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华想了想，摇摇头，“那倒是不像，就该这样，男人多的是，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王明昭那样的，甩了就甩了，权当那几年喂狗了，以后，可得擦亮眼，也别什么爱不爱了，今天爱你，明天就不爱了，到最后，伤害你的都是你爱过的，咱们就找个人品好有担当的，这才是根本，遇到事起码不至于太坑人。”
李遥晃晃脑袋，觉得里头好似在嗡嗡作响，她今天接收的信息太爆炸了，以至于脑子一时半会还做不出有效的反应，也不知道怎么回应赵春华，索性闭上嘴不说话。
“跟你说话，听到没？”赵春华捏她胳膊。
“听到了，听到了，那这事现在没办法了？小亮亮要是真跟我舅妈走了，外婆得难过死。”
“可不是嘛？我跟你小姨也愁这个呢。问了你舅他倒是心大，说不管跟着谁，都是你外婆的孙子，这一点永远变不了。让她放心。”
李遥直翻白眼，“这样正确的废话谁不会说？”
第34章 不可能再吃他这回头草
李遥跟赵春华出去吃了午饭，又去食堂给外婆和小姨打了饭，进了病房，外婆已经醒了，怔怔靠坐在床头，看到李遥也只问了一句，“回来了。”
李遥见上回还精神十足说她傻、白白便宜了王明昭的外婆，这会儿成了一副没精打采生无可恋的样子，心里也不住摇头叹气，让小姨去吃东西，自己喂外婆吃了小半碗米饭和几样清淡的素菜，又喝了一小碗汤。
下午，外婆照旧一副蔫蔫的样子，躺在病床上也不说话，只默默流眼泪，李遥手里捏着纸巾不停给她擦着，也不知道说什么，这事哪是三言两语能劝好的。
好容易等外婆又睡着了，才跟赵春华和赵夏阳商量，要不她去平城找一趟舅舅，再跟他好好聊聊这事，就算真要离婚，起码先缓一段时间，外婆现在这个样子，整个人都失了主心骨，加上老人本来就有一堆不大不小的毛病，要是再受打击，只怕身体真要撑不住。
赵夏阳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只说，“你去问问也好。要是不行，也别勉强，我看你舅跟你舅妈那样子，是不可能和解的了。”
赵春华虽然也忧心忡忡，倒是没妹妹想得那么坏，想了会儿，说，“也不一定，到底是有感情的，前段时间都在气头上，说不好这会儿冷静了一点，还能好好商量，那你去一趟吧。我跟你小姨都走不开，还有家里的事。”
晚上，李遥在病房跟外婆待了一会儿，就跟赵春华先回了家，打算好好睡一觉，明早就去平城，留小姨赵夏阳守夜。
躺在床上，心里思绪重重，恩爱夫妻的表象下，是那么大的狰狞裂口，像是平静洋面下的激流，只是外人看不到而已。
可笑，她自小到大都以他们为目标，遇到王明昭时，想的也是虽然不能像舅舅和舅妈那样长久地情浓下去，毕竟那是难得的运气，起码也能琴瑟相调，彼此不浓不淡地长久相处。
从真相带来的巨大落差里回过神来，李遥从情绪中出来，又开始想那对夫妻的未来。
渐渐地，倒是有些乐观起来，从前，两人都在粉饰太平，这会儿图穷匕见，堆积了几年的怒气、怨气、不甘，各种情绪一股脑地暴露出来，乍看着是吓人得很。
可是，说到底，这毒疮发出来比不发要好，时间越久，越是病入膏肓创巨痛深。
况且，对一对中年人来说，绝望过后，有些现实照旧得接受，像是被绑在一跟藤上的两只蚂蚱，不是这藤有多大魅力，而是藤上早就弯弯缠缠，牵绊太深，分不清彼此了，除了上有老、下有小，剩下的，还有患难过来的恩情、所剩不多的掺了许多杂质的爱情……
赵秋实和林媛都不是绝情的人，或者说，都没有承受断腕之痛的决心和勇气，当年分开后能因为舍不得放不下再复合，就能看得出来。
后来，虽然两方都身体出轨，精神也难免左右摇摆，可一方摁下了彻底分开的心思，一方也隐忍着不吵不闹，说到底，还是不愿意离婚，其中的原因太过复杂，像两株紧紧长在了一起的树，土壤之下根须死死牵连着，要分开，哪里是那么容易。
李遥想着，又觉得没劲起来，要是她再晚一些发现王明昭生了二心，同他真有了孩子，到那时，要离婚，赵春华头一个就不会答应。她和李宏毅两口子吵了一 辈子，因为有她和李遇，从来没真正生出过离婚的心思，哪里会让她任性而为？
说不好，到最后，她也可能要为了老人和孩子，把痛苦生生咽下去，呕死自己，也得努力维系着摇摇欲坠的所谓家庭。
这么一想，越发庆幸离婚离得早，原来，人生里能率性而为的时刻，实在不多。
胡思乱想着，摸出手机想跟阮甜说话，看到徐云朗几小时前发的微信，问她，“你外婆身体怎么样？要不要紧？你吃饭了吗？”
忙回复他，“不要紧。吃过了。”想了想，又简单提了两句，“我舅和我舅妈闹离婚，还有个小孩子，明天我得去趟平城，帮忙劝一劝我舅，任务比较艰巨，我得在平城住一晚，重点跟我舅妈聊聊，后天估计得后半天才能回去了。那小孩是我外婆的命根子，要是跟着我舅妈离了家，我外婆的身体肯定撑不下去。本来说明晚回去的，要食言了。”
徐云朗的回复很快过来，“要我陪你去吗？”
“你不忙吗？我怕耽误你的工作。”
徐云朗以为她觉得不大方便，毕竟两人的关系才刚刚开始，又不好直接拒绝他，而且他还真有工作，虽然后面工期赶一赶也没问题，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回她，“确实有工作，那算了，你自己小心。”
李遥被他说得失笑不已，“又不是去打架，小心什么？”
徐云朗也笑起来，“万一他们打起来，你可不要往跟前凑，盛怒的人没有理智，伤了你就不好了。”
他还真有这个担心，李遥觉得好笑得很，心想，那两人一贯斯文，应该还不至于大打出手，转念又想，这会儿的状态，还真是说不好，便也顺着徐云朗的话头回他，“好，知道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遥忍不住问，“你还有没有话跟我说？”
一发出去，她自己先笑起来，都这会儿了，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好兴致，跟他说了几句话，心底又涌出些柔情来，很想听他说几句黏腻的情话，好帮她把今天震得粉碎的那点少女心粘起来。
“嗯，有，几个小时前就想说，想你了。”
一串星星随之错落坠下，李遥只觉心口酥麻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他低哑的声音，就响在她耳边，一时间，心里的弦又被人轻柔拨响，竟生出些百折千回，绕人心肠的缠绵来。
平静下来，又有意问，“是不是被我逼着才说的？”
徐云朗一滞，笑起来，“不是，之前忍着没说，刚才被你问了，就顺势说了。”
“那以后不要忍了。”
又笑闹了几句，李遥先睡着了，徐云朗见她没了回应，心想大概是累坏了，自己起身洗漱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又看到身边枕头空空的，心里也空了一下，利落地穿好衣服出了卧室。
随便做了点早餐吃了，工作到午饭时分，出去吃东西。
走到门口，见停了辆陌生的车子，他也没在意，待吃饭回来，走到二楼时，听到蔡芬芳和人说话的声音，徐云朗停下来看了一眼，是个有点眼熟的男人。
蔡芬芳伸手叫他过来，气咻咻指着那男人，扯过徐云朗，“这就是房东，我跟你说过了，不可能给你开门让你进去的，你还是赶紧走吧，要不然，我可要报警了。”
徐云朗一脸错愕，“他要做什么？进这屋吗？”
蔡芬芳气得眼睛瞪得越发大，见徐云朗懵着，才想起还没解释清楚呢，呼了两口气才说，“这是小李那前夫，刚刚我见他在这鬼鬼祟祟的，问他做什么，他倒问我房东在哪儿，还说想让房东开门让他进去。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王明昭这会儿也有些后悔起来，不该跟这老太太搭话。
他这段时间总算跟赵晴成功分了手，中间扯皮了无数次，赵晴又哭又闹的，他实在心力交瘁，后来，还是彻底说了狠话，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才跟她在一起，她连他前妻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了，她给他安排的那些衣食上的东西、说的那些无聊的明星八卦、还有她变幻莫测的情绪，他一样也不喜欢，恨不能逃得远远的才好，才终于让赵晴死心。
大闹一回撕破脸后，赵晴见了他就一副看到仇人的样子，为了避免尴尬，王明昭托朋友给赵晴重新找了份实习工作，才算勉强解决了这事。
刚分手那会儿，心里也失落了一阵，赵晴虽然情绪化，可到底对他是真心的，他说了那样的狠话，她的难过都是真实的，而且，不管是恋爱期间还是分手以后，赵晴也没狮子大开口跟他索要过东西。
那样热烈的年轻女孩的爱，总是有几分受用的。可什么样的日子过着最舒心，走偏了这一回，他也是彻底地明白了，这才出差回来，马不停蹄地就来魏县找李遥了。
到了花店一问，才知道李遥回家了，不过晚上就会回来。
王明昭一琢磨，反正他明天还有假，不如留下来等着，要是能先进屋做顿饭，给李遥一个惊喜就更好了。
他本来也只想试一试，房东不一定真有钥匙，就是有，也不一定愿意给他开门，谁知道才问了隔壁这老太太一句，这人就跟吃了枪药一样开始数落他，口口声声让他离李遥远一点，还说她已经有了对象了，那人好得很，李遥不可能再吃他这回头草，让他赶紧走，不要打扰李遥。
他也是气不过，怎么可能？照李遥那一贯求稳妥的性格，哪里可能这么快就跟人确定关系？他当年可是亲身经历过的，她不是个脑子一热就跟人好了的人，非得循序渐进，按部就班才行，现在距离他们离婚还不到三个月，他才不信，李遥这么快就变了心。
才要跟老太太争论几句，哪想又来了个救兵，不过听老太太说是房东，他心里又放心了些，一看是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心想总比老太太好沟通，和善地点了点头，笑说，“您就是房东啊，能不能帮忙开下门，我跟遥遥说过了，她晚上就回来了，我想先进去给她做点吃的，省得她忙完回来还要挨饿。”
第35章 不能接受他要跟我分开
徐云朗愣了一下，原本已经堵在胸口的气闷忽然散了不少，她分明已经改了计划了，晚上不回来的，这人压根不知道，还在这儿胡说。
转念间，又觉得自己可笑，为这一点微末的区别对待，且本就是理所应当的，自己如今怎么说也是有名有份的男朋友了。
还没想好怎么回应，蔡芬芳先气不过，“你这人讲不讲道理，都说了要你走你还赖着。开什么门，凭什么给你开门，你知不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就是以后都不相干了，你们又没孩子，往后就是陌生人了。你知不知道你面前这人是谁……”
徐云朗忙打断了蔡芬芳的话头，“姨，你先回屋，我来处理吧。”
有些话，他更愿意李遥来说，而不是自己站出来，示威一般昭示身份，主动把自己跟眼前这人一起，放在天平的两端，让人去称量。
蔡芬芳虽然气，可也知道这是徐云朗的事，叹了一口气，又对王明昭怒冲冲道，“我说她有对象了，就是有了，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让人家一直等着。”说完，回房关上了门。
徐云朗看了一眼王明昭，不疾不徐解释，“我没有钥匙，就是有，李遥没开口，我就没有权限给你开门。”
王明昭心知他说的有道理，可也不愿在外人跟前说他早被李遥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只好讷讷笑了笑，“行，那我坐在楼道等她也行，就不麻烦你了。”
徐云朗没想到他这么执着，任这人在楼道里待着，蔡芬芳等会儿肯定忍不住又要来跟人吵架，到时候越发闹得难看，想了想，走得远了些，给李遥打电话。
李遥接到电话时，正在赶往赵秋实家的路上，电话接通，笑了一声，问徐云朗，“怎么了？还要打电话。”
徐云朗咳了一声，问，“你到了吗？”
“还没，这会儿在出租车上。”
徐云朗又不说话了，李遥奇怪，追问，“到底怎么了？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你前夫来了，说要在楼道里等你晚上回来，我担心我姨跟他吵架，还是你自己跟他说清楚吧。”徐云朗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李遥没来由听出了种憋闷感。
“他怎么来了？”李遥嘀咕了一声，又奇怪道，“蔡阿姨为什么要跟他吵架？”
徐云朗简直要苦笑，要他怎么跟她说，正犹豫着，李遥说话了，“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
“好。”
徐云朗走过去，把手机递给靠门站着的王明昭，“李遥的电话。”
“哦。”王明昭接过去，忙道，“遥遥，我来看看你，你晚上几点能回来？”
李遥本来就有事，实在没心情跟他周旋，“ 王明昭，我晚上不回去，你别再找我了，你这样做，已经打扰了我的生活，你明白吗？”
“不回来，为什么，家里有事吗？”
“有没有事都跟你没有关系，你赶紧走，我很忙，最近都在渝县，请你不要再打扰我。我实在不想对你口出恶言，做夫妻的时候都没有过，现在我也希望我们还能维持体面……”
李遥话没说完，王明昭先急了，“遥遥，我不要体面，只要你能消气，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能接受。”
“我没兴趣打你骂你，老实说，如果可以，话也不想多说一句，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还是快回去吧，守在楼道里，除了影响别人的生活，没有任何意义。”
王明昭有些气馁，“遥遥，你别说这种气话骗我，我走就是，你晚上真不回来吗？”
“我没心思骗你。我外婆住院呢，我得多陪她几天，你回去上你的班吧，不要再找我了。”
“知道了，那我回去了。”王明昭挂了电话，把手机递给徐云朗，悻悻下了楼，他也想去渝县，可又怕赵春华撕烂他的脸，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徐云朗见人走了，松了一口气，回三楼，给李遥回微信，“人走了。”
“好。你没生气吧？”李遥问。
“没有，你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我到了，先不说了。”
“好。”
李遥进了赵秋实家，开门的是林媛，见了她，笑了笑，问，“这么快？”
“早上跟你说的时候，我人已经在车站了。”
“我说呢，吃了没？”林媛问。
“没有呢，家里有什么吃的，我随便吃一点。”
林媛给她煮了碗面，李遥吃着，忍不住问，“我舅呢？”
“他最近都住酒店。”
李遥又看了一眼林媛的肚子，讪讪问，“还在吗？”
林媛苦笑一声，也没了遮掩的心思，坦荡地摇了摇头，“从渝县回来那天就去过医院了。”
李遥咬了咬唇，心想，要怎么开口？同为女人，她太理解林媛遭受背叛的心情，甚至有些理解她没有声张没有吵闹，而是同舅舅一样也找了个人，宣泄也好报复也罢，仍旧将婚姻维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