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相依——隐倾云【完结】
时间:2024-05-17 17:21:14

  赵睿怒喝:“天下有你这种妈?逼你女儿上绝路的,是你自己!”
  宋汝岐突然抬头,眉开眼笑道:“没事了没事了,乖女儿,妈妈现在有钱了,宋家的钱都到手了,以后不用你去陪客赚钱了,啊,妈妈再也不打你也不骂你了……”
  赵睿什么变态都见过,这样心如蛇蝎的女人,头一次。
  他闭眼长叹。
  婚礼那日出事后,春江饭店封锁停业。
  现场形势混乱,严镇受父亲连累涉及陈含亨案,交代清楚问题洗清嫌疑已是傍晚,返回饭店难以接受现实,闷头喝酒不管不顾。
  盛京孟氏早已登报声明,宋子浮更名孟子浮,为孟氏二房幼子。
  孟棠及时赶来主持大局,以宋子浮兄长身份接管一切事务,妥善安置未离开的宾客,适当发布新闻,公布宋子浮所持暮雨基金海内外合法投资,以及宋氏慈善基金过往善举,为兄妹二人正名,挽回声誉控制舆论,稳定宋氏股价和旗下产业经营。
  他从盛京调集医疗资源组成专家团,为宋沉烟医治。另从盛曼控股旗下的银行安防抽调三百人,将医院和宋家别墅围成铁桶。
  任何人想见宋沉烟,都要先经过孟棠允许。
  他防备的第一人,就是严镇。
  严镇双目红肿布满血丝,下巴有青色胡茬,神形憔悴衬衣凌乱,带着几分酒意,在医院大门堵住孟棠,用力推他肩膀,“你干什么,凭什么拦我?那是我老婆!”
  孟棠着全黑正装,神色平静站如松柏,冷静道:“婚礼取消,你们也没有登记。这门婚事,我不允许。”
  严镇情绪失控,大吼大叫,“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听你的!”
  孟棠静静看着他,慢慢抬起眼皮,“我原以为你严氏在虞春也属一方势力,却没想到连基本安全都保障不了,我要你何用?如何将小妹托付于你?”他轻笑,“严公子,你与她为何成婚,你心知肚明。如今成婚的理由已经不在,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严镇颓然低下头,肩膀往下耷拉,乞求道:“让我见见她,她伤得那么重,我一次都没有看过,就让我看一眼。”
  孟棠不回应,上车离开。
第90章 空空如也
  宋沉烟清醒,已是一个月后。
  她的枪伤位置虽未危及性命,但子弹嵌入骨中,手术难度大创面深,失血过多恢复期长,在重症加护病房度过危险期后转入VIP楼层,为让她安心休养,整层楼被孟棠封锁,身边只留吴妈照顾。
  农历新年刚过,天气乍暖还寒。
  宋沉烟一直半睡半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时,窗外天光大亮,身边空无一人。
  她艰难撑起身子,下床时头晕目眩站立不稳,扶着墙走出病房,四处寻找,每间房都空荡荡,宋子浮伤势比她重,可他人在哪?
  即便是在梦里,他那句话也一直在她耳边萦绕。
  他说他等不到了。她听到了,可当时陷入昏迷无法回应。
  宋沉烟产生巨大的恐惧,脚步凌乱急躁,在走廊横冲直撞。推开每一扇门,入目都是洁白的空床摆设,她嘴唇轻颤,嗓音干哑,用尽力气喊:“哥哥!”
  声音在空旷的楼道回响。
  她在找他,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简单的楼层变成纵横交错的迷宫,天旋地转,她找不到方向,视物模糊呼吸困难。
  孟棠闻声赶来扶住她,柔声道:“今后我做你的哥哥。”
  宋沉烟瞳孔震颤,神色惊慌追问,“你说什么?”
  孟棠心中不忍,握住她的手拢在掌心,“你需要休息,一切有我。”
  “不,你不是。我要见宋子浮,我要见他!”
  宋沉烟情绪激动,泪如泉涌,用力挣开男人臂膀,肩头伤口往外渗血,淡蓝衣物已被染红。她重伤未愈,面容瘦削苍白,身体单薄脆弱,像一片枯黄树叶,风轻轻拂过便能将她打卷带走。
  孟棠抱起她送回病房,让护士注射镇静剂,她又渐渐睡过去。
  宋沉烟用了很长时间接受现实。
  这不是不告而别,是再也无法相见的天人永隔。
  她那日不顾一切扑到他怀里是出于本能,亲人遇到危险,她下意识要保护。可他的转身,又何尝不是本能,保护她是写入宋子浮生命的程序,不需要任何思考的本能反应。
  宋沉烟出院回家,宋家别墅渐渐有了人气,宋子浮的房间空置,她的心也空旷苍凉。
  她时常听见宋子浮的说话声,脚步声,推门声,半夜醒来,好像他就坐在床前。能感受到他冰凉的吻落在唇畔,落在眉间,也能感受到他指尖在面颊的温柔触碰,为她掖被,为她倒一杯床头的水。她连呼吸都放得静悄悄,怕惊扰了他,他再也不来看她。
  她由宋子浮教导带大,由内而外皆由他塑造,他早已在她心中扎根,枝繁叶茂将她紧紧缠绕。
  她活得肆意妄为,予取予求,宋子浮对她包容忍让,一颗心毫无保留,心甘情愿任她搓扁揉圆,喜怒哀乐也为她一颦一笑牵动。
  宋子浮说她是他活着的理由,她又何尝不是?
  二人互相依存,早已共生共死,唇齿相依无法分离。
  如果这是爱,那么她爱他。
  她明白得太晚,她总以为来日方长,还有大把时光可以挥霍。
  宋沉烟不哭不笑,不言不语,也拒绝探望。往日神采灰飞烟灭,只剩一具躯体,终日对着窗,日出日落间,看烟云沉浮缥缈。
  孟棠安排心理医生上门,也无济于事。怕她自寻短见,只得搬来同住,告诉她:“宋子浮用命换你生机,你必须活下去。”
  宋沉烟这时才回过神,目光重新聚焦看向他,伏在他肩头痛哭出声。
  孟棠为便于照顾,暂住宋子浮套房,日常在二楼书房办公,书房就在二人卧室外。
  阳光像碎金倾泻满地,家具摆设一如从前。
  孟棠肩颈舒展身姿挺拔,乌发润泽额头光洁,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穿一件藏青色真丝睡袍,宽坐书桌后埋头处理文件。
  宽大书桌上各类文件夹堆成小山,等待批复。他正看到宋氏新财年的经营策略,经济低迷,内地市场急剧萎缩,里头有一条申请:缩减远洋航线补贴,裁撤一线部门,接受外企并购经营,后附几份商业计划书。他手握金笔凝思,墨滴饱胀落在纸上洇透纸背,才落笔批示:不同意。
  孟棠微微蹙眉神情专注,身形气质与宋子浮相似,儒雅斯文。
  宋沉烟形销骨立,站在卧房门口目不转睛看他,恍惚时光倒流。
  他抬头时,她移开眼,默不作声走开。
  孟棠起身跟上。
  他受宋子浮恩惠,那70亿注资助他清扫障碍,上位掌握孟氏权柄,如今宋子浮不在,宋家理应由他照顾。更何况,宋子浮已改姓孟。
  整个宋家,只有一个宋沉烟。
  孟棠权衡半生,凡事都有理智判断,此时却只想抛开得失,与她讲人情。
  “你尽可以将我当成他,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些。”他无意取代宋子浮,但希望藉此让她有活下去的意念。
  孟棠极尽克制,恪守兄长本份,将原本微动的心思沉下。他站在宋沉烟身后,距离一尺,既不生分又保有礼貌安全。
  她泪盈于睫嘴唇微动,想问什么还是没有开口,最终摇摇头,转身回房间,关上门。
  他是孟子浮还是宋子浮,都不重要了。
  不论他是谁,他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春去秋来,等宋沉烟情况渐渐好转,林言带律师来交代宋子浮遗嘱。
  律师带来一摞文件,一本本翻开念下去,各式各样的股权与不动产全留给她,宋氏造船与航运早已在她名下,除却暮雨基金旗下产业,有美国拉斯维加斯和日本东京港的商业街,有大宗土地、海岛,有瑞士银行亿万美金和金库里大量黄金珠宝古董。
  还有盛京沿海第一高楼房产,从顶层往下共23层,是那年的生日礼物。
  那年她初入职场去盛京出差,宋子浮半夜去见她,带她在盛曼酒店的露天酒吧看海景,渡给她一口龙舌兰酒,伴着柠檬与盐,回味辛辣又酸涩,比眼泪更咸苦。
  宋沉烟咽喉滚烫疼痛,此刻只希望他活着爱她。
  宋子浮巨额财富由她继承,却没有留下墓地,他希望她不要牵挂不要悼念,彻底遗忘他。
  宋氏海外产业以及暮雨基金由林言打理,他带林婉移民,临行前与宋沉烟告别,“遇到任何事随时与我联络,我虽然人不在国内,但关系网在。宋氏国内产业和丰江暂由孟棠代为打理,你若愿意,可随时接手。”
  她双眸因哭过太久泛红,面颊肌肤泪痕干枯,嘴唇干裂出血,眼尾和嘴角微微下垂,轻轻点头,视线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他们要走,她理解。
  虞春始终是个伤心地,宋沉烟在这里失去所有。
  孟棠要带她走,她没有拒绝。
  他安排盛京住所,通知宋家文回国。
  阿文虽由宋子浮收养,但并未入户。他一向专心念书,走的时候年龄还小,没有大范围参与宋家生活与交际圈,外人不清楚宋家还有这样一位幼弟。
  宋家枪击案事发突然,宋沉烟重症沉疴,林言忙于处理工作事务,严镇被孟棠隔绝在宋家之外后,受到打击一蹶不振,没有人想到要去特意联络这位挂名家人。
  孟棠细心周到,打理宋家人情往来,得知此事后一面感慨宋子浮善念,又庆幸还有这样一位幼弟或许可宽慰宋沉烟心情。
  宋家文火速赶回,见到宋沉烟形容枯槁瘦骨嶙峋,跪在她面前心痛道:“阿姐,我留下来陪你。”
  他走那年才她还没有回国,只记得那时他还很小,发育不良身高比她矮半头。如今已经成年,长成大人模样,身材高大壮实,气质内敛沉郁,容貌英挺俊朗,细长眼眸还藏有当年的影子。
  看来,宋子浮将他也养得很好。
  自将阿文交给宋子浮后,她就再也没有为他操心过。
  阿文穿白衬衣休闲裤,短发利落眉目俊秀,单膝跪地抱住宋沉烟的小腿,俯身脸颊紧贴在她膝头,轻轻摩挲,热泪洒在她腿上,宽阔肩背因压抑哭声而微微颤动。
  客厅宽阔明亮,窗外树叶抽出嫩绿新芽,室内深棕木地板光可鉴人,金棕小牛皮沙发柔软细腻,家居纤尘不染。
  宋沉烟斜靠在沙发上,手掌落在他后脑,忆起那年他不想上学,宋子浮好一通教训。
  “不要耽误学业,看过了,就走吧。”
  她眼睛干涸,内心枯竭,勉强牵动嘴角,音色暗沉干哑,“你看,我很好,没有事。”
  她像断翅的蝴蝶徒劳扑腾,向外界展开碎裂的羽翼,说,我很好,我没有事。
  阿文抬起头,眼睛涨红,“阿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至少我能陪在你身边。”
  婚礼仓促,也不算喜事,那时丑闻纷飞遮遮掩掩,她没有半点喜悦,自然不会告诉他。再后来宋子浮中枪,她连呼吸都觉得疲惫,整个世界于她已毫无意义,说与不说没有分别。
  “陪伴有什么用?”
  “大哥曾让我做你左膀右臂。”
  “那你更应该好好念书,完成学业,将来宋氏交给你。”她生无可恋,目光空洞。
  “阿姐!”阿文恐慌,“我什么都不要,那是大哥留给你的家业,理应由你主持。”
  “你回去吧。”宋沉烟起身上楼。
  阿文哽咽,站在身后默默看她离开背影。
第91章 阿文遇袭
  孟棠欣慰,“她很久没有开口讲话。”
  宋家文哑然,红了眼眶看向他,“将来,你会做我姐夫吗?”他永远不会忘记大哥宋子浮,但阿姐身边需要有一个这样的人。成熟周到,能为她撑起一片天地,供她暂时休养生息。
  孟棠愣了愣,心下喜欢阿文这机灵劲,轻拍他肩,“你在家多住些日子,好好陪你阿姐。学校那边我找人去代你点卯上课。”
  宋家文住在家中,宋家热闹很多,他跟着吴妈学做菜,照顾起宋沉烟起居,时常拉她出去散步踏青,或是逛街购物。
  众人默契地不在她面前提起宋子浮,更不提宋汝岐或是与杜家有关的一切。
  让前尘往事烟消云散,让活着的人好好活下去,是最大的善意。
  为逗宋沉烟一笑,宋家文不知道从哪里领回来一只傻狗,还是名种哈士奇,模样长得黑白分明严肃清秀,但眼神迷茫得透出一种二愣子的傻劲儿。
  说是贱名好养活,阿文为它取名,就叫傻狗。
  姐弟二人每天带着傻狗在城里漫无目的行走,傻狗体力惊人,不知道是人遛狗还是狗遛人,宋沉烟白天在外面走累了回家,晚上便能好好吃顿饭,能睡个好觉,精神也慢慢好起来。
  盛京一切安排妥当,虞春收拾好行装,第二日就要离开。
  这晚,狗不见了。
  晚饭时,傻狗还蹲在门口叫唤,趴上桌想抢一块肉骨头,宋家文给了它一巴掌,这货嗷呜两声,眨眼工夫便没了踪影。
  宋沉烟放心不下,宋家文陪着一道出门找狗。
  已是太阳落山时,别墅区内昏黄路灯照明,绿植维护得好,蜿蜒小道格外幽暗,走出湖畔别墅区大门,傻狗忽然窜过来往宋沉烟身上扑。
  这时一辆机车冲来,车上的人黑衣黑裤带黑色头盔,不长眼般往二人方向撞。
  宋家文反应迅速,抱着宋沉烟滚向一边,堪堪躲过,那机车调转方向再次撞了过来,眼看要撞上二人,傻狗扑了上去,机车头偏离方向,剐蹭过宋家文后背,轰起油门还要再撞,别墅区安保队巡逻至此处,那机车犹豫两秒,掉头飞快地跑了。
  二人滚至绿化带花坛夹角,宋家文拱起后背朝外侧,护着宋沉烟后脑,将她牢牢抱在怀中。
  他体型高大肩宽背阔,将她完全笼罩,微微抬起身看向怀中女子,担忧问:“阿姐,你有没有事?”
  宋沉烟神情愣愣的,显然被吓住,她仰起脸,眼中晶莹剔透,过了一会才回过神,焦急问:“你呢,你怎么样?”
  她迅速爬起来检查宋家文伤势,见他后背衣物破损,有鲜血渗透出来,心急如焚,在路边就近拦车赶往医院。
  宋家文受轻伤没有大碍,皮肉伤缝了几针,当晚便可以回家。
  宋沉烟紧张得不得了,非要他住院观察一晚,她无法再接受身边人出事。
  孟棠赶来,看到二人全须全尾,勉强放下心。
  他的安排万无一失,姐弟二人平常出门遛狗,身后也有保镖跟随,怎么就百密一疏被人袭击,是随机抢劫,还是蓄意谋害?孟棠心中有疑问,这事要细查,但不论如何,虞春已经不能久留。
  孟棠不想改变行程。
  他将宋沉烟接回家休息,安排人手在医院值守。
  天蒙蒙亮,医院那边传来消息,宋家文再次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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