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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城这边天黑得慢,晚饭过后,外面仍旧很亮堂,关胜胜磨磨蹭蹭地不提走的事。
谢瑜挽留她:“胜胜今天就在我们家睡吧。”
关胜胜迫不及待地点头,“好啊好啊!”
就等他们说这句话了,她连换洗衣服都带来了。
谢瑜领她挑房间。
他们家是独栋三层别墅带两个超大庭院,内部是巴洛克装修风格,乍一看金碧辉煌,房间也还算多。但是关胜胜忽然来了一句:“阿姨,你们家真大,跟宫殿一样。”
谢言昭在旁边听了这话,她生平第一次对别人的马屁有一种无语感。
不过谢瑜却是被她逗得“哈哈”笑起来。
关胜胜最终选了谢言昭隔壁的一间房。
晚上欧阳岚打来了电话,问她为什么不回去。
“说好回来的呢,为什么要赖在别人家里?”
关胜胜为自己辩解:“我没赖,人家邀请我留下的。”
“你一定是绝口不提走的事儿吧?那人家能看不出你什么想法?”
见计谋被拆穿,关胜胜索性不装了:“怎么了!就睡一宿嘛!我又没干什么坏事,你干嘛这么紧张。”
“那你说,你到底想干嘛?”欧阳岚生怕她惹是生非。
“我就是想跟同事处好关系啊,你说谢言昭对唐苏那么好,她那么护短,万一我跟她处好了,下次再遇到什么事,她不也能护着我了。”关胜胜越说越觉得自己聪明死了,又道一句:“我这叫未雨绸缪!”
“……我不管你绸缪什么,你在人家的地盘别乱来,也别乱说话。”欧阳岚担心,这大小姐嘴上没把门。如果没处好关系还把人得罪了,就得不偿失了。
“你不用担心,我这次过来,发现我有一个潜藏技能!”关胜胜语气里藏不住的嘚瑟。
“……什么?”欧阳岚不觉开心,反有些心慌。
“我会哄家长开心!没想到吧!”
“……”欧阳岚断定,她一定是又说了什么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不跟你说了,我要休息了,挂了。”
关胜胜率先挂断电话,原因当然不是她要休息,而是她听到隔壁这时传来动静——好像是谢言昭在跟谢瑜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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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瑜有段时间没见到自家闺女,前不久听了她在L国的遭遇,后怕得睡不好觉。这便闺女回来第一晚,就想多看看她,跟她多说说话。
关胜胜蹑手蹑脚地过去了。
她敲了门,听到谢瑜说“进”,这才开门进去。然后看到谢言昭跟谢瑜坐在地毯上翻一本相册。
她坐过去,凑在边上看,里面都是谢言昭小时候的照片。
“哇!言昭姐姐从小就好看呢!”
关胜胜看到的是一张谢言昭在家门口的院子里拍的照片:头顶是郁郁葱葱的葡萄架,谢言昭穿一条公主裙,长长的头发烫着卷,手里抱一只长耳朵兔子玩偶,抿着唇笑得特别腼腆。
“这会儿才十二岁,可爱吧。”谢瑜说。
关胜胜重重点头:“可爱!”
关胜胜偷偷瞧了一眼旁边的谢言昭,她现在的冷淡气质跟小时候大相径庭,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性格竟然是那样的!
谢瑜跟唐廷夫妻俩很喜欢记录孩子的成长,相册里有各式各样的生活照:在吃饭的、扎头发的、过生日吹蛋糕的……
几乎每一张都很可爱,眉眼弯弯地冲着镜头笑,脸上满满的稚气和童真。
往后翻是唐苏的。
“唐苏小时候跟言昭姐姐长得很像呢。”关胜胜点评。
谢瑜:“嗯,他们小时候像,越长大反而不像了。”
有一张唐苏的获奖照,是他十一岁参加唱歌比赛时在现场拍的。
关胜胜诧异:“唐苏以前会唱歌吗?”
“会啊,以前唱得可好了。是吧,小仪?”谢瑜顺口反问了谢言昭一句。
谢言昭下意识点头:“是,唐苏以前唱歌很好听。”
她答完才反应过来,她哪里知道唐苏以前唱得好不好。
在她发懵时,谢瑜叹了口气:“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庚突然就不会唱了,也不是变声期,就很奇怪。”
谢言昭听着这描述,心道难不成他还真是条美人鱼,被割了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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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瑜跟关胜胜离开后,谢言昭独自将那本相册又翻了几遍。
这册子一直摆在她屋里,她在这里的几年间从来没有翻过,一来没时间,二来对别人的人生不感兴趣。
刚刚谢瑜拉着她谈家常、忆往昔,然后带着她翻老照片,她赫然发现,女配小时候真的跟自己长得很像,甚至不能用像来形容了,几近一模一样。
除了自己小时候没那么可爱,不会露出那么娇憨天真的表情——谢言昭打小就是冷脸,不爱搭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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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言昭很少做梦,这个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一个狭窄密闭的空间,面前只有一条细长的罅隙,能透见一点光。
她将眼睛凑过去,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她看不清,但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靠得很近,一遍遍地说:“你不要出来,不要出声!”
凌晨三点,谢言昭醒了。
醒来之后就一直睡不着,她打开窗户,风吹过来浑身发凉,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梦里的声音像唐苏,又不太像,比唐苏的要显年轻、稚嫩。
心里疑惑太多,谢言昭左右睡不着,便将系统送她的小说从行李箱里找了出来。
她开了一盏落地灯,坐在窗沿慢慢翻看小说。
书里的《花路》第三期并不在L国拍摄,而是另一个群岛国家,那里是世界闻名的旅游胜地。游人如织,非常安全,没有遇到恐怖分子袭击的事件。
为什么现在会发生跟书里不一样的情况?
谢言昭脑子里刚冒出这个问题,系统突然出现了。
“有变化不是很正常吗?你过来之后,这个世界一直在改动啊,所以后面的情节当然不会跟书里一样啦。你看小说里的高逢鹤在这档综艺里可是从头参与到尾呢,也没有严白这个人物。”
谢言昭听出它话中意思:“你是说,是我的原因,导致了那场恐怖袭击的发生?”
“那自然是因为你的……”
系统没说完就被谢言昭打断:“你当我没读过书是不是?少胡说八道往我身上按罪名。蝴蝶效应不是因果关系,混沌运动从不存在逻辑过程。”
即便是深更半夜没睡好觉,谢言昭也头脑清醒,谁都别想pua她。
系统:“……你早说你知道呀。”
“我看你是不是真的想坑我。”
一测试,还真是。
系统发窘:“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别生气。”
见谢言昭无动于衷,它转移了一下话题:“宿主,在L国的时候,你知道自己有可能死吧。”
谢言昭:“知道。”
这不是废话。
系统好奇地抛出一个问题:“那你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唐苏?”
谢言昭静默片刻:“这是一件事情。”
“是一件,也可以是两件。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系统的语气带上了一点神秘:“我能看到。”
谢言昭双唇微微翕动:“看到什么?”
“宿主的情感值。”系统道:“这是我们的能力之一。”
它看到谢言昭对待任务的态度一直没变过,能做做,不能做拉倒,情感值稳定在“0-10”之间。不过对于唐苏的那条情感值就不一样了。
过了半晌,系统像是自言自语道:“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身体会先于理智做出判断。”
谢言昭没说话,她在思考一件事情。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四周又重新安静下来。
世界只剩下静谧的夜和濡湿的风。
谢言昭怀疑,这具身体的记忆可能在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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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拍摄从十点钟开始,节目组提前派车来接他们三个。到了那里,唐苏跟谢言昭下车一看,拍摄地居然是在自家牧场。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漪事先考察过,反正谢言昭是很满意这次的安排了。
上午节目组给他们布置了一个小活动:挤牛奶。
艺人跟经纪人一组,一个小时内,看哪组嘉宾挤得多。排名跟今天中午的伙食挂钩。
比赛之前,有牧场工作人员过来给嘉宾做示范指导。
都是熟人,唐苏还想跟他们打招呼,没想到一个个扭过头装不认识他。唐苏举起的手就那么不尴不尬地竖了一会儿,然后默默放下了。
那个示范过程,其他嘉宾都看得很认真,学得也有模有样。只有唐苏,他坐在旁边逗小牛玩。
他不稀得看,因为这工作他打小就干,闭着眼睛都会。
此刻他的心情无比畅意:艰难了那么多期,终于让他也体会了一把开卷考试的感觉!
学好动作后,牧场的人带领嘉宾去挑选自己这次要挤的奶牛。
嘉宾们没其他要求,就想选个乖的,不发脾气的。
但是这个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也许你看到它在畜栏里很安静、很温顺,但是牵出来就不一定了。万一手法不对,惹它生气了,它一个后蹬腿,能把你踢得找不着北。
畜栏里基本是两种品种的奶牛:黑白花奶牛和赤褐色奶牛。
这些奶牛能出现在嘉宾面前,是已经经过了牧场的细心筛选,都是比较乖顺的、不会伤人的奶牛。
但关胜胜保险起见,还是选了一头体格比较小的黑白花奶牛。
她打的主意是,即便它脾气不好,那踢人的力道也应该会比大体格子的小。
严白和沈连枝想要赢,就选了体格看起来大一点,奶量会多的牛。
夏藏风和唐苏比较随意,哪个离得近就牵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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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已经学会了规范动作,可是真的上手的时候还是不一样。
关胜胜刚一摸到那个触感,然后看到小牛瞥过的眼睛,立马吓得撒丫子跑。
她蹲在离小牛八百米远的旁边,对欧阳岚哭:“我不敢……它看起来好吓人啊。”
弹幕笑倒一片:
【小牛:我只是抛个媚眼,这人咋吓成这样?】
【怎么这么胆小啊关胜胜,哈哈哈哈哈】
【我都怀疑小牛还在长身体就被拉出来工作了。】
【别笑关胜胜了,你们看其他嘉宾也没好到哪里去。】
沈连枝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一上手还是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能看出周身骤然紧绷,像是受了不小的惊讶。
虽然她的奶牛动也没动,连眼睛都没转一下。
她向冷姝求助:“姝姐,这个……我好像不太行。”
冷姝硬着头皮靠近奶牛,手伸出去又缩回来,思考了半天,最后搬了张小板凳坐在旁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奶牛的背,说:“要不然我们先跟它培养一下感情吧,反正一个小时呢,不急不急。”
【跟牛牛可以跟培养感情吗?】
【当然可以,牛是通人性的。】
严白心里也忐忑,下手之前他看了一眼坐在远处的谢言昭。
节目组在牧场上搭了一个超大天幕遮阳棚,此时谢言昭正坐在里面悠哉悠哉地喝茶、看小牛。
回国这么多天,L国的事情还是会经常在他脑海里浮现,甚至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那晚的情形。
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展现了自己贪生怕死的一面,尽管他原来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人人都怕死,只是他表现出来了而已。
可是谢言昭对他不闻不问,好像全完看不见他这个人一样,那是一种彻底的漠视和鄙夷。
他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这么看他?就连关胜胜那种遇到事情就会哭的人也敢瞧不起他!
严白越想越气,手上的动作就格外使劲,牛被拽痛了,一尾巴甩过去,直接抽了他一巴掌,同时后腿也抬起来了。
他吓了一跳,拔脚想跑,但因为坐在板凳上,姿势原因,腿没带得起力气,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嗤笑,他下意识觉得是谢言昭,扭头一看,谢言昭嘴角正挂着一丝笑。心道:果然是她!她就是在时刻偷偷关注自己,等着看自己闹笑话!
他气愤地跑过去,手指着谢言昭:“你刚刚在嘲笑我对不对?”
谢言昭正在看畜栏里的小牛,莫名其妙被人指了一鼻子。
她愣愣转过头来,心道这人怕不是有病?
谁有功夫看他,一个外表丑,心灵也丑的双丑男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L国那件事你很得意吧?处处出风头,最后还当了一把拯救大家的英雄,看人都趾高气扬的吧?别以为人人都会像关胜胜那样抱你……”
严白嘴里喋喋不休,大有没完没了的趋势,谢言昭忽然开口:“把你的手拿开。”
声音平静不起波澜,但是眼皮一掀,阴冷的眼神已经释放出了不好惹的信息。
严白心里一怔,僵硬地将指着她的手指放下了。
谢言昭侧着脑袋,嘴角上挑,露出一抹讥诮似的笑。
“严白先生,如果你有骨气,当时就不应该上那架直升机。既然上去了,就给我安分一点。有的时候,闭嘴是一种美德。”
谢言昭这话侮辱性太强,严白一瞬间涨红了脸。“你是说上了飞机的都没骨气吗?那今天在场的嘉宾是不是没全骨气?”
他恼羞成怒,想拖所有人下水。
谢言昭皱眉,故作迷茫道:“其他人怎么会跟你一样呢?出卖同……”
谢言昭话没说完,因为严白的经纪人岳康冲过来了。他将严白一下撞飞出去,对着谢言昭九十度一个深鞠躬,双手合十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教好艺人,谢老师您大人大量,别跟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