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小女孩坐在地上,四周堆满了撕碎的花瓣,她撕完了手里最后一朵花,抬起头来安静地看着守塔人,又朝他伸出了双手,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守塔人道:“你是饿了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又努力地晃了晃双手,见他没有看懂索性站起来抱住他的小腿,用力地掂起脚尖。
“你想要我抱着?”
小女孩吐字很不清晰,但总算能听出来几个音节,“抱、抱抱。”
守塔人只好抱着她,小女孩在他怀里很是开心,一只小手捏着他的鼻梁,另一只小手揉搓着他的脸颊。
守塔人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叹着气道,“镇魔塔怎么会变成小女孩呢?我若将此事上报天庭,他们一定不会留你性命,可若是收留了你,你会不会变成祸害三界的魔头呢?”
他陷入了两难之境,眉心纠结成了一朵花儿。
小女孩哪里听得懂这些,只咯咯的笑着,伸手去抚平他眉间的皱纹。
沉思良久,守塔人终于做出了决定,他认命似的舒了口气,“算了,你就留下来吧,反正也没人知道,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倒也不错。”
他顿了顿又道:“我叫子荆,可是该怎么称呼你呢?就叫小塔?”
小女孩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艰难地吐出几个音节来,“几(子)斤(荆)”,她眨着不谙世事的眼睛,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子荆轻声笑了起来,“你这个小魔头,知道我心软故意来讨好我吧,真是个小机灵鬼。”
青婵也学着小女孩的样子,趁白素问不注意的时候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白素问一怔,捂着脸好气又好笑道:“厚颜无耻。”
青婵骄傲地抬着头道,“难道不该夸我是个小机灵鬼,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有意,还容许我跟在我身边,那就不要怪我没脸没皮,饿狼扑食了。”
白素问气结反笑,对她垂手作揖道:“姑娘有诡辩之才,白某自愧不如。”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小女孩在子荆的照料下慢慢长大了,她任性且聪明,又懂得撒娇,子荆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于修炼法术上很有天赋,子荆教她的那些小法术她总是一学就会,还可以举一反三,但是碍于她镇魔塔的身份,子荆不敢教她大法术,唯恐她将来酿下大祸。
区区几个小法术已经被她运用自如了,她时而用御火术烧焦路过海鸟的羽毛,时而用御水术驱赶海里的鱼群,或者是破开蚂蚁洞往里面塞各种奇奇怪怪的杂物。
某次她心血来潮想跟着子荆练剑,用一把木剑把岛上的草木祸害个遍,气得子荆扛着长刀撵着她绕岛跑了几十圈。
青婵捧腹大笑,“小塔真是像极了小时候的我,记得我有次调皮,放火烧了半座山,老爹一生气就打断了我的腿,不过他消气后,又拜托老君帮我把腿接上了。”
白素问甚是“钦佩”的看着她道:“虎父无犬女,你们俩都是狠人。”
那一头的小塔实在是跑不动了,她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子荆哥哥我知道错了,你罚我吧。”
她眼一闭头一横,一副决然赴死的模样。
子荆伸出手来想给她一巴掌,终是没能下得了狠手,落在她身上软绵绵的。
他冷哼一声,“哪里是知道错了,我看你是跑累了,再有下次,我打断你的腿。”
他顿了顿又道:“你看这岛子被你祸害成什么样了?还不起来随我收拾!”
小塔笑眼盈盈的站起来,踮起脚尖扯着他的手道:“子荆哥哥对我最好了!”
子荆扔给她一把锄头,“去,把那边的土地给翻新了,我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幸存的花木。”他来到一旁的花田,蹲下身子仔细挑拣那些可能存活的花草,挑了半晌才挑满一个箩筐。
他露出了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我养了两千多年的花草和香料,就这么被你毁了!”
自知理亏的小塔吐了吐舌头,手脚更麻利的干活了。
晚饭的时候,子荆去海里找来一些贝类和虾类,用火烘得香喷喷的,特意没有招呼小塔用餐。犯了错的小塔站在一旁疯狂咽口水。
青婵在一旁幸灾乐祸,“哈哈哈让你皮,没饭吃了吧。”
坐在她身旁的白素问将石锅上的虾仁分别拣到两个盘子里,悠悠道:“再不吃饭我就把你那份也吃了。”
青婵当即把自己的碗筷递了过去,“呐,只要素问哥哥开口,就没有青婵办不到的事,吃个虾算什么,你就是想吃我我也一定洗干净了把自己装到盘子里。”
这些天相处下来,白素问已经习惯了她的厚颜无耻,不会像之前一样露出被雷劈的表情,他从容道:“有劳你费心了,可惜我从不吃人。”
子荆虽然没有招呼小塔吃饭,但是离开时特意将剩下的菜放在没有熄灭的炭火上保温。
夜半时分,小塔果然猫着腰儿走到灶台边,把剩下的虾仁和贝肉都吃掉了。
青婵忍不住点评道:“这小丫头片子就是欺负子荆心软,我要是子荆,非把她打个屁股开花。”
当然,子荆和小塔也有和谐相处的时候。
如果小塔能忍住调皮不犯错,子荆就会给她奖励——空中一日游。
这个习惯还是在小塔很小的时候养成的,那时的子荆不知道如何哄好一个哭泣的孩子,屡试无果之后,他竟然现出了真身,化作一条巨龙在空中飞舞盘旋。
这方法竟出奇的管用,小塔停止了哭泣,怔怔的看着天上的巨龙,然后咯咯的笑了起来,等她再大一点的时候,她就会扶着龙角坐在子荆头上,和他一起欣赏高空的风景。
看到子荆真身的时候,青婵很是惊讶,能化身成龙的神族只有两脉,一是九重天天族,二是四海龙族,这两脉是神界最不好惹的名门望族了,子荆的身份不一般呐。
可是这样的出身,怎么会甘愿在这个破岛子上守塔呢?青婵很是好奇。
白素问本以为自己和子荆会有什么渊源,听到青婵的解释后,彻底灭了这个念头,他是凡人里最倒霉的那一种,又怎么会和神界的名门望族扯上关系呢?
青婵看出了他的困惑,又解释道,还有一种情况是神族下凡历劫,但是以龙族或天族的出身,最差也能混个王爷当,除非,他犯过毁天灭地的大罪。
一语惊醒梦中人,青婵想起了白素问诡异的命格,倘若他的前世当真是子荆,那他犯下的错估计也只有一个——收留镇魔塔。
这便是青婵和白素问留在幻域的原因了,他们想知道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他们在幻域里陪小塔和子荆又度过了三个春秋,小塔十岁了,从前她垫着脚才能抱住子荆的腰,现在不用垫脚她就能摸到子荆的胸膛了。
子荆依旧像从前一样,扮演着如兄如父如母的角色,很难想象他一个手拿刀剑的男人,为了庆祝小塔的十岁生辰,竟是拿起了针线,亲手为她做了一件衣裳。
做衣裳的材料,是他潜入很深的海底,从鲛人族求来的鲛绡,他为了换取鲛绡,失了三百年的灵力。
小塔穿上新衣服时,开心的模样像极了在东宫试穿婚服时的青婵,白素问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他看到的不是子荆和小塔的故事,而是他和青婵的过往。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旋即在心里提醒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事。
小塔的生辰过了没多久,子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镇魔塔消失的事还是被天演司算出来了,只不过推算出来的日子比小塔出生的日子晚了十天。
九重天一日,凡间一年,所以小塔在海岛上多藏了十年。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若是没有那些碍眼的天兵天将,小塔和子荆将会像往常一样度过美好惬意的一天。
可是,两万天兵天将从东方而来,黑压压的挡住了大好阳光。子荆知道小塔藏不住了,这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因此也早有准备。
他早在自己的龙角上剜了一个洞,他化身成龙,哄着小塔躲进洞中,他用分|身诀幻化出九条龙,分别飞往不同的方向,真身则带小塔直奔九重天。
在九重天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有一口井,名曰轮回眼,这是神仙下凡历劫的必经之路,从轮回眼进入凡间可以躲开阎罗殿的耳目,届时,将无人知道小塔的来历,她会像普通人一样轮回转世。
他一路甩开追兵,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她来到了轮回眼。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塔这次像只胆怯的猫咪,紧紧抱着子荆的腰不松手,子荆则是用力的把她往井里推。
他眼里氤氲了雾气,却极力安抚着小塔的情绪,柔声道:“小塔,你相信哥哥,只是去井里躲一躲,方才那些人你也都看见了,他们要抓你,哥哥不能让他们发现你。”
小塔哭着道:“我不要离开哥哥,不要离开哥哥!”
“听话,放手!”子荆只好更加用力的掰开她的手指,用蛮力将她推入井里。
小塔半个身子沉入井中,却顽强地用脚蹬井壁,两手抓住了子荆的青鱼吊坠,手掌都勒出血痕了也不放手,“哥哥坏,哥哥就是嫌小塔调皮不要小塔了!”
再拖下去追兵就要到了,子荆忍痛斩断了系着坠子的红线,小塔掉进井里眨眼便不见了。
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子荆红着眼睛离开了轮回眼,他一出现在九重天门口就被天兵天将擒住了。
天后发难道:“那么大一座塔,竟是让你给看丢了,真不知道留着你还有什么用处!”
子荆暗暗松了一口气,听她的口气,应当不知道镇魔塔变成小塔的事情,的确,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饶是藏书阁都没有类似的记载。
他跪在地上神色从容道:“我奉命看守镇魔塔数千年,从未有过半分懈怠,可是十年前玄铁链突然被一股强力震断,镇魔塔也不翼而飞,我知情不报,原是想将功补过,这十年来我从未放弃过寻找镇魔塔,可是苦苦寻觅多年,搜遍了附近的海域,还是未曾发现镇魔塔的踪迹,是属下无能,属下甘愿受罚!”
太上老君替他求情道:“镇魔塔乃是上古法器,自是有人觊觎,那盗塔之人既能斩断玄铁链,想来修为甚高,而且早有准备,如此狡猾奸诈之徒,子荆又岂是他的对手?”
天帝点了点头,“爱卿言之有理,但子荆有知情不报之罪,因此延误了追捕窃贼的最佳时机,理应受罚,这样吧,朕罚你去人间历一世之劫,劫满之后元神归位,自当重列仙班。”
“属下领命。”
天帝点头,“司命,带他去轮回眼吧。”
送他去轮回眼时,司命朝着他恭敬一拜,“小殿下,得罪了,您放心,此次历劫只是走个过场,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了。”
子荆亦对着他拱手一拜,“司命上仙言重了,在九重天,也只有您和老君看得起我这个没有名分的小殿下了。”
司命摆着手道:“潜龙在野,必有腾飞之时,小殿下不必妄自菲薄。”
“多谢。”
子荆又是一拜,转身跳进了轮回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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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赶榜,差点日万,我下次再也不偷懒了。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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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子荆消失的时候,轮回眼旁边出现了一扇漩涡门,门上同样镌刻着镇魔塔的标志。
青婵拽了下白素问,“走吧,要转场了。”
白素问岿然不动,青婵疑惑的回头,这才发觉他眼眶红红的,水灵灵的凤眸因微肿的眼皮显得更狭长了,眼波里更是流转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埋怨,更像悲哀。