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马爷特地过来一趟就为了告诉我,你不知情?”
“当然不止这个。”马鸿飞摆出一副“深表遗憾”的模样,“我一来为了澄清,二来是为了表达歉意。”
说完,马鸿飞转向身后的黑衣男,从他们手里接过一个朴素的小木盒。
然后,他一手拿着木盒一手拄着拐走近病床。
看见马鸿飞手里的木盒,沈静微微皱眉:“这是什么?”
“替我表达歉意的东西。”马鸿飞高深莫测地说。
“马爷的歉意,我受之不起。”沈静直截了当地拒绝。
“你先看看盒子里是什么再拒绝也不迟。”马鸿飞说着将木盒递给沈静。
沈静迟疑了片刻,才伸出手接住木盒。
而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马鸿飞注意到了他手指上的血迹。
“沈二少爷的手指也受伤了?”马鸿飞装作不经意地问。
沈静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神色自如地回道:“嗯,被野猫咬了……”
他刚说完就像是被人拧了一下大腿,疼但不得不忍着似的抿了抿唇。
“病房里有野猫?”马鸿飞狐疑地挑了挑眉。
“嗯,我也不知道从哪儿跑进来的。”沈静摊了摊手,接着转移马鸿飞注意力般地打开了那个木盒。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迎面扑来,沈静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定睛一瞧。
在看清木盒里装的东西后,他瞬间变了脸色。
“……”
“沈二少爷不喜欢我送的‘礼物’?”马鸿飞明知故问道。
“没人会喜欢‘断指’吧?”沈静合上装着一截指头的木盒,面无表情地问,“马爷送我这个真的是为了表达对我的歉意?”
“是,但不是表达对你的歉意。”马鸿飞伸手按住沈静手上的木盒,“这是我对你妹妹沈小姐的歉意。”
“向我妹妹道歉?”沈静面色一沉,也就说马鸿飞他还是冲着沈月来的?
“这截指头来自龙虎会的老大。”马鸿飞从沈静手里拿走木盒,他打开盒子,毫不在意地睨着盒子里的东西说道,“他擅作主张地冒犯了沈小姐,我已经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马鸿飞说的冒犯自然指的是那家伙给沈月下药的事。
“我今天来就是希望沈二少爷代我转达歉意。”马鸿飞合上木盒,那对幽暗的眸子里闪着残忍的光,“我绝不会强迫沈小姐,也绝不会放过对沈小姐不敬的人。”
见马鸿飞将木盒放到床头柜上,沈静冷静地说:“我会替马爷转达的,不过木盒还请马爷你拿回去,我妹妹她不喜见血。”
“啊,也是。”马鸿飞好似才意识到这一点,他若无其事地拿起木盒,交还给身后的黑衣人。
“马爷如果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沈静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了。”
“沈二少爷这么着急赶我走,是怕我发现你病房里藏着的‘野猫’?”马鸿飞望着沈静,意有所指地问。
“那只猫早溜了。”沈静镇定自若地应对道,“而且就是一只小野猫,被马爷发现又如何。”
与沈静对视几秒,马鸿飞终于告辞了:“行吧,那我就不打扰沈二少爷休息,等改天有时间我再请你还有你妹妹吃顿饭。”
若是换作别人,沈静只会认为这是场面话,但说这话的人是马鸿飞。
他说要请他和沈月吃饭,那他们赴这场“鸿门宴”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目送着马鸿飞领着黑衣男离开病房,沈静的表情依然凝重。
这个马鸿飞太危险了。他想。
“他走了?”
柔美的嗓音自他被子里传出,沈静掀起被子,低头看向趴在他病床上的沈月,刚刚她一直躲在他被子里。
“走了。”
“他真送了那个大龙的手指来?”沈月的脸色没比沈静的好到哪里去,方才马鸿飞和沈静的对话,她躲在被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马鸿飞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这些年,沈静或多或少和马鸿飞打过交道,他对马鸿飞的行事作风还是有所了解的,“他对不听话的手下向来都这么狠。”
“他太可怕了。”沈月心有余悸地说。
“很多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如此。”沈静看向面容苍白的沈月,“我建议你暂时离开莲城避避风头。”
“你要我离开莲城?”她惊讶地眨了眨眼,当即拒绝,“我不走。”
她走了的话,沈安怎么办,沈氏怎么办?
“大哥由我来照顾,马鸿飞也由我来对付。”沈静这次是真心希望沈月离开莲城,她走了,他才可以全心全意对付马鸿飞。
否则,一旦沈月像之前那样被绑架,他又会陷入被动。
“那沈氏呢?”她问。
“沈氏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不了解马鸿飞,可她了解沈静,“你还是想让沈氏破产。”
“你为什么非要保住沈氏?”他就纳闷了,“你原本在国外过得不开心吗?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过什么样的生活,没有爸爸也没有…我。”
如果他是她,根本就不会回国。
“你不是我。”仿佛看穿他心里的想法,她直接说道,“我们不一样。”
她既然接手了沈氏,就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
看出她眼底的坚决,他扶住隐隐作痛的额头,苦涩又轻嘲地赞同了她的话:“我们是不一样。”
他和她永远不可能一样。
***
沈月走出沈静的病房,虽然沈静提醒她马鸿飞很可能还等在医院门外,但她坚持要离开。她对沈静说:“我留在这儿,你和我都不可能好好休息。”
听出她话中的深意,他撇过头,闷闷地说:“我不会为我做的事道歉。”
“你也没什么好道歉的。”她故作冷漠地说,“我们本来关系就不好。”
扔下这句话,她就转身走了。
反手关上病房的门,沈月闭了闭疲倦的眼。
沈静对她说过那么多混账话,或许只有一句他说对了,她不该回来。
可她已经回来了。
抬头望向医院窗外暖洋洋的太阳,她却怕冷般地拉了拉身上的牛仔外套。
莲城虽美丽繁华但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就在她情不自禁这么想时,一双手从走廊的阴影里伸向她……
--------------------
第30章 约会
当那双手碰到她肩膀时, 她吓了一大跳。
“谁?”她防备地转身,然后就看见了那张她无比熟悉的俊脸,“楚烨?”
“中午好。”他浅笑盈盈地和她打招呼, 就像看不见她眼中的惊讶。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去内地了吗?
“我买了早上的机票,刚回来。”他一边说一边用长指抚开她脸颊上的发丝, “我听说你二哥出事了, 你还好吧?”
他问的不是沈静, 而是她。
她抬眸注视着他那张如往常般温柔的俊颜,她从未见过他慌乱或紧张, 可此刻她却在他澄澈的眸子里瞧出些许异样。
“你是特地赶回来的吗?”她忍不住问。
“如果我说是,你会信么?”他语气淡淡地反问。
“……”
她沉默地咬了咬唇。
“所以我给不了你答案。”他平静地说完, 眼底掠过一抹阴云。
“就算你这么说……”她伸手揪紧他的衣襟, 低下头,“我也不是什么都不信。”
听到她的话, 他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地握住她的手。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牵着她往医院外边的的停车场走去。
当然他不说,不代表她不会问。
“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头也不回地开口:“能让你高兴的地方。”
她还在迷惑之中,就被他牵着手带出医院, 塞进了车里。
“我不去什么奇怪的地方。”她望向跟着坐进车里的他,强调似的说。
“带你去奇怪的地方么……”他低喃着重复她的话, 接着微微一笑,“那是让我高兴,不是让你高兴。”
她双颊发烫地瞪着笑容不减的他。
“别这么看我。”他似认真似玩笑地凝着她,“我怕我会改变主意。”
她立即收回视线, 乖乖坐正。
见她如此反应, 他不由地轻笑出声:“你真可爱。”
听到他夸她可爱, 她完全不觉得高兴。
“我不是小女生。”她闷闷地说,她早已不是六年前初遇他的小女生。
“我知道。”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的侧颜,“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是女人。”
略微清冷的嗓音夹杂着一丝喑哑,独属于这个男人的气息轻轻抚过她耳旁的发丝,令她脑海里浮现出些许记忆。
关于他,也关于她的记忆。
这些年她极力避免想起那些过往的回忆,可那些回忆如同树根,扎得很深。
每当她试图挖出它时,她的心就会好疼。
“阿月深呼吸。”
而在她难受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沈安总是会告诉她怎么做。
“不要忍着,不要伤害自己。”
沈安的安抚令她度过了那最初也是最难熬的日日夜夜。
“时间会治愈你的。”
沈安说得对,时间确实治愈了她大部分伤痛,可就像阳光照不进地底,那深埋在她内心的根,依然没有拔除。
他的根。
“你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
“没想什么。”被他从记忆里拉回来的她,故作自然地说,“我就是在想我们要去哪儿。”
她不擅长撒谎。
而他很了解她。
但他不会揭穿她的谎言,他只会微笑地说:“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
她将信将疑地斜睨着他,直到车子在一栋仿古的西洋建筑前停下,她才放下那一半的怀疑。
“这里是……”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她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图书馆?!”
没错,楚烨带她来的不是什么奇怪地方,而是一间图书馆。
望着那一排排整齐的书架上还有满满的藏书,站在二楼入口处的她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
“喜欢这儿吗?”
温和的嗓音自她身后传来,她转过身看向站在她背后的男人。
“这里是……”
“为你一个人开放的私人图书馆。”他走到她身边,风轻云淡地开口,“这里所有的书都属于你。”
“都属于我?”她既错愕又复杂地望着他,轻喃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她看不透他,“我们已经离婚了。”
“嗯,你说过。”他的语气平静而柔和,仿佛她强调的问题无关紧要。
“所以即使你做这些事我也不会感动。”
“我不是想让你感动,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书。”他说着牵起她的手,领着她下了楼梯。
来到那一排排书架前,他停下脚步,侧头凝视着注意力已经被书籍吸引走的她,然后他就听见她宛若叹息的惊呼。
“这本《卢锡安之子》居然是1887年初版。”她从他掌心里抽回手,接着用这只手小心翼翼地翻开这本被无数收藏家视为珍品的书籍(注释:此“书”乃作者虚构,现实里不存在)。
“‘我的卢锡安,你为何憎恶你的儿子?’美丽的王后泪光楚楚地望着自己英俊却也无情的丈夫……”她一边读着书页上的外文,一边小声念出自己翻译的译文。
“‘因为我嫉妒他得到你全部的爱和关注,即使他是你和我的孩子。’年轻的国王如此回答他的妻子。”他接过她的话,帮她念了下去。
她抬眸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他此刻就像书中的男主,沉静的目光里藏着对自己妻子的深情。
“‘为什么你不能像爱我一样爱他?’王后痛苦地问。”被他的目光牵引着一般,她不自觉地继续念着书中的段落。
而他像配合她似的念着书中那位国王说的话:“‘我做不到,我心里除了你,没有任何人。’他的心空空荡荡,只有她能填满他的全部。”
他凝望她的眼神,温柔又炙烫,好似书里国王说的话就是他的真心话。
她回望着他,然后在他面前合上书。
“我去另一边看看。”
她在书台上放下那本书,接着绕过他走向书架另一头。
不过她刚走到他身边,就被他拉住了。
他握着她的肩头,低头靠近她的脸,线条优美的唇微微动着,逸出蛊惑的声音:“‘我的爱人,不要逃避我,面对我,就像从前那样’。”
虽然她听到他念的仍是书里的话,可她听得出来他是在对她说。所以她下意识地回道:“我没有逃避你……”
“小骗子。”
“我才不是骗子……”她弱弱地抗议。
“是么?”长指从她的肩头移向她的下巴,他微微抬起她的脸,轻轻提醒她,“那你还记得我说等我回来,我要更多的奖励?”
她倒是想忘,可就算她忘了,他也会像这样提醒她。
当然他想做的不只是提醒。
“我现在可以索要奖励了吗?”
不等她答应,他就俯首贴上她的唇,索取唇齿间的香甜。
“等等……”她想躲开他的亲近,却被他转过身按向书架。后背抵在他胸膛前,她被动感受着他的体温、心跳,烫得她心慌、动得她意乱,她只能伸手扶住书架,才不至于彻底倒向他。
“这里只有你和我,没有别人。”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扣住她脖颈,他贴着她耳朵低语,“不会有人听见你声音。”
“啊……”就在她忍不住发出声音之际,图书馆二楼的门被人从外边推开。
听见开门声,他立刻抱住她背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来人的视线。
“楚总。”进来的是楚烨的司机,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紧张。
“什么事?”他直截了当地问。
“家里来电话了。”司机硬着头皮报告,“是大少奶奶的电话,她说有急事要你赶紧回家一趟。”
司机的话令楚烨蹙起眉宇,而她则像清醒过来般离开他的怀抱。
“我知道了。”楚烨冷静地应道并吩咐司机,“你先出去吧。”
“是。”
待司机离开,他转向背对自己的她,尽管他看不见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却能觉察到她双肩的轻颤。
他静静地站在她背后,既没有碰她也没有离开,直到她忍不住出声:“你还不回去吗?”
“我想再陪你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