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平根本不问王希地为什么不住家里,哪天离开,这都是能呛声起来的话题。
到了南坪客栈,王希地准备扫码付款,示意郝嘉准备下车。
扫码时,王希地发现付款码是李玉,心里莫名有些暖意。
王三平像只貔貅,从来把钱把控的很严。
她平时给家里打钱也是打给王三平,她享受给父亲打钱后,那种获得感。
“怎么舍得把钱打到我妈账户了?”王希地幽幽地问。
“让你妈坐在家里享受钱从天降的感觉。”王三平说。
王希地转了两千块钱过去,下车时,对王三平说:“差不多得了,别太拼命。”
王三平没搭理她,又是一脚疾驰,王希地吃了一嘴飞尘。
此时,王三平接到李玉的电话,她问:“怎么回事,收到了两千块钱?”
“你闺女打的,拉活儿碰上了。”王三平说。
“你给她们送火车站去了?”李玉关切的问。
“送去了,走了。”王三平挂了电话,他不忍心告诉李玉实情。
此时的南坪客栈已经是旅游旺季,但今年格外冷清。
王希地和郝嘉住在一间依山傍水的房间,两人都懒得动弹,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在房间睡觉。
醒来时,已是黄昏。
黄昏时醒来最落寞,心底没来由得无的放矢。
郝嘉问王希地有没有同感,王希地说:“没有,我只是饿了。”
夜景边的农家渔宴,郝嘉和王希地各自默默的吃饭。
郝嘉脑海中勾勒出王希地的少女模样,伶俐而凌厉的,好强又直接的,和现在的她一模一样。
“我小时候说话很晚,三岁多了还不会说话,被怀疑是哑巴。”
“生活在我家这种刀子嘴的家庭,你也学得会反击。”
王希地仿佛知道郝嘉在想什么,自说自话。
王三平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李玉给他留了饭菜。
“她二姨给她介绍的那人怎么说,你催她没?”即便累了一天,王三平还是关心王希地的个人大事。
“别提了,一说就急眼。
咱们操不上心了。”李玉语气中透着无奈。
“不提怎么行,她在外面天高皇帝远,越不提她越不上心。”王三平举着筷子,吃不下饭。
“她不听,我有什么办法。”李玉也很委屈。
“唉!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王三平一声怨叹,把碗筷一推,闷声回屋睡觉去了。
夜深了,郝嘉和王希地躺在床上,王希地喷嚏连连,说道:“我爸妈这会儿肯定在家又絮叨我呢!说我不让他省心。”
“父母都一样,我家也这样。”郝嘉感同身受。
“你家可没指着你脑门逼你找对象结婚吧?”王希地问。
“他们不提,心里憋死。
还不如你爸妈有啥说啥呢。”郝嘉安慰。
王希地猛地一翻身,负气道:“烦死,睡觉。”
第二天一早,两人搭乘火车回京,她们的家乡,都是没有航班的地方。
火车连接着地气,像王希地的名字一样。
到站时已经是午后,两人各回各家,王希地说:“走了,回头联系,过几天如果没事的话,陪我去参加个活动。”
郝嘉问:“是什么活动?”
“相亲。”
王希地的情感一直空白,虽然她总是关心郝嘉的恋爱,但她自己仿佛恋爱绝缘体。
以前,郝嘉不明就里,觉得王希地条件不错,不会没有恋爱可谈,现在大概知道了。
郝嘉点头答应。
王希地先走一步。
分别时,郝嘉心里竟有一丝不舍。
这趟回家,像是搭上时光机,瞥见彼此成长的过去。
因为这几日都在颠簸,虽然只是几日,却感觉过了很久,仿佛很久没有见到金驰了,回到家之后,郝嘉准备大扫除,把家里收拾干净。
收纳和清洁确实解压,断舍离的方法有用。
收拾清爽后,心情也爽快起来。
晚上临睡前,郝嘉给金驰发信息:“我回北京了。”
金驰回复了一个哦字。
王希地睡不着,回趟家,完成改名字的宿愿,也惹了一肚子气生。
过几天要参加一场高端的相亲活动,她真的不太想去。
但为了让父母不再让她身边塞各种相亲对象,她决定,既然都是相亲,她要自己选择。
第28章 大海捞针
临近与王希地约好陪她去相亲的这天,郝嘉突然身体有些不适,上吐下泻,脸色发白。
王希地拖着郝嘉去医院,不容郝嘉推脱。
“郝嘉,你真给我掉链子,浪费我一个赠送的名额。”王希地开玩笑的奚落着郝嘉,把她送到临近的医院。
“还能有人把你忽悠住消费呢?”郝嘉问。
“不是他们把我忽悠了,是我爸妈把我拿捏了。
我要不自己参加相亲,也得被他们按头相亲,反正都得来着一遭。”王希地无奈的说道。
“放松心情,随缘,万一有合适的呢?”郝嘉安慰着。
“有什么合适的,说起来就来气,这些相亲机构赚得都是女人的钱,听说好多男的交钱少。”王希地狠踩一脚油门。
婚恋市场的男女比例失衡,导致这门生意里,女性成为被宰割的对象。
虽然气不过,但王希地想到来自父母的窒息压力,强忍着不快还是硬着头皮被“宰割”。
到了医院,郝嘉一番检查之后,好在无大碍,估计是头天晚上吃坏肚子了。
郝嘉没精打采的强撑精神:“都说了没啥事,不耽误,活动不是下午吗?”
王希地说道:“你还是算了吧,我知道你懒得应付这种场合,看你病了就放过你吧,我自己去。”
郝嘉暗自长舒一口气,她确实也不太想去,说:“那祝你旗开得胜,一见钟情。”
目送王希地走后,郝嘉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想歇一会儿再回家。
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站在郝嘉前面,挡住了郝嘉的视线,老妇人身边没有人陪同,有些茫然焦急,郝嘉问:“阿姨,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老妇人求助般的看着郝嘉,说道:“我儿子帮我在网上挂的号,说要在取票机上取,我弄了半天没打出来。”
“您儿子过来了吗?”郝嘉问。
“我自己来的,孩子工作忙,他带我来过两次了,我还记不住,这脑子不行了……”
“我帮您取吧。”郝嘉带着老妇人来到取票机排队,帮她取了挂号单。
老妇人满脸堆笑的道谢:“谢谢你姑娘。
你看我平时在家干活做饭可利落了,就是一来医院,看到这么多人就眼晕,什么都做不好。”
老妇人的话被旁边的一个年轻人听到,上前递了一张名片,说:“阿姨,您如果以后再有看病的需求,我可以陪诊。”
郝嘉头一次听说“陪诊”,也跟着听听。
年轻男孩介绍道:“陪挂号,陪看病,如果有需要还可以去家里接您。”
看着老妇人刚挂完号,男孩又说:“阿姨,您这次就可以体验一下,我陪您。
以后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说罢,男孩一笑,又补充道:“当然希望阿姨您健健康康,少来医院。”
老妇人被男孩最后这番话打动,答应让他陪诊。
老妇人跟着男孩走了,郝嘉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有心思,看到了老年人陪伴需求的商机。
王希地在这家相亲机构消费不菲,她本来不想参与多人社交的相亲,被相亲机构的红娘忽悠着办一对一的服务,说是精准匹配,成功率更高。
即便如王希地一样做事精准出击的人,听到这话也感到有一丝刺耳,仿佛缘分能人为的操控,成功率成为红娘的 KPI。
她觉得还是算了,就让他们提供一个社交的场合,随缘认识一下。
她并指着相亲能脱单。
相亲活动地点在二环里的一处四合院,院内私密,曲径通幽。
王希地进门之后,一对写着“百年好合”的新婚夫妻对拜的玩偶摆在桌子中央,王希地看着这对玩偶,不由地冷嗤道:“知道的是来相亲,不知道的还以为喝喜酒呢。”
与“百年好合”玩偶的喜庆形成违和对比的是当下的环境,自助西餐,香槟美酒,帷幔鲜花,西图澜娅餐厅中央是“8 分钟约会”的长桌,西图澜娅餐厅包间内,有桌游活动,陌生气氛中带着热络嘈杂。
在主持人的介绍下,开始 8 分钟约会。
活动由三名女嘉宾和三名男嘉宾组成。
自由聊天后,女嘉宾不动,男嘉宾移动到下一桌。
每个人身上贴着“爱的号码牌”,王希地拿着自己的号码牌,随意的贴在手上。
男男女女相互礼貌得审视着对方的个人信息,像面试一样理性客观的量化着彼此的价值。
王希地旁观着眼前一桌男女嘉宾的对话。
女嘉宾眼神盯着男嘉宾,男嘉宾一愣,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蒋云,31 岁,码农……”
女嘉宾明显对蒋云的“硬件”外貌感兴趣,而对他的“软件”实力有所犹疑,打趣说道:“31 岁的码农,头发倒是挺茂密,也没有穿格子衫。”
蒋云尴尬地笑笑:“还有四年‘退休’”。
女嘉宾自信亮出自己的筹码:“退休可要财务自由才行,我做金融领域,同时也在做知识付费的课程,在理财方面可以给到一些建议。”说罢,女嘉宾掏出手机,迅速滑到自己的课程页面,推到男嘉宾面前。
蒋云迅速扫了一眼:“杨小姐”,马上改口:“哦不,杨老师”。
杨老师正了正身体,莞尔一笑:“感兴趣就加入课程”。
蒋云话中有话的说道:“看来杨老师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相亲。”
杨老师扬起桌上的来宾表格:“爱情是不期而遇不讲道理的,你觉得在这种面试局上,除了扩展业务对象,还能期望找到爱情?”
蒋云饶有兴致的听着,随口附和一句:“有道理,爱情和婚姻难以兼得。”
杨老师打量着蒋云,说道:“你看上去也不像来相亲的。”
蒋云笑而不语。
王希地正冷眼看着男男女女的破冰自白,感觉还挺有意思,差点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这时,一个满脸堆笑,眼神放电的男嘉宾坐在王希地对面,眼神无法从王希地身上挪开。
这位男嘉宾甚至没有自我介绍,急迫得掏出手机:“不如先扫一下微信吧。”
王希地愣了一下,故意左顾右盼的看了一下周围,装作不解的问道:“你跟我说话?”
男嘉宾讪笑着:“这里人多太嘈杂了,不知是否有幸,活动结束后请你共进晚餐如何?”说完,自然的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名表,又自然的掏出宝马车钥匙。
王希地一脸不屑的看着他,男嘉宾自觉没趣,提前结束,转战下一位。
不一会儿,又一位男嘉宾与王希地面对面坐下,王希地抬眼一看,是蒋云。
正当蒋云想要再机械重复一遍自我介绍时,王希地打断道:“不好意思,你刚才的对话我无意中听到了。”
“那自我介绍可以省了?”蒋云问。
“蒋云,31 岁,码农。”王希地重复着听到的信息,又说道:“我叫王希地。”
“希望之地。”蒋云拆解她的名字。
王希地脸上掠过一丝不能轻易被察觉的喜悦却被蒋云捕捉到了。
王希地收起被理解名字含义的满意,重复着上一位女嘉宾的疑惑:“你看上去也不像来相亲的。”
“哪里不像?”蒋云歪头问。
“你眼里没有捕猎的气息。”王希地回答。
蒋云定睛凝视王希地三秒,问道:“现在呢?有了吗?”
王希地故意避开蒋云的眼神,他们的 8 分钟结束了。
继续轮转,王希地觉得没意思,起身去另一个房间玩狼人杀。
刚好缺一个人,等待的时候,蒋云进来了,他在王希地身边落座,游戏开始。
“法官”发牌,玩家各自查看自己的身份:王希地(1 号)的身份是预言家,蒋云(2 号)的身份是猎人,男嘉宾(5 号)是狼。
王希地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对面开宝马的 5 号男嘉宾,男嘉宾以为王希地对他有好感,又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
游戏进行中,竞选警长环节,男女嘉宾正襟危坐,等待发言。
王希地首先发言,掷地有声的说道:“预言家,查杀 5 号,铁狼一匹。”话音未落,王希地与 5 号男嘉宾对视,男嘉宾面不改色。
5 号男嘉宾被查杀,迫不得已原地干拔,悍跳预言家,状态起得特别高:“1 号,撞在铁板上了吧,我才是全场唯一真预言家……”
一番游说之后,投票环节中,好人们纷纷听信 5 号的发言,只有蒋云站队王希地,无奈寡不敌众,迷失的闭眼玩家们将“预言家”王希地票出局。
5 号男嘉宾拿到“警长”的“警徽”,手握 1.5 票。
得意洋洋的望着王希地。
游戏继续,蒋云被在场不明真相的平民好人的投票放逐出局。
法官发言:“2 号玩家出局,请发表遗言。”
众人目光投向蒋云,蒋云示意法官发动技能。
蒋云翻牌身份为“猎人”,与男嘉宾对视一眼。
蒋云说道:“带走 5 号。”
男嘉宾出局,游戏结束。
坐实男嘉宾的狼人身份,好人阵营胜利。
正当此时,一位女士来到现场,四处扫视,急冲冲径直来到 5 号男嘉宾面前。
这位女士不顾形象,奋力追打着:“终于逮到你了!别想跑!还我钱!”
男嘉宾毫无防备,大惊失色。
女士走到台前,抓起话筒,大喊道:“这人是骗子!PUA 高手!各位千万擦亮眼睛,不要被他骗了!”
骗子不住得挣脱着:“别听她瞎说,她是神经病!血口喷人!”说罢,骗子想逃跑,王希地抬脚绊了他一脚,骗子一个踉跄,起来之后,现场一片骚动混乱,众人窃窃私语,互相张望。
骗子想要逃窜,被蒋云一把按住:“这么着急就‘自爆’了?”
在相亲机构工作人员的协助之下,骗子不情不愿的被扭送到派出所。
相亲活动,啼笑皆非,一地鸡毛,扫兴极了。
蒋云看着王希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活动结束后,天色已晚。
王希地和蒋云一前一后走在胡同里。
走出胡同后,两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背影渐行渐远,晚霞红透了半边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