明，小说写的都是假的……”
………………
“对了，你后来试出的登陆密码是什么？”
“额……”
“究竟是什么？”
“……是高中时的身高，体重和……胸围……”
“……你在意这个？我还以为，怎么也应该是某次模拟考的分数呢？”
“……霍文涛，你还真是不了解女生……”
“好吧，”霍文涛笑了，“那密码是多少呢？”
“……干嘛告诉你？”
“哼，无妨……”他一把把她揽进怀里，“哪怕你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
“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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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一百零二
自从彩虹与琉璃结识之后, 他便时常在云间书店写稿。按他的说法，书店环境不错，饮品也好喝, 而最主要的是——
“在家写作的话, 我那粉丝老婆时不时就黏过来要求剧透。”他无奈道。
“连载期间不能剧透吗？”霍文涛问。
“……也不是。”彩虹微笑：实则是因为爱妻在旁, 总叫人心猿意马，影响进度罢了, “总之，书店的氛围适合写作。”
而桑绮则得意洋洋地揣测, “老公, 他会不会是因为崇拜我, 才常常待在书店的？毕竟连他的笔名——彩虹，估计都是脱胎于我的笔名——七彩琉璃吧。”
霍文涛于是笑了，忍不住戳破她的自卖自夸, “……你想多了。其实他姓蔡, 名宏。谐音而已。”
说罢, 他指了指电脑上蔡宏先生办卡的资料道, “老婆，下次再接触重要的原作者时, 你还是多做点儿功课吧。”
…………
不过说起来, 蔡宏对桑绮的确多了几分‘特别’，整个编剧团队都看出来了。于是每当有重大剧情改动时, 总编张清就会派桑绮与他沟通。桑绮在视频连线时语气诚恳, 双手合十道,
“拜托拜托, 剧组资源有限, 只能这么改动。”
蔡宏一边咧嘴笑一边点头。可当视频挂断, 一转眼的功夫，他就写了张纸条交给霍文涛道，
“麻烦把这个转交给琉璃。哎没办法，她是我的引路人，有些话我实在没办法当面对她说。”
于是当蔡宏离开，霍文涛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今天视频会上提的所有修改意见，我统统不同意。”
………………
桑绮从影视公司回来，收到纸条，整个人像焉儿了的豆芽菜，无精打采，摇摇晃晃，最后气若游丝地整个人挂在了霍文涛背上。
虽然霍文涛并不讨厌后背上软绵绵的触感（甚至还有几分喜欢），但此时毕竟还是营业时间，店里零星的几位客人，正纷纷投来含笑的目光。
霍文涛的耳朵红了，低声道，“……老婆，有人在看呢……回家后你可以挂个够。”
桑绮于是不情不愿地下来了，软趴趴地靠去沙发椅，愁眉不展，“我不想回家，回家还不得打开电脑继续写？我现在才发现，改编比原创难多了！尤其是碰上一个‘死脑筋’的原作者——什么带法式喷泉的玫瑰庭院，就剧组这点儿预算哪能真上法国给他取景啊？”
“所以，你们怎么改动了？”
“……我们找了个带法式喷泉的……售楼处……啊呀你这是什么眼神，那是个豪宅售楼处，喷泉和庭院都很逼真！”
“我真心佩服你们剧组找平替的实力，也能深刻体会蔡宏此刻的心情。”
桑绮的嘴巴于是噘得恨天高，“总而言之，我不想回家！今晚不是圣诞夜吗，不如我们找点活动放松一下？”
没错，今晚是圣诞夜。
橱窗里贴着圣诞老人的海报，饮品套上了红绿配色的杯套，那棵快要秃顶的老员工圣诞树缝缝补补又登场了，而老杨和小林正翘首以盼，盼着老板夫妇速速出去欢度节日。
那就，遂他们的心愿吧。
霍文涛于是宣布了提前下班，一老一小顿时走得麻利。而他一边闭店一边盘算着带桑绮去哪儿放松，
“去吃宵夜如何？还是去逛街？去看亮灯的圣诞树？”
桑绮若有所思，双腿荡呀荡，“哎对了，今年圣诞，街道办没搞什么活动吗？这种节日，他们最积极了。”
“还真办了。”霍文涛关灯，“是通宵播放爱情电影的活动。”
“哎？”
“是不是很无聊？谁深更半夜地不睡觉，窝在电影院通宵看电影？方力坤说这叫浪漫，还让我也去捧场，被我一口拒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