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大哥清了清嗓子：“大妹子跟大兄弟去找铁蛋儿，我也睡不着了。就在院子里等着，等着等着就听见林子那边有动静，出来一看。大妹子跟大兄弟从林子里跑出来，还把铁蛋儿带了回来。可林子已经废了，变成了一块荒地。”
王家夫妇也抱着铁蛋儿，扑通一声，跪在村长面前：“村长，铁蛋儿被害了！您一定要查清楚啊，我的铁蛋儿！”
村长点点头，又拿拐杖指着我与兂染，说道：“孩子，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去了林子遇见了什么？”
兂染抢先我一步，说道：“我们进了林子，看见有一个妖物抓着铁蛋儿。紧忙追了上去，后来那妖物藏进了一堆石头里，等我们过去时，已经晚了。只能杀了那妖物，给铁蛋儿报仇雪恨。妖物一死，林子自然也就变为一片荒芜！”
天呐！他编的太精彩了！连我都要信了！我居然还以为他不懂人情世故，简直是太懂了！
不仅王家夫妇对我们感激涕零，其余的村民们更是对着我们磕头：“妖物终于没了，大兄弟，大妹子还不知你们姓什么，我们要给你们立长生牌位以报答大恩啊！”
看着如此激动的村民，我也变的有些激动，张口就来：“他姓疯，叫疯龙。”
老三大哥双眼闪着光，问道：“那丰姑娘的名讳，可否告之？”
！！！糟了，我把自己绕进去了！
兂染在一旁冷冷的盯着我，我不得不开口道：“我叫丰…丰…丰十五！”
我飞快的说完，才让自己不那么丢人。
谁知老三大哥笑道：“姑娘名字好别致，丰乳，真是好名字！”
我大急：“丰—十—五。十五！十五！不是乳！”
老三大哥连连点头：“好好好，十五十五，不是乳！”
兂染在一旁笑弯了腰：“哈哈哈哈！这个真的可以丰…”
瞧着他那副欠揍的嘴脸，可真憋气！
村长又拿着拐杖敲击一旁的桌椅：“肃静，肃静！”
众人齐齐看向村长，等待发话。
却没想到村长不住的咳嗽起来，一直未曾露面的李大哥背着晕过去的李大嫂跑了过来，将李大嫂扔在地上，又给村长端茶倒水，轻敲后背。
村长止住咳嗽，声音有些沙哑：“既然妖物已除，大家的心病也解开了！明日给铁蛋儿这孩子找个地方悄悄埋了。还有丰家的这两位兄妹，大家也要好好招待，办一个热热闹闹的除妖宴。”
等村民一一散去后，李大嫂也醒了过来，对着我不住的抱歉：“真是对不住大妹子，是我太胆儿小了！我这就给你们烧水，做饭，拿衣裳去。”
李大哥搀扶着村长回屋，方才还挨山塞海的堂屋现下只剩下我与兂染。
看着李大嫂在厨房忙前忙后的身影，我不禁感叹：“她一定知道点什么？”
兂染拿着湿热的棉巾将手上的血渍擦干，嗤笑道：“不然呢？她拿给你衣裳时，说自己生了娃，穿不下了。可你看看这院子哪有孩子的身影和声音！”
我这才反应过来，整个院子连孩子的一声哭闹都没听见过。
我瞥了兂染一眼：“没想到你观察的这么仔细！那现在怎么办？难不成真等着村民给我们办什么除妖宴？”
兂染一遍一遍的擦着手，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阵眼已破，那老头子肯定受了伤。如今不过勉强维持，他既然以人为食，这两天一定会有动静！”
正说着，李大嫂扛着两桶冒烟热水走来，笑道：“水好了，你们先去洗洗，饭马上就好。”
随后又拿了两套衣裳，给兂染的那件居然是件靛蓝色的书生长袍，给我的这件交领高腰半身裙，外袍还绣了暗银色的花纹。
这衣裳不是给大家闺秀穿，就是往小家碧玉身上套。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翌日，唢呐喇叭声响彻云霄，村里到处是飘扬的白纸钱。
我与兂染站在村长家门前，看着王家夫妇白衣麻褂，走在棺裹的最前方，痛哭不止，不断的挥洒着竹篮里的纸钱。
王家夫妇身后是一众村民，他们都是自愿来送葬的。
我与兂染对视一眼，也纷纷加入其中。
听着村民在一旁议论，铁蛋儿今年不到十岁，属于夭折。弱冠前不论什么原因去世都算夭折，少儿早夭是不能发丧的。
但王家夫妇之前几个孩子都没保住，唯有铁蛋儿平平安安长到了十岁。
昨日村长曾说找个好地方，悄悄地埋了。可铁蛋儿是王家夫妇的命根子，回家商议之后不愿让孩子就这么委屈的走了。
所以这才有了声势浩大的送丧场面，村民们都于心不忍，虽然丧仪不符合礼制，但纷纷跟在后面，要送铁蛋儿一程。
抬着棺裹绕一圈村子，纸钱也洒遍了各个角落。最后王家夫妇在村后自家的庄稼地里选了一处地方，埋棺安葬。
深褐色的土地，白花花的纸钱，还有悲苦难耐的哭喊，处处透露出悲凉的气氛。我站在坟前，双手合十，轻念：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利哆。毗迦兰帝。阿弥利哆。毗迦兰哆。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兂染走到我身旁，斜着眼道：“你在嘟嘟囔囔些什么啊？”
我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是往生咒！超度亡灵，把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
兂染露出不屑一笑：“你们西天就喜欢弄这玄玄乎乎的事儿。”
我一脸正色：“铁蛋儿身陷险境，我可以去救他！铁蛋儿没了，我为他难过念往生咒，让他能得清净。之后我还会继续找出真凶，让铁蛋儿和那些无辜失去性命的人在天之灵得到安息。没有什么玄乎的事情，只不过是尽一份人力心意罢了！”
说罢，我转身往回走。兂染与我三观不合，说多了也没用，来气！哼！
直到我跟着村民回到王家准备吃席时，也没看见兂染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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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蛋儿，没了！难过～
第11章 除妖宴席
旁人问起他，我也只是笑道：“我兄长吃坏了肚子，不知他去哪儿方便了！”
反正我一点也不急，有不离不弃绳在，再远也不过百丈。
王家的院子不大，只摆了四五张桌子，又在里屋摆了两张。除了村长一家，全村的人都来了。
王家夫妇视我为恩人，将我请到里屋的上座。
一只油亮的鸡头夹到我碗里，我抬头一看，正是老三大哥正嘿嘿笑着看着我。
来的好，不如来得巧。我正想找个人打听打听李大嫂的事儿，立马笑道：“老三大哥，您来了！快坐下，咱们一块儿吃！”
老三大哥搓搓手，黑黝的脸庞有些发红：“丰妹子，你今个儿比昨个还好看！”
我微微一笑，将碎发掠到耳后：“诶哟，真讨厌哦！没有啦！是李大嫂给我的衣裳好看，李大嫂说这衣裳是她没生娃之前穿的，后来生了娃，就穿不进了！”
老三大哥一愣：“什么娃？李大嫂子从上西村嫁到村长家就没生过娃！”
王家大嫂在一旁悲戚戚的插话：“刚嫁过来的时候怀过一胎，后来受了惊吓，胎滑了。若是她那胎生下来，也差不多跟我的铁蛋儿一般大…我的铁蛋儿阿…呜呜…”
老三大哥说道：“对了，大妹子，他们都想着在今晚出村呢，你去吗？”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兂染就大步走来，将我面前装着鸡头的碗拿开：“她信佛，不吃肉！”
老三大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啊！是这样阿。是我没问清楚，唐突丰大妹子了！”
我抬头看着兂染，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没带厕纸吗？怎么现在才来？”
兂染看也没看我，对着老三大哥道：“谁要在今晚出村？“
老三大哥笑道：“你们兄妹杀了林子里的妖物，村里人都高兴的很。再说已经好几年没出去过了，都想出去逛逛。”
好几年都没出去过？我不由想起村长的话：“不是说从村子后面翻过山，越过岭绕些远路就能出去吗？”
老三大哥蹙眉：“谁说的？村子后面是庄稼，庄稼后面就是悬崖绝壁。怕是神仙来了才能过去。”
兂染与我对视一眼，心知村长又再骗我们！这个老头子鬼话连篇，坏的很。这个村子根本就出不去！
老三大哥啃着鸡头，乐滋滋道：“妖物死了，林子也毁了。终于可以去到镇上了。”
说着，桌上的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说这几年憋的太久了，一刻也等不了，等晚上吃完杀妖宴，就出去快活快活！
等吃完铁蛋儿的席面，兂染快步流星的往前走。
我吃撑了，追不动他。只能慢悠悠地回村长家。
今晚要为我和兂染摆上一桌杀妖庆功宴，李大哥在院子里劈柴，李大嫂在厨房里忙活。
我转悠了一圈没发现兂染的踪迹，也没看见村长，闲的无聊。便想着去帮李大嫂的忙。
正想推门，却透过门缝看见李大嫂拿着菜刀切萝卜，对着旁边的空气说说笑笑。
我不禁汗颜，这一家子都有病，可怎么得了？
想了想，我决定回去，可刚一转身就发现兂染站在我身后，见我要尖叫，又一把捂住我的嘴。
“嘘”
兂染指了指厨房，李大嫂不知什么时候，端下身子对着面前的空气，慈爱的说道：“乖，你要听话！不能乱跑，外面有吃人的妖怪，家里也有吃人的妖怪。只有跟在娘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说完，又开始切着案板上的萝卜。
兂染一路将我拖回房间，反手关上房门。
我低声骂道：“有病阿你，去茅房洗手了没就捂我嘴 ！”
兂染嗤笑道：“小爷我不洗手又能怎么样？放在天庭，你这样的给我提鞋都不配！”
“诶哟，你好大的口气！”我撸起袖子就要揍他。
兂染不屑的翻着白眼：“你若是一言不合就暴跳如雷，那我们今晚也就不用找出杀害铁蛋儿的真凶了！”
我停住动作，问道：“你什么意思？”
兂染轻笑：“求我阿，求我小爷就告诉你。”
为了铁蛋儿，我可以忍。虽有傲骨，却遇小人！这是上天给我的考验！对，一定是考验！看我不恶心死他！
我眨着眼睛，嘟着嘴巴，嗲声嗲气道：“染哥哥，你就告诉人家嘛！好不好啦？尤尤好想知道呢！”
“呕！呕！”兂染弯腰开始反胃：“死耗子你吃屎了？”
切！我这套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消化得了的！
“算了，就这样吧！以后别再恶心我。”兂染拿起茶杯，漱了漱口：“今晚有村民要出村，死老头子重伤，急需进补，这样好的机会，他不会放过！我们守株待兔，将其一网打尽！”
我点点头，不过心里有个疑惑：“我们能打过他吗？”
兂染翘起了二郎腿无比自恋的说道：“这个老头子顶多会点邪门歪道，我在天庭的战绩，你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吧！”
“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可是那天破了阵眼，我随村民闯入村长的房间时，闻到了一股子怪味 ，有点骚，有点腥，有点香，还有点臭！”
“死女人！你怎么不找说！那是妖！”兂染猛然揪住我的衣领破口大骂。
“什么！妖？那怎么打得过？”我也慌了。
兂染甩开手，坐会凳子上开始沉思。
我与兂染之前都认为村长只是个懂方术阵法的老头子，在此食人喝血，修炼邪术，却没成想他是个妖。
按理来说妖与精怪不同，精怪有灵，不做恶事。妖走的是邪门歪道，残害生灵，干的恶事越多自身修为就越高。修为越高化成人形的状态就越久。
可修为再高的妖，也总会露出端倪。譬如狐妖平日再怎么装的像人，一抬胳膊，那股子味儿就出来了！
就像人之本性，时间一长就暴露无疑。
可是村长这个老头子整日里都与村民在一处，言谈举止皆无比正常。
没有仙术，只是单凭眼力根本瞧不出来他是人要妖。
我内心慌的一批，只能来来回回的在屋子踱步。
兂染一拳头拍在桌上：“靠！不管了！不管那老头子是妖，是鬼，就是要干他！不灭了他，这个破地方永远都出不去 ！”
“可…..”我耳朵一动，忽然听见了脚步声。
随后李大嫂便在窗外喊道：“大兄弟，大妹子，要开席了！”
没法子，我只能硬着头皮跟兂染一起走了出去。
村民陆陆续续的到了村长家，各家各户手中还提着东西，塞给我与兂染。嘴里也是千恩万谢，还要给我们立长生牌位。
我抱着怀着扑腾的老母鸡，只得苦笑。真是受之有愧！
村长一袭布衣，拄着拐杖，清了清嗓子：“今天这场除妖宴是为了感谢丰家的两个后生，他们兄妹替咱们杀了妖物，除了后患，是村子的大恩人。”
说着，周围的村民簇拥着我和兂染坐到了首席，我尴尬的坐到村长身边，闻着那股细微的腥臭味儿，又想到他是妖，一阵后怕，举着筷子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兂染见了，嘲笑道：“哟？怎么了？怂的羊角风犯了？”
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兂染，他总能一句话就可以让我摒弃所有情绪波动，只想狠狠揍死他！
我露出一列白牙，阴笑道：“对阿，我怕什么！反正死也有你垫背，这波猛赚，不赔。”
来来来，兄弟，妹子，我来敬你们一杯！”
“我也来，你们是恩人呐！”
看着不少村民举着酒杯来到我们面前，我不好意思道：“我不会喝酒！”
老三大哥此时也过来替我解围：“这酒后劲儿大，丰大妹子这么柔弱，肯定喝不了。”
谁料兂染却凤眸流转，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举杯起身，道：“各位盛情难却，来，干杯。”
一饮而尽后，兂染又将我的酒杯拿起仰头喝下。
我一愣，没想到兂染会替我也喝了……
看着他们推杯换盏，村长也没闲着，慈眉善目的夹着一块土豆放在我的碗里，还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吃吧！好孩子！”
村长满面皱纹的笑脸，让我不禁想起林子里那堆肉瘤。连着被他拍过的后背，都感到黏腻阴冷，我…..
呕….呕….眼看着村长被我从头到脸吐了一身，可我实在是忍不住：“对不…呕….起……呕….呕…..”
这一吐，差点儿搅的宴席结束。还是村长站出来，顶着一头混合物，说道：“无碍，无碍。我去换一身，大家接着吃！”
我恨不得将头埋在土里，太丢人了。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兂染许是喝的多些，白皙的脸上泛出微微红晕，在一旁笑道：“吐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