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池霜林,你能说出这种话,真是一点儿良心都不剩了。”
“当初你一穷二白,要不是我陈家扶持,你能有今天?!”
“我爸妈走得早,你当初答应他们,会一直对我好……池霜林,你当初敢告诉我你还有个相爱多年的青梅竹马吗?要不是我爸妈走了,你敢堂而皇之的把池焰那个杂种带回家里来吗?你敢吗?!”
话已至此,被刺激到失去理智的池夫人已经开始口不择言。
池老爷“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餐桌上,屋子里的佣人吓得瑟瑟发抖,躲在一旁,也不敢继续打扫了,只想等着这场架吵完。
“你说谁是杂种?!”
池夫人怒极反笑:“怎么?难道你是池焰的亲爹?既然你不是,他在池家,就是杂种一个!”
池老爷忍无可忍,走上前来,眼看着就要一巴掌挥过去——
他的手生生停在空中,面前,是池景行那张隐忍着怒意的脸。
池景行抓住池老爷的手腕,按在半空,良久,他将父亲的手狠狠甩开,看向他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好像所有希望都在今日一并破灭一般。
他的声音很慢,却盛满了怒意。
“你敢动我妈,试试。”
……
这场闹剧以池老爷打碎了餐桌上的花瓶后出门而结束。
池老爷走后,池夫人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身子微微一斜,用手撑在沙发边缘。
池卉在一旁神情悲伤地轻抚着池夫人的后背:“妈,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何必这样气着自己呢……”
池夫人闭了闭眼。
再抬起眼时,她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池景行的背影,内心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感。
她缓缓开口:“景行……”
“真是可笑的家宴,”池景行打断了池夫人的话,冷笑了一声,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弹了弹灰,“一年比一年有意思,我巴不得池焰赶紧从国外回来,我也就不用每周履行义务,回来给人添堵了。”
池夫人的脸色变了变。
说完,池景行不再回头,径直走向玄关处,离开了池家。
屋外夜色迷人,微风和善,就连无边的夜幕和漫天的星辰都格外迷人。
恬静的美景和势同水火的屋内气氛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池景行面无表情的冷笑了一声,开车离开。
-
回程的路上,时麦才松出一口气。
她算是明白,池景行这样阴晴不定的性格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了。
换做她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怕是不到成年就抑郁成绩夭折了。
坐上副驾驶,时麦系好安全带,程牧瞥了她一眼,发动引擎。
原本安静的车厢内,除了二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外,便是音响里悠扬的外语歌曲。
忽然,时麦冷不丁地开口了。
“池景行和沈家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麦冷不丁地一句话,差点让程牧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抖。
他很轻地扫了时麦一眼,只见她还是目视着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微微抿着唇,似乎因为主动找他说话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程牧蓦地觉得好笑。
他是多么聪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了时麦的心思,挑眉笑道,“怎么,又想替你姐们儿打探什么消息?”
时麦皱眉转过头来,“爱说不说,又提鸢鸢干什么?”
程牧嗤笑一声,“景行只是懒得看池家老爷和池焰那副父子情深的模样,出去透透气而已。”
时麦挑了挑眉。
“我还以为是系因为苏梨快要回国养胎,心情不好呢。”
前方红灯亮起,程牧踩了一脚刹车。
“还以为时小姐从来不和我们这个圈子的人来往,不关心这些八卦呢。”
时麦红了红脸,不说话。
程牧点了一支烟,将烟蒂的方向对向窗外。
淡淡的烟味传入时麦的鼻腔,很奇怪,时麦竟然没有觉得有多么难闻。
明明她最讨厌烟味,每次爸爸在家里抽烟的时候,她都要把爸爸赶到阳台上去。
她很快地看了程牧一眼,移开视线。
程牧笑了笑,“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我觉得以我对祝小姐的了解,她并不在意景行的过去和所谓的情史。”
顿了顿,他又说,“景行和沈小姐的事我没有过问,不过我想,这和祝小姐应该没什么关系,他们之间无非是一场交易,何必过问那么多?”
时麦有些愠怒,“是不是在你们看来,感情就是个笑话,只有交易才是正常?”
程牧耸耸肩,“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无非是有所图,要么图感情,要么图钱。凭什么图感情就是高贵,图钱就是下作?你不觉得,这才是一种偏见吗?”
绿灯亮起,程牧踩了脚油门。
“有钱饮水饱,不过是社会用来pua女人奉献自己的一种方式而已,贫贱夫妻百事哀才是正道。”
“祝小姐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你不必替她担心。”
第55章:宽慰
不知为何,时麦有一种感觉,好像程牧在宽慰她一样。
时麦松了口气,看向窗外。
漆黑的车窗上倒映出程牧的侧面轮廓,在光怪陆离的灯火中明明灭灭。
时麦微不可闻地笑了笑。
不得不说,看惯了吊儿郎当把什么都不当一回事的程牧,此刻专心开车的他,倒显得有几分好看。
席琳迪翁的声音从车载音响中传了出来,时麦轻轻闭上眼睛。
一道有些凌厉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片平静。
程牧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皱了皱眉,正打算连接到蓝牙耳机里,车子却在这个时候晃了一下,手指不小心点到了免提外放。
程牧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一道啜泣着的女声传来。
“程牧,你在哪里……”
车内的氛围顿时僵住。
时麦缓缓睁开眼睛,眼眸里看起来没有一丝情绪。
程牧很快挂断了电话。
两分钟后,车子在马路一侧靠边停下。
程牧熄灭引擎,拿着手机开了车门,很快地看了时麦一眼,走到不远处打了个电话。
时麦也不着急,她倚靠在背椅上,抬眼看着漫天的黑夜。
几分钟后,程牧回到车上,发动引擎。
一路无言,只有在快到家的时候他才轻声开口。
“我一会儿有事要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时麦没说话。
到了程家别墅,时麦松开安全带,拉开车门。
关掉车门之前,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程牧。
“夜深露重的,她那边要是实在有急事,也可以不必回来。”
程牧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听见时麦的声音又冷了几度。
“只是回来的时候,麻烦准备好结婚证,直接民政局见。”
说罢,她关上车门,径直回到别墅内。
程牧看着她回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下莫名有些烦躁。
他捏了捏眉心,想起电话里那人呜咽的哭声,还是决定先过去看一看。
到了市中心不远处的一处公寓,程牧轻车熟路地将车停在了停车场,乘坐电梯,输入开门密码。
几乎是开门的一瞬间,一道纤瘦的身影扑了过来,稳稳地扑进了程牧的怀里。
程牧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没有回应她,顿了顿,终究也没有推开,只是用手掌拍了拍她的后背,沉声问道,“思鲸,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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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鲸,近两年小有名气的女艺人,以清纯玉女、国民初恋的名号崭露头角,一张极显幼态的小脸加上精致的五官,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总是小巧伊人的模样。
她哭了好t一会儿才从程牧的怀里抬起脸来,一双大眼睛哭得通红,鼻子一抽一抽的。
“程牧,他晚上又给我打电话了,说我不给他钱的话,他就会把照片和视频发给媒体。”
林思鲸声音哽咽,委屈得不行。
程牧皱了皱眉,“先进屋再说。”
林思鲸这才抽抽搭搭地放开他,跟着他进了屋子。关上门。
程牧坐在沙发上,神情有些严肃,和他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截然不同。
“之前不是给钱买断了吗?为什么还会有照片?”
林思鲸抿了抿唇,看上去又要哭得样子,“我不知道他到底拍了多少……还有多少底片……都怪我,当初恋爱的时候太相信他,他说他不会给任何人看的……”
程牧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轻轻叹了口气。
“报警吧。”
林思鲸猛地抬起头来。
“程牧,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报警?”林思鲸哭着说,“这件事情一旦泄露出去,我的形象毁灭,公司的违约金,目前所有和品牌方合作的赔偿金,我一辈子也还不完啊。”
程牧反问她,“那你就甘愿一辈子被他牵着鼻子走?他一要钱你就给?难道你当初不顾一切要走这条路的目的就是为了当明星赚钱给他花?”
也许是被程牧怼得哑口无言,林思鲸张了张嘴,没说话。
半晌,她垂下眸来,眼眶中的眼泪泫然欲滴。
“程牧,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
话没说完,程牧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皱起眉来。
“你怎么又提到那些事了,”他没有看她,拿出一支烟夹在手指中,“过去多少年了。”
林思鲸抬眼看着他,忽然心里就难受得紧。
这些年来,唯一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程牧了。
当年,她的父母有了弟弟之后不怎么管她,把她寄养在了亲戚家里。
幸亏她自己争气,努力学习考取了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
但奖学金远远不够国外的日常开销,她不得不抽空去白人西图澜娅餐厅打工,小时费高,小费也不少。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程牧。
当时的她正在被几个白人调侃搭讪,她用英文拒绝了多次后对方仍然很冒犯,一怒之下用中文骂了句脏话。
这一幕被刚进西图澜娅餐厅的程牧撞见,是他出面解围,将她带了出来。
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是中国人?”
独自在外漂泊,听见国人的声音,再加上刚才所受的委屈,林思鲸憋了好久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那个时候的她天真懵懂,心思单纯,还不懂得利用眼泪让在乎自己的人妥协,一切都是出自真心。
第55章:喂我
林思鲸是真的爱过程牧的。
只是后来,她因为机缘巧合之下拍摄了一个小广告,短短半天挣来的钱,比她打工一个月还多。
她开始动摇,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是不是还没有她的美貌值钱。
慢慢的,她开始挤进那些名利场,见识了上流社会挥金如土的刺激,体会到了被别人高高捧起的快乐。
最后,她为了自己的星途,放弃了程牧。
她知道程牧家里有点小钱,但她了解程牧这个人,物欲很低,也没有过多的追求,不会因为钱而苦恼,更不会因为钱去妥协什么。
她还记得分手那天,她哭着对程牧喊,“你这样出身的人,根本不明白钱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需要钱,我需要很多很多钱才能给我安全感,我不想再寄人篱下,吃饭睡觉都要看别人的脸色,不想再回到那个只能选择吃泡面还是吃馒头的日子了!”
她同意了一个富二代的追求,在他的资源之下,她回国进入了国内市场,慢慢出人头地。
可后来……富二代家中破产,那个总是对她有求必应、含情脉脉的男人,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只吸血鬼,一次又一次地找她要钱。
林思鲸每次都给了,直到后来,她开始支撑不起他越来越夸张地开销,眼看着那个男人在家中破产之后没有任何拯救自己的行动,反而用着自己的钱无限堕落,再加上经纪公司的要求,她提出了分手。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林思鲸的噩梦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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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还记得当时拍摄完毕,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回到家里打开灯,她瞬间尖叫起来。
整个屋子的墙上,密密麻麻,都是她的隐私照片,全部都能再清晰不过地看见她的脸。
那个男人从阴暗中走出来,笑着看着她,曾经缱绻饱满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一丝温情。
“思鲸,你说过,我们会白头偕老的。”
“你怎么可以就抛下我一个人,越飞越远呢?”
“要么给我钱,要么,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
林思鲸闭上眼睛。
昔日的过往排山倒海地涌进了她的脑海中,她甚至连后悔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后悔。
她看着眼前的程牧,只希望自己能回到最开始,在她还在那个白人西图澜娅餐厅,他带着她走出去的时候。
她一定、一定不会再放开程牧的手。
良久,程牧吸完一支烟,站起身来。
“我会把钱打到他的卡上,但是思鲸,你要知道,这件事情不能一直任由他胡作非为下去,养足了他的野心,你就别想再脱身了。”
林思鲸抿着唇,强忍内心的酸楚,“等广告费下来,我会还给你的。”
程牧摆摆手,“再说吧,我先回去了,你关好门。”
他转身便要走,林思鲸却忽然叫住了他。
“程牧,你把钱给我,你……你老婆知道这件事吗?”
程牧步子一顿,脑海中浮现起时麦似笑非笑的那张脸,内心像是有什么被堵住了一样,隐隐有些不舒服。
他的声音也淡漠了几分,“我和她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过好自己的生活。”
说罢,程牧走到玄关处,换鞋出门。
这是第一次,程牧离开的时候没有和她说“晚安”。
林思鲸看着玄关处的方向,一滴泪悄然无息地滑落过她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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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池景行喝了些酒,坐在车里的时候有些昏昏欲睡。
陈明恩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池少,你还好吧?”
池景行闭着眼睛,“没事。”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算好,虽然每次从祖宅离开的时候都算不上轻松,但陈明恩感觉这次有些不太一样。
他放慢了一些车速,回到池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了。
池景行下车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
抬起眼看见一向昏暗的大厅内,竟然发出了暖黄色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