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恩县主到底想说什么?”秦大强忍怒气,冷声问。
柳娇娘神色真诚,“秦公公,我现在是镶玉楼的东家,而镶玉楼的生意在邺京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商铺,邺京权贵世家,以及宫中贵人都十分信任看重我的登仙绣坊,每月订单数量极大。”
“而镶玉楼其他生意也是宾客爆满,不见冷落,如果秦公公愿意,我愿将镶玉楼五成利益送给秦公公。”
此话一出,秦大面色倏变,他坐直身体,阴冷的双目浮现异色。
“惠恩县主可是在同咱家说笑?”
“秦公公,我说得很认真,没有一丝说笑的意思。”
柳娇娘面色认真,言语坚定,“我给秦公公五成利润,您便是这镶玉楼半个东家,镶玉楼每年所赚的银子都有一半是您的。”
“这比柳家给公公的,更为有诚意,秦公公您觉得呢?”
秦大沉默,但眼中目光隐隐闪动,显然是被说动了。、
但秦大并未因巨大的利益而昏头,他沉声道,“你想让咱家帮你偷出印章?”
柳娇娘摇头,“我当然不会让秦公公这么做,我知道秦公公在宫中从不结交党羽,对皇上忠心耿耿,而我亦不敢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我只是想知道我娘为何会因为一枚印章而死。”
“秦公公爱护唯一的血脉,而我作为容雪女儿,亦想为我的娘亲求一个公道。”
“哪怕这个公道求不到,我总要知道这枚印章究竟有何秘密,让我娘在九泉之下瞑目。”
柳娇娘说得动情,言谈间带着一股冲动,让人觉得她没有其他心思,只是想知道容雪因何而死。
秦大深深看着柳娇娘,心中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如果柳娇娘当真只是一心为母亲求个公道,才要查印章,倒是也无甚大碍,可万一柳娇娘还有别的目的,他一旦答应柳娇娘,那就和柳娇娘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会引来巨大麻烦。
秦大深知他该拒绝,可镶玉楼五成利润,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他这些年虽攒了不少银子,却因为身份特殊,不能随便置办产业,更别说在宫中他也需要用银子打点。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笔没有任何风险的进项,如此将来他才能安稳离开皇宫,有一个儿孙绕膝的美满晚年生活。
否则,他也不会费尽心机多年保护于春这个蠢儿子。
柳娇娘也不催促,她神色镇定,笃定秦大一定会答应。
所谓敌人,不过是利益不一致,只要目的相同,有了共同利益,也可以变成朋友。
从一开始,柳娇娘就没有想过和秦大作对,她自知自己的身份和一个浸淫宫中多年的太监作对,无疑是以卵击石。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亦没有永远的朋友,她知道秦大想要什么,只要以利益诱惑,将秦大拖下水,这件事便成功一半。
果然,秦大面上虽看不出情绪,但目光已然缓和。、
“惠恩县主,咱家可以考虑考虑,但还有一点。”
“秦公公请说。”
“咱家还要你往后所做的任何产业的五成利益,你可愿意?”秦大说道。
柳娇娘只略一思索,便颔首,“我答应。”
“县主,你白白送给咱家一半利益,只是为了查印章?这印章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但却关系着前朝禁忌,你就不怕落个抄家灭族的下场?”秦大沉声问。
柳娇娘耸了耸肩,“我一人便是一族,我只想知道我娘为何会有这枚印章。”
秦大犹豫着还是没有立即答应,“县主,咱家要回去好好想一想,才能给你一个答复。”
柳娇娘很爽快地答应,“好,不过我的耐性有限,希望秦公公明日就能给我答复。”
秦大扯了扯嘴角,“县主放心,明日咱家必会给你一个答复。”
待秦大走后,郑娘子进了屋内,她紧张问,“姑娘,秦大真的会答应吗?”
柳娇娘心中也是紧张的,方才同秦大一番游说对峙,不过是提着一口气,此刻她松懈下来,靠着椅背,低声道,“秦大只有于春一个儿子,是他最大的弱点,他如果真的不在意于春,也就不会多年来让于春隐姓埋名。”
“而且秦大爱财,镶玉楼五成利益这么大的诱惑,他不可能放弃。”
郑娘子点头,“姑娘说得对,只是就算秦大答应,也要防着他,像秦大这种在宫中多年的太监,心狠手辣,姑娘要万分小心。”
“郑娘子,我明白。”
她自知和秦大合作,乃是与虎谋皮,但要想查到印章,查到容雪为何要拿着印章转道去平阳府,也唯有如此。
第二日,秦大便派人来传信,他答应了。
如此,柳娇娘和秦大便成了生意伙伴,镶玉楼的一半生意送给秦大,而秦大则在宫中为柳娇娘查印章所在何处。
柳娇娘和郑娘子皆都松了口气。
郑娘子惋惜,“只是可惜了白白送给秦大一半利润,便宜了这奸人。”
柳娇娘眸光冷凝,“这钱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
吴洲城外,营帐内。
“宁王被困吴洲城有数日,已是弹尽粮绝,他现在只怕已经后悔入吴洲,急着要投降了。”肖墨说道。
这段时日,宁王兵力不及宴行止的兵,一路像是猫捉老鼠一般,宁王逃窜进了吴洲城,然宁王却不知道,吴洲城内早已变天,成了一座空城。
穷寇入巷,可杀之。
宴行止俊美的面容漠然平静,他看着送来的密报,凤眸染冰,“告诉乌岐,今晚便是他报仇之时。”
“是!”肖墨笑,“今晚过后,王爷便可回邺京了。”
还有一句,王爷也就不必每晚看着那封回信发呆了。
第107章 接他?
吴州城内,知州府邸。
宁王一张肥圆的脸因为连日兵败,一路奔逃,满是颓废狼狈之色。
他怒目瞪着面前的冯奎,厉声喝,“冯奎你不是说吴洲城内早已备好粮草兵器吗?粮草呢?兵器呢?还有吴洲的兵力都去哪了?!!”
冯奎跪地忙道,“王爷恕罪,臣也不知道城内发生何事,臣离开前城中明明没有问题,一定是有奸细知道王爷您会来吴洲,才暗中动了手脚!”
冯奎说得信誓旦旦,宁王也开始怀疑。
可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多年下属,不可能背叛他!
“现在该怎么办?!”宁王气得暴走,“殇王带兵围住吴洲,城中什么都没有,你们让本王拿什么跟殇王打?”
宁王怒吼着,心中已经后悔了,他为什么要一时冲动,听信他人谗言,就举兵造反?!
冯奎安抚,“王爷莫急,吴洲城易守难攻,不然殇王也不会驻扎外面多日也没有任何动作。”
“臣已经让人去加派增援,只要王爷能离开吴洲城,咱们就能直接北上进攻邺京,打邺京一个措手不及。”
“皇上重伤未愈,殇王大权在握又不在宫中,正是王爷您逼宫的大好时机啊!”
冯奎的话也不无道理,更何况冯奎回来后,为宁王立下不少功劳,宁王心中微动。
冯燃却有些不安,他冷冷盯着冯奎,“冯大人说了这么多,却都是空话,若当真如你所言,王爷为何还会被困在吴洲?”
冯奎冷道,“有人背叛王爷,吴洲才会出问题。”
“我看那个背叛王爷的人就是你!”冯燃突然抽剑指着冯奎,“自从你从邺京逃到王爷身边,便撺掇王爷举兵造反,王爷才会落到此番境地,莫不是你就是那个奸细,同殇王一起谋害王爷至此!”
宁王面色变了变,目中浮现阴冷。
冯奎立即跪在地上,“王爷明鉴,属下若真的背叛您,怎会千辛万苦逃出炼狱为王爷办事?”
“属下一心追随王爷,对王爷的衷心更是日月可表!臣一心为王爷着想,若臣真有心害王爷,王爷遭遇刺杀时,臣也不会为王爷挡下致命一击!”
冯燃冷笑,“说得好听,若不是你写下供词,王爷也不会被贬至凉州,而且炼狱何等地方,你怎么就能逃出来?”
其实关于此事,宁王一开始也怀疑冯奎,甚至怀疑冯奎是殇王送来的棋子,但冯奎将多年经营全部奉上,又为宁王挡剑,险些身死,这才让宁王信了冯奎。
冯奎急声喊冤,“臣在炼狱遭受数种刑罚,都不曾认罪,那封认罪书是殇王陷害啊!”
“至于逃出炼狱,王爷您是知道臣当初曾得到一个假死药,就是因为此药,臣才能侥幸逃脱,如果王爷不相信臣,大可杀了微臣!”
冯奎一脸赴死模样,宁王目光闪烁,到底还是挥挥手,让冯燃退下去。
冯奎是有一颗假死药,本以为只是传说,却没想到冯奎竟真的能假死逃生。
还有那封认罪书,明明是宴行止捏造,可元贞帝还是相信那野种!
将他贬至凉州,还几次派高手前来刺杀,这才让宁王坚信元贞帝根本不想他活!
既然元贞帝不仁不义,他自不会再念兄弟之情,身为皇子,宁王怎会不想登上那天子之位?更何况他和元贞帝本就一母同胞,凭什么元贞帝是皇帝,而他却要被贬至这凉州之地,远离邺京,只能一辈子窝窝囊囊当一个闲散王爷?
更重要的是,宁王不甘心输给宴行止,输给那个野种!
“都闭嘴,冯奎,今晚本王必须出城!”宁王冷声道。
宴行止就是个疯子,他定是知道吴州城内因冬灾变成空城。所以才放任他们逃至这里,宴行止时要看着他困死此地!
冯奎连忙点头,“王爷放心,臣誓死护送王爷离开!”
然他低下头后,眼中却闪过一抹幽光。
深夜子时,吴洲城内一片漆黑,这座空城像是一座鬼城,冷寂得可怕。
宁王为了顺利逃离,已然不管跟随自己的亲兵,只让冯燃和冯奎护送,偷偷逃离吴洲城,快速奔逃。
然三人没跑出多远,便见前方夜色下站着一人。
冯燃立即护在宁王身前,“王爷小心。”
待那人走近,宁王看清面目,惊声道,“乌岐!”
“宁王,冯燃,我在此处等了你们许久。”乌岐声音寒气森森。
宁王吓得浑身发抖,冯燃命冯奎保护宁王,飞身上前。
二人缠斗数招,周围杀气森森,宁王低吼,“冯奎带本王走!”
冯奎却一动不动,“王爷想去哪?”
宁王急得一张脸都在颤抖,“当然是带本王逃命!”
一道剑光闪过,下一刻就听冯燃惨叫一声,乌岐手中的剑已然刺入冯燃胸口。
宁王看得胆战心惊,拔腿就跑,却被乌岐追上,一脚踹在胸口重重摔在地上。
“宁王,你的死期到了。”
宁王满目狰狞瞪着乌岐,嘶吼道,“冯奎杀了他!”
冯奎仍旧没动,乌岐嘲讽,“宁王,你弃城逃跑,连自己的兵都不管了,如你这般凉薄自私之人,怎配称王?”
宁王这才反应过来,他瞪着二人厉声道,“冯奎你敢背叛本王!”
天光大亮之时,宁王被乌岐抓到宴行止面前。
彼时吴州城门紧闭,城墙之上宁王到来的兵士仍旧拼死抵抗。
宴行止将宁王抓到身前,对城内之人高声道,“尔等看看,你们拼死保护的宁王,已经私自逃走,将你们独留城中为他拼命。”
“这种主子,你们当真还要为他卖命吗?”
最后一句话响彻上空,吴州城内众将士见状,终是丢弃手中刀剑,打开城门。
宁王被俘的消息很快传入宫中,元贞帝也松了口气,立即下旨命宴行止将人带回审讯!
***
“姑娘,殇王回京了!”
含嫣一阵风似的跑进屋内,高兴说道。
柳娇娘合上账本,激动道,“真的吗?”
“嗯,林大说已经进京了,还有那个宁王也被抓起来了!”
柳娇娘忍不住欢喜,宁王的死期就要到了。
“殇王回京,那小七应该很快也回来了。”柳娇娘想了想道,“让食楼那边准备一些膳食。”
“好嘞。”含嫣笑着点头,“姑娘您不去接七公子吗?”
柳娇娘愣住,“去接他?”
第108章 凌迟
“是啊,殇王进宫复命,七公子应该不用进宫吧?”
柳娇娘想了想点头道,“也是。”
小七帮了她大忙,若非小七查到东平县,她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于春,又同秦大达成协议。
“我们去殇王府看看。”
柳娇娘让人准备了贺礼,来到殇王府,刚好看到肖墨。
“肖先生此去辛苦了。”柳娇娘温声道。
肖墨笑呵呵地说,“我们不辛苦,辛苦的是王爷,不过幸好宁王不是什么厉害人物,这才顺利将人擒到。”
说完,肖墨又真诚道,“县主,往后你就不必在担心了。”
柳娇娘心中感激,动容道,“是啊,再也不用担心了。”
想到梦中她死时,只知道宁王被抓,宁王府被抄,却不知道宁王的下场,遂问道。
“肖先生,宁王造反会判死罪吗?”
肖墨道,“自是死罪,宁王虽是皇上胞弟,但皇上继位不久,宁王便举兵造反,此举可谓挑衅新帝皇权,若不将人处死,必不能服众。”
元贞帝本就多疑,更别说先帝在位太久,元贞帝登基后朝堂党派纷争一直未能肃清,此次宁王落网,正好给了元贞帝肃正朝堂的机会。
“县主前来是见王爷吗?王爷进宫还未回来,不如先进王府坐坐?”肖墨热情邀请。
柳娇娘忙摇头,她有些不自在地说,“我是来找小七的,肖先生,你回来了,小七应该也回来了吧?可否请您给小七带句话?”
肖墨笑意微僵,而后道,“七公子他也随着王爷进宫,还未回来。”
柳娇娘有些好奇,“肖先生,小七在王爷身边是何职位?”
能随着宴行止进宫复命的,职位必定不低,比如李冰便是宴行止的近身侍卫,可是小七又常常待在她身边
肖墨沉默片刻,问,“七公子没有告诉县主吗?”
柳娇娘,“没有,不过肖先生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肖墨低头咳嗽一声,迟疑道,“七公子很早便跟随在王爷身边,只听王爷调令,同我和李冰并不一样。”
柳娇娘明白了,也就是说小七只为宴行止办事,只有宴行止下令他才会有行动,就如此次宴行止捉拿宁王一样。
“既如此,那我还是先回去了,等小七回来,劳烦肖先生告诉小七,就说我们在宅中等他。”
“好,我一定将话带到。”
彼时宫内,奉天殿。
元贞帝苍白着一张脸看完折子,手指捏得泛白,“殇王,宁王当真在凉州胡作非为,集结财力,养私兵建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