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就是写了好几封信,送去了御史府中。”穆容淡定的说道。
宋蕴的眉峰却往上挑高了几分,“落地你自己的名字?”
“自然。”穆容丝毫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否则妾身的信如何能够送到御史跟前?”
御史同丞相时有摩擦,二人自然是互相看不顺眼。她顶着丞相府二小姐的名字,检举自己丞相父亲,这可比旁人检举,有用多了。
且正好骆府出了这样的事情,骆永新又是丞相司直,御史大夫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弹劾穆承和骆永新。
“本王要是你父亲,只怕恨不得当初生下你之时,就将你溺死在水中。”宋蕴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穆容,“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王爷这话错了!当初拼死生下妾身的,可不是妾身的父亲,而是妾身的母亲。丞相大人倘若顾念着妾身一分,也不会在得知妾身想要回生母嫁妆之时,收买杀手暗杀妾身。”
“这样的生父,妾身可不敢要。”穆容冷清的说道。
宋蕴看了她一瞬,“听闻你昨日在第一酒楼当着穆悦和李韵书的面口出狂言,要同丞相府断绝关系?”
“姐妹之间吵架的话,怎么也传到了王爷耳朵里?”穆容问道。
宋蕴斜了她一眼,“丞相大人弹劾本王,说此话是本王怂恿你说的……还说你从前在丞相府乖巧懂事,怎么一进王府大门,就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穆容,“本王觉得丞相大人最后一句话说得极有道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变就变了?”
穆容顿觉头皮发麻,从前藏拙这种借口,忽悠一下谷雨还是可以的。至于丞相府的人和宋蕴,时间久了,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爱情使人盲目。王爷人中龙凤,为了能让王爷对妾身刮目相看,妾身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怎能说是说变就变呢?妾身这是在努力向王爷靠近,成为王府的一份子啊!”
“哦?”宋蕴笑着挑眉,妖冶非常,“不是说从前爱慕本王,都是做戏么?就为了能够离开丞相府。”
穆容面上端着的柔和笑容已经有些僵硬,她这一世只想复仇和搞事业,谁想要同他在这里纠结爱不爱的问题啊?她感觉自己耐心都快要耗光了。
很是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说爱慕他是做戏呢?直接承认,就没有今日这番对话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脸颊上出现两朵羞涩的红晕,偷偷看了宋蕴一眼,又害羞地低下了头,“不知王爷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
宋蕴想要看看她要如何圆谎,顺嘴问了句,“什么话?”
穆容艳丽的脸蛋更红了几分,长长的睫毛飞快地颤了颤,头垂得更低了。
“日久生情。”她声若蚊蝇般说道。
不等宋蕴想明白,门口守着的闵九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红了脸。见自家主子看过来,他努力让自己不再咳嗽,不过脸还是很红。
眼神闪躲,不敢直视自家主子探究的目光。
“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王妃就对本王日久生情了?”宋蕴轻蔑地一笑,“王妃对待感情,可真是随便得很。”
穆容震惊,宋蕴这么纯情的吗?明明闵九都听懂了啊!
她低着头,委屈巴巴地说道,“王爷若不信,妾身也没有办法。”
第61章 怀疑有孕
闻言,宋蕴嗤笑一声,“小骗子,你还委屈上了!”
穆容低着头,不吭声,只留给他一个头顶,看着好像生气了,实际上是她懒得应付他。她若不理会他,他自己觉得没趣,肯定也不会多问了。
然而,她等了一会儿,宋蕴也没有起身离开。今日心情似乎特别好,没有喜怒无常,等着丹霞和丹雁将吃食和酒水送上桌,他对她说道,“给本王斟酒。”
穆容听话地起身给他斟酒,只要他不再逮住她问,她为什么和从前变得不一样了,叫她做什么都可以。
梨花醉一倒出酒坛子,偏厅里就是一股酒香味。
这梨花醉是大乾的名酒,不管人酒量多好,三杯都得醉倒。
宋蕴将空酒杯往穆容跟前一递,“你也喝啊!”
穆容将酒杯往旁边推了推,“妾身近日身子有些不便,王爷若想找人陪酒,只能另寻他人。”
“刚刚不是还说自己想要成为王府的一份子吗?怎么?防着本王?”宋蕴拎着酒杯,“不敢喝酒,是因为怕自己醉酒后,秘密被本王偷听了去?”
“王爷多虑了。”穆容脸都笑得有些木了,换作她前世的身份和性子,酒杯肯定直接砸在他脸上,让他赶紧滚!
但为了太子哥哥和小侄儿,她不得不忍着。
“王爷,娘娘的确不宜饮酒,还请王爷见谅。”守在门口的谷雨忽然进了偏厅,对宋蕴说道。
“哦?”宋蕴自己饮下杯中的梨花醉,俊逸的脸上已经没了笑意,他微微的眯着眼,目光凌厉地看向谷雨。谷雨心中一慌,立即跪下说道,“不瞒王爷,娘娘这个月的小日子已经迟了好些天没有来。”
“奴婢担心娘娘万一怀了身子,若饮了酒,对孩子不好,刚才莽撞开了口,还请王爷恕罪!”
宋蕴手中的酒杯差点没有拎稳掉在了桌子上,他眼中有一瞬间的慌乱之色闪过,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身子略有些僵硬地转了转,侧目看向穆容。
明明洞房花烛夜过后,他已经命秦嬷嬷送了避子汤给她,秦嬷嬷亲眼看见她喝下了,怎么可能还会怀上孩子。除非……
“王妃也觉得自己是有孕了,这才不敢饮酒?”他看她的眼神危险而凌厉,声音更是疏冷的厉害。
其他的小事上骗一骗他,他可以不计较。但子嗣之事,容不得她欺骗!
“你会医术,秦嬷嬷给你的那碗避子汤,你当着她的面喝下了,她走之后,你可是自己催吐了出来?”由于穆容这段时间转变太大,秘密一个接一个地来。
宋蕴虽对她充满了好奇,却也知道她嘴里没有半句实话。
她若真的怀上了孩子,他便不得不怀疑新婚之夜的毒到底是旁人下的,还是她自己的苦肉计。
他可以留她在身边,但他不可以容忍她将他当傻子一眼耍。
“王爷,妾身没有。”穆容看见情况不对,当即对宋蕴跪下,“没有得到王爷的应允,妾身怎敢私自怀孕?”
谷雨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番话给自家小姐带来了麻烦,吓得立即给宋蕴磕头,“王爷息怒!奴婢并不知道避子汤的事情,一切只是奴婢的猜测。”
“且娘娘的小日子向来不准时,偶尔晚上几日也是常事,是奴婢鬼迷心窍多想了,这才口无遮拦。请王爷责罚奴婢吧!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宋蕴却没有理会穆容和谷雨,而是抬头看向了闵九,“将府医找来。”
“是。”闵九看了穆容和谷雨一眼,很快离开,消失在引凤阁。
偏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除了宋蕴是坐着的,其余人都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宋蕴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整个人依旧懒懒地靠着椅子坐着,脸上却已经没了笑意,冷着脸盯着跪在他脚边的穆容。
她此时脸上神情并没有慌乱之色,即便跪着,神色也是从容的,没有一点做错事的心虚之色。
要不是谷雨说起,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重生到穆容身上已经快一个月时间,竟然没有来过小日子。
闵九很快将府医带了过来。
“属下见过王爷,王妃娘娘。”虽然穆容跪着,府医还是礼仪周全地行了礼。
“替王妃诊脉看看。”宋蕴的声音依旧清冷。
府医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瞧见穆容跪着,多少可以猜到一些。他话不多,上前示意穆容伸出手来。
他将一方手绢搭在穆容手腕上,又用脉枕枕着她的手,这才将手指搭了上去。
这一诊脉,他神色便变得肃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山羊胡须,似是无法确定,又让穆容换了一只手给他诊脉。
如此反复两次,他这才收回了手,转身同宋蕴回禀道,“王爷,娘娘的脉象偏喜脉,但脉息很弱。若是喜脉,此胎必定会先天流产保不住。”
宋蕴看了穆容一眼,问道,“脉息为何很弱?是因为太早,诊不出来的原因吗?”
“那就要问娘娘同你同房之后,可有食用什么大寒之物。”府医如实说道。
宋蕴又问,“食用了避子汤也能怀上孩子?”
府医脸上出现了然的神情,继续回答道,“大部分人是可以成功避子的。但也要分体质,避子汤并非百分百可以避子。倘若事后喝了避子汤,又成功怀孕的。这样的胎儿大多早产或者生下来就患有残疾和痴傻之症。”
宋蕴听了府医的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退下吧!”
府医收拾好药箱退出了偏厅,偏厅里的谷雨、丹霞、丹雁等人也跟着退了出去。闵九走在最后,并没有走远,守在了偏厅房门外。
“起来吧!”宋蕴朝穆容摆了摆手,“瞧把你吓的。”
府医是他的人,宋蕴自然信他说的话。如此,他倒是信了穆容新婚之夜说的那些话,不是谎话。
“多谢王爷。”穆容起身,冷静从容地在他对面坐下,并替他斟满酒杯,然后端起自己手旁的酒杯看向他,“妾身敬王爷一杯,多谢王爷刚刚没有发怒定妾身的罪。”
第62章 落胎为好
“不怪本王?”宋蕴挑眉,眯着眼盯着穆容。
穆容乖顺摇头,“王爷能让妾身入王府为妃,妾身心中已是感激不已,又怎会怪王爷呢?”
“你倒是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宋蕴此时心情有些复杂,明明是他不让她怀上他的孩子的。但瞧见她如此乖顺冷静,不哭不闹,他心里又觉得很不是滋味。
刚刚还说自己对他日久生情,遇上点困难就快速地退缩了回去。
也不知该说她胆小怕死,还是该说她对他虚情假意,没有半分真心。
“本王很好奇,倘若你嫁的人是旁人,是不是也能信手拈来地对着他说情话。”他忽然一挑眉,“比如拓跋烈?”
穆容举着酒杯的手抖了抖,酒水溢出杯沿撒在她的手背上,她抬眼看向他,正好对上他似笑非笑地探究目光。
“在妾身眼中,只有王爷才是最好的。对着旁的人,妾身自然说不出任何一句情话。”她好看的杏核眼又大又圆,温温柔柔地看着他,好似真的爱慕他已久。
但那双眼睛里没有真情,只有假意。
宋蕴不眼瞎,他心底明白得很,莫名地就烦躁了起来。
“今日之言,本王希望你永远记得。”他声音清冷的说道。
然后他拿起自己的酒杯,同她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将酒杯放回自己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穆容将酒杯放到了唇边,正要饮下去的时候,宋蕴忽然伸手夺走了她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面上。
“倘若你真的有孕,本王要你保住这个孩子,你可保得住?”
穆容愣了愣,她一时也摸不准宋蕴的想法,便试探地问,“王爷,府医刚刚已经说过了,即便妾身真的有孕,这一胎也是保不住的。即便保住,孩子也会天生残缺……”
“这个孩子保不住,你似乎也不伤心?”宋蕴又问道。
穆容更加捉摸不透宋蕴的心思了,所以她应该伤心吗?
他刚才还因为她有孕而发怒,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又因为她腹中孩子保不住而生气了呢?
不等她回答,宋蕴又问,“当初秦嬷嬷送去的避子汤,你为何不拒绝?不是爱慕本王吗?怎么连子嗣都不争取一下?”
穆容讶异地看宋蕴一眼,“当时妾身如果拒绝喝下避子汤,并因此而大哭大闹。王爷此时还能来妾身的院子吗?”
“妾身以为,识趣而又有自知之明的人才不会被人讨厌。刁蛮任性,无理取闹的人,只会被人利用和厌恶。”
“哦?那王妃刚刚说,爱情使人盲目……”宋蕴斜睨着她,“又是随口说来哄骗本王的?穆容,今后你再敢用这样的话来糊弄本王,信不信本王明日就让你无家可归?”
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语气冰寒又无情。
穆容发现,宋蕴特别喜欢拆穿她的谎话,然后再狠狠地丢在她的脸上,打得她脸痛。这大概是他的某种爱好和乐趣吧?
她自我检讨了一番,“妾身谨记。”
也不知宋蕴这三年到底遭遇了什么,怎的就从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变成了喜怒无常的恶魔摄政王了呢?
她不过腹诽了一句,魔王再次霸道无理地说道,“如果你能保住孩子,并保证生出来的孩子不会天生残缺,本王就信你可以救醒安绥太子。”
穆容感觉自己瞳孔都放大了几倍,很想回他一句,“妾身做不到啊!”
她紧紧蹙眉,喝了避子汤生下的孩子,万一运气不好,真是个残缺的,那岂不是害了孩子?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前世已经连累父母和兄长,这一世就不要连累孩子吧!
“妾身如今脉象不稳,未必就是怀孕。”穆容很有耐心地替宋蕴解释,“妾身因喝了避子汤的缘故,先天条件就不能满足孕育孩子十个月。强求只会令出生后的孩子痛苦罢了。”
“想必王爷也不希望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天生残缺之人……”
“这么说,你的医术也不过如此!”宋蕴搁下酒杯,起身离开。
走出引凤阁,连宋蕴自己都觉得今日的自己很是莫名其妙。明知道是在强求,却还是想要为难她一番。仿佛如此,自己的就会好受点一般。
他好像有那么一丁点后悔?
想到这里,他立即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他做出的决定,又怎么可能会后悔?
而且,穆容还是穆承的女儿,身上有着那么多的秘密,到如今他也没有探出多少底细来。这样的人,如何能够成为他孩子的母亲?
宋蕴离开后,穆容盯着满桌子的饭菜也没了食欲,她伸手按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喜脉的脉息还很弱,再过半个月,基本上就可以确认她是否怀孕。
明明都已经喝了避子汤,怎么会……
她一时也有些茫然,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肚子上。如果这里真的有了孩子,她要还是不要?
理智上,明知道孩子先天不足,自然早早地落胎为好。
但感情上,肚子里有了个小生命,同她血脉相连。如果孩子可以顺利诞生,她在这个世界上便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
“王妃娘娘。”谷雨走了进来,轻声唤了穆容一声,“娘娘的小日子向来不准,未必就是怀孕,你且别胡思乱想,先吃点东西吧?”
穆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今晚也只是喝了一碗汤,其他的东西再也吃不下去。
到了晚上躺在床上,她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床,借着微弱的烛光,换上一身夜行衣,偷偷地出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