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心魔都是我——惊梦时【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0 14:31:33

  “你的剑, 我记得是纯钧吧?”
  阴魔照旧地微笑着,至少是让自己照旧地微笑着, 仿佛他不是新任魔尊,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 同她过往的裙下之臣都没有什么区别。她婀娜多姿地走近他,停在剑气锋芒的一步之外,一双妙目微微眯起,瞥向那柄令魔修也不由得脊背发凉的魔剑。
  “这个――”她笑着说,“应当不是纯钧剑吧?纯钧哪里去了?”
  陆迟明又掬起一捧雪水,细细冲洗着这魔剑的剑身。
  “我将纯钧剑葬了。”他淡淡道。
  “哦?你让纯钧剑回归剑冢?为什么?”阴魔稍稍挑起眉,饶有趣味地问,“以你的能力,让纯钧一同堕魔,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为什么?”
  “嗯?”阴魔轻笑起来,“你在问我为什么知道你有能力做到吗――即使在一众魔修之中,也没有人能在魔息上胜过你。就算纯钧是上古神剑,也抵挡不了你的魔息。你不会要告诉我,你做不到吧?”
  “不,我是问……”陆迟明回过头来,那双血红的眼瞳中是近乎漠然的困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
  阴魔看着这个男人,感到骨髓深处渐渐战栗起来。
  即使是雪盈川也不曾让她感受到这种不可言说的恐怖。
  那不只是因为陆迟明曾经杀了她一十二次。
  所有化身在一瞬之间同时被斩杀,就算是对阴魔,也是一次绝无仅有的体验。
  但她此刻感到的战栗,却不是为了这种理由。
  为魔息所侵染的红瞳,是魔修入魔的标志。
  但并非每一个魔修,都会终日维持着这样的状态。
  理由很简单,喜怒哀乐都是一件极为耗费心神与体力的事。生气也好,发疯也罢,都是很累人的。即使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疯子,也不会终日发狂。
  哪怕是她与雪盈川,至多也不过在这个状态停留两三日,便会因为厌倦而怠惰下来。
  然而,陆迟明自入魔的那一日起,便不曾有一刻脱离过这种状态。
  换而言之――
  “你疯了。”阴魔轻声地、笃定地下了这样一个判断。
  从他决心弑父杀母、堕入魔道的那一刻起,陆迟明就已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疯了。
  “或许的确如你所说。”陆迟明面上不见一丝异色,“不过,我只是做自己必须要做的事罢了。”
  “包括埋葬纯钧剑?”阴魔轻笑出声。
  “我要做的事与纯钧无关。”陆迟明平静道,“更何况,一个剑修不能拥有两把剑。我既然已经背弃了纯钧,自然没有要它再留下来陪我的道理。”
  于是,离去之前,他将纯钧剑葬在了剑冢之中。
  此后山高水长,我们便不再一起走了。
  “不愧是白帝后裔,这三千年来血脉最为精纯之人,此等觉悟,远非我等凡人所能及。”
  阴魔轻轻地鼓起掌来。而后,她凑过去,不顾能划伤她的锋锐剑气,将手指搭在了陆迟明的腕上。
  鲜血迟了一步,才自她的伤处中渗出。一粒粒朱红的小血珠,慢慢变成了涓涓细流,染红了雪白的指尖,宛如蔻丹。
  线条妩媚的双眼微微弯了起来,阴魔就像感觉不到痛楚一样,稍稍俯下身,在陆迟明的耳边落下了暧昧的笑语。
  “不过,白飞鸿呢?”她轻笑着问,“那个你一而再再而三手下留情的小姑娘,你也能放下吗?”
  寒意迫人的魔剑瞬间抵在了她的颈上!
  阴魔缓缓地眨了一眨眼,这才感觉到了刺骨的锐痛。
  雪白的颈侧绽开一道深而长的伤口,再向前递进一分,就会斩断她的颈骨,将她的头颅整个砍落在地!
  她慢慢伸出手来,只摸到了一手淋漓的鲜血。
  指尖也传来刺痛,想来再向上抬一丝一毫,就会被魔剑毫不留情地剜下来吧。阴魔识趣地停下了动作,只对陆迟明绽开了一抹妩媚的微笑。
  “做什么这么生气?”她嗔道,“我又不会对那个小姑娘怎么样。”
  陆迟明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那双猩红的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只有一种冰川似的冷酷。
  “你要是接近她,我就杀了你。”他的声调也是冷的,“虽然魔修的血对我并没有什么用,但是,杀一百零一个人,和杀一百个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杀戮到了陆迟明这种程度,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其实并没有任何差别。
  阴魔轻轻地笑,照旧的妩媚,照旧的慵懒,只是那双明眸,却微微的冷了下去。
  “我记住了。”她意有所指地说,稍稍后退数步,离开了陆迟明的剑气范围,“魔域的众人还在等着您回去,我们的――暴君陛下。”
  “是吗?”
  陆迟明却没有动,只是淡漠地望着手中的剑。
  “那是当然。”阴魔盈盈下拜,语调柔婉而又恭顺,“您既然下了那样的命令,没有您的指示,又有哪一个魔修敢轻举妄动呢?”
  阴魔所说的,乃是陆迟明抵达魔域之后,所下达的第一个命令。
  ……
  “从今以后,尔等须服从我一切命令。”
  高坐于玉座之上的男子,带着淡漠的神情,将这样一句匪夷所思的话从容道来,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
  玉座之下,一片哗然。一众魔修纷纷变了脸色,有不少还抽出刀来,直直指向陆迟明的面庞!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是老几啊!”
  “别以为当上了魔尊就能骑到我们头上,奉你为魔尊不过是给阴魔大人一个面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不就是宰了几个没用的正道废物,还真敢说啊!”
  “噗、噗嗤――你们听到那家伙说了什么吗哈哈哈哈哈!”
  “小少爷,让你爷爷我来告诉你!这魔界――可不是那么好混的!”
  一时之间,唇枪舌剑、刀光剑影,俱是向着陆迟明飞了过去,生生交织成一片天罗地网,不给哪怕一只燕雀逃离的机会,势要将这位新上任的魔尊格杀当场!
  烦恼魔合上了眼,手持骷髅念珠,双手合十,只是口中颂的并非是佛号,而是一句――“愚不可及。”
  天魔在一旁哼笑:“说出那种话,当然是愚不可及了,哪来的蠢货,居然以为当上了魔尊就能在魔域为所欲为……”
  烦恼魔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扫了天魔一眼:“贫僧说的愚不可及,可不是指尊上。”
  天魔一愣:“啥?不是他还能是谁――”
  他的声音猛地噎在喉咙里。
  龙族过人的五感,已经从空气中骤然浓烈起来的血腥味中嗅到了真相――当事人自己都未觉察到的真相。
  烦恼魔轻轻地笑了:“所以我才说――愚不可及啊,居然想要违逆尊上。”
  而后,如同呼应烦恼魔的话语一般,鲜血骤然在空中迸溅开来!
  “……”
  哑口无言。
  不只是天魔,其余的魔修也均是哑口无言。
  魔修均已是见惯了残酷手段的家伙,其中有不少人就是人间地狱的缔造者。
  然而,他们却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地狱。
  只是一瞬间,谁也看不清陆迟明究竟是如何出手的,残肢碎尸就已经落了一地。
  在魔域的宫殿之中,下起了一场血雨。
  而在滴血不沾的玉座之上,那带来了地狱的男人,却连眉头也不曾皱上一皱,只是带着淡漠而倦怠的神情,自上方扫了他们一眼。
  “服从我的命令,或者死在这里。”
  他淡淡地抛出了不存在其他选项的二选一。
  “……他简直就是疯了。”天魔喃喃。
  魔域自诞生以来便是一盘散沙,魔修们入魔的理由多种多样,但唯有一样是相通的――他们都是背弃了大道,选择了自己的心魔之人。
  换而言之,有多少魔修,就有多少种执念,多少种欲望。
  将这样一盘散沙统合在一起,是谁也不会去做,甚至想都不会想的事。
  所谓魔尊,不过是对魔修之中的最强者的尊称。
  历代魔尊,没有一个曾经试图做过这样的事。
  即使是疯狂如雪盈川也不曾这样想过。
  因为那没有意义。
  然而,如今却有一个男人这样做了。并且,他还做成了。
  匪夷所思,不可理喻。
  除了他已经完全疯了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烦恼魔轻笑一声,率先向着陆迟明低下头来。
  “谨遵您的旨意。”
  阴魔也是一笑,盈盈下拜。
  “谨遵您的旨意。”
  其他的魔修迟疑着,终究还是接二连三地跪了下来,向陆迟明宣告臣服。
  “谨遵您的旨意。”
  “谨遵您的旨意。”
  “谨遵您的旨意。”
  整座魔域,最终都臣服在陆迟明的脚下。
  然而,玉座之上的万魔之尊,却不曾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欣喜来。
  他只是远远地望着这一切,带着倦怠的神色。
  ……
  时间回到现在。
  阴魔在雪海之中凝望着陆迟明,盈盈浅笑。
  “不过,你究竟想要我们做什么呢?”她问。
  陆迟明没有看她,只是望着自己手中的剑。良久,方才开了口。
  “我要你们,与正道为敌。”
  玄黑的剑身上倒映出他半张脸,带着漠然到极致的神情。
  “一山二阁,皆是我等之敌。”
  在这一刻,阴魔终于将一切都想明白了。
  原来如此。
  她心中掠过这四个字。
  原来,如此。
  她几乎都要骇笑了。
  那是何等天真,何等狂妄,何等愚蠢,又何等高尚的一个目的啊。
  她想要大笑,疯狂的大笑,笑得在地上打滚,笑得肚皮破掉流出肠子……无论怎样大笑都无法表达她这一刻的心情。
  于是,她最终只是说,笑着说:“你真是疯了。”
  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有人把这样的狂想付诸实践呢?
  “以防万一,我先问你一句。”
  阴魔强忍着笑,问道。
  “你应该知道,你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吧?”
  陆迟明的目光落在一望无际的寂静雪原之上,良久,方才开了口。
  他说:“我知道。”
  于是,阴魔终于笑了出来。
  无法遏制,近乎疯狂的大笑。
  她一边笑,一边发着抖。
  太可笑了。
  太可笑了。
  她这一生,还不曾见过这么可笑的事情!
  “好的,好的。”她一边笑,一边向着陆迟明低下头去,“从今日起,我巫真定将全力协助于您,粉身碎骨,百死不悔。”
  因为,她这一生之中,再也不可能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快乐了。
  为此,她将向陆迟明献上自己全部的忠诚与能力――直到他得偿所愿的那一天。
  到了那一天,她一定会比现在笑得更厉害吧。
  “我会从现在开始期待的。”
  阴魔嗤嗤地笑着,眉眼弯弯。
  “期待您――如愿以偿。”
第160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修)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昆仑墟。不周之山。
  白飞鸿独自一人伫立在希夷的病榻前, 夕阳穿过层层树影洒落在墙壁上,将这间幽凉的山房也染上了赤红,在宛如寂静燃烧的空气之中, 白飞鸿沉默着。
  落日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打在重重罗帐上, 拖得很长, 很长。
  她久久凝望着希夷。
  而后, 白飞鸿伸出手来,将冰冷的手指贴上希夷的脸颊。
  是暖的。
  她想。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 她的手已经比希夷更冷了?
  “雪山寺佛子……宗慧小和尚死了。”她缓缓垂下眼去, “师父, 我还以为我会伤心的。”
  白飞鸿的声音放得很轻,如同呓语。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就像从来都不曾认识过他们两个。”
  无论是殷风烈,还是陆迟明。
  她真的曾经认识过他们吗?她真的曾经理解过他们吗?
  如果过往的一切都不是假的,如果她和他们之间的感情都不是假的……他们为什么会做那些事?又为什么非得做到这种地步不可?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师父?”她轻声问, “快些醒过来,把真相告诉我吧。”
  把所有的秘密, 把一切发生的缘由, 告诉她。
  然而白飞鸿并没有得到回答。
  希夷照旧的沉睡着, 美丽的双眸合拢,似乎再也不会醒来。
  白飞鸿沉默着收回手,缓缓站起身来。
  她转过身, 常晏晏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病房门口,她一手扶着房门, 一手压着自己的胸口,微微垂着头, 长发垂下些许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究竟露出了怎样的神色。
  “晏晏?”白飞鸿唤她。
  常晏晏像是忽然惊醒一样抬起头来,过了一会儿,脸上才慢慢浮现出一个笑来。
  “掌门要大家都去长留之山集合。”她的手指陷进胸口的衣料里,稍稍加重了呼吸,这才让面上的笑自然了一些,“他说有要事宣布……飞鸿姐姐,我们走吧?”
  白飞鸿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来。
  常晏晏几乎是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却又硬生生止住了后退的动作,她几乎是强迫着自己仰起脸来,对白飞鸿露出一如既往的笑靥。
  白飞鸿的手最终搭在了她的额头上。
  “怎么了,飞鸿姐姐?”常晏晏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破绽。
  “还是有点发热。”白飞鸿放下手,侧过脸来看她,“要不要我同先生说,这次的集会你便不去了,先在不周山好好休息几天?”
  常晏晏的脊背缓缓放松下来,她眯起眼,一时不知道心中涌现出来的是酸涩还是愉快。
  亦或者……是对眼前这个人的些许怨愤。
  “哪里就病到了那种地步?”她抿了抿唇,“这次是掌门的命令,我还是同你一起去吧,飞鸿姐姐。”
  白飞鸿看了她一会儿,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还是要早些同我说。”
  她叮嘱完这一句,最后看了一眼榻上沉睡的希夷,便率先迈步朝外走去。
  “走吧。”
  白飞鸿没有看到,常晏晏回过头去,深深地盯着希夷,良久,才用力咬紧了嘴唇。
  ‘不要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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