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几个伺卫便上前,但梁皓宇则拿出银饰鱼袋,冷声道:“京兆府少尹在此,看看谁敢轻举妄动!”
见这几个伺卫犹疑不决,那张国公便怒喝道:“小小一个京兆府少尹,竟然在我国公府放肆!你们上前给我拿下!”
梁皓宇倒也不慌不忙,只是说道:“不忙,你们若是抓了我,便是有违令之罪。毕竟,我早已和京兆府通报,若是天亮未归,便来国公府上搜查一番罢了。”
张国公这才闷声不吭,挥了挥手,示意伺卫后退。
“梁少尹,你说什么条件。能将此事压下。”张国公道。
“怎么,你认了?这些女子是谁?”梁皓宇冷声说道。
张国公眼球一转,便只是说道:“这些不过是手下之人,听闻道士方术的方子,为了我的身子,一时糊涂才做的,若不是今日开了此密室,我恐也不知。”
慕容小婉冷哼一声,说道:“怕是你指使他们的罢。”
张国公道:“你这慕容小婉,素来行事乖戾,如今沦为罪眷庶民,还敢在我的府上信口开河?”
“哼,若是将历年来在你府上失踪的女子清查一番,总会有蛛丝马迹......”慕容小婉说道。
梁皓宇这时候也冷声说道:“每年的冬日赏花宴,总会有失踪的平民女子。若不是你依仗权势将他们家人安抚才压下,但总有含恨不服的,这京兆府可是记录在册了好几例!”
张国公这才些微有些紧张起来。
他敛眉沉思嘀咕道:“而这些女子,不过是贫苦之辈。我给他们的父母,都给了丰厚的赔偿。怎么可能还有不服的?”
张隐然听到张国公说了这些话,失声问道:“阿爹,你究竟是为什么今年召我回长安,还让我今年娶妻生子?”
张国公看了看张隐然,只是说道:“我不过需要这些清白女子的血而已。有了丹药,我便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张隐然颤抖道:“往年你的身子还算硬朗,所以亲自下手?今年便想假借我的手,取清白女子的血?”
张国公冷声喝到:“放肆!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的妻子,这便都是父子共享的,这还有什么奇怪的?”
张隐然终于控制不住,倒在了地上,全身发抖:“难怪母亲逝世的时候,让我小心提防你。我母亲就是你害死的!”
张国公并不发一语,只是说道:“逆子!和你母亲一般,都是榆木疙瘩,不知好歹!”
慕容小婉心里生出一股巨大的悲怆,便低声对张隐然道:“张公子,你也是无辜的......别太难过了......”
这时候慕容小婉感觉自己的手又被梁皓宇紧紧地一握。
她转首一看,看见那摇曳烛光下的梁皓宇敛眉冷肃。
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一旦流露出对张隐然的一丝同情之意,似乎就会得罪这个男子。
想到还得利用这个男子,于是慕容小婉便又闭上了嘴。
这时候梁皓宇便说道:“也就是说,隐然公子,你完全不知情,反而利用了慕容小婉,想要解开你父亲的秘密?”
张隐然摇摇头道:“我本来并无此打算,只是想要和慕容小婉好好过这一天而已。”
“但是一看到了你,我便动了此念头。你一定是为了慕容小婉,才来的这冬日赏花宴。所以我利用了你们。”
烛光下梁皓宇的脸色抹上了一丝红。
“后来,我便猜测慕容小婉很可能会在那竹叶水里给我下迷药。于是实现备好了解药。”张隐然淡淡道,“没想到,真用上了。”
“张公子,你知道我为什么非得来这里寻找你父亲的秘密?”
张隐然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只知你和陈叔舅不和,而陈叔舅又和我父亲常年厮混在一块,因而他向我推荐你的时候,我便心存疑虑。”
慕容小婉冷声道:“陈叔舅那个家伙,曾经想让我给你父亲做妾!我又如何不心存怨恨,想要揭发这些个虎狼之辈的秘密?”
张隐然一声叹息,接着转向张国公道:“阿爹,那么只有你是心知肚明的,陈叔舅曾经想你推荐过慕容小婉,接着又把她介绍给我.....”
张国公懒理张隐然,只是摇头道:“这个榆木疙瘩脑袋,真真和你母亲一般!”
接着张国公便冷声道:“今日,梁皓宇、慕容小婉,你们可是插翅难飞了!不要想从这儿出去。就是整个京兆府来也没有用。就连当今圣上,就是见了我,还得喊声叔公!”
梁皓宇冷声笑道:“张国公,你太高看自己如今的地位了。你为了延年益寿,迷信道士方术,你可知,当今圣上可是最恨这些巫术......\"
张国公眯了眯眼,说道:“梁皓宇,说起来,你还得喊我一声太叔公,如今,你非得要紧咬着我不放?”
梁皓宇看了看浑身发颤的慕容小婉,便说道:“太叔公,我可是为了秉持公正才进的京兆府。若是有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这时候,这密室的门外,也逐渐进来了一丝光亮。
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张国公那原先淡定的脸色终于起了一丝恐慌。
“阻止所有进入府中的官兵,还有,快让人去禀告圣上,说我要求见!”张国公怒喝道。
这时候,只听见梁皓宇淡淡地说道:“求圣上,确实有用。连这京兆府的庄府尹也只能闭上嘴,乖乖地让这些京兆府兵听我的指令。”
张国公一听,终于支棱不住,一下子便瘫到了地上。
*
张国公用女子之身炼丹药之案终于告了一段落。
而那张国公府上的冬日之花,开得妖冶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那土壤底下埋着众多女子的尸骸。加上那众多受害女子家人的指认,那张国公更是难脱罪责。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内一片哗然。
唐晖宗龙颜大怒,连带着将牵连此案的一众道士、还有那帮凶陈叔舅全都打入牢狱。
这时候,长安城内之人无一不拍手称快,特别是那些不受张国公的威逼利诱,受害的平民女子的父母,更是对梁皓宇感激连连。
一时间,梁皓宇这“京兆府梁少尹”响遍了整个长安城。
这日这司法参军杨理在这京兆府不由地啧啧赞叹:“哎,没想到,这个积压多年的案子,又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便破了。对了,听闻在场的还有那慕容小婉......”
话音刚落,杨理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多嘴,并瞅了瞅梁皓宇。
奇怪的是,梁皓宇嘴角边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
杨理从没见过梁皓宇这般神情,有些疑惑地走开了。
梁皓宇则眉宇轻敛。一切都找到了答案。
她一意孤行,接受张隐然的邀请到了张国公府,是因为曾经陈叔舅的胁迫,她想要复仇。
现在的她眼里若是只想要复仇,那么他奉陪到底。
小愿食馆里,那花晴柳晨便和慕容小婉说道:“咱两,被那群婢女带走之后,没想到还发生这么多事!哎,只顾着大吃大喝了......”
柳晨说道:“没想到小娘子和梁少尹又破了一桩大案,狠狠地打了陈叔舅他们的脸!”
“如今那陈叔舅,陈凌儿和陈霄儿姐妹,饶是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罢!”
慕容小婉点点头,眉宇间的烟雾略微地散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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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老座位
这日, 这小愿食馆的靠窗位子,人们又见着那许久不见的梁少尹的身影。
这梁少尹如今又在这绯闻前未婚妻这作甚?
那日长欢公主的逼问“利用关系”还回荡在周边群众的耳里。
这不,只见梁少尹此刻依旧清秀俊逸, 如同那不沾染一丝人间尘埃似的天上月,就这么云淡风轻地坐在那靠窗的位子上, 对着满桌的美食细嚼慢咽。
梁皓宇就这么安静地在这窗口边坐着, 如同一副美画, 让不少女子驻足。
慕容小婉盯着他好一会儿了,他点了许多的菜, 压根不是一餐能够吃完的。
这时候梁皓宇挥了挥手:“老板娘。”
慕容小婉按捺住性子,便让花晴柳晨过去。
谁料那梁皓宇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点这随心所欲宴, 必须得问问老板娘。”
慕容小婉只得硬着头皮先走了过去。
这个男子, 如今怎么和当时的自已一般,就是个狗屁膏药的登徒子似的?
她蹙着眉头走到了梁皓宇身边。
梁皓宇便抬眼弯起嘴角笑道:“请老板娘介绍一下今日的随心所欲宴。”
这时候门外又走来一个身影, 那个一袭白衣,身姿卓然的不是张隐然是谁?
他见着梁皓宇坐着, 微微一怔。
接着他上前,彬彬有礼地说道:“慕容姑娘、梁少尹,这次的事情, 多亏有你们相助......”
梁皓宇淡淡地摆了摆手,以示多礼。
慕容小婉便说道:“哪里, 既然这真相已经大白,也还望张公子今后多加保重,不要被其父亲所影响才是。”
梁皓宇皱了皱眉,她是不是话说得太多了?
张隐然一脸感激, 朝向慕容小婉道:“多谢慕容姑娘, 若不是因为慕容姑娘, 小生我......”
慕容小婉见张隐然有些哽咽,便将他带到一张桌子上:“你先好好歇息会,多吃些东西,才能恢复往日的精力体力。“
张隐然点点头。
“......”
梁皓宇都听见了,这慕容小婉对这个不过认识几天的家伙.....
她不是正要和自己介绍这随心所欲宴吗?
梁皓宇感到心里一股莫名的酸意,他敲了敲桌子:“老板娘。”
慕容小婉这才转回身子,走到梁皓宇身边。
她定了定神,然后漾着潋滟的桃花眼说道:“今日的随心所欲宴,便是酸辣羊肉汤。”
......
梁皓宇这时候那心里的酸意仿佛泛到了舌尖,他不由地拧了拧眉,看了看眼前这个笑着看着自己的女子。
慕容小婉接着说道:“这个酸辣羊肉汤啊,有益气补血、稳中暖胃之功效......”
见梁皓宇抿了抿唇,面色有些发白,仿佛要说些什么,慕容小婉便娇俏地说道:“那么客官,我便去准备了,您稍后。”
梁皓宇看着慕容小婉那曼妙的背影,不由地轻笑一声。
这时候他看着这张隐然似乎也在看着慕容小婉出神,他不由地又蹙了蹙眉。
不一会儿,慕容小婉便亲手给梁皓宇带来了这“酸辣羊肉汤”。
梁皓宇按捺住性子,专心拿起汤匙品尝。
一种奇妙的滋味传入口中。先是一股酸辣迅速穿入口中,将舌尖刺激地恰到好处,接着细细咀嚼那羊肉,却又有那羊肉自身的温醇甘甜。
梁皓宇不由地一口又一口。
这么多天以来,他食不知味,确在小愿食馆这里,找着了他心悦的味道。
这时候隔壁桌上也响起一声:“慕容姑娘,我也点份随心所欲宴。”
梁皓宇眉宇微敛,假意专心喝汤,却细细听着那边的对话。
慕容小婉走到张隐然身边,笑着说道:“隐然公子,你也要点份随心所欲宴吗?”
张隐然点点头:“就交给慕容姑娘了。”
慕容小婉便说道:“隐然公子,你今日适合喝山药红枣羊肉汤。它健脾胃、益精气,能够很好地缓解你的心情。”
张隐然点点头感激地说道:“难得慕容姑娘如此贴心,那么便交给你了。”
梁皓宇顿觉口中的酸辣羊肉汤仿佛失去了一些滋味。
这是什么意思?
梁皓宇放下汤匙,冷冷地看着慕容小婉。
慕容小婉完全觉察不到梁皓宇那投来的冰冷目光,便扭着杨柳腰儿往那厨房走去。
梁皓宇又转首见着张隐然那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口中的酸味似乎又多了一些。
这个男子,面容清俊,身姿清秀,这刚回这长安城,已有不少女子对他示好。即使就是出了张国公之事,但那也和他本人并无关系,他反而因为参与了举报张国公这事,更给张隐然增添了一丝悲□□彩。在民间居然还有那“凄惨清贵公子”的一说。
这确实是慕容小婉的菜。
梁皓宇终于定了定神,接着徐徐走到张隐然的身边,轻声说道:“张公子。”
张隐然这才从那微笑中恍神过来,说道:“梁少尹,何事?”
梁皓宇笑着说:“并无多大的事儿。待会儿你的那份随心所欲宴,能否转让给我?”
张隐然皱了皱眉,说道:“梁少尹,这便有些逾矩了。公事上我确然感激你帮了我不少忙,但是,这份汤,可是慕容姑娘对我的一份心意......”
他一边说道,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梁皓宇桌上那份红红酸菜飘着的汤。
梁皓宇呼吸一窒。
好不容易压下性子,他笑着对张隐然说道:“张公子,张国公一案,听说他找了不少关系......”
张隐然面色一变,接着拧了拧眉:“此话当真?”
梁皓宇庄重地点了点头:“但我将那些关系一一撇清......”
张隐然浑身发抖,接着说道:“他犯下多宗命案,居然还想着脱责!望梁少尹秉公执法才是!”
梁皓宇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近来因为处理这案,费了太多心神,你看......”
张隐然急忙便说道:“梁少尹,那份山药红枣羊肉汤,就给你罢!”
接着他起身对梁皓宇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梁少尹,小生实在是感恩不尽。”
然后张隐然又怅然地往慕容小婉那儿看了一眼,便出了小愿食馆。
梁皓宇便施施然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慕容小婉端着那份山药红枣羊肉汤出来的时候,却见着那张隐然不见了。
“张公子说了,那份汤转让给我了。”梁皓宇曲起指节分明的手,云淡风轻地往桌面敲了几下,接着弯起眼睛一笑。
每次梁皓宇这般笑着,慕容小婉心跳就会莫名加快一拍。不过此时,她觉得有些奇诡。
慕容小婉将信将疑,只是说道:“张公子为何突然将这汤转让给你,还就这么走了?你该不会是......”
“是的,威逼利诱,以权谋私罢了。”梁皓宇云淡风轻地说,“我不过和他说,他父亲的案子......”
“啪”的一声,慕容小婉手上的汤便掉在了地上。
食馆周围的人不禁传来奇异的目光。
梁皓宇一惊,见着慕容小婉眼眶湿润,那本来潋滟的桃花眼也黯淡了许多。
他刚想开口,慕容小婉便冷声喝到:“卑鄙小人!”
梁皓宇一口气便堵着上不来,眼睁睁地看到慕容小婉转身走开。
“发生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