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霖凑到她颈窝蹭蹭,应道:“好的,辛苦你了。”
诚恳认错,但不悔改,简晓得,又叹气,让源霖起床,顺便把她也拉起来。
简刷完牙喝了点水之后,一直坐着河边发呆,而后源霖给她端早餐过来,一个芋头和一个梨,简接过,一边发呆一边吃一边感叹:“头脑空白地发发呆真是一种享受。”吃完了又让源霖给她拿根香蕉,吃了才算真的吃饱。
歇够本了,简开始做点事,把昨天的脏衣服洗了。并随手在地上摘了朵小白花交给源霖,让他变张窗帘。源霖依言给那洞开的窗户添了一块白底带白花暗纹的窗帘。
源霖的小屋门外拉了一条绳,其上晾了几件衣服。衣服摊开着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简对此是越看越高兴,说这场景跟动漫里的一模一样,并想将床上的床单被套枕头套都洗了。
源霖连忙将她带离现场才让她作罢。
后来几天源霖都没有带着简飞行,去别的地方逛基本上都是用步行的方式,只偶尔用一次瞬时移动将她带回小屋。
简少部分时间和一些过来看她的精怪说说话,基本上是他们问,简答,简说,他们听。简在他们眼里是件稀罕物,几乎没有过人类进到神族的结界里来,光是叙述一下她自己的日常生活,就足够让他们听得津津有味了。
大多数时间在如画风景中喝喝茶聊聊天发发呆,真正地让精神放轻松。
因相处的时间增多,简注意到源霖时不时显露的意味着孱弱的表现。
简双手捧着源霖的脸,带着点担忧问他:“怎么脸色不太好?”
源霖握着简的手移下他的脸,笑道:“没什么的,我懒得费心管皮囊了,就没注意。化形的皮囊也是要维护的,如果像我这样不搭理它,它可能会有奇怪的表现。”
“哦……”可是不仅是脸色,整个人瞧着也没有以前精神了。
简一直没忘源霖是因为要养伤才借住在她家的,也没忘源霖前些日子老说身体不舒服,虽然他近来不说身体的事了,但瞧着整体状态比之前还不如,简担心他不敢说,又问:“之前的伤都好全了吗?”
“嗯,都没事了。”
“真的吗?没有怕我担心而瞒着我吧?”
“没有,不瞒你。”
简的拇指摩挲着源霖的手背,认真同他说:“说好了不可以瞒我的,两人相爱之后,如果还要瞒来瞒去地相处就太没意思了。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才好一起解决,这样我们的心就不会因为各种各样彼此不相同的情绪而越来越远。”
“嗯,如果有难处我会向你坦白,别担心 。”
源霖暗暗苦笑道:就是怕你想解决才不敢说的。
到第四第五天,简的情绪变得低落了,很明显的低落,常托腮瞅着源霖一会儿又移开视线,懊恼地瞅着一处花草继续沉默。
源霖问她怎么了,她还不肯说。
源霖失笑道:“又是你告诉我相爱的两人不可以瞒来瞒去的,现在倒是你自己做不到了?”
简撇撇嘴,坦白道:“我们的关系对你太不公平了。我好像也应该到处介绍你是我的男朋友。可是 S 城就那么点大,认识的人之间很容易碰面,我怕别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的话,我爸妈也会很快知道,他们知道你的存在后,你可能连大白天我出门的时候都没办法安生待在家里了。我的家庭很烦人的,不让你出现就是对你的保护,也是对我们的日常生活的保护。我没办法像你这样向大家说明我们的关系,因此觉得很抱歉。”
“我知道。没关系的,我也觉得你周围的人不知道我的存在比较好,不然又给你惹一场大吵大闹的戏码的话,我心里会过意不去。”
简懊恼地看着源霖,就是因为他处处理解她为她着想,她才会觉得抱歉。
简伸手要源霖抱她,源霖便顺从将她搂在怀里,简闷在源霖肩上,说:“虽说爱情需要无私才能真正迸发出神圣的美,但我有时候宁愿你别太无私,有时候一旦被这种奉献精神遮住双眼,就连自己的需求都看不清了,这样是不好的,我不希望你这么做。”
源霖听了这话,想自己更不能说出真相了。搂着简偏头蹭蹭她的头顶,安慰道:“你不希望我做的事我不会做。”
第三十一章 深谈
第五天下午大概三四点的时候,源霖带着简离开神族回到人间。
源霖因着有了几天的缓冲,心情还好,没有太多离愁别绪。倒是简,一直哭丧着脸,抱着源霖木屋里的枕头一顿嚎:“我不想回去上班!!!五天的假期怎么这么短!!!”
源霖问她:“那就不回去了?”
简埋头在枕头里,好一会儿才说:“回……回去……我还要挣钱养你的……”
源霖:“……”
源霖背着行李袋,牵着哼哼唧唧的简,施法直接移动到简的家。
一瞬的晕眩,简睁开眼,眼前就是自己的鸽子笼。
简欲哭无泪:“我的天,我还嫌弃你的小木屋,原来我家比你的小木屋还小!就这居然收我八百块房租!还说是便宜我了!这种城中村的自建房有什么可便宜我的!这栋楼连物业都没有!太过分了,我都在过着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活!”
源霖将骂骂咧咧的简摁在沙发里坐好,把行李袋里叮叮咚咚一顿乱叫的手机拿出来塞到简手上,而后回房帮没精神动弹的简收拾行李袋里其他物品。
简等手机不叫了才振作起来,给它插上电,只剩 2%生命的电池得以续命。
简打开手机,看未接来电,有骚扰电话,有林经理打来的,有越风铃打来的,还有简太太打来的,看样子简太太是打算讲和了,简都没理,又打开微信,过滤掉工作相关的信息,剩几条需要回复的,其中大多数是莫晓媛发来的,问她玩得开不开心,简回复说很开心。
有一条是越风铃发来的,“去哪玩了?电话打不通?还好吗?”
简这才记起自己出发前因有点想和越风铃聊聊,关心一下朋友的情况,反而把她给忘了,没有跟她说出门的事,连忙打字回复,“去了挺远的地方,很偏僻,信号不好。现在已经回到家了。抱歉,出门当天太忙乱了,忘记和你说一声。”
不一会儿越风铃就回,“没事,玩得开心吗?”
简回,“很开心,完全放松,五天不碰手机没有工作烦着,整个人重获新生。”
越风铃回,“其实我找你是有点事的。”
简回,“什么事?”
越风铃回,“可以当面说吗?我挺想好好跟你聊一次。但是你今天刚回来,应该需要休息,过几天再约时间好吗?”
简琢磨了一下,越风铃说的也是她想做的,而且对于自己不言不语失踪几天的行为,她总觉得不太好意思,她拿越风铃当朋友,不希望自己做事这么不周到,又看了一眼正在拿着她的洗漱用品回洗手间放好的源霖,想自己吃了几天素,口寡了,需要大吃一顿飞禽走兽补补,于是回复“我没关系,不累,你想今天晚上见面也可以,我也挺想见你的。如果你不方便就改天,我都行。”
越风铃直接给简打了电话,简接通:“风铃?不好意思,前几天没办法联系你,害你担心了。”
“没事的,你在外面玩得开心就好。我今晚有空,但是真的要今晚见面吃饭吗?刚刚长途跋涉地回来不累吗?”
“我那个,也没有长途跋涉……我不累的,我们今晚一起吃饭吧,”简一边手拢在嘴边,小声说:“我想吃肉,很多肉那种。”
听筒里传来越风铃的几声笑,而后越风铃说:“行,吃西餐好不好?纯肉的。”
“好。”
“但是我来请你吃饭,是我想约你出去和你说点事的,你不许拒绝。”
“啊?”
“不许拒绝。”
“额……”
“我会挑不贵的餐厅,你心理负担别这么重。”
“……好吧,谢谢你啊。”
“不用客气的,我真心拿你当朋友。”
“我也是。今晚见啊。”
晚上简又是瞠目结舌,越风铃带她去的是某间藏在某个空中花园里的餐厅,是那种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餐厅。
简:“……”
简小声质问道:“这餐厅不贵?!”
越风铃睁眼说瞎话:“是呀,很便宜,我参与了这里的设计,和老板很熟,他不会收我多少钱的,放心吧,都说了让你心理负担别这么重。”
简暗道这怎么可能负担不重,没有越风铃带着来,她一辈子不可能允许自己发神经来这种餐厅,纯肉的西餐哪里不能吃,她吃一顿麦当劳也很满足。
越风铃见简还是接受不了的模样,说:“我请你过来听一下我的倾诉,所以这一顿必须由我来付钱。也想向你道个歉。”
“道歉?”
“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但我没有明说,且又借助了我们是同性这个先天条件更容易地接近你,你对我毫无防备,这一点我觉得是我占了便宜,是一定要当面和你说清楚的。”
越风铃在来之前就点好了菜,不让简有看餐牌的机会,现下服务员正好过来上菜,简错过了提问的时机,又因越风铃让简赶紧吃,先吃饱再聊天,简也的确是饿了,便拿起刀叉专心对付面前的牛排。
几天没有尝到肉滋味,吃一口热腾腾香喷喷的鲜嫩多汁的火候刚刚好的牛排,简立马可以感受到美味食物带来的至高幸福感。简微眯着眼享受这一刻,对面的越风铃似也受到她的影响,吃起东西来得比平时专心,但不忘脸上挂着笑,时不时抬头朝简笑笑,用眼神交流一下对这里的食物的满意。
简虽想得开,却也不是缺心眼,吃了几口之后,心思就跑到越风铃刚才说的话上去了。简有点察觉到越风铃待她和待别人不同,又因这个“别人”是指物业处的其他同事,再无其他对象,样本量太少,简觉得自己得出的结论不严谨,便让自己不要多想了。方才听越风铃说的几句话,越风铃说是特意接近她的,无疑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想。这用想要交朋友来解释肯定不足够,简想到越风铃在刚开始相处时或许不是真心想要结识她就有点伤心,她是正儿八经地从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越风铃了,而且之后越来越喜欢。这下简有点不想听越风铃继续说下去了,她们两个在过去的三十年里都是不在一条水平线上的人,简怕越风铃今晚说的话会加剧她们之间的差距。
她因有了奇遇,所以在爱情上考虑的事情会比较多,没想到在友情上也是不能放松,仍有许多需要考虑的事。
吃饭期间越风铃瞧简吃得香,问了一下简去旅行的经历,“你是去尼姑庵修行吗?怎么会没有肉吃?”
简笑道:“那里是一处没开发的密林,我去探险了,又不忍心破坏环境乱杀生,就只能吃点水果蔬菜番薯芋头什么的。”
“你还有这爱好?”
“原本没有的,但被带着过去了,就要适应。不过也只有吃东西这一点不太好,其他的都很完美,大自然真是绝佳的去处,对所有生灵来说都是如此,我本来以为我去到一个没有信号、没有书本的地方会很难受,结果并没有,当我面对着一条缓缓流动的小河静坐的时候,我竟然想就这 么在那里坐一辈子也不错,我没有一秒钟像在社会中生活那样觉得没事做是无聊的,不无聊,根本没有这个概念,那感觉太奇妙了,好像我的生命就融化在了那个地方,光是活着,一呼一吸,就已经是一件极其重要的正经事。”
“我也有过这种感觉,也是在全身心融入大自然的时候,不过我是在冰天雪地里爬山,环境有点恶劣,可能心境没有你的那么平和。下回有时候和你一起去玩玩?森林也好高山也好,去一趟,就我和你。”
“行,但是最早也要明年了,我今年的年假用完了。”
越风铃笑着摇摇头,“我说创业人不容易,其实打工人更不容易,工作很困身。”
“可不是嘛。”
心里想着事并不影响简的胃口,面前的一小碟前菜、一大块牛排和一碗浓汤都被她吃干净了,服务员来帮她撤下空盘子,端上甜品。
红酒也下去半瓶了,两人都有清浅醉意,情绪正好,适合聊天。
简先开口:“风铃,你想和我说什么?我不认为你有什么地方需要向我道歉。”
越风铃不答,说:“我想你是有点看出来了,但又不敢确定?现在你可以大方跟我说。”
“是指一直以来你对我的态度吗?”
“嗯。”
简抿抿嘴,托腮垂眸,右手摆弄着甜品盘子上的一只小叉子,沉默了两分钟,才带着些犹豫地抬眼看向越风铃,说:“我觉得,你有时候做的一些事……很像在追求我。如果换一个性别的人来做那种事,我一定立刻知道他的意思,也会立刻躲得远远的。不过你言语中一点也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我就没有往下想,怕是我自作多情。”
越风铃的目光没离开过简,她们在费心布置得姹紫嫣红的花园里用餐,花园里灯光如昼,还原了花的本色,也令越风铃的眼睛散发着一种不同以往的明亮。简看着她时,莫名地生出了点伤心滋味,她今晚似乎比平时要脆弱许多,像尊琉璃,美而易碎。
越风铃轻轻地说:“是,你没猜错,我的确有心要追求你。”
真的听到越风铃的承认是另一码事,简再有心理准备也不禁面露惊讶,下一瞬便赶紧垂眸,继续盯着被她吃了一半的小蛋糕,又红又黑的小蛋糕和她的脑子一样,一塌糊涂。
简对不同性向这四个字的认知只停留在看过电影《霸王别姬》、《春光乍泄》以及书本《孽子》的层面上,没有亲身接触过。她在接受上没有困难,但需要时间,尤其是这件事没有落在她眼前,而是直接落在她头上,她被砸得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
两人之间安静了有十分钟,简忽地抬头问:“我异性缘一般般所以……我不知道……我对同性是比较有吸引力吗?”
越风铃笑了一下,而后当真开始思考简提的问题,半晌才回答:“应该是对我来说比较有吸引力,对别的女生,应该,还好。”挑眉笑笑,又说:“其实是我比较有吸引力,你觉得呢?”
简也笑了,认同道:“这倒是真的,连我这种没有过其他心思的人都在刚见面时一下子被你吸引了。”
越风铃抿了一口酒,说:“其实我没有对异性恋的女生出过手,我以前的女朋友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大家心知肚明地开始交往。可是遇到你之后我觉得很喜欢,没想太多就行动了,可能是那时刚刚买了房子又想着创业的事,心比较野,不顾头不顾尾的。哪怕后来发现你对我根本没有那一方面的心思,我也没有立刻停下来,由着性子又跟你相处了一段时间。我知道你在努力适应和我的相处,我承认我是个坏蛋,我其实挺享受你为了配合我而努力的模样,我觉得那样特别可爱。”
又是可爱,简皱眉笑道:“别用这个词形容我,挺奇怪的。”又很快敛了笑,问:“为什么要对我坦白这些?你明明可以按下不谈这件事,我也不会来问你,我们可以凭着某种默契相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