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栀昨天才知道这里有儿童房,只以为是别墅粗略设计的房间,没有想到进门,摇篮,海洋屋,小床,书桌,玩具应有尽有。
一看就是装修过很久,而且一直有人替换过。
岁岁迷迷糊糊哼唧,盛栀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后还是看向墙上的风车墙。是他什么时候装的?
——“你真的没有去调查过岁岁吗?”
她居然还这样问过。
她以为他接近岁岁是别有用心,现在看来的的确确是别有用心——她和严朔结婚这么久,家里面还没有放过这么多风车。
盛栀看着那面墙。
陆铮年开口:“盛栀?”他见她也很累了,想看她睡着,总觉得这样才安心。可是对上她的视线,又觉得现在的盛栀很安静。
和夕阳下喝酒的她很不一样。
她扶了一下墙,陆铮年立刻去扶住她,攥着她的手腕,扶住她腰,让她可以借着他手借力。自己低头:“盛栀?”
盛栀摇了摇头清醒下。她在国外应酬的时候常常喝酒,但自己酒量其实一直都不太好,喝红酒都要注意度数了。
今天大概是吹风了。
陆铮年扶她几步,到了隔壁她的房间,打开门,看见她的眼睛。她静静地看着他,一直到看穿他的灵魂。
她偏开视线,像清醒,又像醉意朦胧。像她一直一个人撑着走到这里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盛栀,又像是她一直是那个受不了委屈体育课刚结束就趴桌上哭的盛栀一样。
“陆铮年。”靠着门的人眼神清清淡淡的,好像只是寻常一说:“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就不要你了。”
陆铮年心一颤。
盛栀转身进去。
她要强。
她也不服输。
她不肯承认当初是她喜欢上陆铮年才带着他逃课去找他妈妈,不是因为看出他也想去见他妈妈,她也不肯承认,家里败落,她接近陆铮年就是为了陆家留给陆铮年那笔钱。
她心里觉得陆铮年和她一样。其实陆铮年要什么没有?他亲缘关系淡漠,可是至少成绩优异鹤立鸡群,他有那么光辉灿烂的人生,一眼能望到他会成为怎么样的人。
圈子里怎么样的传奇。
可是她还是第一,家却已经不是家,他妈妈爸爸还和她说,他们可以帮她渡过家里的难关,帮忙劝她妈妈不要离婚,留在这里,但是不能打扰陆铮年。
他们不爱她,但已经看出陆铮年对她的在意。对他们来说这个女孩子只是陆铮年身上很小的一个污点。他们不会花心思培养他,他也不能高中谈恋爱毁了自己的未来。
她现在想起来,那两位多么可笑。可她那时候就是这样。不,她一直都是这样。
为了证明自己讨人喜欢交了很多朋友,为了假装家里和睦伪装得大方开朗,为了喜欢的人,借着住的近的机会天天告诉他,我们是青梅竹马。
又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为了攀附陆家,咬着唇把他的联系方式删得干干净净十年不曾回来。甚至为了骗自己,连过去都忘了。
她怎么会知道有个笨蛋一直记得?
她怎么会知道她拙劣的把戏成为他那时所有的记忆。她和他说你如果知道我在家是什么样子会很讨厌我的,他也垂着眸,和她说:“但我觉得你很好。”
陆铮年没走。他像是被这句话摄住,一直站在那。
盛栀本来已经在关门,他反应过来抵住时,她忽然仰头去亲他的喉结。
你真的,觉得我很好。
被我捉弄,抛弃那么多年,知道我骨子里有多么自私多么坏,知道自己就是上当了,还是这样维护我。
你明知道我什么都不明白。不确定。未来根本没有考虑你。还是和我说,只要我愿意,就会等我回来。
骗子。
陆铮年的心拧在一起痛。还是一样毫无征兆,但这一刻他已经明白他是在为什么,在为哪个人。
陆铮年低头,盛栀却把手松开了,他追进去,她转开视线说:“你现在不清醒,也没有记忆。”
“我不和你说。”
陆铮年拉住她的手,低头哑声:“你不能这样。”
盛栀不理他,把手拿出来继续往里面走,忽然他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盛栀脚步一顿,停在卧室门口,然后整个人忽然被抵在门口,接着又被关进卧室里,只能被迫仰头。
陆铮年声音更哑:“你不能这样对我。盛栀。”
.....
盛栀不知道陆铮年做了什么。
他中途似乎还起身,去阳台上拿了那件浅蓝色披帛,然后她的泪水和透明液体就浸湿了披帛,成了大片大片融化的白花,散在披帛上。
她起身去拿玻璃杯,玻璃杯都被打碎了,水汩汩地顺着缝隙一直流到床底。盛栀还想直起身去打扫,被陆铮年一拉,她一口咬在他脖颈上。
本来怕吵醒岁岁,一直没开灯也没有声音。
陆铮年终于哑声断续地说出来:“盛栀。”
盛栀的醉意和泪意全都蒸腾晕在朦胧的夜色里。她把头偏开,浅蓝色的披帛揉成一团,湿答答的让她很难受。
“拿开。”她声音太细了,可能是他没听到,她踩他好几下:“拿开。”
“陆铮年。”
——绷紧的弦忽然断了。可能是因为她喊了他名字。
陆铮年攥紧她的手。低头一下下地吻她还有她的眼泪。
陆铮年呼吸时重时轻。
似乎还不能记起,又似乎已经完全想起来:“你总是欺负我。”
盛栀:“我没有。”
陆铮年从没见过她这样,眼睫湿着和他讲话的样子。没见过他喜欢的人这么装模作样地和他装不熟和礼貌,又在他靠近的时候捉弄他的样子。
他从没见过十年后的盛栀。生气起来还是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你就有。”陆铮年慢慢地吻她,呼吸变重了:“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盛栀觉得更难受了:“陆铮年。”
他低头看她。
盛栀喉咙很干,她闭眼踢他:“我当初就不应该回A城。”
陆铮年才握住她手,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你不回来,百年之后,我也会去黄泉找你。”
问一问她。
追到这里来够不够。
这样算不算努力争取喜欢的人。
算不算天涯海角,我都会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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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凌晨两点。
因为盛栀蹙着眉头觉得不舒服,陆铮年轻轻地把她抱进浴室,只开了温水水流给她清洗。
盛栀没有意识,感觉到湿透的披帛被拿走了终于不再哼哼,而是沉沉睡去。
陆铮年给她擦着头发和侧颈,回想起来,手指都觉得发麻。
这夜简直糟糕透顶。
是她喝了些酒,不清醒,醉意却好像传染他身上,他分明不该这样,不该趁人之危甚至把她反锁在房间里......
可他就是这样做了。
何止贪心,简直禽兽不如。
夜色还晾在拉开的窗帘上,他当时忘记周遭的事,现在动作轻缓地起身,合上窗帘后转身,手腕被吹凉,他心莫名一颤,顿在那。
怕她觉得自己落荒而逃,也怕她今晚还会不舒服,整理好大衣包裹着她,自己也躺下来。
陆铮年冲洗过的手腕泛着冰凉,血液却翻涌得好像要爆裂出来。他盖住那截手腕,黏腻滑湿的感觉却好像还在腕骨上。
他拿来披帛给她垫着。
想扶着她的腰让她不要磕到床头的时候她咬他一下,透明的液体滴在他手腕上。
后面到处都是。
她还在踩他,说:“陆铮年,拿开。”
陆铮年喉咙滚动,半梦半醒,最后还是把身旁的人抱进怀里。梦里重复着那句。别不要我。
起来的时候已经十一十二点了。
阿姨早送岁岁去上学,出门买菜了,没人问他们两个。盛栀本来头很痛,被身边的人烫了一下,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终于想起昨天发生什么。
她手背盖了一下眼睛,陆铮年轻轻地帮她掀开被子,在她坐起来之前低眸看向他。
眼尾被高热烧出湿润的红。
盛栀看他一眼就知道又发烧了。
盛栀踢他,隔着被子,并不重,陆铮年就维持着半跪的动作,给她捋好发丝,把他拿来的干燥衣服理好放在她枕边,然后轻柔地给她擦去额头的汗。
盛栀渴了半夜,声音很哑很低:“谁让你进我房间的。”
陆铮年眼睫颤一下,擦汗的动作没停。
盛栀踢他第二下:“出去。”
陆铮年本来要起身的,他知道他昨天做了什么,怎么欺负她,怎么连她要直起身都把她抓回来。
可是刚直起身,就看到她脖颈还有耳后湿漉漉的薄汗。
她本来就喝了酒,一直在闹。他那时未必是为了让她听话,更多是怕她摔碰到......
但做都做了。没法自欺欺人为自己辩驳什么。她恨、骂,他都接受。总之事情总不会更糟。
陆铮年给她擦去薄汗,低头哑声:“我晚上去客房睡。”
盛栀心里冷笑,给她来这套,面上仍然平淡冷静地说:“你怎么不搬出去。”
陆铮年不想离她那么远。这一刻可能是他拥有的最近的一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做什么都听你的。”
他想抱她,但不敢:“盛栀,别赶我走。”
盛栀淡淡地看着他,手忽然摸到光滑的丝绸,一扭头,想起那件浅蓝色的丝帛开衫。
这件系带和开衫是一套,她昨天随手放在了床上,才知道丝绸那么硌眼睛。现在系带还是湿的。谁知道上面是什么?
她把系带拿开,没看他一眼:“滚。”
陆铮年站在卧室门口,他不知道去哪里,但又觉得在这里迟早会惹她生气。
想去洗漱,拧开水龙头才知道冷水也这么烫。他洗了一会儿被高热覆盖,整个人蜷缩在卫生间里。
盛栀下午六点的时候出去。两餐都是分开吃,陆铮年只想到她会不会饿,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在这待了将近一天,腿都麻了。
身上还是烫的。
陆铮年捂着眼睛靠在墙壁上。
夜色轻晃。
不知什么时候门响了一下,他眼睫微颤,下意识睁开眼睛,她的脚步声清脆而引人心悸。怕她是要搬出去,陆铮年挣扎片刻还是撑着墙直起身。
到了客厅,仰头看见她在楼梯上,一身干练优雅的束腰长裙,配香槟色西装外套,回头看他一眼。
陆铮年意识晕眩,没有反应过来她这一眼是为什么,已经本能地跟上去。
她在卧室门口停住,他也停住。
因为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开门,盛栀低头看了一眼,陆铮年已经伸手接过东西。
盛栀看他样子就知道他没吃饭,一顿:“和杜欢还有另外两家谈了并购的事。”
陆铮年喉咙一哑:“是之前就定好的?”
盛栀打开门,看他:“不然呢?”
陆铮年视线模糊。那他还那样缠着她......几乎整夜都在逼她吻他。
因为她生气又好像不生气,陆铮年心里的负疚更甚,帮她拿着包,直到她进了房间,摘耳环,摘项链,才慢慢进去。
关上门。
声音响起来那一下两个人都顿了一下。
盛栀面色如常低头摘掉手表,去洗漱。陆铮年不敢看她,把包放下,视线里看到那条湿润的系带,终于眼睫一颤。
他昨夜只强撑着收拾一半,还有很多遗漏的地方,现在细细地把每一个角落都清理掉,纸篓里多出大半卫生纸。他有感觉手腕再发烫。
陆铮年用力闭眼。
他怎么还在想。他以为对她有欲、望是正常,她毕竟离开十年,他想证实自己对她不一样。可是昨天已经放肆过,今天居然还不知适可而止地想索取更多。
他都觉得简直像个疯子。根本无法穷极,满足。
盛栀出来了。她只是冲了个凉,洗得很快,擦着头发,还穿着那条束腰的长裙,赤脚踩进卧室里。
陆铮年清理过,她当然看得出来,不过她没管,只拿起吹风机。陆铮年从她手上拿过,手烫得下来,声音也好不了几分:“我帮你。”
......
盛栀伸手去拿手机。吹风机功率不高,吹得很舒服,她拿到手机,眯了眯眼睛,右手往下放,正好碰到陆铮年的腰。他紧绷一下。
然后头发吹得差不多了。她不动,他低头轻柔地亲吻她的脖颈。
盛栀不说话,他就低头,鼻梁碰到她的下巴和侧颈,哑声重复:“盛栀,我错了。”
他一边吻她,一边和她说:“我错了。”
她都不知道严朔是不是以前也和她说过这样的话。他们的谎言好像都是不可相信的。
但陆铮年总是很好看透,就好像昨夜她一偏头,他就去客厅拿回那件浅蓝色开衫垫在下面一样。
他或许是有些失控,因为她说每个字他都要呼吸重几分,要听她重复地喊一遍。她要是攥紧他的衣服,他也会紧绷地立刻就把她堵回去。
那些疯狂都是因为她故意让他疯狂。
他放纵都是因为她故意让他发纵。
他不可能没感觉,不可能不知道。
盛栀偏头,看到深蓝色系带又被谁捡回放在床上,都不知道洗了没有,她闭了下眼睛,声音很轻说:“岁岁睡着没有?”
陆铮年眼睫一颤,轻轻地去吻她的脸。
没吻多久,怕她累着,只擦了擦手指,把她汗湿的长发重新吹了一遍。盛栀偏头避开了,她也觉得舒服,也有点累。
又问了一遍:“几点了?”
陆铮年抱着她,低声很哑地说:“快两点,我去看看岁岁。盛栀。你好好休息。”
“你不要生气,如果要生就气我,不要憋在心里。”
他可以承受一切的后果。
一切的后果都可以他来承担。
反正他没有赌不起。
陆铮年直起身,把门关上去看岁岁。她睡得很乖巧,张着嘴,手里还抱着小美人鱼的图书。
回M&G上班后陆铮年把美人鱼的图册链接发给她,想问她送这个作为岁岁生日的礼物会不会适合,她发消息来,陆铮年在会议室门口停住。
【美人鱼?还是别让岁岁看这个了。】
陆铮年眼睫垂下,慢慢回复:
【我不会教岁岁那些的。】
如果让岁岁变成泡沫,那的确是一件很糟糕很糟糕的事。
她又开始欺负人:【又没有说你。】
永远轻描淡写,游刃有余:【说的是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